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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阿良車輪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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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 -【寂靜江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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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3 00:28:39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為你(1)

  同樣的暮色,籠罩在距離青鳶山十餘公里的懷城市某醫院。急診留觀室裡,阮清苓守在病床前。
  
  陳慕昀還在昏迷,戴著氧氣面罩,輸著液,監控心跳血壓。初步檢查結果出來了,他身上除了一些擦傷,就是頭部軟組織挫傷,輕度腦震盪,需要留觀,等醒了再說。
  
  醫生問過阮清苓,人是怎麼受傷的。阮清苓無措地答:「我不知道,我在山上發現了他,已經昏倒了。」
  
  如果員警將來問起,她也是這麼回答。
  
  就在這時,阮清苓口袋裡,另一個手機響了。她把手機摸出來,看著螢幕上「爸爸」二字,深吸口氣,手指飛快一動,調成靜音。
  
  手機連續響了一兩分鐘,停了。
  
  阮清苓發了一會兒愣,開始給陳父發簡訊。
  
  她熟知他和家人發簡訊的腔調,也知父母對他在政府的工作有多重視和驕傲。
  
  陳父果然沒有懷疑。
  
  阮清苓編輯好最後一條簡訊,剛要按發送,突然又有來電進來,阮清苓沒反應過來,誤按了「接聽」。她的心瞬間漏跳了一拍,看著螢幕上的名字:青青叔父鄭濤。
  
  「喂,慕昀啊。」手機裡傳來男人的聲音。
  
  阮清苓一時不知道怎麼辦,下意識輕輕「唔」了一聲,正六神無主,那頭的鄭濤:「青青?你果然還和慕昀在一起呢。」
  
  阮清苓:「……嗯。」
  
  急診留觀室裡有儀器不斷「滴滴」響的聲音,還有其他病人和家屬的說話聲,背景廣泛而吵鬧。鄭濤似乎也沒什麼深究的心思,說道:「沒事呢,你和慕昀好好玩兩天,家裡沒什麼事,我就問一問,那我掛了啊?」
  
  阮清苓極其含糊地回答:「好。」
  
  電話掛斷,她長舒了一口氣,心裡有些後怕,可是她立刻想:我沒幹什麼,我也沒說什麼。是的,周圍太吵了,我又太擔心慕昀了,都沒聽清楚阮青青叔叔說什麼,他就掛了。他也沒問什麼啊。
  
  至於陳慕昀的父親——當時我去給慕昀辦手續繳費了,電話沒有接到。我根本不知道慕昀身上發生了什麼,既然醫生說他沒什麼事,我怕他父母擔心,所以暫時替他敷衍過去了,想等他醒了,自己去處理。
  
  我還是個在讀書的大學生,什麼也不懂,只是一門心思在照顧受傷的心上人。
  
  ——
  
  在弄清楚曾曦、阮青青、陳慕昀可能去的那座山,叫做青鳶山後,駱平江又想辦法弄來了曾曦父母的電話。
  
  從兩個孩子的描述裡,駱平江猜到,昨晚阮青青報警曾曦失蹤,但因為沒有證據,鄭濤作為中心負責人也不認同這一點——大概是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報警無疾而終。
  
  駱平江不是當事人,迄今為止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測。他想,如果能說服曾曦的父母報警,出動警力去青鳶山尋找失蹤的三人,比他單槍匹馬去找,要高效得多。
  
  駱平江撥通曾曦父親的電話,一開始無人接聽。他鍥而不捨,打了四五次,終於在持續不斷的響鈴後,被人接起。
  
  「喂?誰!」對方的語氣很不好。
  
  駱平江:「你好,請問是曾曦的父母嗎?我是曾曦的朋友……」
  
  對方卻突然就暴怒了:「你們到底有完沒完了?從昨天半夜到今天早上,托養中心的男男女女、懷城的、廣州的員警,連續不斷打電話!我們晚上不用睡覺啊!我們現在還要上班!扣工資你給我賠償啊!我再說一遍:我沒有叫那死丫頭來廣東,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哪裡了!她那麼大的人了,我打工累得要死要活,每年給她生活費的,能出什麼事!放心,她一到廣東,我就讓她回去!我這裡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她一個聾啞人跑來不是添亂嗎?你們要是聯繫上她,也趕緊讓她回去,別來廣東找我們!」
  
  電話掛斷。
  
  駱平江再打過去,關機。
  
  他坐在阮青青的書桌前,往上緩緩摸了一把自己的平頭,短硬的髮茬下,是他神色凝重、棱角冷硬的臉龐。
  
  這條路走不通了。那他要如何讓警方儘快出動?
  
  有人出現在門口:「你怎麼在這裡?」
  
  是鄭濤,他又回來了。
  
  駱平江站起來,神色沉穩:「我在這裡等青青。」
  
  鄭濤又用那種含義曖昧的目光看著他,說:「駱老闆,不合適吧,這是我侄女的閨房。」
  
  駱平江笑了一下,說:「沒事,我和她熟。」
  
  鄭濤:「……」
  
  但是鄭濤真不想看到他繼續逗留在眼皮子底下,他說:「都說她和慕昀出去玩兩天,你怎麼還不信呢?剛剛我還跟青青通了電話,人好好的,和慕昀在一塊兒。」
  
  駱平江神色微變:「你和她剛通電話?」
  
  「是啊。」
  
  「我每隔5分鐘給她打一個電話,剛剛才打過,一直關機。你怎麼和她通上話的?」
  
  鄭濤:「她的手機是關機了,但陳慕昀的手機開著啊,我打過去,她接的。」
  
  駱平江沉默。因為他也打過無數次陳慕昀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他倆好好的,在外邊玩呢。咱們外人,就別操心了。」鄭濤正說著,手機響了,他瞟了眼駱平江,快步往自己辦公室走去。
  
  「喂,您好、您好……」他掩上屋門。
  
  駱平江立刻又給陳慕昀打電話,卻關機了。他大步走到辦公室門口,剛想敲門問個究竟,就聽到裡頭的鄭濤說道:「……劉總,您馬上到了啊?沒問題,合同都準備好了。我侄女?她今天不在,年輕人嘛,和男朋友出去玩了……對,她的委託書已經簽好了,全權委託我處理托養中心產權,咱們今天就可以簽字……」
  
  駱平江靜立不動。
  
  等鄭濤掛了電話,駱平江意思性地敲了兩下門,直接推開。鄭濤沒想到他跟了進來,神色明顯閃躲了一下,隨即笑了:「駱老闆,還有什麼事?」
  
  駱平江客客氣氣地說:「鄭叔,不好意思三番兩次打擾你。說實話,我也是擔心青青和慕昀。能不能詳細和我說一下,電話裡,她是怎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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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3 00:28:51 |只看該作者
第41章 為你(2)

  駱平江好歹也是本市的一號人物,他的態度現在放得這麼低,鄭濤很受用,也給他面子,答:「沒說什麼,我問她是不是和慕昀在一起,她說是啊。我讓她好好玩,她答應好的。別的我也沒好多問。」
  
