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4031|回覆: 1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心寵 -【鬼臉娘娘(十二宮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2-11-16 10:28:4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心寵 – 鬼臉娘娘(十二宮之二)

她討厭他!
她都已經用行動表示想嫁有恩於她的慶安王爺,
貴為皇上的他,要什麼女人沒有,偏偏就愛招惹她,
甚至用慶安王爺做餌,想要誘拐她的吻!
但最最可惡的是,他當著王爺的面,讓她萬分難堪還不夠,
又當下宣稱要娶她為後,甚至拿她全家人的性命威脅她,
逼得她不得不嫁,但是她拒做皇後,渴望早日被打入冷宮……
他喜歡她!
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討她歡心,
所以同意等她心甘情願,才和她做真夫妻,
所以訂制面具,讓她以鬼臉娘娘之姿見人,免去人情是非,
原以為漸漸融化她的心,誰知,慶安王爺一現身,
她的眼裡只有別人,根本容不下他!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22-11-16 10:29: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她的髮間紮著一束草。

  紮草為標,賣身葬父——這是世人都聽說過的事情。

  然而今天,她跪在街邊,在這明晃晃的日光下,雖賣身,卻非葬父。

  她不太記得父親的模樣。很小的時候,娘和她就被夫人趕出來。所謂夫人是父親明媒正娶的妻子,而她娘不過是一個小小妾室。

  夫人做了天下女人都會做的事,趕走勾引自己丈夫的女人。

  其實,這做法無可厚非,她心裏並不憎恨那位夫人,她憎恨的,只有花心又無法負責的父親而已。

  假如今天真是父親死了,她絕不會賣身為他掙一寸墳地。

  今天,她跪在這街邊,為的是她病重的娘。

  自從被夫人趕出門後,她與娘就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僅靠娘刺繡為生,日子只比乞丐稍微好一些,所賺銀兩只夠果腹,困頓的她們沒資格生病。

  然而,操勞傷心的娘終於病了,在她十六歲的這一年。

  她慶倖自己已經懂事,至少,懂得世上還有賣身賺錢這回事。

  不過,說是一回事,做起來果真是知易行難,哪怕之前鼓足了天大的勇氣,當跪在街邊紮草為標時,她仍是羞赧得不敢抬頭。

  她選擇了人來人往的客棧門口,選擇天氣晴朗的晌午時分。

  面對四周的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她覺得自己的雙頰越來越滾燙,雖非感染風寒,卻似乎越來越潮紅。

  「你要賣身?」

  忽然,她聽到一個聲音。

  聲音如風,在四周喧囂聲中隱約飄來,她懷疑自己是否聽得真切,只是幻覺。

  抬起頭,她看見一個白色人影,在午後的風中衣袂飛揚。

  他是誰?她看不真切。

  因為背光的關係,對方的眉目處於一片朦朧之中,她能看到的,只是太陽光在這高大身影周圍暈出的光環。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是男子,而且年紀尚輕。

  「對,我要賣身。」她低下頭回答。

  午後的陽光過於強烈,照得她的雙眼流出眼淚,否則,她還可以多看對方一眼,看清他的五官。

  「賣身葬父?」對方又問。

  「不是葬,也不是父。」

  「那是……」充滿疑惑的語氣。

  「我娘親病了,需要錢。」她言簡意賅地回答。

  「只因為病了,就值得賣身?」口氣輕蔑,似乎對她的做法不認同。

  「公子認為怎樣才算值得?」她立即倔強地反問。

  「良家女子賣身,大多是為埋葬自己的親人。」他委婉地道出一般狀況。

  他的意思是,她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嗎?除非她母親死了,才值得賣身?

  「若我娘親死了,我反而不賣。」聽到他的看法,她越加不服,厲聲駁斥。

  「哦?」對方不解,「為何?」

  「死者已矣,葬在哪兒,有無墳地,我認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讓我娘活下去。」她語意堅定,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滾落而出。

  跪在這裏已經夠委屈,心中擔憂母親的病情,為何還得接受這樣無聊的責問?

  對方震住,沒料到她會如此回答。

  眼前的她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悲苦卻堅強的氣息,強烈地射進他的心裏,引起一陣莫名騷動。

  「我明白了,」好半晌,他才輕聲回答,「這裏有一百兩,夠你娘看病嗎?」

  一百兩?

  她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她與母親五年的生活費,也不到一百兩。

  「我只要十兩就夠了。」她聽見自己顫聲答。

  「我說了一百就一百。」他闊綽地出手,將現銀放在她面前。

  四周圍觀人群頓時騷動起來,沒想到世間有如此大方的買家。

  「公子……」她抹乾淚水,站了起來,「我這就跟你回家,做牛做馬伺候你一輩子。」

  「不需要。」他微微一笑,「我幫你,只是因為你剛才的解釋讓我吃驚。」

  落下話,他便轉身離去,飛揚的白衣在陽光下變得像泉水的泡沫一般透明,遠遠看著那背影,她甚至以為他會騰雲化仙,消失在空中。

  她想追上去再說些什麼,然而,卻只是怔怔地佇立在原地。

  她的胸中蓄滿遺憾,別說他的名字,就連他的臉,她都沒瞧清楚。

  「他是誰?」不用她開口,自然有旁觀的好事者代她發問。

  「對啊,他是誰?」出手如此闊綽,還不求回報,當然會變成市井之中最熱門的談論焦點。

  「你們不知道?」從客棧走出來的店小二,沾沾自喜地道:「他可是個大人物!」

  「哦?快說、快說。」眾人立刻圍住店小二,催促他道出更多內幕消息。

  「昨兒他住店,就是我伺候的。」小二滿臉得意樣,「打賞的銀子就不下五兩,我知道他肯定是個貴人,於是站在門口偷聽了兩句,聽到他的隨從叫他王爺。」

  「王爺」眾人大駭,「京城來的?哪一個王爺?」

  「孤陋寡聞了不是?還會是哪個王爺?這麼年輕的,也只有一人。」瞧眾人屏息以待,店小二笑著揭曉謎底,「慶安王爺。」

  「慶安王爺魏明倫」眾人愕然,好半晌沒再出聲。

  魏明倫……這個名字傳進她耳中,烙下深印。

  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十六歲這一年,在這午後的街邊,明晃晃的日光下,那個白衣如仙的男子——魏明倫。

  十六歲那年的記憶,就像惡夢,椎心刺骨,每次憶起都讓她全身冰涼。

  然而,在冰涼中居然還殘存著一絲溫暖——她知道,那股溫暖來自於救助她的陌生人,魏明倫。

  慷慨解囊的百兩紋銀終究沒能救回她母親的性命,在一個彩霞滿天的傍晚,母親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所幸,母親死得安詳,在柔軟的絲棉覆蓋中,在湯藥的舒慰下,毫無痛苦地離去,這對她來說,已經夠了。

  孰料,命運之輪在母親去世的那一刻忽然猛烈旋轉,她,從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突地變成學士府的千金大小姐。

  原來,父親的悍妻也在差不多時間染病身亡,膝下無子的孤獨感,致使這個曾經拋妾棄女的男人,千里迢迢找到了世上唯一的血脈。

  於是,她搖身一變,成為萬人傾羨的學士千金,閨名玉玄。

  孟玉玄?

  時隔多年,每次聽到別人這樣喚她,她還是會以為在呼喚他人。她覺得自己仍是母親口中的「囡囡」,再沒有別的名字。

  無論是孟玉玄,還是學士千金,抑或整座雕梁華美的學士府,對她而言,都是陌生。

  她寧可過回從前流浪的生活,在天地間自由行走,做一隻無名無姓卻充實快樂的飛燕,也比在這兒天天對著親不親、仇不仇的父親強。

  之所以願意承受束縛,面對所有不適,是因為懷揣著一絲冀盼吧。

  她總想著,有一天若能再遇見他,遇見那個救助自己於絕境中的白衣公子,她將傾盡全力報答他。

  回到父親身邊,是唯一有機會見到他的方式,但機會仍然十分渺茫。

  然而,為了這份渺茫,她心甘情願犧牲一切自由。

  「小姐、小姐!」

  站在梅樹下,她正採摘著青梅,忽然聽到丫鬟翠萍的聲音,她回過眸去,只見胖妞跌跌撞撞從遠處奔來,十分火急的模樣。

  「什麼事?」見狀,她只淡淡地問。

  「今日府中宴客,老爺請你打扮妥當,到前廳去。」翠萍氣喘吁吁的轉述老爺的吩咐。

  「宴客便宴客,與我何干?」玉玄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

  「哎呀,今兒來的都是上客,」翠萍神秘地附到她耳邊低語,「宮裏來的。」

  「宮裏?」眉間一顫,她終於動容。

  宮裏……會有他嗎?

  「小姐,你猜得沒錯,」瞧出她的想法,翠萍笑說:「從前你提過的慶安王爺也來了。」

  她手中的籃子忽然變得沉重,差點兒摔到地上。

  他來了?終於可以見到他了

  眼中頓時泛起淚光,她激動的胸口起起伏伏,好半晌不能言語。

  「老爺怎麼把他也請來了?」終於,玉玄聽見自己輕聲問。

  「小姐,都回府這麼久了,你怎麼還管自己的爹叫老爺啊?」面對小姐的倔強,翠萍不由得搖頭。

  「因為自我記事起,他就是老爺。」

  雖然認祖歸宗,可是她永遠也不能忘記那段淒涼的歲月。堅持這個稱呼,代表了其實她並沒有原諒,否則,就像是背叛娘親,讓她愧疚。

  「好好好,老爺請你快更衣。」翠萍拗不過,只好由著她。

  「更衣?」她思忖片刻,搖了搖頭,「不,我就這個樣子。」

  「什麼」翠萍吃驚,「小姐,慶安王爺可是你……最重視的人啊,不為虛榮,為了他,你也該打扮打扮啊。」

  「平時什麼樣,就什麼樣。」她笑答。

  的確,有什麼好偽裝的呢?反正他們初見之時,她紮草為標,樣子更為不堪。

  若是將來還有相處的機會,她倒希望讓他看見平常的自己,真實的自己。

  他還記得她嗎?還記得那個豔陽下悲戚可憐的她嗎?

  呵,恐怕早已拋諸腦後了吧。素有俠肝義膽的他,似這等解囊相助的壯舉做得多了,又怎麼還會記得三年前的小事?

  但就算不識得,她也不會覺得失落。

  不識便從今日相識,她有信心,讓他從此記住她。

  心念一定,玉玄臉上的氣色頓時有了不同,泛起微微緋紅,眼中也乍放亮彩,她提起裙子,如柳隨風地往前廳而去。

  手提著籃子,她原本打算用籃裏青梅釀酒,就像娘親每逢春日常做的那般。

  但今天,她打算煮酒,獻給心中傾慕的男子。

  正這樣想著,走著,忽然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重重打在她身上。

  她怔住,仔細一看,竟是一顆石子。

  那石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驟然打在身上,倒有幾分疼痛。

  她本以為是簷上磚瓦不實,但抬起頭一看,卻見一黃衫男子倚著大樹,邪肆地對她微笑。

  他是誰?下人?客人?

  這張面孔如此陌生,但看他衣著,卻是上好的綾緞,不似寒酸之人。

  望向他的眼,有一種狂放不羈的意味,配上英俊五官與此刻斜倚的姿態,倒有一種世外仙人的感覺,然而,卻是個遊戲人間、極盡頑劣的仙人。

  「你是何人?」玉玄拾起那枚石子,「這可是你所射?」

  「不是射,是彈。」對方依舊笑咪咪的,做了一個指間一彈的動作。

  「又不是三歲孩童,還這樣撒野!」她故意擺出冰冷神情,「若你是我府中人,請自行去找管事領責。」

  「若我是客人呢?」他眉一挑。

  「如此無禮之客,恕本府不留。」玉玄與他硬碰硬,不甘示弱。

  「姑娘生氣了?」他莞爾地睨著她。

  她不答反問。「若是你無端端被石子打了,你會高興?」

  「我聽說孟學士有一位很愛生氣的千金,想必就是姑娘你吧?」聽了她的駁斥,對方益發笑得歡暢。

  「公子何出此言?」玉玄真的動怒了,「什麼叫很愛生氣?萬事皆有因,無緣無故,我會生氣?」

  打了人還在這裏廢話連篇,簡直匪夷所思!若非他身分不明,按她的脾氣,早放狗咬他了。

  「我彈石子,也是事出有因。」他儼然有理的為自己辯解。

  「哦?」玉玄雙眸瞪著他,「何故?」

  「方才我喚你三聲,你應也不應,急匆匆往前走,像是要趕會情郎,所以我只好順手撿了石子……」他一雙眼睛似有魔力,能洞察人心。

  「就因為我沒答應,你就打人?」被看出心事,玉玄更是火冒三丈。

  「那姑娘教教我,該如何引起你的注意?」她越火大,他越興致勃勃,彷佛故意惹她不快。

  「你……」服了他,橫豎他都覺得自己對,說也白說。「好吧,現在引起我注意了,你到底有何要事?」

  當務之急,不是與他廢話,而是趕到前廳見「那個人」。玉玄只想儘快了結這樁糾紛。

  「我看姑娘籃中提的青梅不錯,想借來下酒。」他揚高手中酒壺,示意有酒。

  呵,原來他倚靠樹間,只是在飲酒。

  光天化日之下,到別人府中作客,卻如此放浪形骸,實在讓她討厭。

  「對不起。」她一口拒絕,「這青梅我有別的用途。」希望他知難而退。

  「這就是孟小姐的待客之道?」

  「客也分等級,似你這等,不待也罷。」他竟指責她的不是?玉玄輕蔑地掃視他一眼,轉身繼續前行,懶得再與他囉唆。

  他卻輕輕一躍,從樹間飛身來到她面前,伸手一搶,那籃青梅輕鬆落入他手。

  「你!」沒料到他會直接用搶的,玉玄頓時愣住,隨即怒不可遏道:「公子請自重,把東西還我!」

  「進府就是客,待客之道就是滿足客人的要求,孟小姐不懂嗎?」他笑盈盈反駁,並不理會她的喝斥。

  「你給我滾!」面對他囂張的笑臉,她怒斥,「再不滾,我就讓家奴打你出門!」人善被人騎,和娘在外流浪的日子,讓她懂得這個道理。

  「滾?」聽到這個字,他不但不生氣,反而覺得新奇,「普天之下,還是頭一次有人叫我滾。」

  「因為天下之人都太友善,不懂如何對待你這類惡徒!」

  話落,她長袖用力一揮,擊中對方臂腕,那籃子倏地傾斜,籃內青梅像斷了線的珠兒,全數滾落在地。

  「哎呀呀,你看,多可惜。」對方搖頭歎息。

  口說可惜,語氣卻似在諷嘲她。

  「可惜嗎?」玉玄不甘示弱,倔強輕哼,「讓你拿去,我寧可如此。」

  他一怔,見她果真動怒,嘻皮笑臉才微微斂去,一時間沒再搭話。

  「二弟!二弟!」沉默之中,忽然見一紫袍玉冠男子自遊廊盡頭來,步履匆匆。

  頑劣之人神色一變,從方才的嗜酒狂徒頓時化為貴氣絕佳的翩然公子。

  「這兒。」他出聲答道。

  「二弟,為何獨自在此?孟大人都急壞了。」紫衣男子看見他,頓時輕鬆許多,上前笑說。

  「巧遇孟小姐,閒聊幾句。」放浪之人一改之前的吊兒郎當樣,露出溫文爾雅的笑容,從容鎮定地應答。

  玉玄覺得自己像在看戲,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眼前變臉。

  怪哉,這人方才還輕狂似魔,此刻又正經如佛,差異之大讓人看了不禁有些害怕,只想敬而遠之。

  「原來這位是孟小姐。」紫衣男子立刻對她恭敬施禮,「承蒙貴府款待,感激之至。」

  「公子言重了。」玉玄對眼前背光的紫衫男子,莫名有幾分好感,「既然是客,禮當款待。」

  她偷偷打量,只覺得對方神采飄逸,溫文儒雅,方才的不快頓時退去七八分。

  他是誰?世間竟有如此俊逸的人……

  「敢問公子貴姓大名?」忍不住,她忽然開口問。

  生平第一次,她主動問一個男子的名字,心中似有感應,怦然亂跳。

  長久期待的那一刻,終於要來臨了嗎?

