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4345|回覆: 1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艾林 -【敗家福晉(無才娘子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2-11-10 00:05:1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艾林 - 敗家福晉(無才娘子之三)

第一眼看到聰明善良又溫柔的她,他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娶她,
因此不管她已經與人定了親,他硬是橫刀奪愛的求皇上指婚,
而搶親要付出的代價,就是洞房花燭夜不能抱心愛的娘子,
不但要上青樓去花天酒地,還要花大錢在家擺酒請戲班子,
可他明明是為了萬歲爺辦事,怎麼七傳八傳的,
全成了指控親親娘子無德失寵、揮霍敗家的流言蜚語?
他的寶貝福晉可是好得沒話說的,不僅會做他愛吃的小酥餅,
甚至在他公務繁重、應酬醉酒帶著一身粉味回府時,
體貼的不捨得念他一句,還會用小手幫他摸摸又捏捏……
他好愧疚,這福晉他是娶來疼的,可不是娶來受委屈的,
所以即使皇太后再怎麼刁難,他也能咬牙忍耐,
努力幫她取得賢名,讓她洗刷冤屈汙名。
原本他以為從此太平,可以跟心愛的娘子雙宿雙飛,
哪知親親娘子的前未婚夫一出現,她就被人拐跑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22-11-10 00:05:5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康敬貝勒娶的是誰家格格?」

  「不是位格格,是陝甘總督納蘭大人的女兒。」

  「喲!是嗎?」

  今日是皇太后壽辰,大大小小的福晉和誥命夫人、宮中的妃嬪,聚在慈甯宮外的永寧夾道中,等待總領太監的引領,進入慈甯宮內向皇太后拜夀。

  主子們在這裡侯著,身份低下的嬤嬤丫鬟們閑來無事,在夾道週邊的朱牆邊,談天說地。

  「聽說這納蘭大人家的小女兒……瞧,貝勒爺大婚沒多久就日日流連青樓,四處賣醉。」說話的人左顧右盼,聲音也時高時低,顯然有所顧忌。

  「我也聽說了。」

  「聽管事的說,這福晉不但不會治家,生活奢侈無度,任性蠻橫,還很會敗家呢!她一到王府,又是搭戲臺,又是大肆採買,弄得貝勒爺心灰意冷。」

  「……肯定是這樣。那康敬貝勒可是朝中難得的文武全才,皇上也看重他,誰都知道貝勒爺向來也自愛得很。你們說說,以往誰聽到他逛青樓?會戲子?」

  「貝勒爺變成這樣,跟福晉脫不了關係,好一個敗家無德的女人。」

  「唉!好好的一個貝勒爺,有權有勢,錢財福份比我們不知道多多少,前兩年貝勒爺在京內京外的生意經營得有模有樣,賺得大筆銀子,簡直是富可敵國,如今卻遇上這等不順心的事,有再多銀子也都被敗光嘍。」

  「可憐哦,娶個福晉,家裡一點溫暖都……這下半輩子……」

  嚼舌根子的人突然停了下來,她們感覺到身後有人,齊回頭看。只見一位衣著華貴的少婦,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著她們,她身後的一老一少奴僕臉色有幾分怒氣,要不是身前這位面目和善的主子用雙臂微擋在她們前面,估計這兩位必定撲上前來咬人了。

  「你們—」少婦身後的小丫鬟第一個沉不住氣。

  「雲草!不可放肆。」那位少婦輕聲制止住自己的丫鬟,踩著高高的花盆底,沉穩地帶著僕人走向一牆之隔的永寧夾道內,丟開那一群下人。

  赭色的宮牆,映著一片沉默。

  「不好!方才那婦人好面善。」那位少婦消失好一會兒,有人低低叫道。

  「她好像是……」

  「我也覺得好像是……」知道底細的幾個嬤嬤慌了。

  「好像是什麼啊?你們倒是說啊。」

  「剛才那位就是康敬貝勒的……福晉—納蘭茉英。」

  「啊!」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22-11-10 00:06: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大雨滂沱,天地昏暗無光。

  六月底的風雨天氣,給世間人帶來不小的麻煩。離蘭州九百里遠的中津官驛,冷冷清清,唯有上房中住著陝甘總督納蘭惠賜的小女兒和隨行僕從。

  濕悶的官驛裡,納蘭茉英靜靜地繡著荷包,心裡卻甚為煩惱,但素來的好教養讓她表現出慣有的寧定。她從柳州探望祖母返回蘭州的途中,大雨已阻斷她的行程六天,即使是大雨停歇,恐怕也難雇船渡過洶湧的黃河。

  聽著煩人的雨聲,她不免歎了口氣。在蘭州的爹娘肯定會擔心了!

  「我說小姐,這平甯侯太不近人情了吧。」貼身丫鬟嬌嗔似的哼道。

  「雲草,不可胡說!」她輕聲責備。

  「哪有胡說小姐可是陝甘總督的千金,我們也有送上拜帖,平甯侯還是不肯借道給我們,真是過份!」平甯侯的領地內有一處快捷方式,可直通河對岸,即使是大風大雨天也能輕鬆擺渡到對岸。

  「我說雲草,你就別鬧脾氣了,聽說上次京裡的和碩格格要借道,平甯侯都沒點頭呢。誰都知道平甯侯小氣巴拉的,又有皇太后撐腰,誰想借他的道都不成。」

  說話的是春媽,她年輕的時候曾是位行走江湖的女俠,功夫上乘,見多識廣。十年前,納蘭夫人想盡辦法留住春媽照顧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茉英。任何時候除非有春媽隨行,納蘭家才放心讓茉英獨自出遠門。

  「雨都下了六天了。」雲草孩子氣地跺腳。

  「春媽教你一個方法,試試雨就會停。」

  「什麼方法?」

  「頭頂繡花針,站在雨裡兩天,龍王一瞧,呀,人間還有這麼傻的小姑娘,便把雨給收了。」

  「春媽!」雲草氣急敗壞地跑向她。

  春媽左躲右閃,推開房門跑出去,小丫頭緊隨其後,兩人都消失在門外。

  「唉……」納蘭茉英哀歎了口氣。她要鎮定、鎮定,一定不要出聲壓制愛玩的一老一少,一定不能,否則這兩人會更得意,更是停不下來。

  砰咚,啪。打打鬧鬧的雲草和春媽又一起沖回門邊,都興奮眨著閃亮的眼睛。

  「小姐!」

  「姑娘!」

  「前堂出現了好英俊的男人哦。」兩人異口同聲地叫道。

  納蘭茉英額頭上黑成一片。她們就不能小聲點嗎?讓外人聽見,多難為情啊。

  「還繡什麼荷包啊,走走走,姑娘跟我們一起去前堂看熱鬧。」春媽和雲草飛快上前,一人架起她的一條玉臂,興致高昂地把她拖行到二樓的樓梯邊,也不管她是不是願意。

  「雲草,你可以放開我了嗎?」她被強迫地拉著蹲下,兩人逼得她不得不往下看。「春媽,不要流口水。」天吶!她覺得頭好痛。

  春媽很容易犯花癡這毛病,不過能讓她流這麼多口水的男人倒是很少見。免不了心中的好奇,納蘭茉英視線往樓下的堂中投去。

  在幾十個身著絛色袍服的兵丁中,她一眼就看出引發春媽花癡的物件。

  那個人身著錦織藍靛長袍,外配米色蟒字紋貢緞斜襟外褂,足蹬漆黑朝靴,顯得風姿出眾,鶴立雞群。

  尤其挺拔壯碩的身姿,將清朗色調的衣袍穿得英挺貴氣。

  瞬間,她看呆了,被堂中的男人吸去所有的注意力。

  「真的好俊、好帥哦!」雲草的嘴角疑似流出水光。

  納蘭茉英不自覺地揉緊手上的帕子,覺得兩頰像要燒出火來。

  那個藍靛長袍的男人彷佛有一種奇怪的魅力,會吸收所有人的目光,且令人再也移不開眼睛。

  他從遠處走近,她慢慢看清楚他的相貌,稍稍偏長的臉龐,如刀雕斧鑿般深刻,俊美得無可挑剔,那帶笑的眼眸,風流倜儻中也有著難以琢磨的深邃,她相信,這雙眼的主人並非看到的那麼溫柔,如果要狠起來,這雙漆黑發亮的瞳眸會相當的凜冽駭人。

  心驟然變重,她只好將目光移開他魅人的雙眼,停留在他挺拔的鼻子和修剪得整齊的鬢邊,結果又使她亂了方寸,在看他與不看他之間矛盾。

  「平甯侯到。」有人高聲唱道。

  那個男人露出醒目的笑容,他的白牙配著愛笑的唇紋,再度牽動人心。

  淺淺的笑容,不損他自身的貴氣,又獨具魔力。只要他綻出這樣的笑,勾勾手指,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極容易被這個笑容誘惑,無人能抗拒,哪怕是揮刀自盡也不在話下。

  納蘭茉英看著他,周遭彷佛不再有別人,只有她和他。

  「喲!平甯侯爺,康敬在此有禮了。」他瀟灑轉身,迎向一臉憤懣的胖子。

  「少來這套了,康敬貝勒,你把本侯爺押到這裡,小心我上皇太后那裡告你一狀。」大腹便便的平甯侯使出蘭花指叫囂,聲音聽起來女氣十足。

  「侯爺這是哪兒話?今日康敬來到侯爺的地盤上,當然要來拜會拜會,這是禮數。」

  春媽摸了一把下巴的水漬說:「原來是康敬貝勒耶!難怪,難怪。」

  「呀,是貝勒爺呢!長這麼好看,還是京中的貴人。嘖嘖!嫁給這樣的男人,真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雲草像作夢似的歎道。

  「他是鄭郡王的長子。」春媽在京中有相熟的姊妹,消息自是靈通。「本朝重騎射,王公貴族大都只能玩玩弓箭騎騎馬,而康敬貝勒不但騎射高竿得很,文采也相當厲害,小時候就被送入禦書房讀書,是能文能武的全才,當朝皇上眼裡的大紅人,聽說一年前,年紀輕輕的他已在軍機處行走了。」

  「好厲害哦。」雲草雙手相握,一副可愛的花癡樣。

  納蘭茉英神情微羞,低頭暗自記下康敬這個名字。

  「借道?你作夢,想都不用想。」平甯侯在下麵怪裡怪氣地吼道。

  「不過是借道,瞧把侯爺嚇得。」康敬露出放蕩不羈的神情,親熱地撣了撣平甯侯袍上的雨水。

  「別說是你!就是鄭郡王來,本侯也不給面子。」平甯侯是當今太后的親外甥,聽說太后還沒嫁入皇家前,曾代自己的長姊養育他,兩人情同母子,也難怪平寧候如此囂張。

  「侯爺也應該知道,康敬此次出兵,乃是十萬火急之事,大雨擋住去路,兩萬大軍停留在黃河岸上,壞了狙擊準噶爾殘部的大事,平甯侯你可擔當不起啊。」他奉皇上之命,前往甘肅寧泉,配合同僚,剿滅叛亂,因為暴雨,受阻於此。為避免在黃河中損兵折將,幾日前他特向平甯侯借領地內的黃河渡口一用,結果卻吃足閉門羹。

  「本侯不怕你!你向聖上奏我一本,難道我不會狠奏你一本?大風大雨就嚇到了康敬貝勒,延誤軍機,哼,自求多福吧!」被強行押來的平甯侯氣急敗壞地哼道。

  「這麼大火氣幹麼?既然侯爺不借道給本貝勒,那本貝勒也就閑得很,侯爺,不如一同品品茶吧。」

  「隨便你想幹麼。」

  「你們這些不長眼的奴才,楞著幹麼?還不快給侯爺看茶。」康敬不改散漫地罵道。

  青瓷茶碗很快送到。

  「侯爺,茶來了。」康敬接過茶杯,掀開蓋子,笑嘻嘻地把碗內的澄黃茶汁毫不手軟地潑向平甯侯的臉上。

  「啊!這是馬尿,這是馬尿。」濕了滿臉的平甯侯像殺豬一樣地叫嚷著。

  「怎麼會是馬尿呢?侯爺你再嘗嘗。」他溫良地起身,指揮下面人再去拿茶。

  「本侯不要喝了,康敬你……你這個……我一定要告到皇太后那裡。」

  「侯爺,喝茶這樣的小事,也需鬧到皇太后那裡?」他緩步上前,靠近平甯侯站定,手握住平甯侯坐著的太師椅背道:「你要到皇太后那裡告本貝勒些什麼呢?」轟的一聲,太師椅在一陣煙塵裡,散成七、八塊,胖墩墩的平甯侯少了椅子的支撐,狼狽地跌落到地上。

  「哎呀!不好了,平甯侯跌壞腦子了。」康敬大驚小怪地去撫背著地的平甯侯,其間又略微耍手段,暗中給了他幾拳。

  在樓上看得一清二楚的納蘭茉英,大吃一驚,再一看平甯侯可笑的模樣,又不禁稱讚康敬的手段了得。

  「別打,別打。本侯讓你借道,讓你借道。」

  「侯爺,不太好吧,本貝勒說要在此陪你飲茶的。你們這些下人幹什麼吃的?還不上茶。」

  「不要了,不要了,康敬貝勒,道我借,我再借你十條大船渡黃河。」

  「怎麼能讓平甯侯爺坐在地上?不快弄把椅子。侯爺,你這是哪兒話啊,咱們不說公務,只品茗話家常。」康敬唇邊的笑紋霎時變得極其恐怖。

  「你放過我吧,康敬貝勒爺!」

  「侯爺,你怎麼這麼客氣呢?」

  「我給你二十條大船,二十條,從我領地的渡口過去,省去貝勒你不少時間。」平甯侯用袖撫著臉,帶著哭腔說道,堆滿肥肉的臉試圖勾起笑來。

  「不好吧?這樣太麻煩侯爺了。」

  「不麻煩,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

  「可是本貝勒還想留下來……」

  「貝勒爺,由本侯送你至對岸。」再也無法忍受戲弄的平甯侯步步退讓,無還手之力。

  「好吧,既然侯爺都這麼說了,康敬就不便推辭了。」他斂著精光的俊眸揚起,手下諸將霍然上前,帶上被折磨得半死的平甯侯,火速離開這座濕悶的驛館。

  他就要離開了……

  一種激烈的衝動,震盪在納蘭茉英心中。她不知哪裡來的膽子,微微從木欄邊探出半個身子,目光凝注在整理衣袍的康敬身上,此時,準備離去的他慢吞吞地回身,朝樓上望瞭望。

  不好!她心口狂跳,連忙縮回身子,差一點點,就與他四目相接。

  她矮著身子,退到路道裡邊,撫著彷佛燒起來的心口。

  「走了!」雲草失望地站起身。

  「真的走了……唉。」春媽也垂下了頭。

  從來沒有相識,就已經錯過。納蘭茉英不免遺憾的想,也許此生再也不會碰著這個男人了吧。

  農曆十月下旬,塞北的暴風雪襲擊甘肅與疆南交界處。這場大雪又急又猛,沒給在此駐守的康敬多少準備的餘地。

  氣宇軒昂的他踱出中軍大帳,放眼望去,遠方的山坡,近處的草場都堆滿厚厚的積雪。

  他拉了拉身上的青狐大氅,搓了搓手。

  過度的低溫,超出他預想的範圍。他身後跟著的副將參將都黑著臉。這種滴水成冰的日子,踏出溫暖的帳子,在外停留片刻,凍人的寒氣如同水一般,迅速穿透人們厚厚的棉衣,帶走體溫。

  「李參將,大批糧草還未到?」昨日陝甘總督有親自送些糧,數量僅夠營中五日之用。

  「回貝勒爺,末將催促了很多次,但大雪封路,糧隊仍是沒有消息。」大批送糧隊並未到達。

  天氣過於寒冷,糧草與取暖的木炭早已告罄。不是第一次領兵打仗的康敬,明白事態的嚴重性。缺吃少穿,軍心必定散亂。他古銅色的臉部線條嚴肅地僵緊。

  列隊整齊,身著單薄的哨兵從幾大營前走過,隊尾一個矮小的士兵臉色青紫地拖著長槍前進,手上早已凍出不少血口。

  康敬迎了上去,不由分說攔住了那位小兵,扯下肩上披著的厚氅,蓋在對方的身上。

  「貝勒爺。」小士兵嚇得跪地磕頭。

  「起來吧!」營中兵士又是敬他又是怕他。他常與兵士們打成一片,同甘共苦。而衝鋒陷陣時,他總是沖在最前頭。有這樣勇猛的主將,誰能不敬仰他?然而,對於不聽軍令者,他也絕不手軟。

  「李參將,把我帳裡的炭火都分發到各帳。」

  「貝勒爺,凍壞了你,小的怎麼向皇上交代?」李參將為難地皺起黑臉。出征之前皇上特意叮囑他,要打點好貝勒爺的衣食住行,萬一出了什麼岔子,他擔待不起啊。當今萬歲爺可是極為疼愛這位貝勒。

  「凍壞了我的兵,你打算怎麼向我交代?」康敬含笑的鷹眼閃過一道利芒。

  「小的這就去。」李參將敏捷地撣下箭袖,低首蹲身而去。

  「各位大人,昨日夜裡,陝甘總督納蘭大人送來三百石糧食,解了咱們的燃眉之急,但木炭,納蘭大人已無能為力,你們有什麼好主意?」

  康敬頓了頓,將銳利的視線調往西邊的寬闊河流上又道:「據南疆傳回來的戰報,近日會有敵兵將從對岸直入青海,若不攔截,定會延誤軍機。一場暴雪,河水結上薄冰,前日命人搭出的石橋,又在風雨中毀於一旦,情勢不樂觀。」河底水深石尖,強行渡河,會折損馬匹,必須有橋才行啊。

  下屬們在他身後,交頭接耳,半晌了也沒人提出個切實可行的法子。

  他回身,直視身後眾人。

  此時正是艱困之時。

  「木炭緊缺,情況緊急,小人知道,離這裡五裡地外,有一處莊園,年年種植小麥高粱之物,想必此時,麥草和枯了的高粱不計其數,能抵營中數日取暖。」只見陝甘總督納蘭大人的帳篷外站著一位身穿鼠灰布襖,青黑長袍的小吏。