  「就這兩句,沒說別的?」
  
  「是啊。」
  
  駱平江的眸光定了定,忽道:「你確定接電話的是青青?聽清了是她的聲音?」
  
  鄭濤明顯愣了,猶豫神色一閃而過,但他說:「不是她,還能有哪個女孩,能替慕昀接電話?而且我也問了,她也答應了,當然是她。」
  
  駱平江淡淡說了句:「有的。」
  
  鄭濤沒聽懂他是什麼意思,駱平江卻話鋒一轉:「今天你和凱華簽合同?」一剎那目光變得銳利如劍,落在桌面上那迭文件上。鄭濤一陣心虛,下意識也看向那迭合同,不滿地答道:「駱老闆,這是我們家的私事……」話還沒說完,就見駱平江一手抄起那迭合同,快速翻看起來。
  
  鄭濤怎麼也沒想到,他會不經人同意、直接上手搶合同,連忙從辦公桌後衝出來:「你幹什麼!誰讓你動我的東西?」鄭濤想要搶回來,然而駱平江不為所動,仗著自己個頭高大,扭過身去,將手舉高,飛快翻閱合同。鄭濤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想要撕扯。然而退伍武警的手臂堅硬得像石頭。鄭濤甚至沒看清他是怎麼躲避的,被他手肘一拐,背一頂,又躲了過去。
  
  鄭濤簡直不敢相信此人的所作所為,不是個立過功的戰鬥英雄嗎?不是懷城商場上有些頭臉的精明商人嗎?怎麼跟土匪似的!說搶就搶,說翻臉就翻臉。
  
  「你趕緊給還給我!不然我報警了啊!報警了!」鄭濤吼道。
  
  然而就這會兒功夫,駱平江已將合同囫圇翻了一遍,他的臉色已冷下來,從中抽出一張,其他的丟還給鄭濤。鄭濤看清他抽出那張,心裡咯噔一下:「還給我!」卻依然人短手短力氣弱,摸都摸不到邊。
  
  駱平江雙眸冷酷似鷹,盯著那頁紙上文字。大意是阮青青作為托養中心的共有產權人和經營人,委託鄭濤全權處理產權買賣事宜。委託的權利行使範圍,寫得非常仔細嚴謹,足有七八條。所以這些列印文字,占了大概半頁紙。
  
  這之下,是阮青青和鄭濤兩人的簽名。
  
  駱平江剛剛搜尋阮青青房間,見過她的字跡簽名,確實一模一樣。但仔細一看,又覺得這張授權書有哪裡不對勁。
  
  而且駱平江剛剛掃過新合同,條件雖比上次提高,依然沒有達到他上次和阮青青提出的要求。最重要的一點,合同裡沒有提到人員善後安置問題,搬遷期限也沒有如阮青青所願延長。
  
  駱平江:「這真是青青親筆簽名?」
  
  鄭濤的臉漲紅了:「當然!你趕緊還我!不然我真報警了!什麼人啊……」
  
  駱平江掀起深長的雙眼皮看他:「就這?你敢報警?報啊?」他揚了揚手裡的委託書。
  
  鄭濤心頭一驚,有種被人看穿伎倆的慌亂感,一時說不出話來。
  
  駱平江只覺得可笑又可恨。這麼蹩腳的偽造,一眼就能看出來。但今天真讓他們把合同簽了,事後阮青青也無處伸冤。
  
  凱華是正規大公司,這些檔都有現成範本。如果是正常列印簽字的委託書,阮青青的簽名應該在右下角,整個頁面配置看起來會均勻舒適——前面的合同頁就體現了這一點。唯獨這頁委託書,阮青青的簽名,幾乎和委託書正文最後一行字,在同一行。也就是說,她的落款和大量條款,一起擠在上半頁裡,非常密。下半頁卻空蕩蕩的——
  
  看起來就像阮青青事先在這頁紙上簽好了名,卻沒有給正文留足夠空間。
  
  其實仔細想起來,駱平江根本不瞭解阮青青,他不知道她的喜好,不知道她的生活習慣。甚至兩人見過的面、說過的話,都屈指可數。
  
  可他就是知道,她那樣的姑娘,對於許多事,眼裡揉不得沙子。
  
  她不會原諒出軌的男友,不管她有多喜歡;
  
  她不會丟下可疑失蹤的朋友不管,跑去和男朋友「玩幾天」;
  
  她更不會為了眼前的經濟利益,放棄原則和堅持。
  
  換句話說,她是個有精神潔癖的人。
  
  她和他,是一樣的。
  
  偏偏是她在這世上僅剩的親人,為了暗地裡見不得光的利益,用這種手段對付她——不知何時,騙了她在空白頁上簽字,偽造了這份委託書。
  
  駱平江把委託書一折,塞進口袋,說:「這個我先保管,等青青回來,看她要不要報警!」
  
  鄭濤:「你、你……」最終,只能眼睜睜看著駱平江大步離去,而他頹然倒在椅子裡。
  
  駱平江驅車駛離托養中心,過了一會兒,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盤上。
  
  曾曦的父母避之不及,鄭濤利慾薰心不顧親情,陳慕昀的父母瞧他不起……此時,這世上,除了他,竟沒有人在找她。
  
  他找不到任何盟友。那就更不可能獲得警方支持。
  
  還有,冒充阮青青代陳慕昀接聽電話的女人,是誰?
  
  駱平江腦海裡浮現一個人。可一時間,他又理不清那位小三怎麼會和失蹤事件扯上關係?
  
  但他知道,不能再等了。抬頭望去,暮色已然低垂。阮青青給他撥來那通無聲電話,是在早上9點24分,現在是下午5點47分,已經過去8個多小時。而距離曾曦失蹤,已經過去兩天一夜。
  
  時間越久,失蹤的人越危險。
  
  駱平江還是決定一試。他把車停在路邊,打給一個叫袁明的戰友。袁明也是懷城老鄉,從部隊退役後,進了本地公安局刑警隊。
  
  「老洛,怎麼想著這個點兒給我打電話了?要請我吃飯啊?」袁明一接電話就說。
  
  駱平江:「改天,找你有正事。」他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簡明扼要對袁明說了一遍。
  
  袁明的嗓音聽著很疑慮:「這麼說,你懷疑他們三個都失蹤了?而且可能與上個月臨縣的另一宗聾啞少女失蹤案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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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3 00:29:41 |只看該作者
第42章 為你(3)

  「沒錯。他們三人的失聯都太可疑。老袁,我是這麼想的:先說曾曦,這個季節,廣東天氣依然很炎熱。她如果打算去廣東,帶的應該是夏天衣物。但她帶走的就是懷城這兩天正穿的衣服,還帶了至少一件厚衣服。這說明她去的是比較涼快的地方。而且她走之前沒有告訴任何人去哪裡,離開半天後,才發來簡訊,然後手機就關機。我懷疑,她是被一名不明人士誘拐了。因為她的房間裡,還有一件昂貴的女裝吊牌,和一部新手機的盒子,這些,都是她的經濟條件負擔不起的。」
  