  「在下魏明倫。」對方清清楚楚地回答。

  魏明倫真的是他!朝思暮想的人,真的就在眼前。

  玉玄情緒激昂,只覺得喉間微微哽咽。

  雙手交握,她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失態。她的頭微微低下,行了一個得體的大禮。

  「拜見慶安王爺。」她聽見自己說。

  「原來孟小姐認得本王?」魏明倫笑道。

  「慶安王爺的名字,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名字對她卻有另一層重要意義。

  「是嗎?」魏明倫還沒來得及回答,他身邊放浪之人卻又開口,「那我呢?孟小姐可認得我是誰?」

  「你?」她眉一挑,瞪向他,「不知。」

  「我是魏明倫的二弟,按說,也該名滿天下才是。」他再次以看好戲的神情瞅著她,似在等她出醜。

  「從沒聽說過慶安王爺有什麼二弟,」玉玄輕哼,「慶安王爺本是孤兒,後被先帝收養,認為義子,哪來的兄弟?你亂認親戚吧?」

  「哈哈哈!」放浪之人仰天大笑,「對,你說得對,的確是亂認親戚。」

  「二弟……」魏明倫不由得搖頭,「就別戲弄孟小姐了。」

  「我哪有戲弄,是她自己腦子笨,轉不過彎來。」放浪之人轉身,正視她,一步一步,朝她逼近,「既然慶安王爺是孤兒,被先帝認為義子,那麼,天底下還有誰可以與他稱兄道弟?先帝,有幾個兒子?」

  轟的一聲,玉玄的腦中彷佛炸開了鍋,渾身一顫。

  天啊!她為何連這麼簡單的關係都想不到?是她太笨?太傻?還是見了朝思暮想之人,一時變得遲鈍了?

  先帝的兒子只有一個。

  天底下,也只有一個人能與魏明倫稱兄道弟,那個人就是……

  答案還沒道出口,就見她父親率領一班老臣膽戰心驚地尋到這庭院,顫巍巍迎上前,立刻跪倒一片。

  「參見皇上——」眾人齊聲道。

  皇上……沒錯,就是這個答案,這個她本該猜到,卻不願面對的答案。

  如此放浪、頑劣之人,竟是皇上!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22-11-16 10:29: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夜已深,玉玄的心情仍因白日的事件,起伏不定。

  她得罪了當今皇上,會給家裏帶來麻煩嗎?雖然記恨父親,卻也不希望他因為自己的無心之過而慘遭連累。

  今天本該是喜慶之日,因為她終於與救命恩人重逢,偏偏轉眼間又惹上無妄之災,悲喜交加,令她頭疼不已。

  本來在這午夜時分,獨自對月,她可一邊飲著清茶,一邊回憶甜蜜往事,但如今的她,卻愁眉深鎖。

  「小姐,」翠萍突地叩門。「老爺來了。」

  父親?

  玉玄一怔,立即站起來。

  這麼晚了,父親忽然前來,是來興師問罪的吧?他們父女倆的關係本就冰冷疏離,現在她又惹皇上不快,這下恐怕更加難以修復了……

  斂神,她理了理衣容,開啟門,立在門邊,垂眼恭迎父親入內。

  一入門,孟學士看見女兒,面有尷尬之色,欲言又止。

  「老爺。」玉玄恭敬地喚。

  「說了多少次,不要這樣叫我,」他不禁歎息,「玉兒,你還在怨爹,是嗎?」

  「不,只是習慣了。」她仍是回以這句話。

  有些事,是不能拋下的……

  孟學士沉默,彷佛知道她的心思,內疚浮在臉上,夾雜著難言的悲哀。

  「玉兒,爹這麼晚來,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清清嗓子,他轉換話題,避免窒息的氣氛繼續蔓延開來。

  「老爺請講。」她微微頷首。

  「聽說過兩日,太后老人家要搬到頤春園小住。」

  「太后?」頤春園?

  恕她愚昧,這一次她還真猜不透父親為何突然跟她提這件事。宮裏的事,幹她何事?

  「這頤春園是皇上為了孝敬太后,特意修建的行宮,就在京城外百里。據說那地得天獨厚,冬暖夏涼,風光怡人,太后每逢身體不適,便要到那兒小住一陣子。」孟學士繼續道。

  「所以……太后身子微恙?」玉玄猜測。但這該是御醫煩惱的事,她又幫不上忙。

  「不不不。」孟學士忽然露出難抑的笑容,「這一回,與以往不同。」

  「哦?」

  「這次太后到頤春園,是想召幾個官員千金同住,名義上陪她說話作伴,實際上則是……」語氣神秘了起來,「另有意圖。」

  「什麼?」玉玄不笨,此刻父親一提點,她便料到八九分,可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她的心,在這一剎那跳得厲害,雙頰也猛地染紅了。

  「玉兒,你已猜到了吧?」孟學士馬上察覺到女兒的異樣,雖然兩人的關係生疏,可畢竟父女連心,一舉手一投足便能猜出她的心思。

  她咬咬唇,算是默認。

  「沒錯,就是選兒媳婦。」他笑道。

  「這……與我何干?」玉玄羞得頭更低了。難道……

  「玉兒,你的心思,為父瞭解。自從十六歲那年偶遇慶安王爺,你就忘不了他,今日重逢,心情如何?」孟學士小心詢問。

  「今日得罪皇上,嚇都嚇死了……」她拐彎細聲回答。

  「皇上不是小氣之人,你看他由著慶安王爺叫自己『二弟』,不拘君臣之禮,就知他不會把你的所言所為放在心上。」

  「是嗎?」如此說來,那放浪之徒倒有幾分可取之處。

  「實話對你說了吧,這次太后選兒媳婦,一是為了慶安王爺,一也是為了皇上日後納妃封後著想。天下女子哪個不想入主皇宮?所以打皇上主意的肯定居多,慶安王爺一定沒人跟你搶。」孟學士說得直接。

  「做慶安王妃哪里比當皇后差了?」玉玄聽了,忿忿不平。

  「你啊你,還沒過門呢,就護著未來夫婿了?」他哈哈大笑。

  「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她感到自己雙頰發燙,恨不得找個地洞鑽。

  「我女兒冰雪聰明,相貌出眾,鐵定能讓慶安王爺鍾情的。」孟學士胸有成竹,「今晚收拾行囊,明兒我就派人送你到頤春園。」

  不知為何,多年的怨恨在這一夕之間似有瓦解,玉玄心裏彌漫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品嘗到久違的親情……

  「多謝老爺。」她由衷感激。

  「若真要謝,就叫我爹。」孟學士笑臉忽凝,低聲要求。

  「……多謝老爺。」

  假如改口,就是對娘親的背叛,她怎能為了一時高興,就忘掉過往所有一切?

  「你啊!」孟學士不由得感慨,「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執著。不叫爹不要緊,我只擔心你這執著的勁兒將來會害了你啊!」

  害了她?

  但在她認為,執著才是好事,而且應該像她聽過的詩中所說,山無陵,江水為竭,乃敢絕。

  頤春園的景色比玉玄想像的還要美,可是入住了這麼些時日,她卻不曾到花園好好走走,每日只把自己關在狹窄的屋內,連太后那兒也不太敢去請安。

  為何?

  從小到大,她從不知自卑為何物,總覺得只要自重自愛,哪怕出身再低微,也可以活得昂揚。

  但自從搬進頤春園,她才體會了人為何會自卑。

  從前,她真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總以為有著大學士千金的頭銜,再加上有幾分姿色,定能在這高貴華美之地行走自如……然而,事實並非她所想像的一般。

  她不識詩書禮儀,不懂琴棋書畫,在別的官宦千金面前,就算偽裝高雅,終究心虛。

  她覺得自己就像穿著一件紙紮的衣服,稍一不慎,就原形畢露,無顏面對世人的鄙夷目光。

  所以,她步步驚心,處處介懷,直到最後,連房門都不敢邁出。

  「小姐,明日太后設宴,宴請各家千金。」翠萍遲疑道:「我聽說……」

  「什麼?」玉玄心中一緊,突地湧起不祥預感。

  「是尚書千金家的丫頭告訴我的,說太后為了替皇上與慶安王爺挑兩個好媳婦,決定比試一下諸家小姐的本領。」

  「比試?」如何比?她輕蹙眉心。

  「除了彈琴跳舞外,聽說還要吟詩作對呢。」

  吟詩作對

  玉玄臉色頓時刷白,半晌不能言語。

  彈琴跳舞若是苦練,還能對付一二,可吟詩作對對她而言,難如上青天。

  因為,她大字不識一個呀。

  自幼跟著母親在外顛沛流離,連三餐都成問題,讀書對她而言,是比摘星采月更遙不可及的事。

  「小姐,這下該怎麼辦?」翠萍不由得替她著急。

  「能怎麼辦……」玉玄歎一口氣,「該怎樣就怎樣。」

  是她太貪心了,妄想成為慶安王爺的妻子。其實,今生能與他重逢,遠遠地看著他,知道他過得平安如意,她該滿足了。

  如此一想,心情總算平靜了一大半。她輕輕推開身邊的窗,看見外頭陽光明淨,不知為何,忽然有種雲淡風輕的輕鬆感覺。

  「翠萍,走,咱們到花園逛逛。」她長長舒出一口氣,突然道。

  「小姐?」翠萍詫異,「你……」

  「咱們入住頤春園這麼久,老待在屋子裏算什麼?明兒回去,府裏人問起這裏景色如何,咱們都答不出來,多虧啊!」玉玄倏地笑了。

  有些東西,一旦想通,諸事百通。

  「對,小姐說得對!」翠萍也明瞭地莞爾,「咱們走。」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在風光無限的園中迤邐前行。

  春季萬物復蘇,四周繁花初綻,空中彌漫著淡淡青草的氣息,給人一種清新的美麗。

  「小姐,你聽,有琴聲。」翠萍忽然佇足。

  的確,不遠處林蔭小徑的盡頭,傳來隱約的絲竹樂聲,配合滿園青綠,獨具韻味。

  奇怪,此刻不過下午時分,距離太后習慣的晚膳賞樂還有些時辰,到底是誰在奏曲?難道是絲竹班子的預演?

  「走,咱們去瞧瞧。」興致一來,玉玄率先朝琴聲來源處走去。

  穿花扶柳,撥開一層又一層的綠枝垂縷,她的腳步忽然怔住,瞪大眼睛。

  該死!冤家路窄,她怎麼又撞到了這個討厭鬼!

  小徑深處,原來辟出一片草地,設有石案桌椅,只見一個人正悠閒地臥於露天口上,欣賞音樂,閉目擊節。

  他的四周圍繞著宮女與樂班,有的替他按摩捶背,有的奏曲供他享受。

  她想轉身,無聲無息避開他,不料,他忽然睜開雙眸,對她咧嘴一笑。

  「喲,好巧啊!「她高聲呼喚。

  這一聲,逼得玉玄不得不上前行禮。

  「參見皇上。「屈膝一福。

  「孟小姐,多日不見,怎麼憔悴許多?」他一開口便是逗弄的口吻,聽得玉玄更討厭他。「有什麼為難之事?」

  「皇上怎麼在此?」她不答反問。

  「瞧你說的,當兒子的來看母親不行嗎?」他睨她一眼。

  人之常情,算她多嘴。

  「朕回答了你的,你還沒回答朕呢。」他緊逼問道「為何臉色如此憔悴?」語氣中隱約有絲真切關心。

  「大概昨夜著涼了……」玉玄隨口編了個理由搪塞。

  「撒謊!」他卻如火眼金睛一般,一眼便識破。

  「皇上何出此言?」

  「嘿嘿,朕知道,你為了我大哥。」魏明揚笑得更加曖昧,還有一絲只有他自知的酸味。

  天啊,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父親對他多嘴?

  「皇上……」被人道出心事,玉玄頓時臉紅,「若無他事,恕民女告退。」

  「聽說明兒母后要考你們,」魏明揚一開口便讓已轉身的她停下腳步,「你不想知道考題嗎?」

  「皇上知道?」她果然經不住誘惑,回轉身停足。

  「聽聞孟小姐擅長青梅煮酒,這裏有現成的材料,也讓朕嘗個新鮮,如何?」他故意賣關子,指了指面前案幾。

  那裏,青梅,水酒,一應俱全。

  「遵命。」輕卷衣袖,玉玄邁步上前。

  如果這是交換條件,她樂於奉陪。

  「孟小姐,你倒是說說,你煮的酒與別人有何不同?」魏明揚饒有興味地看著她忙碌,一邊問道。

  「溫度與時間不同。」她答,「多一分,則太酸,壞了酒味;少一分青梅的香氣又出不來--恰到好處,是世間最難掌握的技巧。」

  「說的沒錯。」他贊同的點頭,「孟小姐一向語出驚人,令朕十分欣賞。」

  一向?哼,他才見過她幾次?談何一向?

  玉玄不語,將煮好的酒以玉碗盛上,遞到他面前。

  「皇上請用。」

  「好,味道果然絕佳!」魏明揚飲了一口,抹了抹唇,勾起一絲詭笑,「不過,孟小姐該不會以為就此可以套出試題了吧?」

  眉一凝,惱怒湧上心頭,玉玄狠狠抬頭瞪他。這小人,明明是他誤導他,這會兒又用話虧他?

  「民女為皇上煮酒,不為其他。」她氣憤地回答。

  「別說違心的話沒那可是欺君!」魏明揚樂得繼續逗她,「不過,若你再為朕做一事,朕定當告訴你試題。」

  「皇上告訴我也沒有用。」玉玄索性坦白,「太后出題,離不開琴棋書畫,詩書禮樂,可是這些--民女一竅不通。」

  「你到坦白。」魏明揚撫掌笑道:「朕就喜歡這爽朗的性格!」

  「如此,皇上還要把考題洩露給民女嗎?」玉玄挑眉。

  「要啊,當然要!」他卻回答得理所當然。

  「要了也沒有用,民女何必白領皇上這份情?」高興只是一時,一旦想通,她知道就算拿到試題也沒喲用。

  「你錯了。」魏明揚卻嘖嘖搖頭,「朕已拿到題目,知道該怎樣助你。」

  「若吟詩作對,對皇上就別白費唇舌了,民女一字不識。」

  玉玄坦誠以對。

  「呵呵,猜對了,正是吟詩作對。」

  她立刻扭頭,決定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等等!」他出聲喚住她,「不過是做個對子,這裏有現成的上聯,只要替你對出下聯,你熟記於心,明日便可在宴會大放異彩。」

  她刹住腳步。一切真的如此簡單?

  「不過,朕可是有條件的。」魏明揚的語氣擺明想刁難她。

  「方才民女已替皇上煮酒了。」他還想要什麼?