  故意壓低的聲線,讓康敬擰了擰眉頭。

  大剌剌的目光落在小吏巴掌大的小臉後,他毫不遲疑地判斷出她是女人。雖然她戴著綢帽,梳著長辮,但他還是準確無誤地看出她是一個十七、八歲上下的小丫頭。

  那張臉,不豔不妖,素淨如梨花,溫婉如秋天的百合開在春天。

  康敬覺得自己的心被什麼挑起一下。僅此一動,心竟然有些燙了。

  欣賞著她的不卑不亢和矜持的風度,他細細回味她方才脫口而出的解決之道,通過縝密的分析,覺得還頗為可行。

  「渡冰封的河,也很容易,後面營庫裡有幾十口大箱子,原是用來盛米的,如今都空了,只要能有人在河上結起鐵鎖,把這幾個箱子用清漆封住,相連在一起,便是一座上好的浮橋,河面薄冰破損也不礙事,傷不了馬蹄。」

  他在看她。納蘭茉英雪淨的頰邊一紅,然而這不妨礙她把要說的話說完。

  「貝勒爺,那人是納蘭大人的下人。」有人提醒。

  「這小吏的話可行嗎?」有人問道。

  對康敬說完她琢磨一夜的成果,納蘭茉英僵在帳邊。是該上前跪拜施禮,還是該轉身而去?他黑眸閃耀的精芒,亂了她的陣腳。

  「呀,我的小……爺,你怎麼在這裡?」春媽閃身而出,架起她的右胳膊。

  「小姐,你好滑頭,偷偷出風頭。」雲草從另一邊閃出來,架起她的左胳膊小聲地抱怨。

  兩個人用力一架,迅速把她帶離帳邊,拖進最遠處的油氈帳子裡,掩去身影。

  「貝勒爺,要不要屬下把那個……」

  「甭管了,你帶一隊人馬整裝出發到五裡外的莊園。」

  「是。」

  「貝勒爺,河對岸十裡的地方,出現準噶爾殘部餘孽蹤跡!」肩頭披著雪的哨兵匆忙而來。

  「來人,把後面營庫裡的箱子都搬出來,按照方才那位說的做,速辦,有任何拖延,領死。」出兵在即,康敬有條不紊地指揮萬人大軍,氣勢如虹。「兄弟們,都給我聽著,像條漢子一樣沖過去,捉住那些作亂的賊,用他們的馬來喂飽肚子!都給我打起精神,不要辜負聖上的隆恩。出發,河岸邊集結。」渾厚的嗓子震動山河,煽動起士兵的熱血。

  軍營瞬間沸騰起來,勇猛的蒙古兵牽馬挽弓,攪起滿天雪沙,飛奔出營。

  身披戰甲的康敬,威風凜凜地奔在隊伍的最前頭。

  而營中西北邊的油氈裡,納蘭茉英躲在素簾後面,偷看藍天之下那雄姿英發的男人。

  「小姐。」春媽笑嘻嘻地道:「平素,小姐一定會把出的主意告訴大人,然後再由大人告訴別人,今日是怎麼了?」

  的確,知她莫過於這位長者。她那不愛出風頭的個性,鮮少會對外人如此直言不諱。

  「小姐,這一來,康敬貝勒在心裡記著咱們小姐了。試想這營裡誰有我們家小姐想的法子好啊?」從小就被納蘭家收養的雲草,已經被寬厚善良的小姐寵壞,最愛跟自家小姐沒大沒小地嚷嚷。

  捧著自己暖燙的臉頰,納蘭茉英也說不清自己為何有勇氣站到他面前。看他為難,她於心不忍,一反常態,挺身而出,甚至沒有想好如何進退。

  她懊惱地搖頭,心湖紛亂乍起,春媽和雲草在她身邊說了些什麼,她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他會怎麼看她呢?會不會到爹哪裡探聽她的消息?輕率的開口相助會惹來什麼麻煩?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她預想著如何應對接下來可能傳開的流言。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22-11-10 00:06: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轉眼四天過去。

  按照納蘭茉英的提示,李參將從莊園運回大量的麥草和枯萎的高粱,一時間,營區各個帳篷都回復暖意。

  而康敬也正是用她巧妙的辦法連起浮橋,順利抵達對岸得勝而歸。此次一役,不但俘虜叛軍三千人,還帶回不少戰利品,將士們無不歡欣鼓舞,軍心大振。

  「小姐,妳不覺得奇怪嗎?營裡居然沒有一個人再提起妳的事,連老爺都不知道哩。」用早膳時,雲草忍不住嘆氣。

  滿心以為康敬貝勒會找上門來,她雲草也能貼近地瞧瞧這位鐘鳴鼎食的權貴,可惜,看來機會已失。

  扒著眼前的小米粥,納蘭茉英沒出聲。康敬出人意料地沒有任何舉動,她也不免失望。

  也許,對貝勒爺來說,她真的算不上什麼。

  「雲草,春媽去驛館給娘親送信,妳先給爹煎藥吧,我去爹帳裡查看一下營中糧草賬冊。」她放下碗,細心地交代完煎藥的事宜,便出了自己的帳子。

  她害怕拋頭露面,專找營帳之間無人的小路行進,來到一頂紅幨帳旁,一襲銀藍緞面長袍攔住去路。

  「妳是什麼人?」康敬猛然竄出,雙手環胸,碩大的身形占滿整條小徑。

  是他康敬貝勒。納蘭茉英一怔,接著恢復表面的平靜,心裡卻掀起波瀾。

  他已除下甲胄,再度回到散漫的調性。眼睛裡是暖暖的笑意,臉上又有壞壞的神情。

  「我……是納蘭茉英,貝勒爺有禮。」她眼觀鼻、鼻觀心地溫和打揖。

  「看來妳跟納蘭大人關系匪淺啊,姑娘。」古銅色的面容帶著戲謔之意。

  納蘭茉英啞然。她的男兒打扮並未騙過康敬貝勒銳利的眼睛!

  「被猜透了吧。」他微彎健腰,拉近與她的距離,自然流露出來的坦蕩,讓她忘記他是高高在上的貝勒爺。

  他平易得近乎熱情,俊顏上的笑容醒目又特別。

  受他的影響,她覺得自己也熱情起來。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卸下了她的心防,她也輕輕地勾起輪廓紅潤的唇。

  「干麼低頭不說話?」

  「請貝勒爺保守這個秘密。」她不願引人注意,也不想給身為陜甘總督的爹招來非議。

  「姑娘混進營地就很麻煩。這營地是我的地盤,只能公事公辦了,快快將妳的底細報上來,今年幾歲?跟納蘭大人是什麼關系?家裡有什麼人?」

  納蘭茉英哭笑不得。方才他還笑嘻嘻地囂張,接著又裝出大惡人似的霸道,私底下的他,真讓人難以捉摸!活了十七年,他的與眾不同,深植入她的心扉,心中既有因他產生的緊張,也有莫名的蠢動。

  「貝勒爺是否還需要民女的生辰八字?家住何處?兄弟姊妹幾人?祖籍哪裡?回答這一些還有剛才的問題,是否就能滿足了貝勒爺的好奇心?」她微笑地回答。

  康敬眸光閃了閃,浮起欣喜的神情。「妳很有意思!」

  「過獎。」

  「逼供要悄悄進行,如果驚動其它人,就不能偷偷放水給妳,要是被別人看到我偷偷放水,一定會說本貝勒以私害公,傳出去會很麻煩。嗯!就這麼定了,我們去遠一點。」他不由分說地抓過她瘦削的肩頭,毫不避諱。

  納蘭茉英楞了楞,還沒來得及提問,就被康敬塞進早已備好的竹篷馬車內。

  「駕!」他跳上車頭,大喝一聲驅馬出營。

  搖搖晃晃的馬車裡,她無可奈何地兀自淺笑。這個貝勒爺呀,也太霸道了吧!

  「妳大可以放心,我已經差人幫妳傳口信,妳的丫鬟知道妳要出營透口氣。」行進中,康敬高聲告訴她。

  帶她離營,並非他一時興起,而是早有預謀。納蘭茉英想到這一層的可能性,恍然大悟。他在她的身上花費心思,她是該喜還是該憂呢?

  快至晌午時分,小馬車放慢速度,緩緩進入離營區最近的天水縣。

  「到了,下來吧。」

  面前的深藍布簾被掀開,健壯的身形出現在眼前。納蘭茉英站起身來,瞧了瞧他伸出的粗壯手臂,面露淺笑,從善如流地將白淨的小手搭上去,借著他的攙扶落到地面。

  「天水縣城不算太大,也沒什麼可看可玩的,妳先陪本貝勒去辦點事,然後妳請我用午膳的時候,我再慢慢逼供。妳知道我事務繁多,糧草、操練騎兵、防備敵兵,樣樣都讓本大爺忙得不可開交,妳最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哦。」

  大惡人囂張到不行。

  「聽貝勒安排。」唉!明明是他違背男女之防,把她拉了出來,卻像她欠他似的。

  拐過兩三個巷口,天水縣的官驛便在眼前。破破爛爛的小縣城裡,這座樸實官驛是唯一高大的屋宇。

  「妳先站在這裡等。」康敬將她拉到官驛對面,指定一塊地方,讓她不許走開。

  「貝勒爺,要請你吃午膳很為難呢,你不怕我跑掉嗎?」啼笑皆非的納蘭茉英對著他的背影輕聲道。理應他請才對吧?她助他渡過難關,一頓飯並不算多啊!

  康敬轉回過身,雍容的眉眼迷人地一皺,風流地說:「本貝勒從未見過逃得出我手掌心的女人。」

  她泛起漣漪的心湖轉而掀起巨浪。

  「貝勒爺!」她羞怯難當地紅了臉。

  銀藍長袍一轉,跨著輕松的步子踏進官驛,移上屋宇的二樓。

  為什麼要她站在這裡?是戲弄她?還是……有其它目的呢?納蘭茉英抬首,馬上捕捉到官驛樓上的朱窗裡,一雙堆著笑意的閃亮眸子正盯著她。

  四目相接時,那雙眼挑逗地對她一眨。

  無形的電光石火在她體內狂竄。難怪他會讓她站在這裡,從那扇半開的朱窗,他可以完完全全掌控她的舉動。

  無形間,他的每一步設計,都是因為她!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22-11-10 00:06: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滿心以為康敬貝勒會找上門來,她雲草也能貼近地瞧瞧這位鐘鳴鼎食的權貴,可惜,看來機會已失。

  扒著眼前的小米粥,納蘭茉英沒出聲。康敬出人意料地沒有任何舉動,她也不免失望。

  也許,對貝勒爺來說,她真的算不上什麼。

  「雲草,春媽去驛館給娘親送信,你先給爹煎藥吧,我去爹帳裡查看一下營中糧草帳冊。」她放下碗,細心地交代完煎藥的事宜,便出了自己的帳子。

  她害怕拋頭露面,專找營帳之間無人的小路行進,來到一頂紅幨帳旁,一襲銀藍緞面長袍攔住去路。

  「你是什麼人?」康敬猛然竄出,雙手環胸,碩大的身形占滿整條小徑。

  是他康敬貝勒。納蘭茉英一怔,接著恢復表面的平靜,心裡卻掀起波瀾。

  他已除下甲胄,再度回到散漫的調性。眼睛裡是暖暖的笑意,臉上又有壞壞的神情。

  「我……是納蘭茉英,貝勒爺有禮。」她眼觀鼻、鼻觀心地溫和打揖。

  「看來你跟納蘭大人關系匪淺啊,姑娘。」古銅色的面容帶著戲謔之意。

  納蘭茉英啞然。她的男兒打扮並未騙過康敬貝勒銳利的眼睛!

  「被猜透了吧。」他微彎健腰,拉近與她的距離,自然流露出來的坦蕩,讓她忘記他是高高在上的貝勒爺。

  他平易得近乎熱情,俊顏上的笑容醒目又特別。

  受他的影響,她覺得自己也熱情起來。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卸下了她的心防,她也輕輕地勾起輪廓紅潤的唇。

  「干麼低頭不說話?」

  「請貝勒爺保守這個秘密。」她不願引人注意,也不想給身為陝甘總督的爹招來非議。

  「姑娘混進營地就很麻煩。這營地是我的地盤,只能公事公辦了,快快將你的底細報上來,今年幾歲?跟納蘭大人是什麼關系?家裡有什麼人?」

  納蘭茉英哭笑不得。方才他還笑嘻嘻地囂張,接著又裝出大惡人似的霸道,私底下的他,真讓人難以捉摸!活了十七年,他的與眾不同,深植入她的心扉,心中既有因他產生的緊張,也有莫名的蠢動。

  「貝勒爺是否還需要民女的生辰八字?家住何處?兄弟姊妹幾人?祖籍哪裡?回答這一些還有剛才的問題,是否就能滿足了貝勒爺的好奇心?」她微笑地回答。

  康敬眸光閃了閃,浮起欣喜的神情。「你很有意思!」

  「過獎。」

  「逼供要悄悄進行,如果驚動其他人,就不能偷偷放水給你,要是被別人看到我偷偷放水,一定會說本貝勒以私害公,傳出去會很麻煩。嗯!就這麼定了,我們去遠一點。」他不由分說地抓過她瘦削的肩頭,毫不避諱。

  納蘭茉英楞了楞,還沒來得及提問,就被康敬塞進早已備好的竹篷馬車內。

  「駕!」他跳上車頭,大喝一聲驅馬出營。

  搖搖晃晃的馬車裡,她無可奈何地兀自淺笑。這個貝勒爺呀,也太霸道了吧!

  「你大可以放心,我已經差人幫你傳口信,你的丫鬟知道你要出營透口氣。」行進中,康敬高聲告訴她。

  帶她離營,並非他一時興起,而是早有預謀。納蘭茉英想到這一層的可能性,恍然大悟。他在她的身上花費心思,她是該喜還是該憂呢?

  快至晌午時分,小馬車放慢速度,緩緩進入離營區最近的天水縣。

  「到了,下來吧。」

  面前的深藍布簾被掀開,健壯的身形出現在眼前。納蘭茉英站起身來,瞧了瞧他伸出的粗壯手臂,面露淺笑,從善如流地將白淨的小手搭上去,借著他的攙扶落到地面。

  「天水縣城不算太大,也沒什麼可看可玩的,你先陪本貝勒去辦點事,然後你請我用午膳的時候,我再慢慢逼供。你知道我事務繁多,糧草、操練騎兵、防備敵兵,樣樣都讓本大爺忙得不可開交,你最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哦。」

  大惡人囂張到不行。

  「聽貝勒安排。」唉!明明是他違背男女之防,把她拉了出來,卻像她欠他似的。

  拐過兩三個巷口,天水縣的官驛便在眼前。破破爛爛的小縣城裡,這座樸實官驛是唯一高大的屋宇。

  「你先站在這裡等。」康敬將她拉到官驛對面,指定一塊地方,讓她不許走開。

  「貝勒爺,要請你吃午膳很為難呢,你不怕我跑掉嗎?」啼笑皆非的納蘭茉英對著他的背影輕聲道。理應他請才對吧?她助他渡過難關,一頓飯並不算多啊!

  康敬轉回過身,雍容的眉眼迷人地一皺,風流地說:「本貝勒從未見過逃得出我手掌心的女人。」

  她泛起漣漪的心湖轉而掀起巨浪。

  「貝勒爺!」她羞怯難當地紅了臉。

  銀藍長袍一轉,跨著輕松的步子踏進官驛,移上屋宇的二樓。

  為什麼要她站在這裡?是戲弄她?還是……有其他目的呢?納蘭茉英抬首,馬上捕捉到官驛樓上的朱窗裡,一雙堆著笑意的閃亮眸子正盯著她。

  四目相接時,那雙眼挑逗地對她一眨。

  無形的電光石火在她體內狂竄。難怪他會讓她站在這裡,從那扇半開的朱窗,他可以完完全全掌控她的舉動。

  無形間,他的每一步設計,都是因為她!

  瞥見窗下那一抹清雅動人,又有些局促的身影,康敬嘴角的笑加深。

  「貝勒爺,這是皇上的密詔。」驛官避開半掩的窗戶捧出一個用黃緞包裹的密匣。

  「嗯,勞煩了。」

  「貝勒爺哪兒話,本該是下屬給你送去營裡,實在不該讓貝勒爺跑這一趟。」

  「瞧你說的,如果讓你進營,反倒引人側目,還是我自個兒來取吧。」今天與其說是來取密詔,不如說他借此機會親近納蘭茉英。她就這樣,在他毫無准備的情況下,闖人他的軍營,出現在他的面前,玉手輕抬,雲淡風輕地就解決軍中困頓,難道他不該好奇一下,多探問一些嗎?

  他對她很有興趣?

  將密詔放人箭袖內,康敬接受驛官的拜別踏出官驛,卻不見納蘭茉英乖巧的身影。

  「這一對姐妹真可憐!」

  「可不是嗎?」路過的人談論著什麼。

  遁著聲音的方向,他看著那女人的身影擠人街邊上一群圍觀的人潮裡。

  康敬大步流星地跟進。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牆裡,跪著一對骨瘦如柴的小姑娘,她們頭上都插著草標,地上攤開的白布上寫著賣身葬母。

  「小妹妹,別哭。」納蘭茉英踏人內側,誠摯地握著布滿凍瘡的冰涼小手。

  雪已經停了許久,但天氣依舊滴水成冰。

  隔著人牆,康敬駐足,鷹眸鎖在素淨的小臉上,此時她的眉角上都是柔柔的溫和。

  思及這輩子所見過的女子,此種溫柔風情對他來說,相當難得。

  「來,快把餅吃掉吧。」納蘭茉英從袖子裡拿出兩個圓圓的酥餅塞進小姑娘們的手裡。

  兩位小姑娘怯生生地看著眼前的大姐姐,烏溜溜的眼睛裡含著淚。

  「快吃吧。」說著,她把地上的白布收起來,從懷裡掏出幾粒碎銀子,「今日出來匆忙,只有這些了。」她頓了頓,摸向腰間掛著的玉飾,躊躇半晌。玉飾是宋家給她的定親信物,攸關終身大事,送人恐怕很不妥。

  轉念又一想,宋家人向來行善積德,思凡哥哥應該不會怪她,方堅決地扯了下來,「這些都給你們,應該足夠了。」

  「姐姐,你等等我們,我們回去葬完娘親,跟你走。」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含著滿口酥餅哽咽地說道。

  納蘭茉英搖頭,「離這裡五十裡外的青山澗有一座書院,你們葬完母親,可以上那裡去,只要告訴他們,是納蘭茉英讓你們去的,他們就知道該怎麼做了。雖說不算什麼富貴的地方,但書院的人都很好。」回到營裡,她就給思凡哥哥寫信,宋家人一定會善待這些孩子。

  「姐姐!姐姐!」兩個小姑娘泣不成聲,不住地給她磕頭。

  「你們還有很重要的事,快去吧!」她扶起兩個小孩子,催促她們快快離開。哭成淚人兒的小姑娘們,一步三回頭地看她,最後消失在對街的遠處。

  善良的女人!