  「嗯,你接著說。」
  
  「再說青……阮青青,她甚至連換洗衣服都沒帶,怎麼可能是像她叔叔說的,和男朋友出去玩幾天?看她帶的那些東西,反而像是打算去山上找人——這也和曾曦帶走的東西對得上了。而且,她之前幾天,和男朋友在鬧分手,昨天一整夜,她都在想辦法找曾曦。今天一早,怎麼可能又和男朋友跑出去玩?這不合常理。
  
  最後說到我表弟陳慕昀,他是市委一位重要領導的秘書,哪怕天塌下來,他都不會讓自己失聯。哪怕請假,也會24小時手機待命。除非,他已經沒有辦法接聽電話。」
  
  袁明:「我說老駱,你這觀察力還有推理能力,不來當刑警浪費了!開什麼飯店啊,真不考慮來我們隊裡幹?」
  
  「別貧!」駱平江說,「救人如救火!我認為他們很有可能去的是青鳶山——至少阮青青和陳慕昀會去曾曦常去的這座山找人。一句話,你們能不能出動人手去找人?」
  
  袁明歎了口氣,說:「搜山?你知不知道要調動多少警力,需要哪級領導的指令?談何容易!老駱,別怪我直說,這事兒,難。是,沒錯,你說得都有道理,我聽著也覺得可疑,但如果基於目前的情況讓我判斷,也只是可疑、存在這種可能性而已。也許曾曦就是中途改變主意,去找父母,暫時失聯了呢?你表弟那對小情侶就是和好了跑去玩了呢?我們員警辦案,要講究證據。老駱,你沒有證據。既沒有物證,也沒有目擊證人。」
  
  駱平江沉默不語。
  
  袁明又說:「而且,按照你說的,昨天阮青青報過警了,員警也去過了,不予立案,這也是基於現實情況綜合考慮的,是合理的。曾曦的父母認為女兒沒失蹤,不報案,還讓員警別多管閒事;阮青青的叔叔也不報案,陳慕昀的父母也沒報案。他們最親的人,都覺得沒事。只有你,一個最不相關的人,跑來報案,還沒有任何證據,你說說,我們能立案嗎?」
  
  駱平江的語氣就有點冷了:「這麼說,你們警方不會管了?」
  
  袁明趕緊說:「別,別,老駱,你別脾氣又上來啊!我還以為你現在是成功人士無奸不商了呢,怎麼還跟當年那會兒似的脾氣衝呢?你聽我說,我半個小時後有重要任務,還不知道多久能結束。等我忙完了,私底下,叫上幾個兄弟,幫你一起去找,行不行?另外,你最好趁這段時間,收集證據,只要有證據,證明他們真的失蹤,我這邊就能立刻申請立案和警力支持。你要相信人民警察的責任心和判斷力。不過啊,我也覺得,說不定事情沒那麼嚴重呢,別緊張。」
  
  駱平江:「說話算話,我現在就去找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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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3 00:29:56 |只看該作者
第43章 為你(4)

  「為什麼要多事?你以為我不敢殺你?」男人打開燈,右手握著一把匕首。他打量著她,此時他的神情並不兇神惡煞,那雙眼寂靜得像空穀。阮青青卻覺得,這樣的人更可怕。
  
  阮青青垂頭,沉默不語。
  
  他在床邊坐下,低下頭,將匕首放在另一隻手的掌心。
  
  「我……」阮青青吐出沙啞的一個字,就看到他五指倏地一收,握緊匕首。
  
  阮青青說:「……我想上廁所,快憋不住了。」
  
  男人轉過頭,冷冷看著她,眼裡帶著洞悉的嘲笑。
  
  阮青青就像沒看到,哀求道:「讓我去吧……真的很難受了,你也不想我把你的房間弄髒吧!」
  
  男人又盯了她好一會兒,看著她一副強忍的樣子在地上扭動,這才走過來,抓住繩索,用力割斷。
  
  「別想跑,也別耍花樣,沒用的。」
  
  阮青青沒吭聲,轉身朝洗手間走去,只是纖細的後背繃得像一張快被撕裂的弓。好在他並沒有靠近,似乎篤定了她玩不出什麼花樣。阮青青走進洗手間,發現門反鎖不了,只能帶上。她靠在牆上,一動不動。
  
  這麼靜止了一會兒,阮青青打開水龍頭,讓水嘩嘩流著。
  
  一切就像是一場荒誕恐怖的夢,她從人間跌到地獄。只是一天不見的曾曦,現在像玩偶一樣,被鎖在鐵籠中。而她在老舊的廁所裡喘息,外面是拿著刀準備殺掉她的變態。
  
  她曾經聽聞過這樣的黑暗,卻沒想到自己會有被吞噬的一天。
  
  原來這種事,也許一輩子都遇不到。可一旦發生,人生就像突然被人按下中止鍵,然後從原本那條平順普通的路上,跌落到路下方藏著的那片無盡深淵裡。
  
  阮青青忽然想起一件事——陳慕昀呢?
  
  難道已經遭遇不測?青青的心一涼。
  
  她又想起自己在山上被男人追逐時,恰好收到駱平江的微信,當時她條件反射回撥給他,立刻被男人抓住。現在想來,這一通沒能出聲的電話,竟是她和外界最後的聯絡。
  
  她的腦海中浮現駱平江那冷峻的側影,深冷的雙眼,心中竟奇異地有了希望。可立刻又明白這是癡心妄想。
  
  沒人會在意一通無聲電話。即便駱平江真的注意到,他又從何得知她的下落?只怕想找都無法下手。
  
  沒人能救她。
  
  她望著鏡中臉色蒼白、神色不安的自己,無比清晰地明白眼前的殘忍事實:除了自救,別無生路。並且她很有可能會死在這裡。
  
  她絕不甘心就這麼被人殘殺在無人知曉的山頭上。
  
  阮青青,冷靜下來,仔細去想一想,哪怕找到那麼一絲生機,就用盡全身力氣抓住。
  
  ……
  
  這個人,他是有預謀地誘拐了曾曦,曾曦是他精心挑選的目標。
  
  他鍾愛、甚至癡迷於聾啞美少女,對普通女孩毫無興趣。
  
  這不是他第一次作案。
  
  他的學歷身份是捏造的,並且因此自卑。
  
  他很在意「獵物」是否也在意他。
  
  他害怕平等的戀愛關係,甚至不適應和正常女人相處。
  
  最後,綁架阮青青不是他計畫內的。他本身並沒有殺她的強烈慾望。
  
  他很自大,認為她和曾曦根本不可能逃出去,這個屋子的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中。
  
  但是最終,他一定會殺了她。
  
  ……
  
  「咚咚咚——」重重的敲門聲傳來。
  
  阮青青:「馬上好。」洗了把臉,打開門。
  
  他站在一米外,這時匕首沒有拿在手裡了,他說:「出去,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阮青青默默跟在他身後。
  
  她突然變得如此溫順,男人有些意外,但並未放鬆警惕,讓她走在前頭,他跟在半米後。
  
  經過牢籠時,兩人都同時轉頭,看向曾曦。曾曦一下子撞到欄杆上,用手拚命比劃:求求你放了她!不要傷害她!
  