  「那不夠,」笑意更深,他沖著她勾勾手指頭,在自己左頰點了一點,「這裏吻一下。」

  什麼?玉玄霎時傻了。

  「叫你親朕一下,有那麼難嗎?」魏明揚瞧她呆愣的模樣,不由得捧腹大笑。「天底下的女子可都爭先恐後想上朕的床呢!」

  「皇上!」如此輕薄的話語,令她忍無可忍,出聲喝斥,「請自重!」

  「怎麼了?」他輕揚眉梢,「不想當慶安王妃了?」

  「我若真做了這事,還有臉當慶安王妃嗎?」他的話戳破她的幻想,沒有才識的她根本不配王爺!玉玄不由得哽咽,十指緊緊掐入掌心。「皇上賜我一死算了。」

  她語氣堅決,不想玩笑,嚴肅凝重的神情頓時把魏明揚震住。

  「一點小事,什麼死不死的。」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玩笑過大,努力調節氣氛。

  「請問皇上,什麼是大事?辱沒名節,不是大事嗎?」

  她的目光掃過他的臉,而後什麼話都沒有說,就這樣冷漠地轉身離去。

  她不知道如此不敬會不會惹他記恨,招致殺身之禍,可若是她按照他的話行事,她寧願一死。

  然而,憤然離開的她並沒有看到,此刻魏明揚的眼中並無一絲記恨,臉上有的,只是更加饒有興味的微笑。

  「民女向太后請安。」

  跪在簾前,玉玄的心怦然直跳。自從入住頤春園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她單獨至太后寢室請安。

  平時,她總是跟在別的官宦千金身後,一群來一群往,一般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不曾主動向太后獻過一絲殷勤。

  但今天,她獨自來了,因為,今晚將是她在頤春園度過的最後一晚。

  她不願當一個獻媚的人,卻不想當一個不懂禮數的人。

  「是玉玄吧?」太后剛剛用過膳,看上去心情頗佳,不怒自威的面孔上掛著慈藹的微笑,「你這個孩子太害羞了,總躲在人後,相處這麼些日子,哀家都沒有機會看清你的模樣呢。」

  「這是民女親手釀制的青梅酒,獻給太后,希望能助太后膳後消食。」奉上佳釀,她低頭恭敬道。

  「聽說孟家千金最會釀梅酒,哀家有口福了。」太后頷首,忽然後話中有話地道:「不過你今晚前來,恐怕不是單為送酒吧?」

  「民女是來向太后辭行的。」玉玄輕聲稟告。

  「辭行?要回府了嗎?」太后一怔,「莫非孟學士身體不適?」

  「不,父親身體很好。」

  「那你怎麼忽然……」

  「恕民女直言,明日太后的賞花宴,民女不想參與。」她坦白回答。

  「哦?」這樣的直接,到讓太后很感興趣。「你可知道,哀家辦賞花宴的用意?」

  「民女聽說了。」

  「那你為何要推辭?天下女子,恐怕沒人像你這樣傻,擺著大好機會不知攥在手裏,反而臨陣脫逃的。」太后笑侃。

  「因為民女害怕。」

  「怕?」太后一挑眉,「孟學士的千金不像膽怯之人啊。」

  「聽說太后明日指定考驗我等吟詩作對之功,可惜--民女一字不識。」咬了咬唇,她全盤托出。

  「一字不識?」太后不由得瞪大雙眸,半響說不出話來。孟學士之女,竟不識字?

  「民女若是留下,明日賞花宴會上定會丟臉。民女不怕丟臉,只怕連累了家父,畢竟他是學士,所以,今晚特來向太后請辭,容民女先行回府。」方才還有些忐忑,此刻把話全說開了,她的心益發鎮定,聲音也明亮起來。

  「原來如此……」太后終於點了點頭,恢復笑顏。「玉玄啊,你恐怕不知道,哀家也是一字不識。」

  什麼?她頓時愣住。

  令她吃驚的不是堂堂太后不識字,而是對方身為太后,卻能不顧顏面,如此坦白。

  「不識字不算什麼。」太后又道:「不識字不等於沒修養,雖然在那些才女面前會自卑,但哀家堅信,一個女子的心地比她的才學更珍貴。」「太后說的是。」不知道為何,此刻玉玄心裏掀起一股感激的暖流。

  從來沒有人像太后一般,對她講過這樣豁達通明的話語,讓她茅塞頓開。「你要回去嗎?」眼神交流中,太后已經明白了她的領悟,隨即再問。

  「民女說了,自己無所謂,但不想讓家父丟臉。」飽讀詩書的大學時卻有一個文盲的女兒,這讓父親將如何在朝中自處?

  「玉玄啊,你這率直脾性,哀家很是喜歡,不捨得你走。」太后再度微笑。「不如這樣吧,你先留下,明日賞花宴許你不參加便是。」她又是一怔。

  留下?太后來頤春園的目的本是為了選皇媳,她現在留下,還有什麼意義?

  「哀家知道你心裏怎麼想的,放心,明日參不參加賞花宴,對未來哀家選兒媳其實沒什麼關係。」太后暗示,「方才不是說了嗎?哀家看中的是女子的心地。」

  「民女遵命。」這番話,像一劑寬心丸,讓玉玄欣喜若狂。

  今夜,她本抱著必死決心前來,沒料到卻能置之死地而後生。上天給了她意外的禮物--嘉獎她的坦白--太后喜歡她的直率,還允諾她不用參加賞花宴。

  行禮謝了太后,玉玄沿原路返回,不料,另一個意外卻在住處等著她。魏明揚?

  月下一襲明黃的衣衫,除了當今天子,還能是誰?

  他在等她嗎?

  無從婢,無隨從,只他單身一人,完全不似霽皇該有的排場,反倒像個平易近人的訪客,在她的屋門前獨自徘徊。

  「皇上?」她忍不住驚呼,「這麼晚了,皇上有事找民女?」

  「還願意跟朕說話,可見不夠恨我。」一見她,他頑劣的笑容立刻浮現臉上。

  「皇上說笑了,民女怎敢恨皇上。」屈膝行了禮,她心平氣和地答。奇怪,跟太后一番深談之後,她胸中豁然開朗許多,不打算跟他計較了。畢竟他是皇上,嬌縱慣了,率師之濱莫非王臣,無論做什麼都可以理解。

  「朕來給你送這個。」他忽然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張黃帕,強行遞到她手裏。「什麼?」玉玄愕然,半響不敢動彈。

  「明兒的試題啊。」魏明揚仍笑著,「這是上聯。」

  「這……」她驚訝不已,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你為朕煮了酒,朕就該照約定,把試題給你。」他瞧著她僵白的臉,「奇怪嗎?」奇,實在很稀奇,他竟是守信之人。

  可若真想守信,日間為何戲弄她?身為天子,行事卻如此怪誕。「皇上把這個給給民女也沒用……」玉玄明眸微垂,「民女不識字,更別提如何對下聯了。」

  「你啊,真健忘。」魏明揚笑道:「咱們白天不是說妥了嗎?朕替你對下聯,你背熟照念便是。」

  「如此有作弊之嫌。」她側身,冷淡拒絕。

  「喲,怎麼忽然變得如此老實?」他莞爾。

  「因為,太后方才說了,女子的人品比才學更重要。」

  「怎麼?」他劍眉一凝,「你……方才是去見了太后?」

  「對,民女把自己不識一字的事都告訴太后了,本想向太后辭行,沒料到她老人家卻大為讚賞,命我留下。」終於忍不住,她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讓皇上白跑一趟了,對不住。」

  仿佛一直在等待這一刻,她當面反擊,想看他失望的表情。

  這個曾經侮辱過她的男子,得讓他常常教訓,別以為身為高高在上的皇帝,就可以隨便糟蹋人。

  「皇上還是把這個黃帕交給別的女子吧,她們一定會樂不可支的。」

  得意地瞧他一眼後,玉玄輕輕轉過身去,緩步踱入房中,闔上門。

  三次見面,三次交手,所幸這一次,終於挽回一城。

  他貴為皇上,其實不該這樣氣他,以免給家人帶來禍端,可不知從哪來的勇氣,她就是不怕他,而且還有幾分輕視。

  門內的玉玄依舊沒有看到魏明揚臉上忽然浮現的神情。

  那神情,沒有半絲怒氣,反倒嘴角掛著笑容,滿含寵溺之情,月下黃衫忽然翩然一甩衣袖,將手帕棄入草叢中,邁著輕快的步子離去。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22-11-16 10:30: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她應該已經不記得他了吧?否則,不會用這種語氣跟恩人說話。

  不過,他從沒指望過她能記得自己,更不希望她懷著報恩的心而愛他。

  現在這樣很好,在她眼中,他是一個惡劣之君,一切可以從頭開始,他反而期待日後的漸入佳境。

  魏明陽輕掀紗簾,腦中還回味著方才玉玄劍拔弩張的表情,腳下不知不覺來到母后榻前。

  「笑什麼呢?」太后正卸妝梳發,察覺到兒子心不在焉便出聲詢問。

  「朕在笑嗎?」魏明揚一怔,死不承認,「母后,你看錯了吧?」

  「哼!自從孟家閨女來帶頤春園,你就魂不守舍,下了朝連禦書房也不去就直奔這兒,想見她又不敢見,天天在花園裏徘徊,希望能遇到她--哀家有沒有說錯?」

  「母后知道就行了,何必說破?」魏明揚臉上一陣通紅,找了個地方坐下,假裝飲茶。

  「三年前,皇上從揚州回來,天天跟哀家提起那個紮草賣身的小女孩,哀家就知道皇上心思不對。」太后搖頭笑道:「後來打聽到她是孟學士遺棄在外的女兒,皇上氣得險些要滅了孟學士九族,要不是哀家好勸歹勸,皇上險些就成暴君了!」

  「他拋妻棄女,本就不對!」憶起往事,他仍舊忿恨難平,「幸好他迷途知返,最後還是把玉玄接了回來,否則朕真滅他九族!」

  「哀家真不明白,天底下漂亮女子多得是,皇上為何偏偏對孟家千金情有獨鐘?」

  「她不是普通女孩,當初她紮草賣身時數的話,朕一直記得--朕從沒遇到這樣的女子。」回憶之中,俊顏浮現甜蜜。

  所以此次與她重逢,他故意逗弄她,不擇手段,就像一個手足無措的小男孩,唯有用頑劣的方法引起她的注意。

  「所以……皇上決定了?」太后從旁試探。

  「朕要娶她為後。」魏明揚凝眸,語氣堅定。

  「皇上喜歡人家,也得問問人家的意思。」太后好心提醒。

  他滿臉自信。「天下有不想當皇后的女子嗎?」

  「可聽說,她傾慕明倫。」

  魏明揚怔住。

  「怎麼,忘了?哀家不是對皇上說過了嗎?」

  「他們兩人從無交集,所謂的傾慕,想必是那日與大哥初遇,見大哥彬彬有禮,一時動了芳心。再說大哥名滿天下,一表人才,教人傾慕也是正常。」若那日他不拿石子擲她、不拿話逗她,也許他們兩人現在不會是這般光景。

  能怨誰呢?都怪他不夠鎮定,胡亂出招,反而惹怒了她。

  「以哀家看來,她傾慕明倫,恐怕另有原因。」太后思忖道。

  「哦?」什麼原因?一個是自幼在外的可憐女,一個是坐鎮朝堂的網頁,素不相識,從未謀面,能有什麼曖昧?

  「哀家覺得先去問問明倫的心意,若他二人真的曾經相識,那就不好辦了。」太后歎道:「明倫命苦,從小沒了爹娘,身為先帝養子,頭銜好聽,差事卻苦。皇上繼位後他盡力輔佐,日夜操勞,不管他們人不認識,都得問過他。」

  「朕明白。」魏明揚頷首。

  他本以為清母后主事,邀請諸家千金前來頤春園一聚,便可以順理成章娶到思念之人,沒料到卻出岔子,不由得感到一絲疼痛在額間作祟。

  「大哥安好?」

  亭閣面湖,輕風拂面,魏明揚轉身看著眼前的紫袍王冠工資,感慨天底下竟有這等出塵優雅之人。

  雖然同為男子,他仍忍不住暗自讚歎大哥的俊美,且自幼就心生佩服。

  「理當臣子給皇上請安。」魏明倫施禮敬道。

  「大哥,你我兄弟不要如此拘禮,我登基前不都說好了嗎?

  從此往後,我仍叫你大哥,你還是稱我為二弟。「

  他並不希望從小到大的親昵稱呼因為他的一統天下而有所改變,所謂朝權易控,親情難得,他盼著一家人還像小時候那般親密無間。

  「大哥,自從你搬出宮去,燕羽鎮守邊關之後,我總是夢見小時候跟你們一起玩耍的情景……」魏明揚忽然心有所感,「不知道什麼時候,咱們三人才能得聚。」

  奇怪,明明自幼感情摯深,可越大越顯得疏離,不僅大哥,就連他視若親兄弟的伴讀燕羽,也離他遠去。

  到底是什麼在作祟?

  「二弟初登大寶,要以天下大局為重,無論是為臣在宮外操持,還是燕將軍鎮守邊關,都是為了社稷著想,希望能輔助二弟成為一代明君。所以,你又何必傷春悲秋?」魏明倫動之以理。

  「話雖如此,可是……」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覺得大哥根本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只好作罷。

  說實在的,越大,他越不瞭解大哥。雖然那張俊顏還是一如往常和睦,微笑依舊,但他總覺得這笑容底下暗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二弟,你忽然召我來此,不知何事?」魏明倫直接轉移話題問。

  「頤春園建好這些時日,還不見大哥你來有玩過,今兒天氣好,所以找你過來散散心,恰好母后也在。」魏明揚笑答。

  「最近太忙了,再說我一向對園林景色不感興趣,不過一踏進這,就覺得心曠神怡,的確修建得不錯。」

  「目前不知母後,還有諸位官宦千金也在此小住。」

  「我也聽說了。」魏明倫莞爾,「是幕後在替二弟你挑媳婦吧?」

  「也替大哥你挑啊。」

  魏明揚按捺住心裏騷動,仔細察顏觀色。

  「我?」魏明倫聽了不由得哈哈大笑,「這個問題,為兄還真沒想過。」

  「大哥長我兩歲,也該成親了。」

  「聽說孟學士的千金仰慕大哥。」魏明揚故意直言。

  「誰?」他一怔,隨即笑開,「哦,就是那日二弟你得罪的那位千金?我與她素不相識,二弟聽錯了吧?」

  「或許那日她對大哥一見傾心呢。」雖然信誓旦旦要她為後,此刻的魏明揚還是感到一絲不安,「假若這是如此,大哥會考慮她嗎?」

  「恩……」收起笑顏,魏明倫嚴肅地思忖片刻,「孟小姐想必知書識禮,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大哥果真這樣想?」一陣烏雲霎時遮住他心頭。

  「說實話,我認為男女之事順其自然就好。」

  「自然?」

  「遇到了,相識了,順理成章就好,那些愛得天雷地火,死去活來,都是書上寫的,我不信這個。」他搖頭。

  「是嗎?」魏明揚深感意外,「原來大哥是這樣想的。」

  宮中流言紛飛,相傳大哥與他皇妹魏明嫣有曖昧情愫,他只奇怪兩人沒有血緣關係,若真要在一起,他與母后都不回反對,可鬧了半天,只見雷聲不見雨點,原來,一切只因這「順其自然」四個字作祟。

  想必大哥不是對嫣兒無情,只是不想為此付出過大代價吧。

  「若是孟學士向大哥提親,你可以願意?」他忍不住直截了當問道。

  「提親?」魏明倫莞爾,「從來只有男方向女方提親,哪有倒過來的事?」

  「若真有那一天呢?」他不死心,一心想知大哥的心意。

  「若真有那一天……」

  魏明倫一頓,剛欲作答,忽然聽到太監稟報,「孟府千金玉玄小姐拜見皇上,慶安王--」

  魏明揚心頭一緊,猛然回眸。

  真是白天莫說人,晚上莫說鬼,怎麼才聊起她,她就來了?