  康敬斂眉細思。他喜歡善良的女人,比任何時候都喜歡……腦海裡不禁浮現急於嫁給他的表妹茹娜格格。那個女人曾經當著他的面,打死一個女僕,個性凶狠至極。

  表妹是額娘赫拉氏指給他的新娘人選,雖然兩人並沒正式訂親,但在其他人眼裡,他們遲早會共結連理。

  會娶茹娜嗎?不會,他一點都不想,婚事更是一拖再拖。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22-11-10 00:06:5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春雪紛紛揚揚地飄落,庭前庭外一片白雪皚皚,高大的雪松上積了一層晶瑩的白亮。深夜中,悄無聲息的鄭郡王府東側有一盞西瓜燈正慢慢移動。

  康敬帶著一身疲憊,隨著前面引路的小廝,闊步邁向他東院外側的書房。

  抬腳邁進書房外的月洞門,只見書房內有著暖融融的燈光。想必是東院的總管給他留的燈。

  他擺擺手,接過小廝手裡的燈,「今夜我還要處理公務,你先下去吧。」

  小廝躬身後轉身而去,在雪地上留下淺淺的腳印。

  回過身來,康敬抬手推開書房的門,一襲素衣的小女人,正曲著肘,在書房西側的小桌上打著盹。

  冷冷的寒氣和驟然而來的驚喜,令他精神大振。

  在這個雪夜裡,她像是一道輕盈的光,喚醒他腫的眼睛。這幾天來,他在軍機處與各位中堂討論國事,還得抽空處理吏部兵部的條陳和

  地送上來的密折。除此之外,他還得分出時間纏在爾撒納的身邊,想盡辦法,贏得他的信任。

  比如今日,他就與爾撒納在妓院裡待到深更半夜。

  輕手輕腳地邁入書房,他吹熄了西瓜燈,關上房門,拿出懷裡的掐金絲懷錶一看,已是夜裡兩點了。

  坐著的嬌弱身影,令他既疼惜又心痛。

  他們才大婚不久,本該是耳鬢廝磨的時候,他卻給不了茉兒溫存的時間。

  「爺,你回來了。」睜開迷迷糊糊的眼睛,納蘭茉英帶著淺笑迎上去,在他跟前停下。

  「你在等我?」康敬啞著聲音動情地問道,手指溫柔地挑起她臉上順垂下來的幾根青絲勾放在她細白的耳後。

  她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那嬌羞溫柔的樣子,惹來他熱情的索吻,堅實的雙臂緊緊地將她摟進懷裡,品嘗她淺淡的氣這樣的深夜,有心愛的女人為他留盞暖暖的燈,靜靜地守候,他便極為滿足。靈活的舌忘情地溜進香馥的唇中,與丁香小舌糾糾纏纏,直到他胸膛漲滿滿足,才輕輕退開。

  「爺。」被吻到兩頰緋紅的納蘭茉英,無力地靠在他的胸膛上,輕輕呢喃著,一股濃重的脂粉味飄進她的鼻端。

  在他的懷裡輕輕退開幾分,她皺起細緻的眉頭。沒有出聲詢問他的去向,而是心痛地抬起纖纖細指,撫摸上康敬腫的眼睛。心細如發的她,即刻察覺出他的疲憊。

  搖擺的燭光中,她清新的眸子裡染上一層擔憂。

  「爺,茉英希望你好好保重身子,不要太過操勞。」

  「你不問我上哪去了?」康敬看看她的神色,嗅了嗅臂間俗豔的香氣,無奈地苦笑道。

  「茉英大概已經猜出爺去了哪裡。」沒有任何埋怨,她笑盈盈地望進他的眼晴裡。「爺不用擔心茉英。爺是公門中人,有太多難處要應對。我爹做官多年,初人官場就是一介小小縣令而已,隨著爹的官越做越大,茉英也見識了許多,其中的門道自然很清楚。上司下屬,還有各方勢力,都得應酬關照到,常常一不留神,就會出亂子,而去那種地方,更屬難免,官場上的應酬,茉英還是懂得。

  「說出來還怕爺笑話,茉英覺得很慚愧,想著爺去過那種地方,心裡也會有些不舒服,那種地方……鶯鶯燕燕……可是,見著爺一天睡不了三個時辰,用飯也匆匆忙忙,茉英怎能再給爺增添煩惱?」她有充足的理由去相信她嫁的男人。明知他每晚可能都待在青樓裡,但他掩飾不住的疲憊神情,告訴她太多太多東西。此時,她想給他的,只有信任和支持。

  得到體貼的諒解,康敬周身的勞頓感一掃而光。這世上也許所有人都誤會他、錯看他,然而,他的茉兒,依然會支持他。

  瞧見他為之一振的神情,納蘭茉英定了定神,大方地拉著他的箭袖,往書房的花廳移動。

  「爺,申時的時候,茉英想著,你可能會回來得很晚,可能會餓,你書案上還有那麼厚的文書有待處理,茉英無能,不能與你分擔,只好備了些你愛吃的餅和清粥,為你解乏解餓。」

  踏進花廳,薄薄的蒸氣和香味撲面而來,暖融融的氣氛,醞釀出感動。

  中央的大理石面桌上,擺著燒著紅火的小炭爐,小炭爐上的紫砂盅裡,響著咕嘟咕嘟的聲音。

  小炭爐周圍還擺上七八個小碗,都是醒胃的小菜。

  康敬坐到桌邊,目不轉睛地看著納蘭茉英的一舉一動。她揭開紫砂盅,氤氳的水汽撲上她水嫩的雙頰。

  混合著她清馨的粥香飄然而來。

  「爺,嘗嘗這個粥。」她從紫砂盅裡盛上一小碗米粥,放到他面前,「以往我爹晚歸,娘就會煮燕窩粥等著他回來,茉英今天也學做一次,還請爺不要嫌棄。」

  燭火下,清香的粥發出誘人的亮眼色澤。

  「我怎麼會嫌棄?高興還來不及呢!」她似一滴清露,落在他這片草葉上,引來輕輕的顫動,搖落出他滿心滿意的喜歡。「還有餅,真是太好了!」喝下一碗粥後,康敬精神大好,連吃下三塊酥餅,又配了些菜。「這些小菜也不錯吃呢。」

  「這餅啊,是今晚才出爐的,很香呢。」

  「你手藝越來越好了!只許做給我吃,別人不許給。」他霸道地命令道,換來她縱容的一笑。

  她喜歡他這樣蠻不講理、佔有欲十足,只對她流露出的孩子脾氣。

  「對了!額娘和茹娜有為難你嗎?」康敬的目光頓時幽黯下來。

  「爺,不如我們來交換啊!博卿貝勒說你為我做了些事,到底是什麼呢?」這幾天她放在心裡琢磨,也沒能猜出個結果來。

  康敬邪氣地一笑,「我不跟你換,你要是不說,我這就去問秦無德。」

  秦無德是東院的總管,料理貝勒爺的內務,對貝勒爺忠心耿耿,在鄭郡王府裡,他從不賣鄭郡王爺和赫拉氏的面子,好幾次茹娜想直闖東院,都被他攔下。

  「怕了你了。」納蘭茉英連忙出手按住他的肩,穩住他欲動的身子。

  鎏金的自鳴鐘已走向三點,這個時候去鬧下人,有點太過分了吧。

  「那你快告訴我,她們有沒有難為你?」

  「沒有。」她並未如實回答。秦總管和下人們忠於職守,以至於額娘或者是茹娜並未與她有正面的衝突,但是,茹娜和額娘並未死心,處處為難她,東院需用的物品,全被她們扣押不發。做粥和餅所需要的食材都是春媽買回來的。

  「茉兒,你為什麼要隱瞞?」康敬露出不悅的神情,賭氣似的放下吃到一半的酥餅,「我不在府裡,可不代表我不關心你。」茉兒呀茉兒,受了委屈,幹嗎不對他講?他忍不住氣悶。

  「爺,不要生氣,茉英不知輕重,請爺要怨就怨茉英吧。」貝勒還真霸道啊,他有事瞞著她,卻要她先坦白。

  「秦無德今日中午就差人把事情告訴我了。以後受委屈,一定得告訴我,要是不講出來,你就是在心裡沒拿我當你的夫君看待。不是說夫妻乃是至親之人嗎?難道你要跟我保持生疏?」康敬不滿地哼道。

  「爺,茉英知道該怎麼做了。」溫馴的她,連連點頭。「其實茉英不介意這些的,能在爺身邊,天天看著爺,爺不在家時,瞧著爺用過的文房四寶、貼身物品,茉英就很開心了。」誰讓他是她的貝勒爺呢,即使他蠻橫地實行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策略,她還是好喜歡這樣的他。喜歡了,就能把他的缺點通通包容下來。

  可疑的顏色浮在他的顴骨下方。他沒想到茉兒會這樣大膽地表白,一時讓他反應不過來,整個人暈陶陶的。

  她好像很懂他,知道他心裡需要什麼,紅袖一揚、便令他整個人歡樂不已。

  清清嗓子,他從袖子裡摸出一方圓圓的印石,「用這個,到城中豐德錢莊就可隨便取銀子出來,多少都行。」

  「豐德錢莊?就是在咱們大清朝有幾十個分號的錢莊。」捧著交手過來的小印石,納蘭茉英端詳了一下。

  「當初我也只是覺得好玩,就把這錢莊給買下了,沒想到這幾年,它自己變得有聲有色。你收好了,以後咱們東院就用錢莊的銀兩,府裡就讓她們鬧去吧。」反正他的護衛就守在東院,想要動他的茉兒,想都別想。他太瞭解額娘和茹娜了,她們野蠻的個性,實在讓人無法恭維。

  幾句雲淡風輕,一筆帶過,聽得納蘭茉英瞠目結舌。有人生意做得很大,卻深藏不露。

  要面臨的困難,他一一為她設想周到,這種種體貼之舉,從來沒人為她做過。不知是屋中熱氣太重,還是她太過疲勞,眼淚竟然滾出眼眶,內心輕軟如白雲。

  有勢力強大的貝勒爺做後盾,她已勝出額娘和茹娜。

  「喲,我的小小福晉,你這麼愛錢啊,見錢就哭了。」康敬壞壞地皮笑,擁過她瘦弱的身子,古銅色的大手愛憐地拍著她的背。

  「貝勒爺,又開茉英玩笑!」他竟然還笑她。「最近東院後庭要搭戲臺,辦筵席,你就放手給秦無德去辦,他手腳勤快,人也聰明,大的事由我來料理就行。過十幾天,我請順親王到府喝酒,請些江南的戲班子,進院子裡唱兩天好戲。你愛聽什麼戲告訴爺,爺叫他們都準備著。」他已經漸漸跟爾撒納親近起來,為了獲取更多的機會,取得對方更多的信任,在家大擺筵席是不可避免的。

  「貝勒爺,你公務已經很繁重,這點事讓茉英來辦就好。」府內府外的事,他都不讓她沾,她這個福晉,真是從天亮一直閑到天黑。

  「累壞了你,心疼的可是我,讓我這麼心疼著……茉兒你好狠啊。」他不滿地撇唇。

  清脆的笑聲自納蘭茉英的唇裡逸了出來。她又被他逗笑了,看他這樣堅持,她就依了他。

  「時候不早了,再聊一會兒,天都要亮了。」

  「對不起爺,耽誤你辦公了。」她暗暗自責,一碰到他,她就會在莫名的快樂裡,乘著無數飛升的泡泡直沖雲霄,忘乎所以。

  「一見你,我就有精神了,過會兒看文書會很神速!」他頑皮地對她眨眨眼。

  「茉英就先行回寢房了。爺別只顧著做事,忘了休息。」

  康敬瞄了眼窗外的飛雪笑道:「茉兒就在這邊的暖閣裡休息吧,這麼大的雪會凍著的。」

  「但這樣會擾了爺的清靜!」

  「你躺到曖閣去。」她眼下的陰影在加重,令他不得不半強迫地推她進人曖閣睡在木榻上。

  望著乖乖躺下的納蘭茉英,他俯下身子,眷戀不已地親吻住她彷佛含著一片輕雲似的眉頭,還有溫和的眼睛。

  直到她呼吸變得輕淺,他才蹴回書案前繼續繁忙的公務。

  月亮緩緩爬上樓宇,聚積著京城多數青樓的陝西巷內,已是燈火通明,車水馬龍,尋芳客都相繼湧向這裡。

  從高高的二樓往下看,康敬神色傭懶地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

  「爾撒納馬上就要來了,改變主意還來得及,否則這樣做太冒險了。」博卿站在他身後,壓低聲音說道。

  「別那麼膽小怕事。爾撒納暗中的動作,你我都知道,可沒有實實在在的證據就鬧到皇上那裡,很容易被人反咬一口,只有引蛇出洞,才能讓他原形畢露。」他時常帶笑的眼眸殺氣一凜。

  「他投靠朝廷之前,便與准部頭領有極深的矛盾,如今放假消息給他,說准部頭領陣亡,便能馬上試出他的底細。」

  「你有把握?」

  「我已經叫下邊的人傳消息去了。」康敬遠遠地看見爾撒納的八人抬大轎朝這裡搖晃而來,迅速吩咐,「叫人上酒,把花魁們都叫進來吧。」

  博卿瞧了他一眼,不再有異議。

  「博卿,今晚喝多點,讓他以為我們都醉了,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他交代完,率先飲盡才傳上來的酒。

  待他眸子裡暈染上一層醉意時,爾撒納左擁右抱著美人來到廂房,高聲吼叫著,熱情地與他們兩人對飲。

  順親王尚不知自己已慢慢落人康敬貝勒專門為他量身定做的圈套。

  康敬坐在鄭郡王府中的練功房內,暗自厭棄自己。今夜他又帶著一身酒味混雜著嗆鼻的脂粉氣回來,先前,秦無德幫他沐浴過後,脂粉氣雖是沒了,但酒氣仍很重。

  今晚為了引爾撒納上鉤,真的喝了不少酒,就算酒量很好的他,也不免有點頭暈。他不要茉兒見到他醉的樣子。他是英明神武、無所不能的貝勒爺,當然不能在自個兒的福晉面前失了面子。

  幾番掙扎之後,他決定在練功房散散酒氣,再去寢房那邊找他的福晉。

  「表哥。」

  身後飄來濃郁的香氣。康敬神色一黯,幽幽轉過身,見被豔色斗篷包裹嚴實的茹娜。

  濛濛的燭光照在健美的她身上,她妖嬈地走向他。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看來這府裡沒有秘密。」他冷冰冰地一笑。

  「表哥,茹娜都入府十年。最初你不也誇過茹娜嗎?還帶茹娜逛戲園子,怎麼這幾年待茹娜這般冷淡?」他四處出差辦事,本來也沒多少時日待在府內,不知從何時起,就算待在府中僅有的時光裡,他也老躲著她。

  「回去休息吧,別再囉唆。」他只是想來散散酒氣,卻遇上這個麻煩。康敬按住額角跳動的青筋。

  「表哥,皇上指婚,你不得不娶納蘭茉英。」

  一絲憤怒出現在茹娜臉上,「她不配。我,才配得上表哥。」

  「這話,你對皇上說去。」有點頭重腳輕的他閃到另一邊,舉步往外走。

  「表哥。」她沖上去,使出蠻力,從後面抱緊他,「表哥別走,我不要名分,我只要你。做不做福晉,茹娜不在乎,我只要你。」她來到京城,住在王府,從頭到尾只愛過文武雙全的他,而他卻越來越疏遠她,甚至到了忽略她的地步。

  「放手!」康敬厭煩地吼道。要不是顧念她是一個弱女子,他早就把她趕出鄭郡王府,任她自生自滅了。

  模糊視線適時地往下一看,抱住他胸膛的竟然是兩條光溜溜的手臂。

  茹娜扯下身上的披風,露出不著寸縷的健美嬌軀。

  「我不比那個女人差。」她死死地纏住他,大膽放浪地親吻他的側臉。

  康敬皮笑肉不笑地伸長猿臂,輕巧地把她推倒在腳邊,用沉默和冷漠應對她的挑逗。

  仰起頭,茹娜咬著唇,捕捉他的神情。她傲人的雙峰、結實的雙腿都暴露在他的面前,然而他並無半點欲念,甚至臉上還有濃濃的鄙夷。

  她不禁備受打擊。沒想到她放棄尊嚴,換來的卻是羞辱。

  「哼。」康敬轉身,絕情地說:「你已經看到了,我對你不感興趣,還需要我說些什麼嗎?」健碩的背影不帶任何感情地走遠。她做任何努力,對他都無效。

  晦暗的燈火中,茹娜蜷緊身子,神情扭曲地叨念,「納蘭茉英,你要死。對,你一定要死!沒了你,一切都會好,一切都會好……」

  明媚的春天來臨,萬物復蘇,晴空藍得像是一片寧靜的海洋,紫禁城三大殿宇上的澄黃琉璃瓦在燦爛的陽光裡閃亮。

  這樣的好天氣,預示著好兆頭。康敬怡然自得地邁出軍機處所在的景運門,天上流動的雲彩從他的頭頂上飄過。

  昨日深夜,居心不良的爾撒納順親王,聽信他和博卿的說辭,中了早設計好的圈套,以為准部頭領已戰死在南疆,預謀著偷偷摸摸地出京,奔回老巢,接掌準噶爾部的汗位。

  順親王帶著他的人馬和家眷,借著夜色掩護,剛走出德勝門外,就被康敬堵在半路上。天還未亮之時,順親王及其家眷皆被秘密押至天牢,等候皇上發落。此事敏感,怕影響前方的戰況,皇上下令封鎖消息。紫禁城內外,很少有人知道順親王已成為階下囚。

  一切都已結束,康敬如釋重負。他不用再流連花叢,夜不歸宿。

  是時候回家,好好陪陪他新婚的娘子了。自從皇太后七十大壽,茉兒人宮拜夀之日起,他就忙東忙西,幾乎以軍機處為家,兩個人根本沒時間碰面。

  好想她!那個溫和寧靜的女子,無時無刻不牽動著他的心。

  除了思念,他還虧欠她太多。為了任務,他迫不得已混跡青樓,而且是在他剛大婚不久。這種事落到任何一個女人身上,都很難以接受。

  但茉兒懂他,從不抱怨。

  他深深感念茉兒的信任和寬容。

  在疲勞的深更時分挑燈夜戰,每每是她的無怨無悔支撐著他繼續下去。

  不論任何時候,他都篤定,不管再累,茉兒都會為他點一盞暖暖的燈,等他歸來。

  今日,他打算暫且放下繁重的公務,趁著這個好天氣,早點回府,帶著茉兒四處散散心。這段時日真是委屈她了!