  男人目光漠然,笑了。
  
  阮青青也對曾曦露出了笑。那一點笑容,是那樣悲涼而溫柔,似乎還在安慰曾曦。曾曦一愣,眼淚又流下來。
  
  這房子只有一扇門,厚重的鐵門。阮青青看著男人從腰間的一串鑰匙中拿出兩把,打開了兩道重鎖,示意阮青青走出去。阮青青聽話照做,男人從側面看著她清秀平靜的眉眼,也沒有說話。
  
  門外,暮色低垂,一股深山的寒意撲面而來。迎面就是一片山崖,足有十幾米高。也就是說,這間廢棄的廠房,藏在一片懸崖下方,而且是在一個深坑裡,周圍全是開鑿過的痕跡,碎石滿地,雜草叢生。看樣子,像是上世紀才會有的那種小採石場。廠房四周,全是高而密的竹林,幾乎遮住所有天空。這無疑使得廠房更加隱蔽。再向外望去,就是連綿起伏的青山。
  
  男人推搡著阮青青,沿著屋旁的一條小路,往懸崖後方走去。
  
  大概走了幾分鐘,穿過一小片竹林,眼前是一塊空曠的平地,滿地雜草,前方就是懸崖,深不見底。
  
  這時阮青青注意到,一字排開,種了四棵樹。它們看起來非常整齊,每棵樹之間的距離,彷彿用尺精確量過,大概兩尺的樣子。但它們又不太整齊,最高的已經有一人半高,最矮的才到膝蓋,從高到矮,倒像四個人在排隊。還有個相同點,它們都長得不夠茂盛,葉子稀疏枯黃。
  
  「站著別動。」男人將阮青青身子一扭,使她面朝懸崖和那四棵樹、背對著他站立。阮青青安安靜靜立著,像一尊纖細的木雕。懸崖下的風迎面吹來,吹得兩人衣物沙沙作響。
  
  然後阮青青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煙味兒。她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微不可察地偏過一點頭,餘光可見男人立在身後,一隻手指間一點紅光,另一隻手裡拿著匕首,慢慢地抽著一支煙。
  
  阮青青的脖子上起了一層細密的冰涼的汗。
  
  男人終於把煙頭丟在地上,用腳踩熄,而後把匕首從左手換到右手,抬頭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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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3 00:30:07 |只看該作者
第44章 搏命(1)

  駱平江原本已往青鳶山的方向開,掛了袁明的電話,掉頭就往市中心開去。
  
  他的腦海裡浮現多年前,阮青青坐在皮划艇上,抬眼偷偷看他時,那嬌俏可愛的模樣;也浮現幾天前,她扭頭不看他,說,我永遠不會背叛慕昀。那時她的神色冷漠而倔強。
  
  駱平江感覺到心臟部位空空的疼。他在心中對自己說,駱平江,欲速則不達。這些年,等她,是這樣。現如今,找她,也是一樣。
  
  市中心的夜生活剛剛開始,霓虹閃爍,車水馬龍,人流如梭。駱平江徑直找到位於商場一樓的那家女裝輕奢品牌專賣店。
  
  收銀台有兩個女孩,問:「先生,有什麼可以幫您?」
  
  駱平江掏出手機,給她們看吊牌照片:「我想找這件衣服。」年長些的服務員看完之後說:「哦,這是我們上周才上的新款,先生,這邊請。」她領著駱平江走到一排衣架旁,拿起條裙子,說:「限量款,每個碼只有一條,這是最後一條,大碼。」
  
  駱平江打量這條裙子,綢緞面料,淡粉色,有珠光,大V領,背後一個大蝴蝶結。價格1388。這家的衣服,偏愛粉嫩顏色和蝴蝶結裝飾,不少衣服都是同一個風格。
  
  駱平江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服務員:「哎,先生,你買不買?不要拍照。」
  
  駱平江笑了一下,快速把手機放回口袋,微微側身,擋住背後其他顧客和服務員的視線,低聲說:「有件事,能不能請你幫個忙?我妹妹,親妹,前幾天有人送了她這條裙子,能不能幫我查一下監控,是誰買了送她的?她應該穿S碼。」
  
  服務員臉上沒了笑,說:「不行,我不可能給你查,那不是洩露客戶資訊嗎?」她正要走,駱平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神色凝重而誠摯:「幫個忙,我妹妹……她是聾啞人,她還沒滿十八歲。但是最近,她已經幾天不回家了。長兄如父,我妹妹性格很單純,我怕她被人騙了。」
  
  服務員愣了一下,明顯想起了什麼,神色遲疑。
  
  駱平江彷彿沒有察覺,神色愁苦地說:「我妹妹長得很漂亮,又是聾啞人,你要是見過,一定有深刻印象。」
  
  服務員:「可是……我不能隨意洩露客戶資訊。」
  
  駱平江從口袋裡掏出幾張鈔票,飛快塞到她手裡,說:「不要這麼想,你這是在做好事,我只是想知道,是誰在追求我還沒成年的妹妹。」
  
  服務員飛快把錢塞進口袋,回了收銀台。過了一會兒,她抬頭,朝駱平江點點頭。駱平江走過去,螢幕上是一段監控畫面,就在收銀台正前方。他一眼就看到畫面中的曾曦,面容嬌美,神色羞澀,在用手語比劃著什麼。
  
  曾曦身旁,站著個中等身材的男人。駱平江牢牢盯著此人,他戴著頂漁夫帽,畫面裡只能看到半個下巴。他穿著衝鋒衣外套,身材挺拔,骨架結實。駱平江一看就知道,這個男人,肌肉核心力量非常強。
  
  兩人大概在吧台逗留了兩分鐘,男人付帳後,接過裙子,就和曾曦走了。
  
  「有沒有拍到正臉的監控?」駱平江問。
  
  服務員搖頭:「我記得他進來後,挑了這條裙子,就讓你妹妹去試,自己就坐在對面,我剛才看了,只有這個攝像頭拍到他。而且拍到也沒用,他一直戴著墨鏡。我當時還想,這人很酷啊,在室內還一直戴著墨鏡。」
  
  「那銷售資料呢?有沒有登記他的的資訊?」
  
  服務員再次否定:「沒有,他沒有登記,也沒有辦會員卡。」
  
  「刷卡記錄呢?」
  
  服務員的神色變得有點奇怪:「……也沒有。他當時是用現金付帳,現在帶現金的人很少了,我們還建議他用微信或者支付寶,但是他拒絕了。」
  
  駱平江讓服務員把這段僅有的監控視頻,發到自己手機上。他走出商場,望著低垂的夜色和茫茫人流,心中清晰地想:
  
  這絕不是那人第一次作案,甚至不是第二次。
  
  他的反偵察意識非常強,已經融入他的日常行為習慣裡。
  
  尋找他的蹤跡將非常困難。
  
  但是阮青青依然成功找到了他,甚至與他正面遭遇。所以才會有那個無聲的求助電話。
  
  可是,那人已走到今時今日,絕對是個亡命之徒。一個阮青青,加上陳慕昀,遭遇那人,只怕也不是對手。
  
  駱平江的心一沉。
  
  然而他現在得到的,只是曾曦和一個男人來買衣服的視頻,男人面目不清身份不明,根本算不得證據。
  
  還有什麼?他還能找到什麼痕跡?
  