  她一向避他唯恐不及,今天竟主動找來,是因為大哥在的關係嗎?

  呵,她還真是急性子。

  思忖之間,只見玉玄一身光鮮打扮,明豔照人地從湖畔走來。自從他倆相識,他從未見她如此春風滿面。一看便知心情極佳。

  「孟小姐來得真巧啊。」他似笑非笑地開口。「恰巧我大哥也在。」

  「就是知道王爺來了,民女才前來。」她倒毫不避諱,直接得讓他詫異。

  「原來是特意來見我打個的。」他嘲諷揚笑。「大哥,你還認得孟小姐嗎?」

  「學士千金才貌出眾,怎麼可能忘記。」魏明倫客氣應答。

  「聽聞王爺來此,家父有一禮特命民女奉上。」雙手捧一畫卷,她垂眸道。

  魏明倫怔愣。「給我的?」

  「看來孟學士一家都很仰慕大哥你啊,從沒見他們送過朕什麼禮物。」仿佛打翻了油鹽醬醋,魏明揚心中很不是滋味。

  「皇上是在怪罪嗎?」而對他一再的逗弄,玉玄無法給他號臉色,睨他一眼,「宮中什麼好東西沒有,只怕皇上看不上咱們家的薄禮。」

  「我大哥府上也是珍寶如山,你又知道他看得上?」他忍不住與她拌嘴。

  「我……」玉玄一時語塞,狠狠瞪她,恨他給自己難堪。

  「好了好了,都別孩子氣了。」魏明倫笑著打圓場,「到底是什麼?孟小姐可否讓我先睹為快?」

  「聽聞王爺愛好書法,家父特覓得王羲之的‘蘭亭序’一卷,獻給王爺。」雖然沒有照鏡,她仍感覺得到自己的臉兒恐怕比晚霞還紅。單單聽見他的聲音,就是忍不住臉紅心跳。

  「哦,那可是曠世奇珍啊!」聽到她如此費心討好大哥,魏明揚嘲諷,「也不知是真是假》」

  聞言,玉玄不由得有些尷尬,「真跡聽說早已失傳,這是唐人諸遂良所臨,雖不能與真跡想必,但也算是曠世奇珍了。「

  「哦?好東西啊!「魏明倫點頭讚歎,當下展開卷軸欣賞。

  「王爺喜歡就好。「見他十分欣賞,玉玄甚感欣慰,然而,喜悅才上眉梢,忽然耳邊傳來一陣諷刺大笑。

  「哈哈哈……」魏明揚故作捧腹狀,「孟小姐,你可知道,我大哥府上此種臨本不下數十卷,不僅虞本、馮本,還有最能體現蘭亭風骨的歐陽詢之定武本。」

  什麼?她心中一顫。

  父親為了能讓慶安王爺對孟家多生好感,傾盡畢生財力才購得此卷臨書,沒料到在對方眼裏,卻是再普通不過的東西……什麼叫丟臉?這就是丟臉。

  「二弟,你別這麼說。」魏明倫立即安撫,「我雖有數十卷,可單差這一卷,孟學士一番心意,也算彌補了我多年的缺憾,」

  「大哥喜歡就好。」魏明揚忽然一臉惡作劇的壞笑,仿佛想到了另一個鬼主意。「今日風和日麗,正是相敘賞文的良時,不如請孟小姐當場給咱們朗讀一段如何?」

  玉玄臉色一凝,意識到方才的尷尬不過是小事,真正讓她顏面無存的時刻才正要開始。

  「好啊!」魏明倫不明所以,立即附和點頭,「孟小姐聲音清越,堪比琴聲,若能聽小姐親口朗讀,真可謂一大賞心之事!」

  「我……」她頓時慌亂,不知所措。「不……」

  「怎麼了?孟小姐有何不妥?」魏明揚故意問。

  這個小人!明知她不識字,還要讓她在心上人面前丟臉,他到底想幹什麼?

  若他不是皇上,她肯定上前狠狠給他一巴掌,打得他鼻青臉腫!

  「並非玉玄不肯為王爺朗讀,只因……玉玄不識字。」咬了咬唇,她和盤托出真相,反正若想與對方進步一相處,這事是瞞不住的。

  「怎麼……」魏明倫意外萬分,「孟小姐……」

  「玉玄自幼流落民間,三餐時有不濟,沒有機會讀書識字,望王爺不要見怪。」憶起往事點滴,她就萬分感慨。

  魏明倫怔愣片刻,抿抿嘴,點頭道:「原來孟小姐遭遇如此坎坷,本王怎會見怪?」

  一旁的魏明揚本來還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此刻卻劍眉一凝,似在沉思。

  忽然,他道出石破天驚的話語,「大哥,你才學出眾,日後玉玄成了你弟妹,可要多教她讀書識字啊。」

  「什麼?」玉玄與魏明倫一同轉身,滿臉愕然地看著他。

  「二弟,你說什麼?」魏明倫難以置信地問。

  「朕意已決,要立玉玄為後!」他朗聲道,決定先下手為強。

  「後?」玉玄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後?」

  「皇后啊。」魏明揚朝她意味深長地一笑,「這麼連這個都聽不懂了?」

  轟然一聲,仿佛五雷轟頂,她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

  「皇上又在惡作劇了。」她想一笑解尷尬,卻笑不出來。

  「朕像是在開玩笑嗎?」魏明揚雙眸直盯著她,「明兒朕就下正式詔書,玉玄,你等著當後吧。」

  是夢嗎?這是惡夢嗎?

  玉玄只覺得三魂七魄被震到九霄雲外,身體仿佛只剩下空殼。

  她不嫁!死也不嫁!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有如翻江倒海,驚天動地,震得玉玄整個人不知所措,昏昏沉沉。

  此刻的她跪在佛堂冰冷的地上,膝間傳來陣陣寒意,她才感到自己還有一絲知覺。

  「施主--」

  正在怔愣中,忽見一青衣老尼緩步朝她靠近,頷首施禮。

  「施主,我乃此庵主事,法號慧益--佛心慧語,榮齋靜益。」

  「師太,替我落發吧。」從家中跑出來,玉玄在雨裏躑躅大半夜,終究下定決心,來到此庵中。

  即使皇上也不能強迫她做不願意的事,如今只有玉石俱焚一途。

  「姑娘年紀輕輕,何事想不開,非要出家不可?」慧益老尼沉聲勸道。

  「出家不好嗎?」她感然一笑,「像師太這樣,豈不清淨?」

  「姑娘一看就是塵緣未了,貧尼不能收。」

  塵緣未了?一般打發人都用這句話吧。

  「師太只要收了我,我一定盡心理佛,否則玉玄唯有一死。」

  「死?」慧益笑道:「螻蟻尚且偷生,姑娘大好年華,何必輕言死字?」

  「因為心中有恨,生之煎熬,不如一死百了。」她咬唇,道出當下心情。

  此時此刻,她恨死魏明揚那廝惡君!可又能如何?他是皇上,她,只能把所有的委屈往肚裏吞,打落牙和血吞。

  「心中有恨,就該去復仇。」慧益忽然道出令她愕然的話語,「報了仇了,安了心,老尼自然收留施主。」

  「師太……」玉玄愣住,「出家人,不是一向勸人向善嗎?」

  怎麼會鼓勵她去復仇?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出家人勸人向善,可佛家也講究因果。真有人種下惡因,得惡果也是應該。」慧益答得坦然。

  「可是……」她的仇人不是普通人,別說復仇,就是由三分不敬,也是誅滅九族的大罪啊!

  她不敢。

  與其說是不敢,不如說她不想連累家人。

  「皇上駕到--」

  正在思忖之間,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喧囂,玉玄還沒回過神,便看到魏明揚一襲明黃衣袍,跨國門檻入內。

  他來了!這麼快就打聽到她的行蹤?

  果然普天之下皆是他的王土,縱使她逃到天邊,也難逃他的手掌心。

  「貧尼參見皇上。」慧益滿臉驚訝,立即跪拜。

  「師太免禮,不知可否暫且回避?朕與這位姑娘有幾句話說。」

  魏明揚要求。

  慧益看了玉玄一眼後,恭敬退下。

  佛室中本就清冷寂靜,此刻玉玄更覺得冰霜覆頂,寒透了心。

  「寧願削髮為尼,也不像嫁朕?」打破沉默,魏明揚俊顏泛起一絲苦笑。

  「皇上三宮六院唾手可得,何必戲弄我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女子?」她冷答。

  「戲弄?」他肅容凝眸,「為什麼會這樣想?難道朕不能真心喜歡你?」

  「皇上明知我傾心于慶安王爺,當初還以青梅煮酒為交換,說要助我得到王爺青睞,可是一轉眼卻下旨封我為後,如此顛三倒四,不是戲弄,是什麼?」

  加入他從不知情,她或許不會怪他,可他明知她心有所屬,卻還橫刀奪愛,要她如何不恨他?

  「你不知道……」魏明揚忽然激動地踱著步子,仿佛有萬般難言之隱,卻不得不全盤托出,「大哥他……看不起你。」

  什麼?玉玄身子一僵,四下一片寂靜。

  「王爺親口對皇上說的?」

  「朕看出來的。」

  「如何看出?」她心一沉,反問。

  「那日你贈他蘭亭序臨本,得知你不識字之事,大哥當下抿了抿嘴。」

  「那又怎樣?」

  「他嘴上說同情你的際遇,可心裏看不起你。」

  「皇上這話真奇怪,」玉玄冷笑,「抿抿嘴就表示他看不起我?」

  「對,我大哥遇到不屑之事,就習慣抿嘴,我與他一同長大,他的一舉一動我都明瞭。」

  「荒唐!」她忍不住站起身,「單憑一個小小舉動就定人罪過,身為一國之君,怎能如此主觀臆斷?」

  「信不信由你。」魏明揚竭力辯解,「若大哥真的喜歡你,我一定下旨為你倆主婚,可他心裏瞧不起你,我又怎能毀你終身?」

  「召我入宮,就不是毀我終身?」她氣不打一處來。

  明明做了強人所難之事,卻說得自己跟救世主一般,從小到大,她還沒見過如此卑鄙下流的傢伙!

  「……嫁給我,真的這樣糟?「她的冷言冷語令魏明揚一怔,更覺苦澀。

  「寧可死。」她冷漠地扭過頭去,不願多看他一眼。

  「朕要讓你知道,今天這句話,你說錯了。「把心一橫,他不再與她多費口舌,」你不進宮,明兒朕就下旨,治你父親的罪。「

  「你……「玉玄不由得瞪他,」好,治吧,反正他從小拋棄我們母女倆,我亦恨他入骨。」

  「朕不僅要治你父親的罪,還要治你全家的罪,孟府上下奴僕一律充軍服役,包括你的貼身丫頭翠萍!」為得到她,他不惜道出狠絕話語。

  「你敢!」玉玄忍不住揚手朝他臉上打去,然而一股強勁的力道ue借助它,定睛一看,他早已握住她的手腕。

  「試試看。」他的眼神中透出陰毒神情,冷冷一笑。

  就此屈服嗎?明明萬般不願,卻要敗在他的淫威之下嗎?

  可是不從,又該如何?

  這個陰險小人怕是說得出便做得到的,說不定明日真的誅她全家……無力的淚水從臉龐滑下,她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好……」好半響,她才聽見自己虛弱無力的聲音,「我答應入宮……可是,我不當皇后。」

  這是她最後的底線。

  不做他的正妻,不要名正言順的名分,如果可以,她寧願從沒見過他……魏明揚看著她,沒料到她會就此妥協,心中有些迷惑,然而,終究得償所願的喜悅,讓他顧不得想太多。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22-11-16 10:30: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玉玄就這樣入了宮,被安置在朝陽宮,稱為玄妃。

  據說,朝陽宮是宮裏最華美的殿宇,她卻覺得這裏一片冷清,就算在這新婚之夜,四周燃起火熱蠟燭,她仍覺得光明掩不住心中的孤寂。

  穿著一襲紅衣,鳳冠上的碩大珍珠壓得她脖子酸疼,令本已悲哀的她更加難過。

  站起身,她踱到鏡前,一把摘下鳳冠,扔到地上。

  鏡中映出一張蒼白的臉,那張臉並沒有因為胭脂水粉而增加紅潤美麗,反而化成鬼魅般猙獰。

  她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此刻就像在看自己的孤魂,在這深宮中遊蕩。

  「皇上駕到。」

  約莫等到子時,魏明揚終於現身,臉上滿是歡喜微笑,與她的落落寡歡格格不入。

  「怎麼把鳳冠摘了?」一見她,他似有詫異,「合巹酒還沒喝呢。」

  「皇上應該在外面喝夠了,就饒了臣妾吧。」玉玄冷冷回答。

  「呵,對,」他知道她故意跟自己作對,也不生氣,伸手一把將她納入懷裏,「免了酒,咱們可以直接開始。」

  「你!」她一驚,慌亂掙扎,「你想幹什麼?」

  「新婚之夜,你說我想幹什麼?」他詭笑,雙手抱得更緊。

  「放手……放手……」她不情願地扭過頭去,只得道:「先喝酒。」

  他朝她眨眨眼。「怎麼又願意跟我喝了?」

  「禮數不敢忘。」她相信他們皆心知肚明,她是在找藉口逃避親熱。

  然而,這樣的逃避真能救她嗎?一眨眼的功夫,她就知道自己錯了。

  之間他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猛地摟住她的腰,湊近她的唇。

  灼熱酒液霎時灌入她喉中,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與她唇齒相依。

  「咳……咳……」她奮力推開他,嘔出酒汁,不住彎腰咳嗽。

  「合巹酒就應該這樣喝。」魏明揚仍舊似笑非笑的看她。

  「你……」抬起頭,她狠狠地瞪他。

  心中一陣激憤,忽然有個可怕的想法——假如,假如她此刻手中有一把刀,定會深深刺進他胸口!