  茉兒從來不怨不恨,只是一味地溫柔待他,讓他更不能再冷落她。

  心裡這樣想著,康敬踏上四人抬大轎,返回鄭郡王府,準備給妻子一個驚喜。

  當他剛邁進寢房的東院,站在門口守著的雲草沒好氣地瞄他一眼,陰陽怪氣地對屋裡稟報,「貝勒爺詞來了。」

  「雲草,你這是……」他早已習慣茉兒的下人沒大沒小的派頭,然而今日好似有些不同,小雲草滿臉寫著討厭。

  「哼!」她黑著臉不理他。

  這小丫頭,好奇怪,平時可是見他就笑,今日是怎麼了?

  康敬愛屋及烏,不去跟雲草計較,帶著點不解,他邁過門檻,一抬頭便瞧見站在桌邊的納蘭茉英,正加快速度收拾鋪滿桌子的書信。

  「爺,你回來了。」春媽老練地上前請安,試圖擋住他往桌邊移動的步伐。

  「幾日不見,春媽功夫見長啊。」一味地賊笑,康敬腳下一變,俐落地閃過春媽,來到桌前,抽走妻子手裡的一封信。「茉兒,有信也不拿給夫君看看。」

  他笑嘻嘻地展開信紙讀下去,一目十行越看笑容越僵,最後變得面無表情。

  「爺!都是些不實之詞,別往心裡去。」她上前,不改溫柔地牽起他的手。

  「別往心裡去?這是誰寫的信?居然說你揮霍無度,喜好奢侈之物,敗家無德招來謠言,還要親自來京裡教訓你?」

  「我遠在柳州的祖母,不知其中詳情,誤信了讒言,不礙事的。改明兒個我就寫信回去,讓老人家安心。」納蘭茉英拉著他的窄袖,引他坐下,「回來這一會了,還沒換下官服呢,先把朝珠取下來,讓茉英伺候爺更衣吧。」最近她收到好多親朋好友的來信,這些書信全都指向一件事,那些傳來傳去關於她的流言。

  「爺!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這事宮裡都傳遍了!」少不更事的雲草從門外探進身子,抱怨道:「我跟福晉入宮,你知道那些宮人都怎麼說我們福晉的嗎?」她抽泣兩下,眼淚在眼眶裡滾動。

  「雲草,別說了,快出去!」這個丫頭啊,真被她給慣得不成樣子。

  「讓她說。」康敬冷靜地按住妻子,抬起下巴,示意小丫頭繼續。

  「宮裡宮外那些人,說得可難聽了,一會說福晉敗光家財,一會又說福晉不討爺的歡心,還說你上青褸,是因為我們福晉不好,愛花錢,還在家裡大擺筵席。可是我們誰不知道我們家福晉有多溫柔賢良,嗚嗚嗚……」雲草像是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嗚嗚地哭了起來。

  一片黑雲飄上康敬的額頭。

  「聽說在蘭州的老爺夫人都擔心得不得了,害怕福晉被休。」

  納蘭茉英暗中眨眨眼,春媽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轉身出去,拖著雲草走出了寢房,留下夫妻兩人。

  「爺,別往心裡去,謠言止於智者,茉英看來,沒什麼可以操心的。」

  「不行!明明是我不好,他們幹嗎污蔑我的福晉?那些不長眼的蠢人。」暗查爾撒納的任務相當機密,連軍機處裡,也不是人人都知道,自然是不能當做說辭去到處解釋。但,難道要讓茉兒一直背著不實的駡名?

  古銅色的大掌暗自收緊,他內心充滿深深的內疚。

  只聽一陣跑步聲由遠而近,秦無德捧著半邊被打腫的臉,跑到寢房外面。

  「爺,福晉帶著人正往院裡沖呢,小的快擋不住了。」

  與妻子交換下眼神,康敬站起身,側耳一聽,連珠炮似的咒駡聲從東院外傳了過來。

  「叫納蘭茉英給老娘出來,她丟光了咱們鄭郡王府的顏面,這個掃帚星!」赫拉氏洪亮的聲音穿透了整個小院落。「什麼陝甘總督的女兒啊,聽聽外面都說些什麼?揮霍無度,無視公婆,你怎麼有臉待在這個府裡?遲早叫敬兒休了你。」

  仇視納蘭茉英的她,明知那些謠言不實,卻拿來借題發揮。

  納蘭茉英眉頭輕地擰起。

  「茉兒別怕,交給我。」康敬不由分說地沖出門去,直奔院外。

  沒過一會兒,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赫拉氏的叫嚷聲再也聽不見,郟郡王府再度恢復平靜。

  坐在寢房裡,用手中的帕子抹了抹鼻端,納蘭茉英心情還是亂了,指尖變得冰冷。

  無形的困擾揮之不去。有些事,她無法掌控,京城對她來說,並不熟悉,她像一隻掉進陷阱的小獸,不知所措。

  「茉兒,對不起!」她感覺到涼涼的指尖被溫暖的大掌包住,康敬深邃的眸子撞進她的眼裡。

  不知什麼時候,他又回到她的身邊。

  永遠帶著笑意的眼眸,默默地給予她勇氣。

  有貝勒爺在身邊,她什麼都不介意,替他背駡名,她心甘情願,無怨又無悔。

  納蘭茉英受他的笑容感染,嘴角也勾起了笑意。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22-11-10 00:07:1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爺,要去見皇太后?」

  「對,我想了一夜,這是給你洗脫駡名的最快方法,想到他們在外面胡說八道,我一刻也等不了。歷來皇太后御前伴駕的都是有賢名、被人稱道的貴婦,比如說禮親王的兒媳婦、鎮國公的弟媳。你與她們相比,絲毫不差,只要皇太后留下你伴駕,那些嚼舌根的,就不敢太放肆,畢竟皇太后老人家的眼光誰敢質疑?」康敬為納蘭茉英的事前前後後謀劃了一夜,終於被他想到一個又快又好的辦法。

  「可是……」

  「可是什麼?你的那個酥餅,絕對會哄得皇太后很開心。」

  緋紅的唇瓣囁嚅著,她遲疑地道:「爺,你難道忘了嗎?」這傢伙也太健忘了吧!

  「忘了什麼?」

  「去年六月,在中津官驛……」

  恍然之色出現在康敬的臉上,他回憶起當時的情境,暗自叫苦不迭。大清朝不許後妃干政,為了行軍作戰,他根本就沒考慮皇太后這一因素,平甯侯要在皇太后面前告狀,皇太后拿他也沒辦法,然而現在情況大不同,皇太后肯定抓住這個時機報仇。

  「茉兒,去換上晉見的錦袍,不管皇太后如何刁難,我都會承受。」事到如今已沒有別的選擇。

  「爺!不可。」此次前往慈甯宮,不是正中皇太后的下懷嗎?難道皇太后會大方到不計前嫌?

  堅定地握住細白的小手,康敬頑皮地笑道:「茉兒甭擔心,爺的笑容無敵,伸手不打笑臉人,放心啦。我是宗室子弟,算起來皇太后是我的長輩,定會給我這個面子的。」其實他也沒有太大把握,這樣說只是寬慰她。

  見夫君堅持,納蘭茉英無可奈何地換好衣衫,隨同他前往慈甯宮。

  滿頭銀絲,面容卻保持著中年狀態的皇太后,笑呵呵地在慈甯宮玉秀院裡接見他們夫妻兩人。

  大方程度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好似洗脫駡名之路異常的順利。

  「康敬,你這渾小子,本宮大壽,你怎麼沒來啊?」皇太后略帶頑皮地笑著。

  「老祖宗,康敬在皇上跟前辦差事,風裡來雨裡去,實在是抽不開身,但老祖宗,康敬可是時刻把您放在心中。」

  「喲,好個放在心中。聽說,你沒少為難平甯侯。」

  一直跪在地上回話的康敬仰起頭,綻放無敵的笑容,一點也沒有做賊心虛的表情。「老祖宗,這是個誤會,康敬只是請平甯侯喝喝荼。」

  「哦,誤會。看來本宮真是老了,那個平甯侯在本宮耳朵邊哭訴這麼久,原來都是誤會。」

  康敬和納蘭茉英兩人跪在地上沉默地交換著眼神,同時想到平甯侯已到皇太后面前訴苦過了,情勢對他們不利。

  皇太后端莊起身,由嬤嬤攙扶著來到納蘭茉英的面前,伸出手托起她小小的下巴笑道:「好文靜的女子啊,竟然嫁給這個渾小子。」笑著搖搖頭,「別看本宮每日待在這宮裡,外面的流言蜚語,本宮還是聽說了。」

  「老祖宗,這事要怪就得怪康敬,我的福晉絕非惡婦,敗家更是無從說起,她替康敬蒙受不白之冤,實在委屈她,請太后幫幫茉兒。」

  「很難得啊,本宮還未見過康敬貝勒如此著急過呢。」皇太后別有用心地瞟了眼低眉順目的納蘭茉英,暗忖著,這可是一個給平甯侯出出氣,又給自己討回面子的好機會啊。

  「太后聖明。」他躬身深深地一拜。

  「康敬,你可真看得起本宮!知道我這個老太婆沒多大用處,自己的親人受了委屈,也只逢悶在心裡,不了了之。但我這老太婆還是知道,在這京裡的女眷之中,我老太婆還是有那麼點小小的作用,把黑的說成白的,把白的說成黑的,自是不在話下,這就是做皇太后的唯一好處。

  「本宮點了誰,誰來慈甯宮伴駕,有人還敢置疑這個人的品行?能人得了這紫禁城,那絕非心術不正的平庸之輩。有人想要品頭論足,那可是直接沖著本宮而來,誰敢呢?康敬,你好精明,想借本宮做擋箭牌。」皇太后的聲音先抑後高,最終把話完全說開。

  「不愧是老祖宗,康敬的心思,您都看明白了。」他一樣耍賴地笑言。

  「本宮憑什麼給你這個人情?」收起笑臉,她漠然地轉轉小指上的指套。

  「康敬願為太後效犬馬之力,終生銘記太后恩典。」

  納蘭茉英徐徐偏過頭,滿含感激地盯著康敬的側臉,冰雪聰明的她,領悟到他的打算。哪怕眼前皇太后做出再過分的要求,他也會用命去拼。

  「是嗎?似乎很有意思。好!本宮就給你這個賣命的機會,但是,老太婆年紀大了,說話很喜歡不算話。」她明笑著提醒。

  「只要有一線希望,康敬就會心存感激。」

  「好,那就讓本宮見識見識你的誠意吧。渾小子,皇上給本宮從蒙古找來了摔跤高手,你和他們比劃比劃。」皇太后踩著花盆底鞋高傲地移步室外,康敬與納蘭茉英默默地隨後跟出。

  來到慈甯宮寬廣的院子裡,只見六個袒胸露乳的彪形大漢,一字排開地站在樹蔭下,每個人都如同一堵厚厚的門板,打開的雙掌僨張,好似能輕鬆抓爛一根朱柱。而這六個人站在一起,猶如一道堅實的城牆。

  過度的驚訝,以至於矜持的納蘭茉英都不雅地半張著嘴巴。她家貝勒爺會被摔死的!強烈的恐懼令她挪動身子,靠近康敬輕聲道:「爺,還是不要。」

  他回她一抹很輕鬆的笑意,安慰她說:「沒事,只是玩玩,哄老祖宗開心很容易的。」

  「你們都聽好了,康敬貝勒剛跟本宮說,你們幾個都是酒囊飯袋,說他的摔跤功夫你們都比不上。本宮想著你們千里迢迢從蒙古來,也得給你們一個機會。」皇太后鄭重地指示,「你們就跟康敬貝勒過過招,讓本宮瞧瞧誰最有本事。」

  老太后呀,你還真老奸巨猾!這次真是被她害死了。見那些蒙古大漢橫眉豎目地瞪著他,康敬臉上窒了窒,只得假意笑笑。

  「康敬,他們都準備好了,你還不快上場?」

  見他杵著不動,皇太后一臉看好戲似的提醒。

  「康敬這就上。」脫掉外罩的米色錦褂,康敬握了握納蘭茉英的小手,昂首挺胸地邁到六個摔跤高手的中央,頓時與他們扭打成一團。

  在強而有力的對手包圍下,他使出渾身解數,飛起健腿,先踢開兩個對手,接著迅速躲開另一個蒙古大漢的抓握。

  他靈活的身形和快速的動作,雖然違背摔跤的規則,但使他在六個人的合圍中占得上風。

  傻子才會按規則來,那樣他早死翹翹了,再也握不到茉兒的小手,親親她的小嘴。

  「渾小子,還挺機靈的。」皇太后瞞了眼場上的情形,眉開眼笑。能讓康敬吃點苦頭也不錯。

  跪在側邊的納蘭茉英,擔驚受怕地看著場中飛竄的銀藍身影。那六個大漢,如蒲扇的大掌往他抓去時,她的心窩就像被人狠狠地踩了一腳般。

  砰咚!康敬一時大意,身後被人偷襲,兩個蒙古大漢鉚足力氣抓住他兩肋的位置,將他舉起,再狠狠地擲了出去。

  只見一道銀藍色的流星劃過天空,準確無誤地落在納蘭茉英跟前。

  「爺!」她含淚地顫抖著,握住他流血的大掌。

  「茉兒,爺一點事都沒有。」康敬咬牙,帶著笑容,堅強地從地上爬起來,擺出一個瀟灑的姿態,「茉兒,你剛才看到的都不是真的,我只是打得有點累了,偷溜下來歇息一會兒,這些蠻子,爺根本不放在眼裡。」痛死了!他暗自在內心叫道。

  脊背鐵定負傷掛彩了……可他怎能在茉兒面前示弱?他可是茉兒眼裡頂天立地的英雄,絲毫的不完美,都不能讓茉兒知道。

  納蘭茉英輕皺起眉頭。她太瞭解這個愛逞強的男人。難道她不知道他已經受傷了嗎?他臉上的抓傷和青紫都是假的?這個爺呀,真是令她心痛又無奈。

  「渾小子,你的對手都在等著你呢,還不快去?」皇太后可沒打算放過他。

  眼睛裡急速閃過怨懟,康敬暗咆一聲,噌地跳躍起來,飛也似的又沖進場中,與六個大漢再次扭打成一團。

  場內,拳腳無眼,你來我往,打得熱火朝天。

  納蘭茉英心疼得閉上眼睛。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即帶著康敬離開這裡。

  轟的一聲,她心口縮緊,睜開了眼,臾見康敬清朗的身影獨自站在場中央,六個大漢全都被扳倒在地。

  含著輕雲似的雙眼,迅速看向他的臉,那一張平素健康清爽的臉上,如今五顏六彩,紅的紫的青的黑的一樣不少。

  「好!打得好。渾小子,皇上器重你,看來是有幾分道理的。」皇太后連連鼓掌。

  「老祖宗過獎了,那可否考慮一下,讓我的福晉接下御前伴駕的差事?」康敬半躬身地打揖。

  「急什麼?本宮還有事要勞煩康敬貝勒呢。」

  她向旁邊伺候的嬤嬤道:「去,把本宮那只玳瑁八哥拿出來。」

  要一隻鳥兒做什麼?納蘭茉英和康敬面面相覷,猜不著皇太后的用意。

  「王八!王八。」一隻黃黑相間的八哥被請了出來,剛一出場,這小傢伙就噴出滿嘴罵人的詞彙。

  「這是暹羅國送來的貢品,本宮甚是喜愛,不過,你們瞧瞧它這張嘴,真讓人受不了。」

  「這鳥,茉英還是頭一次見。」

  「這種玳瑁八哥,在咱們大清啊,根本找不出第二隻。渾小子,教它說些吉祥話,本宮再考慮你的提議。」

  「這不難,請老祖宗放心,交給康敬好了。」

  這比打架容易多了。

  「來人啊,把康敬貝勒和福晉送去側殿,什麼時候小寶貝兒能說出吉祥話了,再讓他們倆出來。對了,為了不讓他們分心,誰也不許送吃的進去。」皇太后奸邪地一笑,滿心喜悅。

  這個死老太婆,擺明要餓死他跟茉兒。康敬心裡明白,可是敢怒不敢言,而且此時放棄,先前就白挨打了。

  在沒有反抗的籌碼之下,夫妻倆被關進側殿,陪著小鳥兒說話。

  看看周圍沒有其他人,納蘭茉英垂著頭,心疼地道:「爺!我們回去吧。皇太后她……不懷好意。」

  「茉兒,你該怨我罵我,別像眼下這般,絲毫不責怪我,甚至於還替我著想。」她為什麼就不責怪他呢?這樣默默付出,觸動他的心,令他更加不舍。

  他的秘密任務,連累她遭受不白之冤。大清朝內,從至親到陌生人,都對她指指點點,這樣的駡名,要放在哪位婦人身上都不會好過。茉兒遠在蘭州的家人,也受了連累,每日擔心著女兒。