  那人一定有車。
  
  這裡距離托養中心不近,那人一定會開車來——乘坐公共交通,會被太多監控鏡頭拍到,也會留下目擊證人。
  
  他一定不會把車停在商城的停車場。
  
  也不會停得太遠。
  
  駱平江抬起頭,商場一共四個門,眼前這個是主大門,門口車流量很大,一眼望去也沒有停車位。
  
  駱平江轉身又跑去另外三個門。有兩個門口馬路寬敞,劃有停車帶,但是處處有攝像頭。還有一個門位置最偏,光線陰暗,路窄不好走,車流和人流都比較少,更沒什麼攝像頭。路旁沒有停車帶,但是有些車擠在路邊和人行道上停著。
  
  駱平江對自己說,就是這裡了。
  
  駱平江沿著馬路望去,路邊有一家小賣部、一家速食店、一家傢俱店和一家水果店。其中傢俱店和水果店都比較大,占了兩個門面。駱平江走近一看,他們店門口都裝有攝像頭,卻不知道對外能拍到多大範圍,有沒有可能拍到他想要的東西。
  
  駱平江摸了摸口袋裡還算豐厚的鈔票,首先走進了傢俱店。
  
  二十分鐘後,駱平江回到車裡,看著手機裡那兩段都只有十幾秒的視頻。那是在那個人帶曾曦來買裙子的同一天,前後相差不到半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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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3 00:30:25 |只看該作者
第45章 搏命(2)

  只有水果店門口那枚攝像頭拍到了。第一段視頻,相距也非常遠,畫面也不夠清晰。那人把車停在街對角,然後帶著曾曦上車。看不清車牌號,但是能看出那是一輛黑色越野。
  
  第二段視頻,半個小時後,兩人從商場出來,回到車上。車開過了水果店門口。但因為角度原因,只拍到了副駕的曾曦,沒拍到開車的人。同樣因為攝像頭自上而下的角度原因,看不到車牌號。
  
  不過,車輛的型號卻一覽無遺。那是一輛豐田越野車,八成新,仔細看,車輪車身上沾有一些痕跡,像是泥漬。
  
  也許警方擁有技術手段可以放大、查清他的車牌號。可是僅憑這些,也不足以引起警方注意。
  
  但是駱平江不能再等了。因為青青他們,不能再等。
  
  駱平江深深慢慢吐了口氣,把頭埋在方向盤上,勁瘦的手背關節突出。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臉上有股狠意。
  
  那個人,出現在一個失蹤者身邊,不足以引起警方重視。
  
  如果曾經出現在兩個聾啞失蹤者身邊呢?
  
  網上關於上個月那名失蹤聾啞美少女的新聞裡,有家屬留下的懸賞電話。駱平江很快撥通,接起的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喂?」語氣不善。
  
  「你好,是甄蓉蓉的家屬嗎?」
  
  「是。你最好真的能提供有用的線索,想要騙錢的電話我們已經接了太多,你騙不了我們。」
  
  「我不是來騙錢的,也沒有甄蓉蓉的線索。我在懷城,我的一個朋友,聾啞女孩,十八歲,昨天也失蹤了。」
  
  對方沉默片刻,問:「那你為什麼要給我打電話?」
  
  「你是甄蓉蓉的……」
  
  「我是她哥,親哥。我叫甄鳴浩。」
  
  「我懷疑她們是被同一個人帶走的。」
  
  甄鳴浩的反應很快:「為什麼?」
  
  駱平江把曾曦失蹤的情況,簡要說了一遍,而後道:「但是因為她失蹤時間太短,父母又不報案,無法證明失蹤,警方不予立案。我現在查到,那個人曾經送了她一條昂貴的裙子,我還查到了監控,拍下了那個人的車子型號,只是沒拍到車牌。」
  
  甄鳴浩:「那又怎麼樣?這和我妹妹失蹤有什麼關係?」
  
  「如果那輛車,在你妹妹失蹤前,也曾在她身邊出現過呢?我是通過那條裙子查到的,在專賣店所在的商場外,有監控拍到了他們。你仔細想想,妹妹失蹤前,有沒有類似的不同尋常的情況?」
  
  甄鳴浩靜默了幾秒鐘,突然間聲音就有些哽咽:「我記得她那段時間,好像也多了兩條漂亮的新裙子,但她說是自己買的,我們都沒在意。有一條還在她的衣櫃裡!我現在就去找!」
  
  駱平江心思一動,說:「我把我這邊的裙子照片發給你,你看看,是不是同一個品牌。」
  
  兩人互相添加了微信,很快,甄鳴浩就把照片發來了。
  
  同一個品牌,不同款式,同樣粉嫩的顏色,同樣的蝴蝶結。
  
  「我現在就去找負責的刑警!」甄鳴浩說。
  
  駱平江:「等一下。」他把自己從一條裙子出發,找到嫌疑人和車輛監控的過程和方法,簡明扼要說了一遍,然後說:「那人非常謹慎,戴著墨鏡帽子,車也停得很偏。但只要你能說服那邊的員警,查實是同一個人、同一輛車,就足以引起兩地員警的高度重視,出動大批警力去抓他。」
  
  甄鳴浩很敏銳:「抓他?去哪裡抓?你還查到什麼?」
  
  駱平江平平靜靜地說:「他最後出沒的地方,他的老巢。」
  
  駱平江對甄鳴浩這麼說,並非無的放矢。
  
  那人的車輛狀態,說明他經常跑野外。
  
  曾曦昨天去了青鸞山,失蹤。
  
  今天阮青青和陳慕昀去青鳶山找曾曦,也失蹤。
  
  這說明那人綁架了曾曦一天一夜後,並未走遠,雙方才有可能遭遇。
  
  所以那人的老巢就在青鳶山附近。
  
  中途,駱平江拐回家一趟,換了迷彩服和山地靴,隨手抓了個背包,裝了防身甩棍、攀爬繩索、指南針、手電筒、水、麵包和巧克力等等,戴上戰術手套,又帶了件厚衣服。
  
  一個小時後,他驅車來到青鳶山腳下,眼前是黑黝黝的山峰和一條僻靜的山路。這座山在偏遠的縣道旁,幾公里內他都沒看到有攝像頭。
  
  無論是戰友袁明那頭,還是甄鳴浩那頭,都不確定多久才能有消息。駱平江毫不猶豫地一個人開著車,駛進黑暗的深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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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3 00:30:37 |只看該作者
第46章 搏命(3)

  「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寂靜的山風中,阮青青忽然開口。
  
  男人看著她。
  
  「和我一起的那個男的,他在哪裡,怎麼樣了?」
  
  男人嘴角一扯:「殺了。」
  
  阮青青靜默了一會兒,似已絕望,又說:「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
  
  「你覺得我會答應?」男人覺得十分可笑。
  
  「可是我現在只能求你,因為什麼都是你說了算。我是……善兒托養中心的半個負責人,我姨父想把中心賣掉,不管中心的那些聾啞孩子。我一直不肯,和他硬扛著,想讓聾啞孩子們得到妥善安置。可現在,我失蹤了,中心就他一個人說了算,那些孩子就要遭罪了。那裡頭有十一個女孩,七個男孩,你能不能幫我個忙,讓我留下一份聲明,聲明將我名下的產權都轉到……轉到我一個朋友身上,把聲明寄給他,他會幫我照顧好那些孩子,這樣我就放心了。」
  