  從小到大,她從未這樣恨過一個人,哪怕當年對父親,也不曾有過這樣翻天覆地的恨意。

  「皇上——」這時,門外有太監遲疑輕喚。

  「何事?」魏明揚本來飛揚的俊顏一凝。

  「恕奴才打擾,玄妃娘娘家裏出事了。」

  「什麼?」玉玄愣住,一時間差點兒忘了呼吸。

  「進來說話。」輕整衣領,他朗聲道。

  「是。」太監低著頭,戰戰兢兢走進來,「打擾皇上新婚之喜,奴才該死。」

  「說吧。」魏明揚嘴一抿,「娘娘家裏出事,你若瞞著,更是死罪難逃。」

  「到底怎麼了?」玉玄迫不及待地追問。

  「今夜是娘娘與皇上新婚之喜,聽說孟大人多喝幾杯,不小心掉入池中……」

  「什麼?」她瞪大雙眸,不可置信。

  「守夜的沒能及時發現,等撈上來的時候,孟大人他……他……」

  「死了?」頃刻間,玉玄只感到渾身發冷。

  她怨父親,曾盼他早死,沒想到,真有這麼一天,心裏卻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不是。」太監連忙答,「不過孟大人昏迷不醒,請太醫去看過了,太醫只是搖頭,怕是凶多吉少。」

  聞言,玉玄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呆愣在原地。

  她的腦子一片迷茫,不知該說什麼,該怎麼辦。入宮為妃、父親的意外……最近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覺得像是在做惡夢。

  「馬上備轎!」呆愣之中,忽然聽到魏明揚當機立斷的道:「朕與娘娘立即趕赴學士府。」

  現在?她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身邊人。

  「皇上,恕老奴直言。」太監慌忙道:「今晚是皇上大婚之日,恐怕不吉利……」

  「人都要死了,還說什麼吉不吉利?」魏明揚輕哼,「朕不信這一套!」

  「請皇上三思啊!至少得過了吉時,明兒再去也不遲,反正這會去,也無濟於事。」太監一勸再勸。

  「閉嘴!備轎!」他不由分說,執意前往。

  他真要陪自己出宮?玉玄錯愕。

  她沒料到他會如此體貼,還以為他只會顧著縱欲享受,其他什麼都不管。

  「對了。」他又對太監交代,「你到太后那兒,把鎮龍丹取來。」

  「什麼?」太監不由得大驚,「鎮龍丹……」

  「難道還要朕說第二遍?」臉一沉,不怒自威。

  「這……皇上三思啊!」太監顫聲道。

  「朕說去就去,少囉嗦!」魏明揚一喝。

  「是……」太監雙腿發抖,終於領旨而去。

  鎮龍丹是什麼要緊的東西?為何一提到它,他們的身上會如此凝重?玉玄心下好奇,一抬眸,恰巧與魏明揚四目相對,她不知該說什麼,只能尷尬的與之對視。

  「快去更衣吧。」他忽然換了溫柔語氣,「剛才跟你鬧著玩的,別放在心上。」

  她聽錯了嗎?為何他變得這麼溫柔,仿佛剛才的一切不曾發生?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是剛才的霸道頑劣,還是此刻的善解人意?

  這個謎一般的男子,真讓她不懂。

  「皇上……皇上……」

  更了衣,正打算與他一同乘轎離宮,忽然看見方才派往太后宮中的太監跌跌撞撞的跑回來,上氣不接下氣。

  「怎麼了,東西取來了?」魏明揚蹙眉。

  「太后她老人家不讓……太后……親自來了。」

  玉玄與魏明揚同時一怔,遠眺的同時,只見太后身著一襲便裝匆匆而至。

  「聽說皇上要取鎮龍丹?」太后滿面嚴肅,一見魏明揚,劈頭就問。

  「孟學士此刻奄奄一息。」一頓,他上前解釋。

  「糊塗!你可知道,那是你父皇留下來的!」太后喝斥。

  「先皇臨終前交代朕,如有需要,可取來一用。」不顧幕後威儀,魏明揚堅持道。

  「你!」太后看了玉玄一眼,歎了一口氣,壓低聲音,「你可知道,那是救命的東西?」

  「正是用來就國丈之命。」

  「將來呢?拿東西只此一粒,皇上將來若有萬一,怎麼辦?」

  太后愛子心切,顧不得把話挑明。

  「將來再配便是。」

  「你說的容易!」太后一瞪眼,「你不知道,當年為了配這鎮龍丹,就花了十年之工,除了千年人參、萬年靈芝、天山雪蓮這三味奇珍藥材之外,還得‘白露’那天的露,‘穀雨’那天的雨,‘霜降’那天的霜,‘大雪’那日的雪,四水調和,方可入藥,就算節氣對了,天氣若不對,也配不出鎮龍丹!」

  「等個十年八年,總能配得。」魏明揚不以為意。

  「若這十年八年之中,皇上遭遇意外,如何是好?」

  「母后,朕命大,一時死不了。」他嬉笑以對。

  「總之哀家不許!」太后執拗,「要想從我這裏取藥,等我死了再說!」

  「好。」魏明揚更固執,當下斂去笑容,肅然道:「那朕就此辭位,不再當皇帝!」

  「你……」此言一出,不只太后,就連玉玄也駭然。

  「當皇帝連這點主都做不了,還有何用?只是傀儡罷了。」輕彈衣袖,他說得雲淡風輕。「朕這就去禦書房,把玉璽交還母后。」

  說著,還真的邁開步子,頭也不回朝禦書房走去。

  「你……回來!」終於,還是太后按耐不住,急忙喚道。

  「母后不同意?」他立刻回身,露出勝利微笑。

  「知道你喜歡她,可沒想到竟愛到這種地步。」太后再次深深看了玉玄一眼,從懷中摸出一串鑰匙,氣餒的扔在地上,「自己去庫房取吧,哀家想管也管不了了。」說罷,轉身離去。

  魏明揚一言不發,默默地拾起鑰匙,交給近侍太監。

  「去,把東西取來。」

  太監得令,飛快地離去。

  月朗星稀,偌大的御花園中,褪去方才的爭吵聲,顯得異樣寧靜。

  「咱們稍等,一會兒取來了藥,就一起去看孟學士。」魏明揚輕聲對她道。

  玉玄看著他,第一次,認真的看他。

  她心中翻江倒海,很難說出此刻的心情。是恨?是詫異?還是感激?她不懂,真的不懂。

  他的種種行事皆是撲朔迷離,真把她弄糊塗了。

  「放心,孟學士肯定有救。」他誤會了她此刻的心思,安慰道。

  「為什麼?」沉默半晌,她終於忍不住開口,「為了救我父親——就一個連我都弄不清是否該救的人——值得嗎?」

  「其實你並不恨他。」他的回答讓她意外,「假如我見死不救,你反而會恨我。」

  「我……」

  「我會證明給你看,嫁給我,並不糟。」魏明揚上前一步,忽然露出淡淡微笑,笑中有前所唯有的溫柔。

  這一刻,玉玄腦中一片空白,心裏卻有些許暖意,在激蕩處回流。

  就像魏明揚所說,父親果然得救了。

  現在,玉玄終於明白了鎮龍丹的含義——能鎮住天子龍脈的丹藥。可見其重要性。

  也因為這顆鎮龍丹,她忽然出了名。

  世人本以為她不過是魏明揚納的小小嬪妃,但一聽說天子為她居然割捨了鎮龍丹,便知道她的地位何其重要。

  於是乎,朝中上下無不向她靠近,六部元老、王侯貴婦,送禮的送禮,求見的求見,拜帖若一字排開,可以從朝陽宮一直放到皇宮外。

  她沒料到一顆小小藥丸居然造成這麼大的震撼,一時間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應對。

  自幼孤僻的她,要一一與八方人馬周旋是不可能的,但若叫她閉門不見,她又擔心得罪權貴,對孟家不利。

  正當左右為難之時,一個人忽然出現在她面前。

  「嫂嫂!」來人神采飛揚,一雙晶亮眸子顧盼生輝,正是魏明揚的寶貝妹妹,傳說中的嫣公主。

  別人可以不見嫣公主卻不能不見。

  玉玄對嫣公主早有耳聞,說起對方在這宮裏的地位,恐怕無人能及,據說先帝在世時就十分寵她,太后和魏明揚更是讓著她,只要她撒嬌跺一跺腳,便呼風喚雨,摘星采月,無所不能。

  此刻她主動拜訪朝陽宮,玉玄自然不敢推託。

  「嫂嫂果真漂亮!」魏明嫣親昵的拉起她的手,仔細打量一番,「難怪我皇帝哥哥念念不忘。」

  被這麼誇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喲,這麼多拜帖啊?」瞧了瞧書案,魏明嫣笑道:「聽說嫂嫂入宮一來,深居簡出,還不曾見過一個訪客,今日可是為小妹破例嗎?」

  「公主說笑了,玉玄哪有這麼高傲,只是拜帖太多,不知該先回哪個。」她低聲回答。

  「依我看,哪個都不要回。」魏明嫣卻道出令玉玄訝異的話語:「都是麻煩。」

  「哦?公主賜教,願聞其詳。」她初入宮,真想聽聽別人的經驗之談。

  「我從小到大,把這些人看透了,他們討好你,巴結你,不過是想讓你替他們做事罷了,若你幫不上忙,他們送出去的厚禮又收不回,肯定會在背後詆毀你。」她輕哼。

  「是嗎?」玉玄一怔。

  「嫂嫂在宮外,想必也聽過不少關於我的壞話吧?」她苦笑,「比如什麼任性刁蠻之類的……」

  玉玄莞爾不語。

  的確,她聽過,所以之前還一度緊張,生怕這位小姑難以相處,沒料到人家卻如此大方可愛,看來流言的確害人。

  魏明嫣又道:「從前他們也像現在這樣,一個勁跟我套交情,一旦我不忍心收了禮物,他們的非分之求馬上就跟著來,不是討官做,就是要除掉誰,我若不依,第二天肯定有一則關於我的流言在京城裏傳遍。」她輕歎口氣,「所以,嫂嫂啊,你可千萬別學我。」

  「如此……玉玄該怎麼做呢?」

  「的確,真是麻煩。」魏明嫣努嘴,「不見,他們又要說你孤傲了……」

  「這麼說,豈不是左右不是人?」

  「嫂嫂,我覺得你也不必急。」魏明嫣忽然一笑,「有一個人,肯定能幫你。」

  「誰?」

  「就是皇帝哥哥啊。」她笑得很曖昧,「他那個人啊,鬼主意多,而且這麼愛你,肯定能保護你的。」

  「是嗎?」說來說去,原來還是要依靠他。

  「嫂嫂,相信我,嫁給這樣的丈夫,萬事不用操心,我若不是他親妹子,我就嫁他!」魏明嫣快人快語,讓玉玄有些忍俊不禁。

  正說著,忽然眼角餘光看到窗外有華蓋入院中,接著明黃衫子在兩三太監的簇擁下往這屋走來。

  「喲,說曹操,曹操到。」魏明嫣又笑了,「才下早朝,皇帝哥哥就迫不及待來看你了。嫂嫂,好恩愛啊!」

  玉玄心下一陣悵然。

  恩愛?

  呵,外人以為恩愛,殊不知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恩怨情仇……「嫂嫂,我從後門走了。」魏明嫣拉拉她的衣袖,低聲道。

  「見了皇上再走吧?」何必這麼急?

  「不了,打擾你們,皇帝哥哥會罵的。」吐吐舌頭,魏明嫣朝她揮揮手,疾步離去。

  玉玄悵然。原指望有外人在,她與他之間的氣氛就不會那樣尷尬,無奈,此刻她又得獨自面對了。

  自從那晚他救了父親,她就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恨又不該恨,愛又愛不起來。

  「喲,拜帖真多啊!」魏明揚走進來的頭一句話,與他那寶貝妹妹說得一模一樣。

  看來,她的處境,任誰都能一目了然。

  「打算先見誰?」見她不語,他繼續笑問。

  「皇上認為我該先見誰?」抑住心中起伏,她淡問。

  「依朕看,誰都別見。」他的回答讓她一怔。

  「如此,他們會說我高傲,也會對家父不利。」

  「的確。」他點點頭,「所以朕給你帶來一份禮物。」

  「禮物?」她聽了皺眉。

  「對啊,專門解決此事的禮物。」

  「什麼?」她不由得好奇,什麼禮物可以解決這難題?

  「來人啊,呈上。」他朝身後太監一招手,立刻7有人捧了只精美的木匣端到玉玄面前。

  「是什麼?」木匣的大小有些奇怪,像是裝人頭的。

  他賣關子。「自己打開看啊。」

  玉玄屏住呼吸,輕輕一碰,啪的一聲,匣上鎖片自然彈開。

  她不由得瞪大雙眸。

  匣中居然躺著一副面具,面具素白,宋瓷所造,只淡淡勾勒了眉眼和紅唇,看上去如同東瀛藝妓。

  「這……做什麼用的?」她詫異開口。

  「給你戴的。」他笑答。

  「給我戴的?」

  「對啊,戴上這個,你就可以儘管去見那些達官顯貴,不怕他們說你孤傲。」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要戴這個?」

  「因為真實面容掩藏在面具之下,他們看不到你的喜怒,心裏害怕,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不論你收不收他們的禮,替不替他們辦事,他們都不敢說你什麼。」

  的確,這白如厲鬼的面具,給人一種威懾感。朝中顯貴都是欺善怕惡之徒,面對常人,他們肆意興風作浪,可真遇到厲鬼,自然一個屁也不敢放。

  「你說的對……」玉玄不禁感歎他的妙計。

  果然是在朝堂中長大的人,懂得應對這些複雜關係。不過,若換了別人,稍差一點,就算摸爬打滾再多幾年,也難以想出類似的萬全之策吧?

  魏明揚,果然聰穎無比。

  「對?」他卻又詭異一笑,「其實打造這面具,有我的死心,想知道嗎?」

  她再次一愣,期待他又有什麼驚人之語。

  「因為……」他倏地欺身上前,離她很近很近,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我不想讓別人看見你——無論男人,還是女人。」

  「因為我長得醜?」她不明所以。

  「不,因為太美!」他笑答,如沐春風的微笑,「我怕男人會愛上你,女人會嫉妒你,為了省掉你我的麻煩,只好委屈你戴面具。」

  玉玄聽了無語,難以回應,可是這古怪的說法,卻帶給她一種匪夷所思的感動,漸漸蔓延。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22-11-16 10:30: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從此以後,玉玄戴上了面具,在宮裏自如行走。

  人們果然害怕這份古怪,登門求見的漸漸少了,求她辦事的人也沒這個膽,轉而在背後議論她,稱她為「鬼臉娘娘」。

  然而,送她的禮物卻沒減少半分,仍舊可以從朝陽宮排到皇宮外,因為大家都知道,她是霽皇心中最鍾愛的女子,否則不可能讓她肆意戴著形如厲鬼的面具在宮裏行走。

  生活逐步變得寧靜,玉玄從起先的彷徨不安,變得稍微鎮定,甚至偶爾會有一些閒情逸致到園中賞花。

  這天下午,她像往常一樣,午睡後懶懶起身,帶著翠萍到園中漫步。

  午後涼風吹拂在臉上,縱使戴著不透氣的面具,也不覺得窒息,她喜歡這樣愜意的時光。

  可這時候,她卻遇到一個人。

  這個人,把他所有的好心情全都一掃而光。

  慶安王爺魏明倫。

  自從入宮以後,玉玄便強迫自己把他徹底忘記,塵封那份心動,沒想到他竟不期然的出現在她的面前,讓她如遭雷擊。

  「給娘娘請安。」魏明倫優雅依舊,見到她微微一笑,上前行禮。

  「大哥不可如此。」玉玄連忙道,「皇上對大哥禮遇有加,何況是我?就叫我玉玄吧。」

  「叫玉玄妹妹好了。」魏明倫也不客氣,微笑地瞧著她。

  強烈的日光下,他的俊顏益發清逸瀟灑,衣袖在風間飛揚,讓她憶起當年揚州那次難忘的邂逅。

  「大哥覺得我這樣子奇怪吧?」她看到對方不避嫌地直視自己,不由得低下頭。

  「二弟讓你戴這面具,肯定是為了你好,沒什麼好奇怪的,只是……」

  「只是什麼?」她心間一緊。

  「真沒想到……」魏明倫忽然一歎,俊顏笑意微斂,「當年揚州的小姑娘,居然成為當今的玄妃。」

  什麼?玉玄頓時僵住。

  他說的……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她沒聽錯嗎?