  而他額娘更是落井下石,恨不得將茉兒趕出王府。

  寧定的笑容掛在納蘭茉英淡雅的小臉上,她柔柔地抬起手,撫摩著康敬新冒出來的青髭,「茉英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你,就不想生氣,只想笑著對你。」

  「你這個小傻瓜!」他喟歎不已,指頭纏住她下巴邊的頭髮,向她靠過來,光潔的額頭抵住她的,深情款款地睇著她。

  「茉英也會覺得委屈呢,可是一看到爺比我更生氣,萊英就不委屈了,也很難去怨什麼。有你替我分擔,有你替我生氣,茉英還有什麼好怨好氣的呢?再說,天底下,誰不被人說三道四?先皇在世之時,不也被人說他小氣尖刻嗎?你和我都知道,這些都不是事實。茉英這點小委屈,真算不了什麼。」

  「以後要覺得委屈,我教你一招。」康敬壞壞一笑,嘴角上的青淤擴大開來。

  納蘭茉英看了,愧疚地輕輕歎息。

  「博卿的大嫂,在她相公那裡受了委屈,就會拿著雞毛撢子,追著她相公打,場面很是壯觀,可以從府裡追到府外。」有這種好戲他就和博卿坐在靜王府的牆上看熱鬧。

  本來還在難過的她,聽他這麼一說,忍不住笑出來,「爺也想嘗嘗雞毛撢子的味道呢。」

  「好,到時候我們來玩我跑你追,有益身心呢。」

  「能夠嫁給貝勒爺你,茉英覺得自己上輩子肯定做了許多好事。」她再次抬起手,用帕子按住康敬眼角下被蒙古摔跤手抓破的皮膚,那裡滲出血來。沾完他眼角的血,她接著說道:「茉英配不上貝勒爺,茉英家世單薄,門不當,戶也不對,可上天還是給了茉英這樣一個機會,把貝勒爺送到茉英身邊。與流言和不順遂相比,如果這是代價的話,茉英無怨無悔。能為貝勒爺背駡名,也是一種運氣。若沒有遇到你,若沒有嫁給你,茉英會更傷心。」

  「茉兒。」康敬攥住她小巧的下巴,靠近她的唇瓣。她的情深意重,令他萬分感動。這個女人,喜歡他、愛他,帶著點傻氣,一點都不求回報,更令他愛得不可自拔了。

  本想吻住這個可愛的小女人,卻不知道扯動了哪塊傷,他定住動作,緩緩放開了她。

  眼見就要偷香成功,嘴角卻痛得要死,他暗自爆出一串咒駡。

  「爺怎麼了?」納蘭茉英擔優地輕喚。

  「我一點都不痛,我哪裡痛了?一點都不痛,那些蒙古摔跤手,比我慘多了,哈哈哈!甭擔心,我是鐵打的。」對!他就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痛得要死也不叫痛的康敬貝勒。在他福晉面前,就算渾身都快散架了,他也要表現出自己無所畏懼的模樣。他是大清朝裡最可靠的夫婿,不能有一點破綻。

  看他逞強的模樣,她忍不住酸他,「嗯,除了額頭上有塊青紫,眼角破了,左頰有刮痕,嘴角腫了點,左肩還抬不起來,除此之外,一切都好得不得了。」貝勒爺真是又彆扭又逞強,難道他顯露出一點痛苦的表情,她就會休了他不成?

  咻——一片烏雲很快飄到康敬的頭土,他垮下肩膀,悶悶地低下頭。完了,被茉兒看見他不帥的樣子了,他在他娘子心裡,再也不高大、不威猛了。

  「王八!」那只愛說髒話的小八哥,突然開口說話。

  「這只破鳥。」康敬神色俱厲地跳起來,不懷好意地踱到八哥面前。皇太后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他不能把這只破鳥給教成乖寶寶,他就得和茉兒在慈甯營這個偏殿裡頭活活地餓死。

  「王八。」名貴的玳瑁八哥,偏頭對著他罵道。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最好識枏一點,上一次罵我王八的狗東西,現在已經轉世投胎了。」

  但鳥就是不鳥他。

  「王八。」八哥頑固地再次罵道。

  殺氣十足的大掌橫過去,狠狠地握住它細長的脖子。

  「你苒叫一聲試軾,信不信本貝勒讓你死個痛快?」康敬恫嚇八哥。

  「爺,不能傷了它。」納蘭茉英焦急地握住他的衣袖阻止。

  康敬頹唐地鬆開手,抹了一把臉道:「差點忘了這是老祖宗的傻鳥。」冥頑不靈的破鳥,差點讓他壞了大事。

  「王八。」

  「小鳥,乖乖,你住在皇宮裡也有很長時間了吧。」他改變策略跟小八哥攀起交情。

  面對康敬的笑容,八哥鳥突然不出聲了。

  「能隹在宮裡,世上的人都會羨慕你,吃著世上最好的,住著世上最奢華的,瞧瞧,你多神氣,小八哥,你試著改改口,皇太后會給你更多的好處。」

  傻鳥搖了搖頭,啄琢玳瑁色的羽毛,頓了頓,小豆眼裡精光一閃,很不給面子地哼道:「王八。」

  康敬和納蘭茉英都不由得皺起眉頭。

  「茉兒,你先在一旁歇著,讓本識勒來鬥這只傻鳥。」他體貼地攙著她坐在廊邊朱色的欄上,再轉回身去,把八哥的鳥架拿到身邊,開始不停地說:「太后吉祥,太后吉祥。」

  雕飾著各色蓮花圖案的偏殿裡,康敬的好嗓音不絕於耳。而那只小八哥,硬是一聲都不吭。

  四個時辰過去,他仍不放棄,反復念著「太后吉祥」四個字,直到下巴火辣辣地痛著,嘴巴快冒出火來了,那只傻鳥竟然只是在那裡偏著頭亂看。

  納蘭茉英在一旁看著他,任時間不停流逝。

  越是仔細看著,她越是發現貝勒爺臉上斑斑駁駁的傷越發嚴重。聽著他越來越低啞的嗓子,她心如刀割,內心產生強烈變化。

  「爺!茉英要去找太后。茉英不要這御前伴駕的差使了。」蹙起楚楚可憐的眉頭,她緩緩起身,眼裡佈滿了血絲。

  皇太后是鐵了心讓康敬難看,以報往日仇怨。

  將他們關在側殿裡訓鳥,恐怕只是無數刁難中的一項,往後還有什麼,她連想都不敢再去想。康敬從小到大,生長在侯門中,自恃甚高,向來又愛惜自己,什麼時候受過這等委屈?突然間,負罪感讓她好難過。

  「茉兒?」他撫著下巴,連忙拉住她。

  「爺,求你了,讓我去對太后說,即使能幫助茉英恢復名聲,茉英也不要了。太后戲弄我們,照這樣下去,她是不會見好就收的。」

  「茉兒,再給我一點時間。」對上她臉上的不舍,他心裡好似有一滴蜜,在緩緩地蔓延開來。

  他好喜歡她心疼他的樣子,這個世上,只有茉兒給的疼愛最令他動容。

  「外面的流言,茉英不怕,即使被親人、被朋友指責,被祖母咒駡,茉英也不怕!貝勒爺,咱們不求太后了,好嗎?答應我。」難過的情緒猛然而出,納蘭茉英攀在康敬的臂上,眼淚一滴滴墜人他的銀藍袍子裡,慢慢暈染成暗花。

  「茉兒,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有同樣的心情,心疼你被人無端指責,心疼你為我無怨無悔,心疼你為我背負不實的駡名……這是我造的孽。再說,我是你的夫君,是茉兒最好的依靠,怎麼能縱容這種事情越演越烈?」

  溫柔的神情,從康敬的黑眸裡傾瀉而出,他愛憐地用大掌撫撫她的額心,用淺淺迷人的笑鎮定她不安的心情。

  烏黑的蜂首靠在他的臂彎,她小聲地啜泣起來,小手緊緊握住他的銀藍衣袍,心裡五味雜陳。

  這是她的夫君,會在她不順遂時,在她不安時,在她脆弱時,給予她最大勇氣的人。納蘭茉英看向康敬的眼神,由感激轉為更深的灼熱。

  「好了!我們一起來教這只破鳥吧。」忍受身體的疲憊,他將她按在身側,繼續開始努力教鳥兒說吉祥話。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22-11-10 00:07: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慈甯宮中,兩個時辰轉瞬即逝,天色暗了下來。太監進人側殿點完宮燈又轉了出去,並未給他們送來吃食和茶水。

  又累又渴的納蘭茉英和康敬,根本顧不上咕嚕叫的五臟廟,只顧埋頭跟八哥苦戰,最後,只見那小鳥眨了眨小豆眼,輕輕地叫,「太后。」

  他興奮地擊掌,「太好了!」

  「王八。」情況急轉之下,小八哥壞心眼地再叫,「太后,王八。」

  兩個人同時臉色慘白。這個死八哥,存心害死他們。

  「你剛罵得很好!很貼近我的心意,但是小鳥啊小鳥,你能放進心底不說出來嗎?」康敬無奈地翻翻白眼。

  「爺,歇息一會吧。」納蘭茉英振作起精神,摸出放在袖子裡的紙包,「我帶了酥餅來,你先填填肚子,看來到明兒個早晨,我們也沒法回府。」

  「還是福晉最聰明,任何時候都帶著我愛的酥餅。」康敬孩子氣地一笑,接過她拿來的小酥餅,「吃到你的酥餅,我渾身都有力氣了,一會再打六個蒙古摔跤手都沒問題。」他開心地大嚼一口,熟悉的焦香味道填滿嘴巴,平撫著他難受的傷痛。

  他的笑,爽朗熱情,感染著她拋開低落的情緒。

  酥皮輕軟,細如雪片,無聲地從康敬的指縫掉在他袍子上。玳瑁色的小八哥,不知是出於好奇還是嘴饞了,竟然跳下它的翡翠鳥架,帶著腳上的銀鏈子,跳到他的旁邊,用粉色的鳥喙啄取細白的酥皮。

  納蘭茉英愣了愣,康敬也停下來,視線交會在八哥身上。這只貪嘴的小鳥竟然越吃越高興!

  「八哥也愛吃酥餅?」

  「有辦法了!」他的眼睛突然一亮,站起身來抖掉衣服上的酥皮。

  小八哥一見吃食沒有了,憤怒地啄向他的手。

  「想吃嗎?」康敬壞笑一下,輕鬆躲開八哥的攻擊,「想吃就給我老實點。」

  掰下手上酥餅的皮,他遞了過去。小八哥一見,瘋了一樣地撲上來取食。

  「你這只笨鳥最好給大爺懂得什麼是吃人嘴軟。跟著我說,太后吉祥。」沒幾下子,他手裡的酥皮被吃了個精光。小八哥又抬頭瞧向他手裡半個酥餅。

  「小八哥,說出來就有得吃。」納蘭茉英幫忙催它。

  小八哥扭頭看看自己鳥架上的鳥食,又轉過頭來看看酥餅,掙扎了好半晌也不出聲。

  「看來你是真不懂人的規矩。」康敬輕蔑地一笑,將剩下的酥餅都往嘴裡放。

  「太后吉祥。」小八哥把早就聽得耳朵出油的話喊了出來。

  「真乖。」他拔下酥皮,散在石臺上讓它啄食。

  「貝勒爺……」納蘭茉英神情激動地握住他的手,淚光閃閃。

  「茉兒,我們有救了!」

  小八哥在吃掉一塊小酥餅後,「太后吉祥」這四個字已經說得相當順口了。

  夫妻兩人興高采烈地提著鳥架子,重新回到皇太后面前。

  康敬喜滋滋地稟報,「皇太后,這只小鳥兒已經會說吉祥話了。」

  「是嗎?讓它說來聽聽吧。」皇太后見這對狼狽不已的夫妻到來,心裡別提有多痛快了。她總算是挽回了不少面子,往後看誰還敢拿她和平甯侯不當回事?今日殺雞儆猴相當成功。

  「來,小八哥,我們已經有些交情,給點面子。」康敬小聲地與它耳語道。

  小東西睞了他一眼,小腳丫一移,到鳥架的另外一邊停住,待著不動了。

  「太后吉祥,說啊。」他冷著臉催它,越催它就越不給面子,甚至閉上了眼。

  「康敬貝勒,你是存心戲弄老太婆吧?」皇太后面露不悅。

  情急之下,納蘭茉英靈光一現,連忙從袖筒裡取出油紙包,拿出僅剩下的兩個酥餅中的一個,素指撥下幾片酥皮,灑在小八哥鳥架的前面。

  它猛地睜開眼,一邊說著,「太后吉祥,太后吉祥。」一邊朝酥皮飛撲過去。

  小八哥發出與他嗓音相同的吉祥話時,康敬大大地松了口氣,眼露欣賞地看著妻子。

  皇太后看了看小八哥,迷惑不解地問:「你們給它吃的什麼?」

  「回老祖宗的話,是我家福晉親手做的小酥餅。」

  一聽是宮外的吃食,皇太后像是有了半分的興趣。

  「呈上來,別是什麼壞東西,吃壞我小寶貝的肚子,本宮可不依。」皇太后像老小孩似的撅起嘴巴。

  「請老祖宗過目。」納蘭茉英雙手捧上油紙包,將最後一塊獻上去。

  接過小酥餅,皇太后放到鼻子下嗔了嗅,一股令人垂涎三尺的勾人酥香味撲鼻而來。她古怪地仔細打量了下手裡其貌不揚的吃食,忍不住輕輕咬了口。

  醇厚誘人的焦香氣和人口即化的酥皮,美妙得不可思議!

  皇太后一邊品嘗著酥餅,一邊流露出矛盾的神情。這個不起眼的小酥餅,實在是太好吃了,好想再多吃點……可是為了一塊餅,就放過那渾小子,會不會顯得她太好說話?那往後誰都能踩在她頭上橫行?

  瞧准皇太后的喜愛心情,納蘭茉英連忙道:「這小酥餅,是茉英娘家代代傳下來的手藝。酥皮是用三種特質的面皮混制而成,很是費工夫,而這餡料就更是考究。要上等的炒麵、黑芝麻粉,還有鹹香適口、經過好幾道工序做成的肉乾,再把這肉乾磨成粉,加在這餡料裡,才有難得的焦香之味。」

  皇太后回味著嘴裡的餘香,心裡暗歎:要是不留住這個納蘭茉英,以後肯定就吃不到小酥餅了!但轉念一想,她輕易妥協,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

  康敬在一旁察言觀色,皇太后一時擰眉一時陶醉的樣子,頗讓他納悶。

  「本宮累了,送康敬貝勒和福晉出去吧。」心一橫,咬牙把半塊餅丟回納蘭茉英手裡,佯裝出厭惡的樣子。為了塊小小的酥餅變節,實在有失身為太后的顏面。

  「既然太后累了,康敬與福晉這就告退,改日康敬還會到慈甯宮,以供太后玩樂。」這個言而無信的老太婆,等著瞧吧。

  臉上掛彩的康敬保持著笑意,心底也不氣餒。

  別當他康敬是吃素的,就算是皇太后,就算他們之間結的梁子不小,他也還是有辦法達到目的。

  「送客吧。」無聊地抖抖手中的帕子,她扭頭不再看他們。

  幽藍的夜色下,天空靜靜地飄下細如繡花針似的小雨,宮中的天街與夾道,都在宮燈的光影下顯得濕漉漉的。康敬與納蘭茉英帶著一身的疲憊離開慈甯宮回到鄭郡王府,準備擇日再戰。

  從慈甯宮回來,康敬便沒了人影。

  納蘭茉英獨自守在東院,按照夫君臨去時的吩咐,在家中潛心做著酥餅。

  夏初的早晨,庭院裡的花朵上沾著晶瑩的露珠,高大柏樹的綠油油葉子在金燦燦的陽光裡搖擺著。她早早地起身,在春媽的伺候下梳洗打扮著。

  「小姐,不對,福晉,福晉。」雲草活潑的聲音由遠而近地飄過來。

  「這個丫頭啊。」她對著鏡子,寵溺地笑道。

  寢房的門很快被雲草粗魯地推開,一張活潑紅潤的臉孔,映進納蘭茉英眼前的銅鏡裡。

  「大早晨的,有什麼開心的事嗎?」她沉靜地轉身,像個大姐姐似的理了理雲草亂成一團的雞窩頭。

  「當然開心了!宋少爺來了,他還帶了好多禮物給雲草呢。」

  「宋少爺?哪位宋少爺?」

  「嘖,小姐,就是跟你定過親的宋思凡少爺啊。」

  「思凡哥哥來了?」納蘭茉英驚歎道。康敬一直忙忙碌碌,歸寧的日期一拖再拖,突然聽到家鄉有人來拜訪,她格外高興。

  「對,就是思凡少爺。秦總管把他請到了前廳等候。」

  「春媽,幫我穿衣八她站起身來,穿上居家便服,帶著春媽和雲草一起來到前廳。

  和煦的日光,穿透盤字紋的窗格,灑落在前廳的地板上,一個文弱、身材中等的爾雅男子,坐在廳中客座上,手執書卷,低頭認真研讀。

  「真是思凡哥哥,到哪裡都不忘帶著書。」樸素的納蘭茉英穿著素雅的裙衫,面帶笑意地站在宋思凡的身後,半開玩笑地說道。

  一臉書卷氣甚濃的思凡哥哥,令她喟歎不已。

  他們基本上從小就認識,成長的歲月裡,彼此的愛好、家人、舉動,都相當熟悉,如同兄妹一般,可偏偏就是沒有異樣的情愫。

  從書卷裡抬起頭的他,對著她親切笑道:「茉英,真是好久不見了!我出發前有給你寫信,看樣子,你肯定還沒收到。」

  她被指婚給康敬貝勒,他不但沒有傷心難過,反而為茉英高興。他和茉英的親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自己可沒往心裡去。從小就把茉英當妹妹看待,男女之情,他是連想都沒想過。