  男人犯案數起,還是第一次有人在臨死前,對他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冷笑:「我為什麼要幫你?你是不是想耍什麼花樣?」
  
  話音剛落,匕首抵上了阮青青的後心口。她感覺到微微刺痛,慢慢低下頭,自嘲地笑笑,說:「我能耍什麼花樣?打也打不過你,跑都不知道往哪裡跑。待會兒你只要給我紙和筆,寫好聲明,寫完給你看。我最放不下的,就是那些聾啞孩子,他們生下來就不會說話,也聽不到這個世界的任何聲音。他們從來沒被任何人、任何事玷污過!淺水是喧嘩的,深水是沉默的,呵……他們可比我們這些普通人強多了。你只是舉手之勞,就能替我照看十幾個聾啞孩子,求你了。」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說:「轉過來。」
  
  阮青青慢慢轉過來,眼眶裡全是寧靜的眼淚。
  
  「你真的這麼想?」
  
  阮青青彷彿沒察覺他的審視,輕輕點頭,說:「否則我一個湘城大學的畢業生,大好前途,為什麼不留在湘城工作,跑回懷城接手入不敷出的托養中心?我都是為了他們啊。」
  
  男人沒吭聲,這倒是跟他之前掌握的情況一樣,這個女人的確是湘城大學高材生,回懷城後也一直沒出去找工作。
  
  他又問:「你們中心,還有一個十五歲、一個十六歲的女孩?」
  
  阮青青彷彿沒懂他問話的含義,也不問他為什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只是溫順點頭:「是的,最大的都沒成年。」
  
  「行,我讓你寫。」男人笑了,「看你還能折騰出什麼花樣。」
  
  走回屋子的路上,男人忽然問:「那句話你從哪裡知道的?」
  
  阮青青:「哪句話?」
  
  「淺水是喧囂的,深水是沉默的。」
  
  「淺水是喧囂的,深水是沉默的。饑餓和愛情統治著世界,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英國詩人雪萊,這麼有名的詩,我上大學的時候,就很喜歡。」
  
  兩人重新回到屋裡,原本縮在籠子一角的曾曦立刻爬起來,她哭得眼睛通紅,看到阮青青活著回來了,又喜又悲。
  
  「她很關心你。」男人說。
  
  阮青青望著曾曦,神色悲傷中帶著溫柔:「是啊,她就像我的親妹妹,最聽我的話了。」
  
  男人在舊沙發坐下,一抬頭,發現阮青青也坐下了。
  
  籠子裡的曾曦,也看得愣住了。
  
  男人瞬間冷臉:「誰讓你坐的?」
  
  阮青青低眉垂首:「我不是……要寫聲明嗎?」
  
  男人露出不耐煩的表情:「這裡沒有紙和筆,明天拿給你。背對著我跪下,雙手放在身後。」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把束口帶。這種塑膠束口帶看著細軟,可若將雙手反綁住,靠阮青青那纖細的手腕,幾乎不可能掙開。
  
  阮青青沒動,她看著男人,繼續說道:「你看,我們……要不要做個交易?」
  
  男人難以置信:「你有病吧?是不是我暫時不殺你,讓你覺得我是個大善人?」
  
  阮青青的臉色還是蒼白的,但是神色透著執拗:「你不是大善人,我也不是。你不是喜歡聾啞女孩嗎?我可以幫你啊,我只想要活下去。」
  
  男人「哈」了一聲,拿匕首指了指她的臉:「你以為自己算什麼?我需要你幫?」
  
  阮青青又細聲細語地說:「話不能這麼說,我知道你很厲害,做了幾次案,也沒被員警抓到……」男人神色微變。
  
  「……但你一個男人,總是出現在聾啞女孩身邊,次數多了,就一定會引人注意。你會越來越難,身上的嫌疑也會越來越大,警方遲早會注意到你。」阮青青說,「你覺得我不算個什麼東西,可是曾曦昨天一走,我就知道她不是去廣東,是被你帶走了。今天一早我就找到了那你。我一個普通人都能發現,員警遲早也能發現。所以,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其實你心裡也清楚吧,越來越難了。但是,如果有一個女助手,你就會有一個全新的開始,更加安全,員警絕對不會懷疑到我們身上。」
  
  男人盯著她,露出譏諷的笑:「我憑什麼相信你,好好的人不做,和我來做山裡的鬼?」
  
  「山裡的鬼能活。」
  
  「剛剛你還說心疼那些聾啞丫頭,現在又要來幫我?」
  
  「你不也喜歡她們嗎?」
  
  男人一愣,哈哈大笑,笑得胸膛震動,笑得都喘了氣。阮青青被他捉來至今,第一次看到他笑成這個鬼樣子,連曾曦都看呆了。
  
  笑罷,男人抬頭盯著她,目光依舊陰寒:「你確實和其他女人不一樣,你很狡猾,很會哄人,還狠得下心。你說得也有點道理。可是,我一旦放了你,怎麼能相信你會死心塌地幫我,而不是去員警那裡告發我?」
  
  阮青青神色黯淡,雙手緊緊交握放在膝蓋上:「這種事,只要做了一次,就是共犯,脫不了罪。你這麼厲害,經驗豐富,找一個絕對安全、可控的機會,讓我幫你弄一個聾啞女孩回來,藉此驗證我的誠意,應該不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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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3 00:30:48 |只看該作者
第47章 搏命(4)

  男人沒說話。
  
  阮青青:「為了活命,我願意做你的長期搭檔。」
  
  男人冷笑:「這種事,哪有那麼容易?還是殺了你更省事。」
  
  阮青青看著他。直覺告訴她,他心動了,只是依然充滿懷疑。這份懷疑如果不打消,他的殺心就一直在。
  
  阮青青轉頭,看向籠中的曾曦,斟酌道:「我現在——就可以向你證明我的價值。」
  
  男人順著她的視線也望向籠子,也來了興趣:「怎麼證明?」
  
  阮青青的神色終於透出幾分無情,看著惶恐不安的曾曦,就像看著自己手裡的籌碼:「她來這裡兩天一夜了,是不是一直戰戰兢兢?既不聽話,也不開心?她的性格我非常瞭解,你給我些時間去開導她,保管還給你一個真心實意、溫柔可愛的老婆。」
  