  「玉玄妹妹想必不記得我了。」他似在澀笑,「也難怪,當日你為了母親的病著急煩憂,自然不會記得——」

  「不,王爺!」她忍不住脫口而出,「我以為你忘了!」

  原來,他仍記得,原來,他留意過她的相貌;原來,她的思念沒有完全白費……這瞬間,她感到他們不再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只是,真相來得太遲,就算真有前緣,也不能再續了……心間湧出一股巨大的苦澀,她的淚水涓涓流出,淌下面頰。

  幸好,有面具遮掩,掩飾了她的激動。

  「王爺,玉玄一直想著要還王爺那一百兩銀子呢。」不知為何,她不喜歡跟著魏明揚叫他大哥,只想稱王爺。

  若叫大哥,表示她已經成為他的弟妹,稱呼雖親,卻益發疏遠。

  「那一百兩算什麼?」這話似乎暗喻著什麼。「說不定將來我還有別的事要求妹妹,比這一百兩貴得多了。」

  「無論何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玉玄聽見自己微哽的聲音,極力抑制自己別哭。

  「你們在聊什麼?」正沉默無語,忽然有道聲音自背後傳來。

  她一怔,與魏明倫同時回眸,卻見魏明揚就站在不遠處的一株樹下。

  「大哥,朕在禦書房等了你好久,原來你在跟玄妃說話啊。」

  他笑說,然而笑中卻隱藏著一絲不悅。

  「正要去,途中巧遇弟妹,就多說了兩句。二弟找我有事商議?」魏明倫像沒事人一般,自然道。

  「沒什麼大不了,我叫那些老臣處理了。」

  「那麼我去找他們,不打擾你們新婚燕爾了。」魏明倫打趣道,隨即轉身離開。

  玉玄怔在原地,可還沒開口,魏明揚便一把攫住她的胳膊,不顧她是否疼痛,便連拖帶拉,一路無言地將她拉回朝陽宮。

  進了屋,關上門,他手一甩,險些摔倒她。

  「皇上為什麼事不高興,竟拿臣妾出氣?」揉揉胳膊,玉玄不滿地道。

  他回眸冷笑,挑眉問:「你說呢?」

  「臣妾愚笨,不知。」

  「不知?」他抬高聲音,「你對大哥念念不忘,真當朕是瞎子嗎?」

  「說兩句話而已,皇上想太多了。」

  「只是說兩句話嗎?那你為何流淚?」他一語道破。

  「臣妾哪有流淚?」她一驚,連忙敷衍帶過。

  「這不是嗎?」他上前,一把打落她的面具,使她原形畢露。

  沒錯,她的淚水猶掛在頰邊未幹,成為明確罪證,讓她無從辯駁。

  可他如何知曉她在落淚?難道他有火眼金睛,能看穿她的面具?

  「方才朕站在樹下看你們說話,見你十指交扣,胸前起伏,便知道你哭了。」他逼近她,「還不承認嗎?」

  是嗎?他看得這樣仔細?從細微舉動就能推曉人的心思?

  呵,他別做皇上,乾脆去當算命仙算了。

  「要怎樣才能讓你忘記他?」劍眉微凝,一個陰謀正在魏明揚心中醞釀,「告訴朕,要怎樣?」

  在問她嗎?

  其實擄獲一個女子的心並不難,端看有無耐心,是否傾注真情。

  比如前兩次,她就曾對他微微心動,在他處處替她著想的時候。

  可眼前他兇神惡煞、百般猜疑的模樣,卻讓她厭惡至極,原本積累起來的一點好感也霎時蕩然無存。

  「我不可能忘記他。」賭氣一般,她冷冷地回答,「這輩子,都不能!」

  「這輩子?」這個詞激怒了他,「已經是朕的妃子了,還能跟他怎樣?」

  「不求跟他怎樣,只要遠遠地看著他,偶爾跟他說幾句,我便知足。」她曾幻想能和恩人在一起,是他毀了這一切。

  「呵,真是癡情啊——」魏明揚心中怒火此刻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好,那我就看看,今天以後,你還有什麼顏面想念他!」

  說著,他五指一扯,硬生生剝下她外衣。

  「你……你要幹什麼?」玉玄大吃一驚。

  「夫妻之間,還能幹什麼?」他狠笑,「朕要你侍寢!」

  「你……你說過不勉強我的。」

  新婚之夜,他陪她回家時曾許諾過,要等她心甘情願之後才圓房,現在他要說話不算數嗎?

  「君無戲言!」她趕緊搬出擋箭牌。

  「對,那就戲言!」他低吼,「因為朕發現,這樣比較快活!」

  說話之間,他的薄唇也朝她的唇邊、脖間狂亂吻去,印出一串紅。

  「不!不要……」

  玉玄奮力掙扎,可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哪里是他的對手,只見強勢臂膀緊緊地將她包覆在堅實的肌魄中,衣衫被一陣狂虐地撕裂後,露出雪色裸膚。

  屈辱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滴落,她拼盡全身力氣卻仍不敵他,漸漸的,她冒出冷汗,雙腿軟了下去。

  他摟著她的腰,依舊吸吮著她的纖頸,完全不顧她的不適。

  「魏明揚,我恨你——」

  她聽見自己最後的話語,巨大的恐懼在瞬間把她吞沒,一陣令人窒息的黑暗壓頂,之後,她便什麼也不知道了……從昏厥中緩緩轉醒,玉玄看到傍晚的陽光傾灑入窗,一抹白影立在窗口,,背對著她。

  是夢嗎?為何這身影如此像她記憶中的恩人?同樣的英挺出塵,飄逸如仙。

  「王爺……」

  人影察覺她的清醒,驚喜地轉過臉來。

  她瞪著那張臉,頃刻間,覺得從仙境墜入人間。

  那不是魏明倫,而是她最最憎恨的人。

  「你醒了?」魏明揚緩緩踱到床前。

  此刻,他已褪去皇袍,只有一件白色底衫,在微風裏搖曳,松垮的衣襟露出赤裸胸肌,有種屬於男人的魅惑。

  「走開!」她厭惡蹙眉,拼盡全力嚷道,想將討厭之人趕離身邊。

  「如今你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一切由不得你了。」他輕笑,坐到床邊,掀起被褥一角。

  玉玄愕然,這才發現,原來覆蓋在絲被底下的自己居然一絲不掛。

  他要了她?

  在她昏迷的時候要了她?

  她的貞操,就在這樣的屈辱淩虐中沒了……她整個人像被厲斧劈成兩半,沒了知覺,只有仇恨,淹沒她的身和心。

  「女施主,是你?」

  玉玄再次來到這無名庵,看到那位法號慧益的老尼。

  每次悲傷的時候,她都不知不覺嚮往青山綠水,這裏,正是她紓解情懷的好去處。

  「師太,近日可好?」她微微頷首。

  「女施主那日滿腹悲傷,今日眉間深蹙,可見煩心事沒有解決啊。」慧益察言觀色道。

  「師太好眼力。」玉玄無聲歎息,「只怕更糟了……」

  「然而這次為何不提出家之事了?」似洞悉一切,慧益笑回。

  「就是想也出不了家了。」身入宮門,一家子性命全系在她身上,怎能說撒手就撒手離去?

  「女施主心中恨意不除,此生很難快樂。」

  「還奢望什麼快樂?行屍走肉罷了。」絕望的情緒像一根針,不時紮著她的心間。

  「女施主想聽聽貧尼的故事嗎?」慧益忽然道。

  「師太請講。」她不由得好奇。

  按說,出家之人,塵緣已了,很少會對外人說自己的故事,這個老尼甚是奇怪,一見她就滔滔不絕,實在不像清心寡欲的出家人。

  「貧尼曾有一女,不是親生,可視若親生。」慧益開始絮絮叨叨道:「女兒十八歲那年,因緣巧合,嫁給了一個比她年長二十多歲的男人。男人喜歡她,卻礙於距離懸殊,並不能給小女幸福和快樂。小女後來遇到了另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男子,兩人很快相愛,約定一起遠走天涯,孰料被人撞見他們的私情,偷偷告訴了年長的男人,於是……」

  老尼的眼中忽然泛起淚光,雖然事隔久遠,可一旦提及,卻依舊傷心不已。

  「於是怎樣?」玉玄聽得一顆心霎時懸了起來。

  「他……殺了小女。」

  「什麼?」她驚呼,沉沒在駭然中,半晌回不過神。

  「自此以後,貧尼就發誓報仇,不只那個年老的男人老身要殺,就連那個告密者,也要讓他不得好死!」

  「師太……」玉玄注意到對方臉上憤怒扭曲的表情。

  「我找到了那個告密者,親手把匕首刺入他的咽喉,看著他的鮮血,滴在我手上,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那血的溫度,還有血腥的氣味,在曠野的風中彌漫著——」

  慧益仿佛陷入魔障般低語呢喃,讓玉玄有些害怕。

  「那以後,我的心就舒坦了,也可以了無牽掛地遁入空門。」

  她釋然的微笑,「看,有仇,就得報,種下惡因的人,就得有惡果。」

  佛家勸人向善,可眼前的老尼,卻字字句句在煽動她的仇恨,這到底是為什麼?

  玉玄深深疑惑,可是又不得不承認,這一番話的確有誘惑力,讓她對報仇洩恨的結果很嚮往。

  「我與師太的情況不同……」可她終究還有一絲理智。「我恨的人……不能殺。」

  魏明揚是可惡,可沒到該殺的地步。再說,夫妻之間的親熱本是天經地義,是她不肯履行嬪妃義務在先,總不能因為他一時衝動就……殺了他吧?

  「你可想離開他?」慧益挑眉問。

  「……想。」但光想有什麼用?

  「貧尼倒有一個法子可幫助施主。」

  「什麼法子?」玉玄迫切地瞪大雙眸。

  「現在還不能說,時候未到。」

  「師太何時才能賜教?」雖然她不太相信真有法子能救自己脫離苦海,但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慧益盯著她的眼睛。「施主可信我?」

  「我……信。」四目相對中,似有魅惑,讓她情不自禁地點頭。

  「好,你先回家,好好侍奉你的丈夫,時候到了,貧尼自會出現,告之方法。」她說得篤定,讓玉玄無法不信。

  「好好侍奉他?」玉玄猶豫了,「如何侍奉?」

  「就是讓他再多愛你一點,最好愛到無法自拔。」慧益露出詭笑,「這對一個漂亮女子來說,應該不難。」

  要她回去對魏明揚假意奉迎嗎?玉玄不確定自己是否真能做到,畢竟,她現在恨他入骨,想掩飾也掩飾不了。

  回到宮中,已是日暮,聽管事太監說,皇上正在沐浴,朝陽宮中設有溫泉浴池,從西山引入的暖流緩緩注入特建的青石池子中,就在偏殿之內,琉璃華屋之中。

  據說,就連太后也沒這現成的浴池,這是婚後魏明揚命人特意為她建的——因此,更招人嫉妒。

  默默走進琉璃瓦房,玉玄掀開層層紗簾,果然看到他正閉眼坐在池中。

  他的神情疲憊,眉心微蹙,不知正為何事煩心,蒸氣化為水珠,一顆顆散落在他結實的肌體上,有種魔魅的氣息。

  她微微紅了臉。這並非第一次看到他的裸膚,然而此刻氤氳縈繞的氛圍,卻讓她不知不覺臉紅。

  真是奇怪的反應,恨意與羞怯交織,化成矛盾的心理,令她在旁徨中受盡煎熬。

  「去哪了?」聽到她的腳步聲,魏明揚猛地睜開雙眸,臉上流露出一絲驚喜,又硬生生地壓抑下去,努力保持鎮定。

  「去庵裏進香。」玉玄聽到自己回答。

  「朕還以為……」他一頓,終於忍不住說:「你走了。」

  「走?」她一怔。

  「以為永遠再也見不到你了。」

  呵,他以為她逃了嗎?

  看他的神情,有一絲恐懼,害怕失去她的恐懼。可按他的霸道脾氣,若知道她逃跑,一定會通緝她到天涯海角,為何此刻卻鎮定地坐在這裏?

  「皇上如果責怪,可以懲罰臣妾。」玉玄淡道。

  「懲罰?」他苦澀一笑,「若你真走了,我會放手。」

  放手?他在說笑嗎?玉玄詫異,臉上浮出不解。

  「奇怪嗎?」她的表情,他自然領會。「以為我會派人追殺你?」

  她抿唇不語,算是默認。

  「我不會不知道你恨我……」他卻答,「假如你心意已決,我絕不會強留。」這是真心話嗎?抑或玷污了她的清白之身,覺得膩了,所以願意放她走?

  玉玄忽然感到一陣心酸。

  「不——」半晌之後,她咬唇說:「我不走。」

  「你……」魏明揚一臉驚愕,「你說什麼?」

  「難道你想趕我走嗎?」她反問。

  他瞪大雙眸,仿佛作夢一般,好久好久才恢復語言的能力。

  「不,怎麼會呢?我高興都來不及。」玉玄默默無言,忽然將外衣一褪,只著一身透明的紗裙,緩緩步入池中。

  池水很快將她的薄紗打濕,貼和雪色肌膚,勾勒出誘人曲線。

  「玉兒……」魏明揚心間一緊,「你……」

  「奇怪嗎?」玉玄依舊冷若冰霜,「皇帝與妃嬪之間,這很尋常吧?」

  「朕只是……」他激動得輕顫,「只是不知你何時改變心意。」

  「人已經是你的了,我還能怎樣?」來到他身邊,她任池水漫過自己的前胸,整個人像水中綻放的花朵般迷人,「我想通了。」

  說著,她跨坐到他腰間,主動獻上自己的吻。

  呵,真像個魅惑昏君的奸妃。玉玄腦海中閃現一連串的名字,比如妲己、妹喜。可既然決定報復,就該豁出去。

  「玉兒,不要這樣。」魏明揚深深喘息,「朕會控制不住……」

  「皇上隨心所欲便是。」玉臂繞上他的肩,依舊吻著他,引誘著他。他終於發出一聲低吟,轉為主動,一把擒住她的腰,胡亂撕扯著她的衣衫。

  薄紗脆弱,三兩下便被剝離乾淨,她看見自己春色無邊的胴體,臉兒不由得又是一陣火熱緋紅。

  「坐下來。」他強而有力地握住她的纖腰,直接下按。

  她感受到他的硬挺,此刻正昂揚著。

  「呵——」坐下的霎時,玉玄疼痛的呻吟出聲。

  明明已非處子之身,為何身子卻像被劈裂一般劇痛?為何一注溫暖的鮮血,會沿著她的大腿染紅這方池水?

  她瞪著眼前不可思議的情景,腦中一片空白。

  「記得嗎?」魏明揚忽然微笑,「我說過,不會勉強你的。」

  什麼?他在說什麼?難道他之前沒有取走她的清白?這怎麼可能?明明那天他……玉玄滿臉錯愕。

  「那天——」他咬著她的耳垂低語,「朕騙你的。」

  天啊,他果然……她只感到無地自容,想後悔,卻已來不及了。

  這一次怪不得他,因為是自己主動勾引,還說什麼「想通了」,真可謂自作聰明,賠了夫人又折兵。

  魏明揚果然是天底下最陰險的人,撒了網讓她主動上勾,她卻傻乎乎掉進去,而且輸得無話可說。

  「不……」她想退卻,然而兩人此刻已融為一體,無處可退。

  「這回由不得你了。」他狠狠地吻住她,「既然他答應不走,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放手!」

  說著,他腰間律動起來,玉玄的身子一陣激顫,帶著疼痛的嬌吟隨之沉溺。

  「呵——」

  她感到一陣眩暈,忘了反抗,只牢牢地握住他的肩頭,身體在痛苦中卻呈現前所未有的興奮,漸漸跟上他的節奏,蕩漾一方池水。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22-11-16 10:30: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嫂嫂,嫂嫂——」

  玉玄正怔愣出神,耳邊便傳來魏明嫣的笑語。

  「發什麼呆啊?」

  「我在賞花,哪有發呆。」從沉思中驚醒,她連忙掩飾。

  「這兒只有一棵樹,哪來的花?」魏明嫣忍俊不禁的戳破她的謊言。

  樹?是嗎?