  「最近收到的書信都快放滿一間屋子,可能我還未在書信的山裡找到你的那一封,思凡哥哥這次進京是為了……」自從她背上駡名後,收到的書信多到看不完。

  「以前在書院讀書的白海,做了國子監的官,他不聽我的勸告,非給我謀了一個講書宮的職位。」

  「很好啊。思凡哥哥博學多聞,做講書官,算是屈就了。」

  「茉英妹子,嫁進這鄭郡王府,你倒是變了,變得比以前愛說話了。」宋思凡笑她。

  是嗎?納蘭茉英掩唇笑彎了眼。沒想到成親沒多久,她就已經沾染上康敬能言善道的習氣。

  「茉英記得以前,我們倆一般說不到三句話,就各忙各的了。」想起以前,兩個人還真是沒有多少話講。

  他含蓄地點點頭,「你說得沒有錯。茉英,外面的流言,我都聽到了。你別放心裡,你是怎樣一個姑娘,思凡哥哥心裡清楚,不要慌,一切都會雨過天晴。」

  經歷許多事情後,聽到家人似的勸慰,她滿心暖意,「思凡哥哥,謝謝你。」雖然跟他沒有男女之情,但他們仍像是相親相愛的家人,而且宋家與納蘭家淵源極深,思凡哥哥一個人來京城任職,她暗暗對自己說,一定要好好照料這位書呆子哥哥。

  「其實,國子監的事很忙,我本不想到府上叨擾,但是巧雲和巧朵非要我來,哦,你還不知道誰是巧朵和巧雲吧。她們就是你在天水縣救下的兩個小姑娘。」

  「上次給她們倆寄了些小襖冬衣,還合身嗎?她們在書院聽話嗎?」

  「衣裳都挺合身的,兩丫頭高興了好幾天。大的那個,如今已能跟著我娘一起打理書院的內務。」

  「茉英替兩丫頭謝謝大家。」

  「巧雲和巧朵要我給你帶些東西。」宋思凡拿過放在一旁的紅色布包袱,「她們給你繡了四塊錦鍛,還把新學來的詩詞抄寫出來,叫我一起帶來給你看,還有,這些是她們從山裡采回來的枸杞。」

  納蘭茉英接受下兩個丫頭的心意,既高興又欣慰,從此孤苦的小丫頭能吃飽穿暖,也讓她放下了一顆牽掛的心。

  交代了禮物一事後,宋思凡並未久留,未至晌午便踅回了國子監。

  吩咐春媽把兩個丫頭的心意拿回寢房放置,納蘭茉英轉回內室,正想著她家貝勒爺人在何處,康敬便興沖沖地返回府內,二話不說,帶著她直奔慈甯宮。

  前往慈甯宮的路上,提心吊膽的她害怕此次入宮,又如上次那般慘烈,她不免反復追問貝勒爺,卻都被他用神秘的笑意擋下來。看著他胸有成竹的樣子,她也就不再多問。

  進了慈甯宮,兩人被帶到皇太后的御座前,高高在上的她雙手交迭在膝蓋上,看了他們倆好半天才開口,「渾小子,你這幾天沒閑著啊。」

  「老祖宗,康敬在軍機處辦差事,哪能閑著?」他唇角一抽,笑得不懷好意。

  「你到底有什麼法子,讓皇上皇后都來給你說情?」皇太后看了眼他臉上前幾天所受的傷,幽幽地問。

  好個康敬!她悶悶地想到。這小子,帶著滿臉的傷四處走動,朝堂內外好像都知道她這個老太婆不近人情,刁難宗室子弟,這幾日皇上皇后上她這裡請安都提起他來。

  「荖祖宗,您這就冤枉康敬了。康敬除了當差,可什麼也沒說啊。」

  「是嗎?你知道,今日連平甯侯都從中津寫信來替你求情。」

  「哎呀!康敬真是感激涕零,俯仰有愧啊。」

  他急切地皺起眉頭,伏下身子磕頭。連日來,他四處打點,動用一些關係,半是利誘半是威脅平甯侯支持他。

  納蘭茉英頓覺胸口浦起一股震撼生命的洪潮。

  為了除去她的汙名,康敬的努力與投入,出乎她的意料。原來這幾天,他一直在外面為她努力,從不放棄。面臨艱難,是他,把那份沉重牢牢地放在自己身上,不讓她有絲毫為難,這是多麼溫柔的情懷。

  感覺到妻子脈脈含情的目光,康敬容光煥發,應對更加流暢。有茉兒在他身旁,他堅信天下無難事。

  「其他的,都別說了。」皇太后臉色黯沉地道:「你這個臭小子,教唆宮裡的太監,暗地裡用酥餅喂玳瑁八哥,這下可好,那個畜生別的什麼都看不上眼,非要吃你家的酥餅,本宮要怎麼跟你算這筆賬?」除了皇上皇后到她這裡來說情,還有就是她的心肝寶見連續數日不曾進食,聽其他嬤嬤說,那是想吃酥餅了。

  「啊!老祖宗,老祖宗,您這樣說,康敬真是百口莫辯呀。小鳥愛吃什麼,跟康敬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嘴上否認,心裡卻很得意。

  他買通內務府的人,先在每天的鳥食裡拌上茉兒做的酥餅,等小鳥上癮到不吃酥餅就不行的地步,再給它換上不再放酥餅細末的鳥食。那只驕縱的小鳥,沒吃到酥餅,當然要大發脾氣。完成這點小事,對他康敬來說易如反掌,花不了多少時間,順便他還可以頂著臉上的傷,四處轉轉,引來無數同情。

  「渾小子,少糊弄本宮。」皇太后威嚴地命令,「把你家的酥餅送進宮來。」

  康敬暗地裡朝妻子擠了下眼睛,納蘭茉英當即心領神會。

  「你們倒是說話啊。」想到那只心愛的小鳥,平緩的聲音不由得提高。

  「回太後話,外傳茉英揮霍無度,不懂治家,實乃誤傳。茉英小時候,家境清貧,從不敢奢侈過度,因為茉英知道餓肚子是什麼滋味,每一個銀子都得來不易。

  「即使嫁做人婦,茉英不改初衷,盡力協助夫君,讓沒有勒爺能安心為皇上辦差事,可以說,茉英從來沒做過任何一點有違婦德之事。無中生有的謠言,給茉英無盡的困擾,也使茉英的家族蒙羞,如果流言繼續中傷,茉英再難安下心來做出好吃的酥餅。」她側頭看了眼夫君又道:「請太后諒解。」

  說得好!若不是有外人在場,康敬恐怕已將他的愛妻摟在懷裡。

  慈甯宮的大殿內,納蘭茉英的聲音久久繞梁不去,皇太后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時下不了決定。

  「吉祥吉祥吉祥吉祥。」一位宮女提著鳥架子從偏殿進來,那只玳瑁八哥站在鳥架上不住地點頭哈腰,沒完沒了地叨念。

  「哎喲,我的小寶貝,你就別叫了。」皇太后撫著心口,寵溺地說道。可那只小八哥為了吃到酥餅,賣足力氣地展示自己的本領。

  當它一看見納蘭茉英,翅膀便興奮地揮舞起來,叫得更大聲刺耳。

  「好了好了。本宮明日便下懿旨,把御前伴駕的差事給納蘭茉英。但是你們給我聽好了,要是被本宮發現傳聞是真的,本宮決不姑息。」有皇上皇后的說情,有康敬自個兒的努力,還有小鳥的逼迫,皇太后想想這也不算一門很虧本的買賣,至少康敬身上的傷,一時半會也好不了。

  「多謝皇太后恩典,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康敬拉來愛妻,掀袍跪地,誠懇地道謝。

  「還不快把餅拿來,餓死本宮的小寶貝了。」

  皇太后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這就來,這就來。」

  納蘭茉英正為難地看看自己的袖子,由於出來得匆忙,她可什麼都沒帶,哪知道,康敬從身上摸出七八個油紙包解圍。

  接過酥餅,皇太后自己抓來一個,一邊喂小鳥,一邊也撕下半邊自己享用。

  在酥餅咸甜的清香中,納蘭茉英這才想起來,每逢她在府裡做好酥餅,秦總管就會過來把酥餅都拿走,原來都落進貝勒爺的口袋了。

  那一張堆滿深淺不一傷痕的臉,深深觸動她柔軟的心房。

  在渡過重重難關之後,她看清他所有的心意,明白在他的心裡,只有納蘭茉英的存在。

  康敬對上她情真意切的眼神,輕輕地,展開一個深具魅力的笑容。

  為了他的女人,他任何犧牲都無怨無悔。

  納蘭茉英得了御前伴駕這個差事,鄭郡王很高興,康敬很高興,府裡的其他人也很高興。這不但是一件十分榮耀的事情,也是一件惠及王府的好事。

  能在皇太后御前伺候,沾著皇太后的光,誰敢看不起鄭郡王府?誰不自覺矮了三分?

  然而,有兩個人,卻氣得食不下嚥。

  「姑媽!這可怎麼是好?那個下賤女人,居然做了御前伴駕,以後有太后給她撐腰了。」茹娜咬破了嘴唇,很不甘心地叫道。

  「混帳,混帳。說她敗家,竟一點用都沒有!」赫拉氏也有些坐不住了。

  「從她嫁進來,表哥就在東院佈置了護衛,我們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擺明處處防著咱們,她一點都不把咱們放在眼裡

  「這個女人,好難對付啊。」她狠毒地冷哼。

  「我試了好幾次哄她出來,請她去外面走走,她都置之不理,可恨!」

  「上次給你的鶴頂紅,你倒是用了嗎?」赫拉氏在暗地裡,已密謀加害納蘭茉英數次。但由於康敬嚴密的保護,計畫數次落空。這次本想憑藉流言,可順利地把這個女人趕出王府,哪裡想得到,康敬鉚足勁地護著,讓向來忌憚兒子的她,不敢再妄動。

  「姑媽,怎麼辦?東院我進不去,怎麼辦啊!表哥他完全不理我,姑媽……姑媽……別說福晉之位,我連側福晉的位置都沾不著。」茹娜號啕大哭,狂亂間踢掉腳上的繡花鞋,抓爛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夠了!」赫拉氏不耐煩地大喝,侄女才連忙收聲。

  她抄起長長的煙杆,狠狠地吸了兩口,眼神狠毒到家。

  「姑媽,長此以往,不但是茹娜,就連姑媽你在王府裡的地位也不保啊,我昨日聽到姑父說,要讓納蘭茉英來當家,我們完了。」

  如果讓外人來當家,她們在科爾沁的母族將再難得到扶助。赫拉氏想到這點,心裡一團煩躁。

  「你別鬧了,讓我來想想辦法,總會有辦法的……看來這個女人,只能死!」

  她狠狠吸了兩口,煙鍋子裡的煙草,燒出噬人的火紅。

  今日是玉貝勒迎娶側福晉的日子。

  一大清早玉貝勒府前的胡同裡,排滿達官貴人的軟轎和馬車。放眼望去,能並列六匹大馬的胡同,被宮裡的、宮外的、大臣的、親王家的馬車擠得水泄不通,後來的馬車剛轉人巷口就再也挪不動步子。

  女眷們只得靜靜地留在馬車或是轎子裡,等著進人貝勒府,參加喜筵。

  在離巷口不遠處的地方,一輛粉飾一新、車蓋上掛著紅流蘇的烏棚馬車,緩緩地隨著隊伍停停走走。

  盛裝打扮的納蘭茉英坐在寬敞的車內,靜靜地繡著帕子。

  「小姐,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們進府啊?」雲草已有些不耐煩了,時不時挑開窗上的錦簾往外看。

  「就快了吧。」停下手中的針,凝神想到此時她家貝勒爺和博卿正在準備鬧洞房的事。今晚他們又要送給玉見勒一份「大禮」了!她一想就不由得暗笑出聲。

  這兩個在朝中有些份量的貝勒爺,在私底下根本孩子氣得很!

  隨行的春媽正要問她笑什麼,就聽見烏棚馬車外,有幾位等得不耐煩的貴汩在路旁閒聊著。

  「皇后都誇她心靈手巧、蕙質蘭心呢。」

  「說她奢侈無度的那些人,現在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皇太后欽點的御前伴駕還有錯?像以前的尹夫人、現在的佟氏,誰不是人人稱道的賢婦。」

  「男人上青摟,就得咱們來背罪名……明明是個好媳婦嘛!」

  「都說外面的人羨慕咱們的地位,可誰知道咱們的苦啊。」

  小聲的交談聲吸引了納蘭茉英的注意,她和春媽一起擠到側邊,認真地聽著。

  「那個納蘭茉英,才人宮伴駕多久?」

  「一個月不到吧。」

  「聽說皇太后可欣賞她的手藝了,每天都吵著要吃她做的小點心。」

  「沒想到陝甘總督的女兒,有這麼好的廚藝。」

  「挺難得呢。」

  「半個月前,皇后身體違和,不喜用膳,聽說太后就讓她去看看,她在坤甯宮的小廚房裡做了一道蘋果釀,許久沒胃口的皇后,竟然吃了兩碗。」

  「皇后娘娘勤儉賢明,一聽這好吃的蘋果釀只需幾文錢,連連稱讚呢。」

  聽著這些話,納蘭茉英喜上眉梢。總算還她清白,也不枉多年來,她幫助母親操持家務,勤勞地照顧父母了。

  也多虧有了在娘家的辛苦歷練,入宮才能一展才華。

  「皇上賞了她一壺珍珠,真令人羨慕吶。」

  「現在誰還敢說她敗家?估計太后第一個出來罵人。敗家?我看這大清朝沒有比她還節省的福晉了,做的酥餅、蘋果釀都是又好吃又省錢。」

  「太后更是逢人就說納蘭茉英的好,個性樸實,不喜鋪張出風頭,還說,就是給她一座銀山,她能辦出三座銀山才能解決的事。」

  「奇怪得很吶,自從她得了這個差事,康敬……也不見去青樓尋花問柳了。」

  「有這麼可人的福晉,還去找花娘幹嗎?」

  「就是!」

  「聽說鄭郡王府現在就是她在當家做主呢。在納蘭茉英的手裡,鄭郡王府以後就更強大、更不好惹了。」

  想到康敬,納蘭茉英不由得羞赧暗笑。這些時日,他不再那麼忙了,總是抓住兩人都有空的時間帶她出去遊玩。即使與他呆呆地坐在後院看天上的雲朵,她也覺得心裡泛甜。

  「福晉,這真是太好了!」春媽拍拍她的削肩,欣慰地道。

  「嗯,雨過天晴了。蘭州的爹娘也放心了,祖母也不傷心了。」

  「多虧了貝勒爺。」

  「哼,他自己闖的禍。」雲草下巴翹得高高地說:「福晉,要好好教訓他。」

  「我看啊,最該罰的是你。」她半開玩笑地糗這小丫頭。

  眼前一亮,馬車的簾子被打開,主僕三人一看來者,都戒備地坐直身子。春媽更是打起精神,防著茹娜有什麼過激之舉。

  「表嫂,在這裡等很久了吧。」濃豔妝扮的茹娜強行登車,擺出一副親熱的樣子坐下。

  納蘭茉英點點頭。

  「我跟姑媽的馬車還在後頭呢。表哥呢?」

  「他先進去了。」

  「今天玉貝勒娶側福晉,不知道表嫂什麼時候給表哥娶一房側福晉啊?」她半開玩笑地試探。

  側福晉?納蘭茉英瞬間頭腦一片空白。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等她寧定之後,只聽茹娜說:「此次玉貝勒娶的側福晉,可是福晉給他挑的呢。」

  「哦?是嗎?」

  「玉貝勒的福晉雖說滿心的不願意,聽說這會兒還在寢房裡哭得傷心呢。可是有什麼辦法,在京城裡,王府裡要沒個側福晉和侍妾什麼的,是會被人笑話的。」茹娜拉過她的小手,過分熱情地拍了拍。

  納蘭茉英垂下頭,沉默不語。

  「你瞧瞧這個京裡,誰不是三妻四妾,表嫂也不想表哥被人笑話吧?說我們鄭郡王府寒酸得娶不起側福晉。」茹娜笑嘻嘻地道:「娶外人,多有不便,表嫂可以多考慮考慮自己人啊。」她意有所指地瞟了瞟自己,笑容放肆而熱辣。

  這納蘭茉英在她眼裡,和善、軟弱,是個很好利用的棋子。

  「這車裡怎麼突然這麼臭啊?是誰這麼臭?」

  春媽沉著臉,到處嗔了嗅。

  「好像是這邊。」雲草指著茹娜的方向,大聲說道。

  「真是穢氣!」

  茹娜按捺住即將爆發的火氣,陰陰地掃了兩個下人道:「表嫂,好好想想。」

  丟下陰陽怪氣的話後,她即下車而去。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22-11-10 00:07:5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涼風習習的夜晚,星子在庭前濃重的樹蔭裡,若隱若現。沐浴完,帶著一身清爽的納蘭茉英披散著頭髮,穿著斜襟夏裙,坐在大樹下發呆。

  一雙帶著熟悉氣息的大掌,從身後蒙住她的眼睛,迷人的嗓子輕聲道:「這是誰家的仙子,如此美麗,讓本貝勒傾倒?」

  纖細的手拉下眼上的掌,她徐徐回首,嬌羞的模樣和她眼底若有似無的輕愁,彷佛星影般迷惑世人。

  康敬胸膛內頃刻間皆是爰慕。

  對著如玉的容顏,他斂住了笑,低下身子觸吻著她的唇。

  直到她快透不過氣來,玉色的薄衫下胸脯起伏不已,他才溫柔不舍地退開。

  「爺,回來也不叫人通報一聲。」納蘭茉英起身,抬起頭與人對視。

  「我叫他們都退下了。」他不想別人打擾到她。「今日怎麼提早回來了?是不是受了累?」

  她搖搖頭,眉間隱隱有些憂鬱。

  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康敬敏銳地發現她似有心事,低下頭,看著她單薄的衣衫,他心頭難免擔憂。

  「爺,茉英只是不習慣太熱鬧的地方。」她天性好靜,今日見了那麼多人,自然有點不習慣,除此之外,茹娜的話,對她產生不小的影響。

  她坐在夜裡吹風,就是想理清頭緒。

  「真的好可惜哦,你沒見到我跟博卿安排的好戲。」見她臉上有惆悵之色,想必是有難言之隱。他沒有逼她說出來,而是體貼地說笑著。

  「看來玉貝勒又倒楣了。」納蘭茉英嬌弱地貼近他,貪婪地汲取他的氣息。不知以後,是不是不能再獨自擁有這一切?