  男人盯著曾曦,好一會兒,眸如深墨。
  
  半晌後,他說:「好,給你半個小時,要是做不到,我就埋了你。」
  
  ——
  
  夜裡的山路,遠比白天難走,視野更是受限。駱平江一路搜尋上來,等他開到半山腰那條斷頭路時,夜色已經深了。
  
  他果斷下車,打著手電筒搜尋,很快就發現那片鮮豔的野花海,還有竹林、藤蔓植物,並且發現不少枝條被人折斷的痕跡。
  
  曾曦昨天先來的這裡。他想。
  
  然後他就發現了藏在荒草裡那條廢棄的黑色碎石小路。路口的樁子被人移開,他蹲下查看,路面有車輛碾壓過的大量痕跡,但是車輪印模糊不清。
  
  他又想:路樁是阮青青和陳慕昀移開的,因為上面沾有新鮮的泥土,而兇手如果通過一定會令其歸位。
  
  駱平江驅車開上這條小路。
  
  沒多久,就到了盡頭,那片高山草甸。此時天空黑沉,周遭伸手不見五指,駱平江帶了甩棍,拿著強光手電筒,無聲無息走進草地,開始一寸一寸地搜尋。
  
  他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懸崖邊,荒草地,泥土濕潤。這裡有清晰的一組車輪印,他去網上找了豐田那款越野車的車輪印照片,一模一樣。
  
  此外,他還發現了人的腳印。
  
  四個人的,兩男兩女。一雙男腳印是運動鞋,一雙男腳印是皮鞋。陳慕昀哪怕不上班也是穿商務裝、皮鞋,隨時待命。
  
  女鞋印一雙是運動鞋,看起來和阮青青的腳大小差不多。另一雙卻是細跟皮鞋。
  
  此外,駱平江還在自己的車附近,發現了另一輛車的車輪印。他也與網上陳慕昀開的那款轎車車輪印作對比,符合。但是這輛車,留下了急掉頭的痕跡,又沿來時的路,往山下去了。
  
  而駱平江循著那輛越野車的車輪印,在荒草地的另一側,發現了一條非常隱蔽的被長草遮蓋的路。越野車從這裡下山了。
  
  駱平江立在夜色裡,神色越來越凝重。
  
  不對,這完全不對。
  
  他們明明逃脫了,為什麼依然失聯?
  
  寒冷的山風迎面而來,駱平江告訴自己冷靜下來,一定有一個真相,就藏在矛盾的表像下。
  
  ……
  
  逃脫的是一輛車,車上卻不是三個人。
  
  如果,是三人,現在他們早已報警歸來。
  
  如果,逃脫的是阮清苓一人,為了陳慕昀,她一定會報警。
  
  如果,逃脫的是阮清苓和陳慕昀兩個,不管陳慕昀與阮青青的關係變得多糟糕,以陳慕昀的品性,絕不會見死不救,一定會第一時間報警救阮青青的命。
  
  除非,陳慕昀報不了警——他受了重傷,或者失去了意識。
  
  於是阮清苓拿了他的手機,謊稱是阮青青,拖延時間,沒有報警。
  
  駱平江的眼睛冷得像霜刀——阮清苓想要青青丟掉性命!
  
  而真相就是,今晨遭遇後,只有阮青青一個人,被兇手帶走,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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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3 00:31:06 |只看該作者
第48章 詭譎(1)

  阮青青走到鐵籠前,男人跟在她身後。曾曦坐在牢籠一角,慌亂地望著他們。
  
  阮青青隔著欄杆握住曾曦的手,想了想,轉頭對男人說:「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男人皺眉。
  
  阮青青淡淡笑著:「哪個女孩和閨蜜說心事,能讓男朋友在邊上偷聽?」
  
  男人錯愕,看向曾曦,而後笑了,他看了眼阮青青,說:「別耍花樣!」然後走出了鐵門,打了反鎖。
  
  曾曦淚汪汪地比劃手語:你還好吧?
  
  因為長久未睡,阮青青的眼睛泛著血絲,臉上還有之前被男人揍出的淤青,整張臉清寒得嚇人。可她的眼睛卻很亮,是那種叫人看了心裡有點發毛的亮。
  
  阮青青摸摸她的頭,說:我沒事,別擔心。別的不多說,接下來,你一定要按照我說的做。
  
  曾曦惶然望著她,眼淚再次流下來:他會不會殺了我們?是我太蠢了,被他騙,我應該聽你的話,都是我的錯……
  
  阮青青抓住她的手打斷:你沒有錯,是他禽獸不如!不要再浪費時間,我們一定要活著出去!
  
  曾曦聽得怔忪:你有辦法逃出去?
  
  阮青青靜默,然後神色更加堅毅:暫時還沒找到辦法。但是我一直在努力,剛才他想殺我,現在不也被我成功拖延時間,留了一條命嗎?
  
  曾曦露出欣慰又難過的笑:你一直很聰明,只要有機會,你一定要逃。可是,我沒希望了,他說我到死都不會離開這個籠子。
  
  阮青青:別聽他的,他那是嚇你。你怎麼能這麼快就認命!你還沒滿18歲,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和大家一起慶祝嗎?我要活著出去,你也要活著出去。而他,最後一定會被員警抓住。聽我說,他對你非常癡迷,我推測他很想像真正的情侶那樣和你相處一段時間。我要你現在開始,就調整對他的態度,不要再被他擺弄,你要有意識地去影響他——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這樣,你就不會再受罪,我也能有時間去想逃出去的辦法。但是,你要答應我,不管將來……咱們會遭受多大痛苦,哪怕我死在你前頭,你也要扛到最後一刻,不要放棄。
  
  曾曦已淚流滿面。她望著阮青青清秀堅定如冷玉的容顏,心想,青青怎麼可以這麼聰明,這麼冷靜,對我這麼好呢?她突然感覺到一股悲傷而強韌的力量,湧上心頭。她想,我不可以拖青青後腿,哪怕我死定了,也要幫青青,只要她能活著出去,我也甘心了。
  
  她用力擦掉眼淚,點頭:我聽你的,什麼都聽你的,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
  
  男人打開門,回來了。阮青青和曾曦同時望去。
  
  他手裡拎了把錘子,大概半臂長,鐵色暗沉。阮青青看得心頭發寒。而他神色淡然地看她一眼,把錘子往褲腰帶間一插,問:「調教得怎麼樣?」
  
  阮青青露出清淺的笑,不答,看向曾曦。
  
  曾曦原本靠坐在籠子裡地上,慢慢坐直,變成跪坐姿勢,雙手放在膝蓋上。她凌亂的頭髮不知何時已理得整整齊齊,抬起頭,望向男人,笑著手語:你回來了。
  
  在他的世界裡,她的笑容曾經比蜜糖還甜蜜,她的眼睛曾經比鑽石更璀璨。
  
  像是漫漫長夜裡最清澈的一束光,只對他綻放。
  
  男人愣住了。
  
  他一步步走到牢籠邊,盯著她彷彿初見般驚世的容顏。
  
  曾曦雙手已攥出汗來,眼看就要控制不住雙手發抖。就在這時,阮青青的手伸進籠子,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胳膊。曾曦突然就得到了安撫,突然不慌了,她放鬆十指,抬頭迎著男人病態的目光,繼續笑靨燦爛如花。
  
  男人的喉結無聲滑動了一下,說:「滾。」
  
  曾曦一驚。
  
  男人立刻手語:曦曦,我不是說你。
  
  他冷冷看向阮青青。
  
  阮青青也不放心曾曦和他單獨呆著,但現在兩人沒有任何違抗他的能力,她只能深深看曾曦一眼,而後小聲問:「我去哪裡?」
  
  男人當然不會讓她離開這屋子,但他此刻心潮澎湃難耐,實在沒心情再去管這個多餘的女人,頭往後一偏:「去裡面。」他指的是阮青青之前短暫待過的那間臥室。
  
  阮青青只好走了進去,門「嘭」一聲在背後關上,落鎖。
  
  阮青青閉上眼,在心中說:曾曦,堅持住,保護好自己,你一定可以。
  
  可儘管這麼想著,儘管一切都在按照計畫進行,她的眼淚還是慢慢滲出來。
  
  男人關了頭頂明亮的白熾燈,又開了牆角一盞昏黃的小燈,掏出鑰匙,打開籠子,走進去,又鎖上,人還沒轉身,就有一雙手從背後伸過來,摟住了他的腰。
  
  男人後背微僵,轉身,看到曾曦烏黑如雲的髮頂,和低垂的美麗眉眼。
  
  他「呵呵」一笑:主動抱我?怎麼,你不再覺得我噁心了?
  