  玉玄抬眸,發現自己真的佇立在樹下,已經好久好久。

  自從那一日在池中失去了清白之軀,她就整日恍惚,就算來到這繁花醉人的園中散步,也是心不在焉。

  「嫂嫂,跟二哥吵架了?」魏明嫣從旁推測。

  若能像正常夫妻那般吵架反倒好,他們之間的關係,奇怪至極,明明有恨,卻像情人般纏綿。

  那日,她被他抱著,想一刀結束他的性命,身體卻不聽使喚,沉淪在他給予的愛欲中,無法自拔。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真是淫婦,為何如此恬不知恥,忘了一切仇恨……「前面是什麼地方?」沒有回應她的關切疑問,玉玄只顧往前,在不遠處,她看到了一方荒廢的殿宇,不由得佇足。

  「嫂嫂別去!」魏明嫣立即攔住她,「那是……鬼屋。」

  「鬼屋?」她一怔,「看起來像是冷宮。」

  「從前是冷宮,後來成了鬼屋。」她吐吐舌頭,「因為住在裏面的嬪妃陰魂不散。」

  「我看這兒建得挺好的,怎麼成了冷宮了?」若真如此,先帝還真是待嬪妃極好,連個廢妃的住處都似瓊樓玉宇。

  「嫂嫂,你有所不知,這兒……從前是茹妃的住所。」

  茹妃?是誰?

  「嫂嫂沒聽說過茹妃吧?」她歎一口氣,「從前,她可是先皇最寵愛的妃子。」

  「為何會被打入冷宮?」玉玄不禁好奇。

  「因為……她偷人。」她在她耳邊道出真相。

  什麼?玉玄腦中像被什麼打擊了一下。

  「先皇發現她的私情,便將她打入冷宮,不久以後,她自縊身亡,聽說因為怨氣不得化解,就變成厲鬼在宮中作祟。」魏明嫣瞪大雙眼,說得神秘,「所以啊,這地方從不許人來。嫂嫂,咱們快走吧!」

  玉之轉身,腳下卻像生了根。

  那個死去嬪妃不知哪里激起了她的興趣,她很想到她生前的居處一探究竟。

  難道是偷人二字,讓她對逝去伊人產生了不一樣的感覺?

  同樣是深宮受縛的女子,嫁給不相愛的男人,所以,有著同病相憐的情感吧。

  「我要去看看的。」她如此說,不由自主地挪動步子。

  「嫂嫂,不可啊!」魏明嫣著急大叫,「有鬼的!當心打擾了茹妃,被她報復!」

  「我不怕。」若真有鬼倒好,她可以當面請教茹妃,當年哪來的勇氣與帝王抗爭,甚至不惜犧牲性命。

  她也想抗爭,也想一死了之,可總是卻步。

  「嫂嫂——」阻止不及的魏明嫣正手足無措,忽然聽到背後有人稟報。

  「皇上駕到。」

  魏明揚?他來了?玉玄一愣。

  該死,為何他比茹妃還要陰魂不散?走到哪兒都能被他找到?

  「二哥,你來得正好!」魏明嫣驚喜地上前。「嫂嫂她……」

  一語未了,咱的一聲,魏明揚滿臉陰沉,一個巴掌打在寶貝妹子的頰上。

  「二哥,你……」魏明嫣呆住,玉玄也驚呆了。

  這是怎麼回事?素來慈愛的兄長,為何無故發火?

  「誰讓你帶你皇嫂到這兒來的?」他瞪著妹子,認定是她任性胡來。

  「二哥,你打我……」怔了半晌,魏明嫣豆大的淚珠流下。

  「你明知這裏不祥,為何還要帶你皇嫂來這兒?」魏明揚依舊高聲喝斥,不容分說。

  「你……憑什麼打我?哼,娶了老婆忘了妹!」魏明嫣哭喊著,「從小到大,父皇母后都不曾打我!」

  「所以把你寵壞了!」他冷道:「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知分寸。」

  「從前你多疼我……重話都沒說過一句,可是今天、今天……」魏明嫣滿臉通紅,當下抽泣起來。

  「你做錯了,還不許人說?」

  「我做錯了嗎?是我把嫂嫂引來的嗎?明明是她自己走來的!」

  「總之你沒能阻止你嫂嫂,就是你不對。方才我都聽見了,你還說了關於茹妃的事,誰讓你多嘴的?」深邃眼眸閃過一絲陰冷的光芒。

  「我就說了,就多嘴了,怎麼樣?」從小到大她何時受過如此委屈,不由得大叫大嚷,「你治我的罪啊!」

  「皇上……」玉玄不得不從旁勸道:「不關公主的事——」

  魏明揚一臉漠然,並不看她,只對著妹子狠絕地道:「朕已下旨,明兒就把你嫁到穎州去!」

  「什麼?」魏明嫣身子一僵,「你說什麼?」

  「朕心意已決,要將你嫁給燕羽!」

  「不嫁!不嫁!不嫁!」魏明嫣氣得直跺腳,「我就是死也不嫁!我要告訴母后!」

  說著,她掩面大哭,轉身朝太后宮中奔去。

  隨從太監宮女亦一臉尷尬,或隨魏明嫣而去,或立於樹下不敢動彈,怕惹皇上不快。

  「何必呢?」玉玄微歎,「又沒什麼大不了,我只想到那宮中看看而已。」

  魏明揚抿唇沉默半晌,終於回了一句。「那兒鬧鬼。」

  「皇上相信鬼神?」

  「不信。」

  「那你……」

  「我不信,可是也不想你出任何意外。」他轉身,灼熱的雙眸瞅著她,「為你,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說什麼?他竟如此緊張她?為了她,寧殺一千不放一毫,甚至不惜與寶貝皇妹決裂嗎?

  「皇上……」她想說什麼,可喉間不由得哽咽,心中翻江倒海,不知是感動,還是錯愕,總之,所有矛盾的情緒如潮水襲來,讓她險些抵擋不住。

  「來人!」魏明揚忽然高聲道:「明兒找些匠人來,拆了這茹妃宮!」

  「這……」太監們臉色頓變,「不可啊!皇上,茹妃娘娘亡靈不散,不可觸怒了她……」

  「她若發怒,就讓她沖著朕來好了!」魏明揚毅然道:「但朕絕不能在宮裏留下隱患,讓鬼魅誤傷我心愛之人。」

  心愛之人?他指誰?是她嗎?

  玉玄忽然覺得有什麼濕濕的自眼中如珠滴落,墜入她的衣領,無聲無息。

  「娘娘,你看看這個!」翠萍拿著一張紙條,從門外進來,神神秘秘的,帶著一絲驚恐。

  「什麼?」正坐在鏡前梳妝的玉玄詫異回眸。

  「我抄的,不知被誰刻在茹妃宮外面的大石上,宮裏都在議論這件事呢。」

  「詩?」紙條攤開,只見四行小字,望之似詩。

  「不,是詛咒!」翠萍瞪大雙眼,小聲道。

  詛咒?玉玄一怔。

  「娘娘,你聽著,」翠萍念著那四行小字,「築牆鑿墉,葬於土。開源引流,溺于水。徹夜通明,燃於火。移花接木,死於風。」

  什麼意思?雖然短短數十字,玉玄卻聽得一頭霧水。

  「娘娘,我逐句解釋給你聽。」翠萍雖然出身貧寒,卻是家道中落的秀才之女,所以識得好些字。「築牆鑿墉,葬於土——就是說,假如有誰敢在茹妃宮挖牆動土,就會被活埋,開源引流,溺于水——有誰膽敢替新宮殿修建湖泊,就會被水淹死;徹夜通明,燃於火——有誰敢通宵打著燈籠動工,驚動茹妃亡靈,就會被火燒死;移花接木,死於風——這個倒不太清楚死法,總之,就是說,茹妃宮的一草一木都不許人動!」

  「茹妃的詛咒?」玉玄凝眉,「她身前留下的?」

  「不,是自從皇上命令拆移茹妃宮後,就屢屢發生怪事,那些請來的匠人不是病就是傷,都說茹妃娘娘不肯離去,所以陰魂不散,作祟報復。昨兒這首順口溜還莫名其妙出現在茹妃宮外的大石上,嚇得那些匠人紛紛逃跑,再也不敢動工。」

  「這麼蹊蹺……」玉玄心中忐忑。

  「娘娘,你快勸勸皇上,別拆茹妃宮了!」翠萍急道,「要不是為了討你歡心,也不會鬧出這樣大的動靜。」

  「或許是惡作劇呢?」玉玄仍有狐疑,「再說,這順口溜也未必這樣解釋啊。」

  「是吳公公解釋的。」翠萍再道:「他可是宮裏最最精通陰陽五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意思。」

  「好……」咬了咬唇,玉玄終於點頭,「等他下了朝,我去說說。」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可不希望人人都說她恃寵而驕,禍害宮廷。

  「按說,皇上現在也該下朝了。」翠萍往窗外看去,「平日總準時往這兒趕,今天怎麼了?」

  的確,今日遲遲不見那人身影。

  「娘娘——」

  正疑惑著,卻見魏明揚身邊的紅人吳公公候在門外稟報,「皇上今日可能遲些,請娘娘先用晚膳。」

  「公公,皇上去哪兒了?」知道自家主子一定不解,心細的翠萍代問。

  「呃……」吳公公支吾著不敢開口。

  「公公但說無妨。」

  「並非老奴不實報,只是皇上要瞞著娘娘。」

  玉玄踱到窗邊,冷冷地道:「你這樣一說,我倒偏要問了。」

  「皇上……去茹妃宮了。」

  什麼?那鬧鬼的地方?

  「皇上怎麼能去?你們也不攔攔啊?」翠萍不由得著急。

  「近日怪事諸多,皇上為了堵住悠悠之口,這才親自前往,希望能平息宮中謠言。」吳公公終於道出原因。

  「可是……」翠萍忙道:「如此會不會對皇上不利?」

  「鬼神之說,縹緲不實,皇上未必會有事。」

  「吳公公,你不是最最精通陰陽五行之人嗎?」

  「呵,陰陽五行與鬼神之說不同,前者有據可考,後者無形可依,翠萍姑娘不要混為一談。」

  「那這四句詛咒……」

  吳公公笑道:「看看就好,不要當真。」

  雖然不動聲色,但玉玄能從對方的神態言語之中,看出刻意安慰的意思。

  她的心情不知為何,一下子緊張起來。

  奇怪,她是在為魏明揚擔心嗎?如此恨他,恨不得他斃命,為何還會有這份牽掛?

  重新坐回鏡前,她望著摘下面具後因為長久不見陽光而顯得蒼白的臉,怔怔發呆。

  傍晚,她沒用晚膳。

  並非不餓,而是腹中似有什麼鬱結,吃一點食物就會反胃。

  「娘娘,都這麼晚了,皇上怎麼還沒回來啊?」翠萍通知禦膳房替她把飯菜熱了又熱,張望的頭也探了又采。

  「管他呢。」玉玄和衣躺在靠椅上,「來,念書給我聽吧,別去理他。」

  她嘴裏說不理,可心中卻是惦記著,就算再精彩的書,恐怕她此刻也沒有心情去聽。

  「不如,我去茹妃宮瞧瞧?」翠萍自告奮勇道。

  玉玄一把拉住她。「別去!」

  「娘娘,你在這裏坐立不安,我也不好受,去瞧個究竟,看看皇上到底在幹什麼,不就放心了嗎?」翠萍笑道。

  「你不怕鬼了?」玉玄睨著她。

  「怕,可是為了娘娘,我願意去。」翠萍笑得天真,「再說,鬼有頭債有主,茹妃如果顯靈,也該找她的仇人去,不會害我的。」

  玉玄愣住,沉思半晌過後,終於將手輕輕鬆開。

  「娘娘這就表示同意了?」翠萍蹦蹦跳跳地揮揮手,「那我去了,順便到園裏采些夜曇回來,據說能助人安眠。」

  說著,她關門而去,一方空間只剩下玉玄獨自一人,本來不冷,這會卻忽然感到寒氣襲人。

  平日這個時候,魏明揚總在她身邊,雖然她不太理睬他,可他總是主動說笑話,或者講個故事,逗不了她開心,也能活絡氣氛。但今晚……少了他,她心裏忽然覺得空蕩蕩的。

  她忍不住起身,推窗遠眺。天空無星,一輪彎月正在樹梢盡頭閃耀,發出清冷藍光,讓人寂寞。

  她凝眸,輕輕一歎。

  「在看什麼?」忽然,窗外有人笑問。

  她一驚,身子幾乎彈了起來,定睛一瞧,卻見魏明揚不知何時已站在遊廊之下。

  「你……」她想開口,卻發現紅唇輕顫,說不了話。

  「想問朕什麼時候回來的?」推門而入,他笑盈盈地說,「才回來了,卻看見你獨自歎氣。為何發愁?」

  玉玄垂眸,似乎有什麼濕漉漉的東西要忍不住滾落,她趕緊背過身去,極力掩飾。

  魏明揚不再言語,只輕輕上前,從身後緊緊抱住她。

  她發現自己有些異樣,不再像平時那般本能地抗拒,反而呆在他懷中,一動也不動。

  「今天怎麼這麼乖?」魏明揚咬著她的耳垂問:「在為朕擔心嗎?」

  玉玄抿唇不語。

  她到底是怎樣了,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總之就是在矛盾中盤旋,仿佛墜入漩渦中,無法自拔。

  「你恨朕,難道要恨一輩子嗎?」魏明揚歎道:「兩個人歡歡喜喜地在一起,難道不好嗎?」

  她怔住。

  父親說她太執拗,的確,她總是愛鑽牛角尖,讓自己痛苦,別人也痛苦。其實,魏明揚可曾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真與她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沒有。相反的,他一直寵她、愛她,為了她,不惜面對流言蜚語,負上昏君的惡名。

  難道他們真要一輩子這樣下去?她真想殺了他?

  他才離開一晚,她就如此擔心,覺得失落……其實答案早在眼前,只不過她一直在逃避。不肯面對。

  「玉兒,你是緊張朕的。」魏明揚微笑,「看見你歎氣,朕就知道,你在緊張朕。」

  她太傻,他卻不笨,一語道破她的心。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他輕輕扳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自己,目光相觸,「玉兒,你知道嗎?那四句詛咒,是朕派人刻在石上的。」

  什麼?他在說什麼?

  玉玄不由得瞪大雙眸。

  「為了想引出你的真心,想知道你到底會不會為朕緊張,所以朕故意叫吳公公把那四句話做了解釋,流傳出去,故意讓你等朕,讓你擔憂——」他輕笑,「果然,不出所料,你是在意朕的——玉兒,哪怕只有一點點在意,朕也滿足了。」

  她是鐵石心腸嗎?聽了這樣的話,難道沒有半分感動嗎?