  失神半刻,風兒輕拂,她伸出小手牽住他的,將他往寢房內引去。

  「爺乏了吧,茉英給你準備瞭解酒茶,先喝了再說。」她不改溫柔,引他來到花廳,捧上茶碗,笑著看他喝下。

  「舒服多了,為了把玉貝勒灌醉,我和博卿沒少賣力地勸。後來那幾個親王,沖到喜房裡,差點把屋頂給掀了,新娘子直往床底下躲。」

  「唉!恐怕這京裡,沒人敢再在大婚之日請你們去了。」

  「誰敢?」不請貝勒爺這種事誰做得出來?想死啊。

  見他一臉耀武揚威的頑皮模樣,她打心底裡喜歡。他很霸道,偶爾還孩子氣甚重,可她就是喜歡,並且愛到極致……沒法子,誰讓她看上他的第一眼,芳心就淪陷了呢!

  納蘭茉英紅著臉,接過康敬手上的空茶碗,拿過一盆清水,替他淨手,在清涼的水底,他古銅色的大掌扣住她的腕。

  借著靠近的姿態,他又偷了一個吻。

  他身上的酒味,若有似無,飄散在她的口中,接著隨那濃濃的情意,暖和聚滿紛紛擾擾的心肺。

  吻到火熱,無法呼吸後,兩人都輕輕退開,用額頭抵著彼此,靜靜地感覺對方紊亂的呼吸。

  情深糾纏,目眩神迷。

  從水裡抬起自己的小手,她喘息著,拿著布帕擦掉古銅色俊顏上的汗潰。

  「爺,你先坐下,今日你也累了,讓茉英給你揉揉肩膀。」她牽他來到椅前讓他坐下,素手攀上他的衣鈕,輕輕一挑,他的外褂、內袍都被解開了,精壯挺闊的胸膛,瞬間暴露在她的視線內。

  她別開眼神,含羞地不敢看。

  成親之初,他忙著順親王之事,沒時間圓房,後來謠言四起,他們更沒心情圓房。再後來,茉兒得了御前伴駕的差事,皇太后霸住她不放,這可讓他咬牙切齒了好幾回。那老太婆竟然到了跟他搶福晉的地步!

  想到這些,康敬欲哭無淚。他情難自禁地抱住愛妻的柳腰,整顆頭埋進她的胸腹之間,來回流連。

  一股子熱氣,頂在納蘭茉英的喉中,她柔美的雙臂,交纏在他的頸後。

  溫存許久,她穩住心神,輕柔地按壓起康敬肩頭有些僵硬的部分。

  他鬆開了手臂,倒吸一口氣。

  好舒服!肩頭的舊傷,常常變得難以忍受,好比今日,忙碌一天下來,手臂也跟著僵硬不少,還時不時泛著酸脹感,加之上次與蒙古大漢一戰,更是雪上加霜。

  「爺,你真是累了。」試圖借助精巧的按摩動作,替他解除痛苦的納蘭茉英不由得蹙起眉頭。

  他這肩疾又比以往更嚴重了!

  「只是累哦,一點都沒有因為舊傷什麼的難受。」康敬瞪起眼來,死撐著打起精神。

  「嗯嗯,只是累。」她哭笑不得,連忙識趣地附和他、哄著他。

  搭在他寬肩上的小手,加速搓揉的速度,頓時他又酸又痛的肩頭,由裡到外散出一股熱意。

  那熱意軟化僵直的肌理,繃緊的肌肉也放鬆下來,趁著這個時候,她抓緊時機,找准舊傷的邊緣,逐一推拿。

  又是痛又是輕鬆的複雜滋味交替出現,而賣力給他按摩的茉兒已累得有些手軟了,額心滲出細汗。

  「好了,我不累了。」感覺真的好極了,雖然還想多享受一下,可他一點都捨不得茉兒辛苦。

  大掌適時地出手,穩住還在他肩上推拿的小手。

  「爺?」明明他還沒有恢復,為何不讓她繼續?

  「想跟你到院裡走走。」

  康敬一改平日嬉笑的神情,沉穩地扣住她的細腕,與她一同來到庭院裡。

  「今日的風真好。」他閉眼吸氣,茉兒清雅的發香,立即鑽進他的心肺,整個身子頓時熾熱起來。忍下內在的騷亂,他含著笑意,與她並肩而行,繞著小小的庭院散步。

  廊前的燈,在風裡搖搖擺擺。

  康敬溫柔地牽著她的手,慢慢地走,慢慢地等有心事的她開口。風兒像一道一道無形的紗,飄飛著,撫過他們又飛走。

  納蘭茉英低首看著自己的足尖,暗忖:他一進門,就已感覺到她心事重重了。

  他沒有逼迫她,也沒有耍霸道,而是用耐心,靜靜地等她放下心防。

  眼睛有流淚的衝動,心底卻複雜難言……這樣的貝勒爺,她不想與任何女人分享啊!若是他有了別人,她一定會心痛而死的。

  時間一點一滴往深夜滑動,兩個人的步子仍是不疾不徐。康敬溫柔地給足她時間。

  「茉兒,你要是覺得這庭院太小,我們還可以上前面胡同轉轉。」他寵溺地道,手指情不自禁地滑過她飄散的長髮,繞進自己的指尖,牽牽纏纏不已。

  穩住心底的煩亂,納蘭茉英輕輕吐了口氣。

  「爺,茉英不是個好福晉。」

  「為什麼這麼說?」康敬停下堅實的步子,握住她的雙肩,把她的身子扳到自己的跟前。在夜色下,閃著光亮的眼睛,就這樣執著熱情地看著她,將她嬌小柔婉的臉龐放在自己的眼底。

  「……在娘家,我爹只有我娘,至於姨太太、侍妾,茉英從不知是什麼。從小到大,茉英僅看見,我爹只對我娘好,我娘全心全意愛著我爹。三妻四妾對茉英來說,真的好陌生。」

  她邁進一步,兩人衣衫相貼,她清澄的目光投向他。

  「可是,到了京裡就不一樣了,今天聽人說了許多,這京城裡,哪個貝勒沒有側福晉?沒有侍妾?茉英的心亂了。」

  掩去眸子裡的心緒,康敬若有所思地靜聽著。

  「如果有一天,來了個側福晉,我該如何相處?可是,如果不給爺娶側福晉,貝勒爺和茉英都會淪為貴族中的異數,被人指指點點是可以預想到的。」

  「就這些嗎?」他倏然抬眸,嘴角的笑紋凜,看不出喜怒之情。

  「爺!茉英想說的是,我不想跟任何女人分享你。茉英不是個好女人,想要霸佔爺,只想爺娶茉英一個人。哪怕被人冠上不賢之名,也想堅持霸佔你。」

  強烈的語氣,幾乎不像是平日的納蘭茉英。

  她睜秀目,神情堅定又擔憂地面對他。

  「這就是你的要求?」康敬的目光緊鎖在她臉上,猿臂控制住她瘦弱的肩膀,將她推開寸許。

  她的心在往下沉。難道他……

  「納蘭茉英。」他沉沉地喚她的名字,「如果,康敬下輩子還能選擇,一定會尋找你,再跟你結為夫妻。不管是這一生,還是下一世。」低沉且有些沙啞的嗓子很認真地說:「我想娶的只有你一個人。「你是我的福晉,是我的女人,是我孩子的額娘。所以,你聽好了——納蘭茉英,不管你怎麼辛苦,都要好好地霸佔我,霸佔我的心,霸佔我的人,霸佔我康敬擁有的一切。」

  啊?如此怪異的表白襲來,納蘭茉英頓時傻住。

  「如果你不好好霸佔,要讓給其他女人一丁點,可別怪我不客氣。」他齜牙咧嘴地威脅。

  「爺,不娶側福晉?」

  「不要,那是什麼玩意兒?其他人想怎麼議論,我不管。」

  「爺!」此時她竟激動得語塞。有他堅定的表白,她已不需要太多。

  「這個家,只有你,和我,還有我們的孩子。」

  「爺!茉英好愛……爺,好喜歡爺,好喜歡。」晶瑩的淚水喜悅而出。

  將她攬進懷裡,康敬整個人快要融化了。在這個風兒輕輕的夜裡,他知道自己停留的位置,那就是茉兒的心靈。

  星影之下,樹葉沙沙作響的時候,他的左胸腔中激起一片滔天巨浪。被茉兒愛著寵著,他好滿足!

  「茉兒,有一件關於我的事,你還沒有霸佔。」他將自己的口鼻都埋在她的發裡。

  頓時,納蘭茉英的大腦裡閃過一道靈光,她當即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羞怯地在他懷裡,她無言地點點頭,雙頰宛如燒出火來。

  「說出來。」康敬急切地催促她。

  「爺!」他好討厭!她紅著雙頰根本沒有勇氣抬頭。

  她的體溫不停地在增高,而從他身上渡來的熱度,也高得駭人,兩個人都無比渴望著對方。

  「好吧!那今晚,就讓我霸佔你,霸佔你到底。」他不逼她說出羞人的話,矮下身子,打橫抱起嬌小的愛妻,邁著大步直沖寢房。

  一切綺麗纏綿都被關在寢房的門內。

  籠罩庭院的大樹在風裡,搖呀搖呀,一直搖到夭明,也沒能窺探到屋裡火熱的場景。

  文書擺滿桌,康敬仔細看著,腦海裡轉來轉去的卻是那夜的歡愛。那一夜,他好愛茉兒汗濕的小臉,沉醉在他身下,猶如一朵沾染露水的秋

  花,為他輕吐出來的吟哦,直人心扉。原來,那麼清雅的嗓子可以那樣的醉人……

  霎時,整間書房好似熱騰了起來。

  他好想她。

  她好美,那樣無瑕嬌弱的身子,緊緊地包裹著他,溫曖緊致的感受,吸走他毫無保留的愛,靈魂猶如登人天堂般的快活。他越想越投入,身體有了反應。

  眼睛下面,是今日吏部送上的奏議簡報,他看了看,急速做出妥當的批語,站起身,走向他的寢房。

  來到寢房外,聽見茉兒跟雲草正待在寢房裡說話。他嘴角銜笑,掀起銀藍袍角,欣喜地進入寢房。剛一入內,瞧見茉兒溫柔的形影,就令他心神蕩漾。

  「爺!這麼早就處理完公務了?」納蘭茉英揚起素淨的臉問道。

  「嗯,都忙得差不多了。」康敬移到屋子窗前的小桌邊,心不在焉地看著桌上擺放的幾幅刺繡。

  扭過頭,他瞄了在屋裡整理物品的雲草。這小丫頭,真不識趣!

  他清了清喉嚨說:「雲草,我剛聽無德說要出門,你還不跟著出去瞧瞧?」

  「真的?」一聽有人要出府,雲草高興極了,她轉頭對納蘭茉英道:「福晉,晚些時候,我回來再幫你清點這些東西。」

  「去吧,路上可別跟……」未等她交代完,她的小丫環就沒影了。

  康敬的笑容擴大,終於只有他們兩個人了,猿臂不由分說地摟著她,讓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爺!」納蘭茉英嬌羞地輕呼。

  「我是特地進來看你的。」他挺直的鼻子熱情地貼近她的秀頸,親昵地蹭來蹭去,大手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她輕薄的夏衫裡,撫上溫熱的嬌軀。

  下意識地縮縮肩頭,她倒吸一口氣。

  窗外豔麗的夏陽,透窗而過,屋中熱氣蒸騰。

  俊朗的臉龐向後撤,他專注地看著她。一張小臉,不施粉黛,如玉般細滑的皮膚,晶瑩誘人,帶著淺淺的清香。

  「你好美,茉兒……」他醉了,眯起眼睛,氣息渾濁淩亂。

  他的稱讚,惹紅她的雙頰,身體也熱了起來,她低垂著頭,放任他不安分的雙手在衣下游走。

  解開她的襟口,深淺不一的吻痕冒了出來。

  他笑了,拔開衣衫,他探下頭,繼續加深那些他製造的吻痕。

  「你是我的,都是我的!茉兒,誰都不能搶走你。」

  皮膚上的啃齧喚起陣陣顫慄。她沒有阻止他,任他的熱情浸沒她所有的感官。

  嘩啦啦!他急切的需索動作,碰翻了桌角上一個小小的竹筐,筐中又小又紅的顆粒,散了滿地。

  歡夢被驚擾,兩個人額頭相抵,甜蜜地笑著,兩雙眼睛裡濃情滿溢。

  「唉!連小小的枸杞子都來攪局。」瞧了眼地上的東西,康敬無奈地笑道,輕輕摩挲她的小臉。

  「這些枸杞子可是有來歷的。」納蘭茉英離開他的懷抱,小心翼翼地起身,避免踩壞地上的小果粒。

  「別擔心,就是一些枸杞子而已。」他也起身幫忙撿。

  「這是思凡哥哥特地送來的呢。」素手撿起一粒枸杞,她低頭說,一點也沒注意到康敬猛然窒了窒。

  他當然記得宋思凡是誰,就是那個差點把他的茉兒娶走的男人。

  「這些枸杞子,是巧朵和巧雲給我摘來的。」

  她半趴在地上,仔細地撿著,頓了頓又道:「巧朵和巧雲你還記得嗎?就是在天水縣遇到的兩個可憐小女孩?」怎麼覺得背後怪怪的?她這才察覺不好,連忙回頭。

  康敬筆直地站在桌邁,神情有異地問道:「桌上這些刺繡……也是宋思凡送來的?」

  「是兩個小姑娘托他一起帶來的。」

  古銅色的大掌拎起一幅刺繡,他的臉臭到了極點,「哦,宋思凡送來的呀。」不要怪他臉臭,宋思凡本來就是他的禁忌。茉兒是他求來的,原來的債主找上門,他能開心嗎?他也清楚茉兒跟宋思凡沒什麼,可強大的佔有欲,在他心裡空前地膨脹。

  茉兒是他的女人,他的福晉,宋思凡竟敢在他的地盤上走來走去。哼!

  「嗯,下面怎麼還有幾幅字?」康敬誇張地睜大眼睛,嘴也張得老大,臉上還掛著奇怪的浄笑。

  「也是巧朵巧雲她們的心意啊。」

  「是嗎?好乖的小姑娘哦。」他傷心,他好傷心,黃黃的宣紙上,竟然寫著「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這不過是小姑娘隨便抄抄寫寫的習作,可看在他眼裡,就成了另外一回事。

  宋思凡相思他的茉兒?康敬看得眼珠都快掉出眼眶。這個心思狡詐的債主,竟然透過兩個天真無邪的丫頭,向他可愛的茉兒傾訴衷腸……他氣到覺得自己頭都快冒出煙來。

  該死!該死的宋思凡。

  心裡恨得滴出血,面上仍是那種驚詫的怪異表情。

  「這都多虧了宋家人,他們宅心仁厚,這兩個小姑娘,不但能吃飽穿暖,還能讀書習字,再好也沒有了,過年的時候,我會再寄點銀兩過去。」納蘭茉英被康敬奇怪的表情迷惑,沒看出他此時的心思暗轉。

  「哦,好啊好啊,多寄點,一萬兩夠不夠?」

  他連聲稱好,手上也沒閑著。

  吱啦一聲,他手上的繡品變成了兩半。

  「對不起,茉兒,我太激動了,想到這兩個小姑娘能快快樂樂地長大,我就……」他毀掉一幅,連忙道歉。

  長睫扇了扇,納蘭茉英有些迷茫。繡品好好地在他手裡,怎麼一不留神就被毀得面目全非?

  「哎呀,這字寫得太好了。」康敬丟下繡品,又抓了桌上的宣紙,捧到面前,又是稱讚又是點頭,突然大手揮動,只見幾張宣紙直接墜入桌子側邊,用來養蓮花的瓷缸裡。宣紙快速地吸收水漬,好好的一幅紙,變成團團紙漿。

  傻掉的納蘭茉英,半張著嘴巴站起身來,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他絕對是故意的!但他為什麼這麼做?她擰起憂鬱的眉心。

  「糟了,腳下好滑。」銀藍色的身影,在屋中做了一個奇怪的側滑動作,從桌邊一直滑向門側,地上小小的紅色果子,在無情的碾壓之下,全成汙物。

  他真的很不爽!思凡哥哥送來的禮物,被毀得好乾淨。她不動聲色地盤起手,看她的相公還要怎麼演。此時,她真不知該跟他說些什麼。

  「茉兒!相公該死,好抱歉。」康敬滿臉愧疚地站起身,挨著她站在一起。

  視線裡那些暗紅的果泥,令他一陣暗爽。茉兒以後都不會再看到這些邪惡的東西,很好!