  曾曦心中一抖,他完全看穿了她的心思——噁心,她快被噁心壞了。完了,是不是騙不了他?曾曦的手差點也發抖,可就在這時,眼前浮現阮青青剛才的囑咐——
  
  不要害怕,他再變態,也是個人,是人就有心理弱點。他對你有慾望,所以其實不是他在控制你,而是你在控制他。
  
  曾曦,不要害怕伸手去觸碰惡龍的棱角。
  
  曾曦鬆開他,比劃:我從來沒這麼想過,不然之前不會和你在一起,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這兩天,我只是感到害怕。
  
  男人不吭聲,像根木樁子似的,也沒動。
  
  我們去那邊坐下好不好?——曾曦哄道。
  
  男人任由她拉著,在床邊坐下,他說:果然啊,為了活命,你也可以變得這麼下賤,是我小瞧你了。女人都這麼賤!
  
  曾曦的心都快要繃碎了,眼淚又要掉,拚命忍住,低著頭,展開溫柔的笑,告訴他:不是的,是青青告訴我,要換一個角度去看這件事。你是因為喜歡我,才把我帶回來的,對嗎?
  
  男人「哈哈」笑了:是!
  
  曾曦:青青勸我說,既然走到了這一步,怎麼才能舒服地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她問我夢想是什麼,你知道的,我是個聾啞人,沒錢沒學歷沒前途,人生基本沒希望。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找到一個真心愛我的人,和我一起生活。我的夢想很小很小。那現在,被你帶到這裡,難道就不能完成我的夢想了嗎?其實差別並不大啊,你想要的,和我想要的,是一模一樣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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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3 00:31:19 |只看該作者
第49章 詭譎(2)

  男人不說話,神色陰晴難辨。
  
  曾曦大著膽子:只不過,你這兩天,嚇到我了。
  
  男人冷笑。
  
  曾曦的勇氣卻在交談中,奇異的一點點累積起來。她甚至有種直覺,他看著冷酷,沒有反應。但他並不是完全沒有聽進去她的話。他也在試探她!
  
  曾曦抬起頭來,她的神色更放鬆了,溫柔、可愛、依賴,眼中甚至有了嬌氣的情意,她說:青青最後問了我一個問題,就是這個問題,讓我現在可以心平氣和地和你待在籠子裡。
  
  男人:什麼問題?
  
  兩行比水晶更剔透的淚水,從絕色少女的深瞳滑落。那淚水能夠滴到任何一個男人的心上,只要他沒瞎。
  
  她說:她問我,還愛不愛你?
  
  男人的神色終於有些怔忪:那你還愛嗎?
  
  曾曦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忍下心頭的噁心和恨意,對自己說:親他!親下去!就當被狗啃了一口。青青說的,只有活下去,才能把這個惡魔送進監獄!
  
  曾曦摟住他的脖子,閉眼就親了上去。在他作案前,他親過她幾次,但她從未主動。這是第一次,她主動索吻。熟悉的觸覺和味道,令兩人同時心頭一顫。男人終於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了她。而曾曦心想:我真是瞎眼了。她也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也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牢籠裡的氣氛奇異地變得溫馨柔軟起來。
  
  在一個漫長的法式深吻後,曾曦靠在他懷裡,她的心怦怦跳,終於也有了一點信心,反過來影響這個男人。她在他懷裡小心翼翼比劃:我很睏很累,這兩天都沒睡好,現在我們和好了,終於可以安心,你陪我好好睡一覺好不好?
  
  之前兩天一夜,這禽獸雖然對她極盡折磨羞辱,甚至屢次扒光她的衣服,但是並沒有跟她做男女間最後那件事。他似乎還在享受前奏。
  
  青青剛才知道後長舒了口氣,說,能拖一天是一天,儘量不要讓這個禽獸碰她。但是,萬一真的發生,她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不要受傷。然後,儘量爭取更多對己方有利的條件。
  
  男人回答:好。摟著她,並肩躺在了床上。
  
  曾曦說:我知道你這些天也很累,先好好睡一覺好不好,誰都不是鐵打的。我已經想通了,我就在這裡,任何時候都屬於你,永遠不會離開你,我們的日子,還很長,我們好好過下去。
  
  他沒說話,只是摟著她的雙臂彷彿鐵鉗,收得非常緊,緊得她有點踹不過氣。然後他的嘴唇動了一下,曾曦聽不到,但在光線裡辨認出唇語是「好。」緊接著,她放在他臉上的一隻手,感覺到了濕潤的液體。這令她心頭一震。
  
  然後她再也不能做任何手語,因為他將她的頭牢牢按在懷裡,幾乎是整個人將她圈起來。此刻,他給她的感覺,像個終於找到家的孩子,全身的勁都卸下來,緊緊依偎在她身上。
  
  又過了不知多久,精神極度緊張恐懼了兩天一夜的曾曦,終於也抵擋不住睡意,在他懷裡睡著了。
  
  只是曾曦不知道的是,到了夜半三更,男人又習慣性在夜裡被噩夢驚醒。他感覺到雙眼的澀意,伸手擦去眼角的一點淚痕。懷裡抱著溫軟一團的女孩,令他有回到昔日人生的錯覺。他低頭看著曾曦,臉上冷酷得沒有半點表情。
  
  以往每一個,都是一樣的。
  
  她們每一個,都像曾曦這樣稚嫩、純潔、美麗,彷彿一朵朵初初綻放的百合花,落在他手裡。
  
  只是後來,她們在籠子裡,免不了一天天凋零。她們變得削瘦,蒼白,神經質,又髒又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終於有一天,他發現曾經心愛的女孩,已變得面目全非,早已認不出是最初那個人。
  
  既然已經不是他愛的人,那就可以殺掉了。
  
  ……
  
  他把她們都埋在屋後,殺一個,種一棵樹。現在,已經有四棵了。有時候他就坐在一把老籐椅裡,望著那些樹,總覺得某一天,她又會回來。
  
  果然,過不了多久,他又會在人群中發現新的「她」。
  
  ……
  
  但是,現在他懷裡這個,不打算凋零了。她如果真的在他的牢籠中,日復一日的璀璨美麗,永不改變永不離去,他該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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