  「爺!你真的這麼笨手笨腳嗎?我可不覺得我的貝勒爺會出這樣的醜。」穿透人心的寧定目光斜斜地對上康敬。這個平時愛在她面前裝完美的大爺,能做出這種舉動,實屬難得啊。

  納蘭茉英滿腹看好戲的心態。

  「我……」他愛上她的聰明,可是這種聰明,有時候也讓他很難對付!康敬左望望右望望,裝沒事人似的叫道:「來人啊,把東院收拾一下,這麼髒,是想喂蒼蠅嗎?你們都是做什麼吃的?小心我把你們全換去西院。」掩飾的大喝聲,喚來好幾個嬤嬤,她們湧入寢房,俐落地收拾殘局。

  變成碎布的繡片、糊成紙漿的字跡,還有被無辜壓爛的枸杞,在納蘭茉英的眼皮子底下,被——收走。

  粉紅的唇瓣啟,在此刻,她想說點什麼,寬慰康敬吃醋的心。這滿東院的酸味,真快冒出泡泡了。

  可還未等她出聲,便聽到貝勒爺的搶白,「茉兒,到晌午了,阿瑪早晨就傳話過來,叫我們今日到西院用午膳,走吧,我肚子好餓。」

  他伸出大掌停在空中,笑嘻嘻地盯著她。

  暗自輕歎,她擋不住他笑容的吸引,小手交由他握住,並肩往西院用膳去。

  來日方長,她會有機會跟他好好談談的。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22-11-10 00:08:0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夏日炎炎,慈甯宮兩側的大樹上,夏蟬熱鬧地叫著。皇太后在殿中,顯得有些焦躁,酷熱的天氣,令她無法午睡。

  「太后。」端著茶水,納蘭茉英輕輕一蹲。

  「茉英你可來了。」

  施完禮,她將茶遞上去,又接過旁邊太監手裡的羽扇,溫和地笑道:「太后,這是茉英今日特地為您做的甘草薄荷茶,清涼消暑。」

  老人家呼了一口,悠悠涼意順著她的嘴往下傳去,肚內的五臟六腑頓時火氣全消。

  「唉,本宮今日不茉英平和溫厚的性子,又不乏聰明的頭腦,深得太舒服,一想有你在,本宮就不會覺得難受,就差王六去喚你進來。」她的

  喜愛。在眾多伴駕貴婦當中,她越來越欣賞年輕手巧、心細如發的茉英。

  輕輕搖動手中的扇子,不疾不徐的涼風散開,吹幹了皇太后額上的汗珠。

  「太后,小睡一會兒可好?」

  「睡不著。」皇太后像老小孩一樣地撇嘴。

  「太后,您先躺下,茉英給您扇扇子,一邊給太后講我爹在雲南做官時遇到的軼事。」

  「真的?」她乖乖地躺進紫檀木榻,眨著欣喜的眼睛,像個聽話的孩子,興致勃勃地等著茉英給她說故事。

  安頓好皇太后,納蘭茉英就坐到圓墩上,搖著扇子,輕聲講起民間的傳說。

  她從小隨父母到過不少地方,見多識廣,沒想到當年精彩的所見所聞,深受太后的喜愛。

  聽著有趣的見聞,像個小孩似的老人,漸漸入眠,她不敢怠慢,靜靜守候。

  等太后醒來,她又在慈甯宮停留了些時間,陪著太后和皇后玩馬吊,將近未時末刻,太后才勉強放人。

  離開慈甯宮,納蘭茉英坐進自家的烏棚馬車,踏著斜陽,轉回王府。馬車剛轉進一條胡同,坐在車棚外面的春媽出聲說道「那不是思凡少爺嗎?」

  「車夫,停車。」她果斷地叫住車夫,挑開窗簾,往外一看,只見身罩灰色布袍的宋思凡,扶著胡同另外一側的牆,正猛烈地咳嗽著,他腳邊還有一個沉沉的大書箱。

  此處離鄭郡王府極近,難道思凡哥哥正在去找她的路上?

  納蘭茉英連忙揮開車簾,讓春媽扶她下馬車,一路小跑,來到他的面前,「思凡哥哥。」

  斯文的書生,一抬眼,見到是她,正要說話,結果被咳嗽打斷。

  「思凡哥哥,你還好嗎?」她下意識地撫著他的右手,心急地為他順順氣。一個多月沒見,他不但瘦了很多,兩頰凹陷,連眼眶都變黑了。

  這種情形讓她好擔心。在京城裡,她算是思凡哥哥唯一的親人,思凡哥哥要是在這裡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怎麼對得起宋家人?別說宋家人了,連她遠在蘭州的父母都不會放過她。

  「春媽,快點,把思凡哥哥扶上馬車,帶他一起回王府。」

  「我的書。」被健壯的春媽往車上帶的宋思凡念念不忘他腳邊的書箱子。

  「我幫你拿著。」納蘭茉英吃力地提起木頭打造的書箱,艱難地攀上馬車。

  車夫再次催動馬匹,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回到了鄭郡王府。她將宋思凡安頓在東院的前廳內。

  「茉英妹子,別忙了。」他摀住嘴巴,忍下喉嚨裡的癢意,按住她的手,氣喘吁吁地道。

  「那先喝杯茶,春媽,熱茶,快。」她抹了抹額頭的汗,親自把茶送到宋思凡的手上。

  「宋少爺,你這是怎麼了,看大夫了嗎?」春媽憂心忡忡地問。

  「不礙事,不礙事,今日真是巧了,我本要到王府來求你一件事,就在路上碰到你了。」飲下一口茶,他灰敗的臉上有了一絲紅潤。

  「別急,再喝兩口。」

  「不喝了,我還有事。今日來,有一件很急的事求你,在京城裡我舉目無親,只有茉英妹子你可以依靠了。」宋思凡垂下頭,連聲歎息,眉頭緊鎖。

  「思凡哥哥,你的事,茉英絕對不會坐視不理,你先別急,我這就去叫大夫來給你瞧瞧。」

  「不要,先說正事。」他堅持,她也只好順了他的意。「我本來在國子監邊上賃了一個小院落腳,可不知怎麼了,房東突然趕人,要我明日就搬出去。眼下時間緊急,難租到新的院子,還好,我一個同僚願意暫且收留我,可是他就只有一間偏房,兩個人住已經相當擁擠,沒有法子,我這些寶貝書籍沒地方存放,我想了想,還是先存放在你這裡,等我安頓好了,再回來取。」

  「思凡哥哥,房東為什麼這麼做?你都病了。」納蘭茉英心急如焚。身子骨本來就弱的他,又沒人照顧,遇到這種事,更讓人放心不下。

  「這個房東,夠黑心的。」春媽哼道。

  「茉英妹子,別替我操心。我能應付得了。」

  宋思凡掩住口,又是一頓劇烈的咳嗽,久久都停不下來。

  「思凡哥哥,聽我的話,先看大夫。」

  「不了,茉英妹子,好好幫我留著這些書,這些都是我多年收集來的孤本,十分珍貴,我千里迢迢把它們從甘肅帶過來,可不想丟了它們,

  拜託你了。」說到激動之處,宋思凡的手包住她的手腕,急促地呼吸,雙目急切地瞅著她。

  正在這個當口,就聽見前廳外的門廊上一陣亂響。一道人影,極快地出現在門口。

  納蘭茉英暗叫不好。回頭一看,正是她家貝勒爺。

  只見他古銅色的臉比平時暗三分,額頭的青筋突突地往外跳。

  「爺幹嗎穿著鎧甲?」春媽咕噥一句。

  不但穿了鎧甲,他還帶了嚇死人的關刀。

  完了!要出人命。

  「哼,你是誰?竟敢直闖本貝勒的府邸?」康敬氣喘如牛地揮刀,步步向宋思凡逼近。娘的!

  他剛一回府,就聽無德通報,說宋思凡跟茉兒一起回來了。他想都沒想,抄了書房內的大關刀,就殺了過來。

  人門第一眼,就見那個曾經跟茉兒定過親的男人,握住他娘子的小手!他的刀真是沒有拿錯。

  「爺!快放下刀。」納蘭茉英呼吸一抖,心口不由得縮緊。

  「哼,聽說這府裡來了刺客,大家都閃開。」

  他氣勢狂飆,刀風一閃,宋思凡頭上的瓜皮帽,裂成兩半。

  康敬來勢洶洶,宋思凡下意識地逃開,他身邊大理石面的桌子,嘩啦一聲,又被切成了四塊。

  桌上的荼碗、荼壺、花瓶碎了一地。

  「看你往哪兒逃!竟然想迷惑我的福晉。」怒意和酸意貫穿整個刀身,狠狠地再度劈了下來。

  「貝勒爺,你誤會了,我是宋思凡,是茉英的兄長,怎麼會是刺客?」的狠駭人的追殺,嚇軟了他的雙腿。

  「春媽,快,帶思凡哥哥出去,替我照顧他。」納蘭茉英沒辦法,只得叫武藝不凡的春媽扛起宋思凡跳出前廳。

  哐啷!康敬丟下砍刀,順勢欺近她,他撈起她嬌弱的身子,不由分說地把她扛在肩上,滿臉的陰鷙。

  心潮起伏的納蘭茉英,又羞又急,但又不能反抗,只得憑他把自己當成沙袋一樣扛著。

  他加快腳步,來到兩人的寢房前,喝退所有的奴僕,將他和茉兒一起關進了寢房內室中。

  火大地拔下身上的鎧甲,他粗粗地吸了兩口氣,一屁股坐到她的對面,死死地攥住她青蔥似的指頭。

  她平撫下心中的難受和委屈,柔化眉頭的輕愁,溫和地看向他。她寵他,捨不得指責他,她想好好地跟他講講道理。

  剛觸到她眉頭上他最愛的那種溫柔,他就覺得自己好委屈,好可憐。她是他的茉兒,她從裡到外都是他的,今日竟然被那個宋思凡偷摸了一把。適才的怒意都變成對茉兒不可自拔的獨佔欲。

  她是他求來的,她是他的寶,是他心上最最柔軟的部分,誰都別想覬覦。

  誰有非分之想,誰就得死!

  「爺!」納蘭茉英吐氣如蘭地輕喚著他,細白的額頭抵上他掛著汗珠的額頭,「爺,你這是怎麼了?」

  「聽到家裡有刺客我心急。」康敬撇著嘴,孩子氣地哼道。

  「別瞞我。」

  「宋思凡,他不該來。」

  「爺,思凡哥哥可以說是茉英的家人啊。」

  「他跟你定過親。」

  「可是我最終嫁的是你。」

  「你們定過親。」他就是有心結。在他眼裡,宋思凡就是不折不扣的債主,隨時都有可能來討回他的茉兒。

  「爺!」她主動地展開雙臂摟住他,把小臉架在他寬厚的肩上輕聲地道:「爺不要吃思凡哥哥的醋好不好?萊英愛的人,只有爺你一個人。思凡哥哥是家人是兄長是手足之情,這是不一樣的。」

  「哼,你是這麼想,那個酸書生可不這麼想。」一直都是宋思凡有問題,他很篤定。

  「你真的誤會了!思凡哥哥也拿我當妹子看。」

  「我沒有,你們定過親。」

  這個冥頑不靈的傢伙!

  納蘭茉英忍住無力的心緒,緩緩地道:「納蘭家跟宋家淵源極深。我爹家道清貧,苦讀十幾年,一直無錢上京趕考。是宋家婆婆慷慨解囊,拿出五百兩銀子。納蘭家的興旺發達,我爹的官運亨通,都得益於這五百兩銀子。」即使她很不贊同康敬對宋思凡的無禮,還是捺著性子跟他懇談。

  「哼!」提到宋家,他就不爽。

  「就是因為宋家人有恩于我們納蘭家,才定下這門親事,這門親事,並非是兒女私情,只是納蘭家為了報恩。爺,請你不要想太多。」

  「茉兒,我相信你沒什麼,但宋思凡是什麼居心?他三番兩次到府裡來,肯定沒安好心,他就是想……」就是想來搶他的茉兒。

  「唉,爺,你這是強詞奪理。」她無奈地笑道:「茉英對思凡哥哥沒有男女之情,思凡哥哥也同樣的對茉英沒有非分之想,所以沒有什麼居心不良。」

  「我不信。」他一把摟緊身前的玲瓏身段,怨懟地反駁。

  「其實,茉英算是在宋家長大的。爹爹初入官場,四處奔忙,我娘顧不上我,就把茉英交給宋伯母看顧。思凡就像大哥哥一樣地照顧我,年深日久在一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我對於思凡哥哥來說,只是個小妹妹。」

  「什麼?你們還是青梅竹馬!」他好傷心,茉兒年幼的時光,都由那個宋思凡陪著,他好吃醋。

  看夫君又激動起來,納蘭茉英細白的手放在他的臉上,動情地撫摸著他新剃乾淨的鬢角,「宋家知道我要嫁來京城時,他們沒有生氣,也沒有責難,而是歡歡喜喜地送來了賀禮,那一天,思凡哥哥,很平靜地跟我話別,還囑咐我要好好做一個福晉,要孝敬公婆,體貼貝勒爺,還怕茉英做得不好,送了《女誡》給我。

  「他的所作所為根本沒有半點兒女私情。平日思凡哥哥最愛的只有書,宋伯母還一直擔心他這樣,是不是對女人沒有興趣了。」那次告別後,思凡哥哥不但沒有任何停留,還忙著回書院授課,根本是對她無心。

  「他老謀深算、深藏不露,他就是算計好了,讓你沒有防備,乘虛而人。」越說他的牙關咬得越緊。

  此時她真希望自己是個潑辣婦人,可以隨便又哭又鬧,大聲咒駡這個不開竅的貝勒爺!要是那樣,該多好,她就不用被氣得內傷了。

  忍住心口湧上來的火氣,納蘭茉英咬住手邊的帕角,重振精神。

  「看吧,你也沒話說了,大爺我說的都對。」

  康敬囂張地低聲咆吼。

  一定要忍住,殺夫是重罪,她抹了抹額頭的汗道:「爺,你相信茉英是愛你的嗎?」

  「我相信。」他就是信不過宋思凡。

  「是你的,誰也偷不走。」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瞧瞧自己一雙潔白細嫩的雙手,她真想把它們放在康敬的脖子上,收緊。

  「爺!好好善待茉英的家人好嗎?」

  「我一直都對茉兒的爹娘、大姐、二姐、大哥、二哥很好啊。」每個月他都會捎禮物回蘭州,茉兒娘家誰有難處,他都挺身而出,責無旁貸。

  「爺,謝謝你對茉英的家人好,可除了納蘭家,宋家人也是茉英的親人,請爺對思凡哥哥好點,茉英也答應你,不直接跟思凡哥哥見面,但思凡哥哥眼下有疾在身,居無定所,茉英還是會叫春媽過去照應。」

  「不許。」

  倏然,納蘭茉英的神情幽黯,眉頭緊緊打了一個結。

  楚楚可憐的形影,映在他的眼睛裡,喚起他的憐惜,「別皺眉頭,茉兒,不要傷心。」他拍著她的脊背,小聲地哄著,「我不該對你生氣的。都怪我不好,別氣別氣。」氣壞他的茉兒,他非殺了宋思凡不可。

  「爺,思凡哥哥要有什麼三長兩短,在京中有什麼閃失,茉英無顏面對兩家老人,請爺體諒。」埋在他溫曖的懷裡,她輕輕地懇求,希望得到他的理解。

  怒意慢慢消散,康敬鎮定下來,卻沒有回應她的懇求,暗中打定主意。只要宋思凡不在京中,一切都好辦!只要茉兒看不到那個男人,他們的矛盾就迎刃而解。

  善捕營的廂房裡,博卿和康敬都脫掉外罩的莽袍,坐在一起豪飲。

  「我說康敬,你幹嗎非勞師動眾地對付一個國子監的講書官?」

  「勞師動眾?宋思凡攪得我家雞犬不寧!」

  「喲,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欺負到你頭上?」博卿兩指壓開花生殼,倒出兩粒胖胖的花生仁放進嘴裡。

  「該死的宋思凡,他竟然敢送枸杞給茉兒。」

  「枸杞怎麼了?補身子啊!」

  「你沒聽說過『此物最相思』嗎?」

  「啊?那是紅豆。」

  「都是紅紅小小的豆子!」康敬嫉妒地低喝。

  「咳咳咳!」博卿太過驚訝,嗆了口酒道:「被……你害死了。」

  「難道我有說錯?」

  好不容易順過氣來,博卿指著他好半天說:「我想宋思凡不是那個意思。」他確定康敬已經走火入魔了,哪有用枸杞傳相思的!

  「他還寫情詩給茉兒。」

  「嫂子不是向你解釋過了嗎?是她那兩個小姑娘寫來的。」

  「那是宋思凡的說辭!」康敬瞬間爆發,酒盅裡的酒灑了一桌子。

  端起酒盅,博卿道:「這麼好的酒,你別浪費了。」

  「博卿,我有一個辦法,需要你出手。」

  「唉,誰讓我是你兄弟,說吧。」

  「你不是有個包衣奴才放了外官,要去瓊州做巡撫是嗎?」

  「嗯,我叫那小子好好幹,等有點功勞,我再把他提拔回來。那地方,長年酷熱,瘴氣肆虐,地廣人稀,沒人願去當差,對他來說也是個機會。」

  「讓他把宋思凡一起帶去瓊州。」

  「嗯?以什麼名目?」

  「吏部會下文書,任宋思凡為瓊州巡撫的文書吏。」

  博卿一聽,愕。看得出他有多忌憚宋思凡,簡直是除之而後快。

  「你幫不幫這個忙?是不是又想幹架?」康敬丟下酒盅,手擂四方木桌。

  「好了好了,我答應你還不成。不過這事要是被小嫂子……」

  「是你的包衣奴才看上了宋思凡的才學,大力舉薦,吏部才下了文書。」帶著三分醉意的他笑得相當狡猾。

  指著自己的鼻子,博卿哭笑不得道:「我好冤枉。」

  「你哪裡冤枉了?這麼多年揍你,揍得有多辛苦你知道嗎?浪費本大爺多少精氣神,偶爾還要掛著彩出去給人看,你怎麼賠我?」

  這人太不講理!算了,都是兄弟,他忍了。

  博卿懶洋洋地說:「這事我應下來了,回去就辦,不過小嫂子不是傻子。」

  「你知道嗎?天底下,只有我頂得住茉兒的冰雪聰明,放心啦——喂,做出要吐的樣子給誰看?」

  「你太肉麻,我受不了——吼!說了不准打臉。」

  兩兄弟都來了興致,打翻桌子,扭成一團,你一拳我一腳開打。

  窒悶的房間裡,煙霧環繞,蒙古來的薩滿巫師在陰暗的屋子內,跳著詭譎的舞蹈。嘩!嘩!

  腰上別著的大銅鈴,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茹娜,我們的機會到了。」雙手合十的赫拉氏露出一抹狠毒的神情。

  「嗯,前幾日,東院那邊熱鬧得很,表哥扛著刀,怒氣衝天地要砍一個叫宋思凡的男人,那人跟賤女人有莫大的關係。」茹娜陰沉沉地說。

  「我已經叫你阿瑪從蒙古調來些人手,快要派上用場了。」赫拉氏小聲地與侄女耳語。

  「姑媽,你別動手,我已經想好要怎麼做了。」

  「聰明的姑娘,讓事情早點結束,福晉之位就是你的了。」她憐愛地撫著侄女年輕卻驕橫的臉。

  「我要讓那個賤女人,再也回不了頭。哈哈哈!表哥不會再要她,不會。」伴著沉重的鈴聲,茹娜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10 04:58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