  不,她發現自己還是太心軟,身體與他緊緊貼在一起,溫度傳入彼此體內,某種執拗的東西像被融化了,再也堅持不下去。

  「揚……」她低低喚他。

  「什麼?你說什麼?」第一次聽到如此親昵的呼喚,魏明揚渾身一震,驚喜道。

  她朱唇微啟,想再確定地喚他一聲,化解彼此之間長久以來的梗阻。然而,天不遂人願,就在這個時候,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吳公公跌跌撞撞的闖進來。

  「皇、皇上……」

  「大膽!」魏明揚不由得大怒,「沒朕的吩咐也敢亂闖?」

  「皇上恕罪……奴才有事,不得不報啊!」

  「……說吧!」他無奈歎道。

  終於等到可以互訴衷腸,終於冰山有所融釋,來之不易的花好月圓,卻被這莽撞之舉打斷了。他,能不氣惱嗎?

  「翠萍姑娘她……」吳公公顫聲道:「她出事了!」

  玉玄猛地抬頭,一臉難以置信。

  翠萍死了。被吊死在茹妃宮前的樹下,刻有詛咒的大石旁。

  她的手中,握著一束夜曇。此刻曇花早已枯萎,只留餘香,在風中飄散。

  移花接木,死於風。

  不知為何,玉玄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想到這句話。

  翠萍的裙擺搖晃在風中,身子也像風一樣輕——所謂的死於風,就是如此吧?

  那天以後,玉玄就病了,莫名其妙的發起高燒。

  為什麼病?因為受了驚嚇,還是過度傷心?

  翠萍對她而言,就像親姊妹,比父親在她心中更重要,如今死狀淒慘,她能不驚?能不病嗎?

  但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她難以啟齒,只能悶在心裏,才悶出病來。

  在床上躺了三天,最後那日的黃昏,魏明嫣前來探望。

  「嫂嫂,」魏明嫣雙眼哭得像核桃般腫,「我要走了。」

  「去哪兒?」她一驚。才走了一個,又要失去另一個與她親近的人嗎?

  「皇上已經下旨,將我嫁給護國大將軍燕羽,明日,我就要起程去穎州了。」

  對,那日她的確聽說了。本以為魏明揚如此疼愛妹子,還有轉圜的餘地,可眼下看來,一切已成定局。

  「你不想嫁嗎?」玉玄關切地問。

  「不想,死都不想……」她直搖頭,「我心裏……愛著別人。」

  誰?

  她沒有問,可是,她能理解嫁得心有不甘的感受,就像她自己。

  「嫂嫂,我此生不會再回京了。」魏明嫣吸了吸鼻子,忽然狠狠地道:「到了穎州,如果燕羽愛上我,我會煽動他與皇上作對!」

  什麼?玉玄一驚。

  「嫂嫂,這怪不得我,皇上絕情在先,任我百般請求,他還是硬逼我嫁!我已經不把他當成二哥看了……」魏明嫣神色黯然,「他是一個自私的人!」

  自私?玉玄琢磨著這個詞,其中含意,讓她心酸。

  「他明知我心有所屬,卻不肯成全我,表面上說因為我與燕羽郎才女貌,十分相配,其實誰不知道,他是為了鞏固邊關的勢力。

  他害怕燕羽位高權重,將來會有謀逆之心,於是打算用我來束縛他……」魏明嫣說著又淌下淚來,「我是他的親妹妹啊,對我尚且如此,對別人呢?」

  沒錯,他就是那樣霸道的人,霸道得不懂人情緒,不管人生死……「嫂嫂,永別了。」凝視她一眼,魏明嫣轉身決然離開。

  曾經那樣愛笑愛鬧的嫣公主,幾時變得這樣怨憤冰冷?怪誰?

  看著那遠離的背影,雖非親人別離,卻讓玉玄深深揪心。

  「嫣兒走了?」

  她正怔愣,忽然熟悉的腳步聲從側門踱進來,低啞的嗓音響起。

  不用看,就知道是魏明揚。

  原來他也會慚愧嗎?所以躲著妹子,不敢相送?

  「你這輩子,從不知道有‘成人之美’四個字嗎?」她暗諷。

  「你以為我不想遂她的心願?可她所托非人,我怎能答應?」

  魏明揚蹙眉。

  「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才是最重要的,非人良人,不是旁人可以定論。」玉玄反駁。

  「別為這些事生氣,你才清醒過來,剛好一點。」魏明揚坐到榻間,輕輕為趣蓋上絲被,「該好好靜養才是。」

  玉玄身子一側,背對他,才蓋上的被便滑落一邊。

  她故意的,故意不讓他親近自己。

  「怎麼了?」魏明揚感受到她的敵意,「那晚……我們不是好好的嗎?」

  那晚?呵,他還有臉提那晚?

  「從此以後,請皇上把這兒當冷宮吧,不要再來了。」

  「怎麼了?替嫣兒打抱不平?」他詫異。

  「皇上不懂嗎?」他是天之驕子,不知人情冷暖高高在上的天子。

  「不懂。」俊顏一沉,「告訴我,為什麼?」

  「因為——翠萍。」她咬唇,道出殘酷答案。

  「翠萍?」他愣住,「她的死……」

  「是你害的!」玉玄忽然大叫,回身奮力一推,狠狠將他推開。

  多日來鬱積的怨恨,此刻和火山一般爆發,傷心的淚水也流淌下來。

  「我……」魏明揚一時啞口無言。

  「假如不是你故意試探我,翠萍就不會去茹妃宮尋你,也不會遇害……」她哭泣,「是你……是你害死了她!」

  「有人在離間我們!」他沉穩道:「我答應你,一定找出幕後真凶!」

  「假如不是人呢?」玉玄盯著他。

  他一怔。「什麼?」

  「假如,真是茹妃的鬼魂呢?你怎麼說?」

  「不,這世上沒有鬼。」

  「假如真的有呢?假如因為你硬要拆掉茹妃宮,所以導致亡靈報復呢?為什麼你做事總是先考慮自己,不顧及一下別人呢?」

  想起翠萍慘死,玉玄傷心得淚流滿面,「魏明揚,你讓我怎麼去愛你?」

  「不!玉兒,朕……」他想辯解,卻發現其實無從辯解起。

  他的確冤枉,但也的確因為他,釀成悲劇。

  「我們不能再在一起了。」玉玄深深啜泣,低下頭,心痛到難以自持。

  「朕不放手,絕不放手!」他執著地叫道,依舊那般蠻不講理的模樣。

  明明兩人的關係才有所緩和,明明可以抱得美人歸,卻因為這突發的事件讓他前功盡棄,這教他怎能甘心?

  「魏明揚,你還不明白嗎?」她猛地抬頭,嘶聲力竭地喊道:

  「我恨你!」

  沒錯,是恨。

  除了恨,她真不知道還能用什麼情緒來形容與他之間的關係。

  只有恨,能讓她心裏舒坦一些。

  雖然,在說出這個恨的同時,她自己也心如刀絞,但還能有別的情感嗎?

  翠萍的死,就像高山汪洋,永遠把兩人隔斷,就算跋山涉水,也永遠達不到彼岸……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22-11-16 10:31:1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從古到今,大概沒有一個嬪妃像她這樣,把自己住的地方稱為冷宮,自絕於帝王。

  魏明嫣走了,翠萍死了,偌大的朝陽宮裏,玉玄不再有可以說話聊天的人,亦無人可以陪她遊園散心。

  別的嬪妃若覺得鬱悶,還可以回娘家找親人訴苦,可是她……准都知道她跟父親的關係一直僵著,即使經過溺水事件,依舊拉攏不了兩人。

  她覺得自己就像居住在活死人墓中一般,戴著厲鬼的面具,悲哀悽愴。

  現在,她唯一的去處,就是宮外的山林,借著燒香拜佛之名,聞聞人間的氣息。至少,讓她覺得自己還活著。

  「女施主,好久不見。」慧益施禮。

  「師太,我來了幾次,你都不在庵中。」再次見到慧益,雖然只有數面之緣,玉玄卻像見了故友一般,甚覺親切。

  「貧尼去了趟穎州。」慧益道。

  穎州?那不是魏明嫣公主出嫁的地方嗎?不知她近況如何。

  一別數月,卻像隔了一世,對於這個小姑,她真有幾分想念。

  「師太,你上次說過,可以替我化解心中愁苦,還記得嗎?」

  玉玄不敢確定當初那番話語只是一種寬慰,本來她也想假戲真做,跟魏明揚就此廝守一生,可誰料得到,上天偏不給她幸福。

  「記得。」慧益笑道:「就不知雍妃娘娘如今還想不想要貧尼幫忙?」

  玄妃娘娘?這聲稱呼,讓玉玄一。「師太,你……」

  「沒錯,貧尼早已知曉娘娘身分。」

  「上次就知道了?」

  「呵,當初皇上親至庵中接走娘娘,京城裏就傳遍了關於娘娘的故事,貧昵再沒見識,也該猜到。」慧益點頭。

  「既然如此,還請師太指點迷津。」她恍然大悟。

  慧益雙眸直盯著她。「娘娘還是想離開皇上?」

  「想。師太可有法子助我離宮?」如今她真恨不得尋個清淨去處,縱使天涯海角,也比待在宮裏面對那個既不能恨亦不能愛的人強。

  「娘娘真以為離了宮,皇上就不會派人去尋?普天之下,莫不是王土,娘娘又能逃到哪里去?」

  「可上次師太你明明說有法子幫我……」難道那只是隨口說說?

  「貧尼是有法子,可不知娘娘是否願意。」

  「只要能擺脫現在的生活,無論做什麼,我都願意!」玉玄急切的道。

  「娘娘,你可聽過‘十二宮’?」慧益忽然緩緩說。

  十二宮?

  她算是孤陋寡聞之人,可對這三個字並不陌生,因為宮中時常有太監宮女私下議論,傳入她耳中。

  十二宮,看似平淡無奇的三個字,卻能令朝廷上下聞風喪膽。

  它不是什麼亭臺樓閣、皇宮別院,而是一個江湖上的秘密組織,專和霽阜作對。

  沒人見過十二宮宮主的樣貌,有人說,他是先皇的私生子,因為皇后的陷害,先帝的拋棄,長大成人後回來報復,立志謀權篡位,顛覆霽朝乾坤。

  霽皇,有三宮六院,外加太和殿、坤和宮,總共十一處,而也,卻自稱十二宮,比霽皇還多出一處,自認更加至高無上。

  這些年來,十二宮幹過不少驚天動地的大事,像是破壞了霽朝與北地的和親,離間霽朝與南鄰的關係,劫獲救濟災民的官銀,煽動好幾次軍中將士叛亂……每次出手,都讓霽皇龍顏震怒卻束手無策。

  「師太為何忽然提到十二宮?」玉玄詫異地問。

  「因為……」慧益一字一句地道:「貧民便是十二宮的人。」

  她霎時怔在原地。

  「師太如此坦誠,就不怕我去告發?」她半晌,她才尷尬道。

  「我們恨的是皇上,娘娘恨的也是皇上,既然彼此目標一致,貧尼斷言娘娘不會這樣做。」慧益篤定回答。

  的確,她看似冷酷,其實心很軟,怎會害人性命?

  政治紛爭她素來不關心,誰能坐穩天下是誰的本事,魏明揚對她而言從來就是一個平起平坐的男子,她對他的愛與恨,不會因為皇帝這個身份而改變。

  「有一件事,娘娘大概不知道吧。」慧益又道:「嫣公主到了穎州之後,就被山賊劫了。」

  玉玄瞪大雙眸,難以置信。

  「雖然之後救了回來。」慧益露出詭異的微笑,「但被掉了包。」

  「這事……為何我不曾聽說?」這事令她益發驚愕。

  「京裏還不知道呢,以為公主真被救回了。」

  「可……師太如何知曉?」

  「因為這是咱們十二宮幹的。」慧益神色鎮定如常,仿佛只是在閒聊天氣。

  「如今師太把這些告訴我,以為我真不會去揭發?」玉玄眉間緊鎖,感到眼前的一切像巨大的漩渦,無意中,她已被卷了進去。

  「娘娘不是想離開皇上嗎?這是一個機會。」

  「機會?」

  「對。燕羽將軍在邊關打了勝仗,不日便會攜公主歸甯,這假公主一進宮,肯定會露餡,十二宮還想仰仗娘娘您多多幫忙。」

  「我?」玉玄不可思議,「我能幫什麼?」

  宮裏又不只她一人認識嫣公主,就算她肯幫,也瞞不住吧?

  況且她與公主感情深厚,又怎會任她身處境險而從視不管?

  「娘娘有所不知。」慧益一眼看穿她的心事,「嫣公主如今與我們宮主在一起,正逍遙快活著呢,她本就不喜歡燕羽將軍,有人代她出嫁,她求之不得。」

  天啊!難道……魏明嫣曾經對她提過的心上人,就是十二宮宮主?

  她這幾年的驚心動魄,都不知這三言兩語來得震撼。

  「替身公主回京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到朝陽拜見娘娘你。」

  「你們兩人關係親密,宮裏無人不曉,她頭一個見你,宮裏人自然不會起疑。」

  「那又怎樣?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不必瞞一世,因為她很快就能完成任務,而娘娘你也能因此重獲自由。」

  玉玄心頭一緊,「什麼意思?」

  「恕貧尼直言,」慧益忽然神色凝重,「這次替身公主進京,就是為了刺殺霽皇,如若成功,娘娘不也自由了?」

  他們要殺魏明揚?

  玉玄知覺的腳一軟,額間一陣眩暈,她扶住香案,極力不讓自己癱軟在地。

  「師太覺得我會答應?」她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

  「答不答應,由娘娘自己決定。」慧益沉穩道:「我們不勉強。」

  「你們不怕我把今天這番對話告訴魏明揚,讓你們計畫失敗?」她是恨他,但真的捨得他死嗎?

  當初他勉強自己入宮的時候,或許她會因為一時激憤而答應他們的要求,但今天,在兩人有肌膚之親,在她一次又一次被他感動之後,她還會點頭答應嗎?

  「娘娘若不答應,這計畫就不會執行,又何來的失敗?」慧益自信滿滿的揚笑,「還請娘娘回去仔細想想,貧尼敬候佳音。」

  佳音?為何對方如此自信,確定她一定會傷害魏明揚?

  「師太,有一事,我想問。」她咬唇開口。

  「娘娘儘管問。」

  「十二宮……為何要跟朝廷作對?」魏明揚雖然個性怪誕,卻也算一代明君,自他登基後,日夜為內憂外患操勞,力保國泰民安,這樣做難道還不夠嗎?

  「不是跟朝廷,是跟皇室。」

  「宮主和皇室有什麼深仇大恨?」

  「的確是解不開的仇,化不了的恨。」慧益語氣忽然變得狠絕,眼中閃過一比寒光。

  「師太能告訴我嗎?」

  「皇室……害了他心愛的女子。」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玉玄驚膛了眼。

  「他心愛的女子……就是當年的茹妃。」慧益道出驚人的答案。

  茹妃?

  十二宮主,就是當年與茹妃私通的男子?

  難怪……本身也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若易地而處,她相信自己也會同樣的還以報復。

  可是,別人的恩怨,為何要禍及到她身上?她有何錯?魏明揚又有何錯?

  身子晃晃悠悠,她只想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這清淨的無名庵,原來並不清淨,天下之大,為何沒有一處能讓她安心的地方?

  離開庵門,下了山門,車轎在階梯前等待著她,除了三兩貼身宮女太監外,她沒有帶眾多隨從出門,而且一律命他們在山腳下等候。

  然而,此刻她發現車轎旁多了一些人馬,似乎來頭不小。

  「娘娘,您可回來了,慶安王爺正好也到山中燒香,看見您的車轎在此,想跟您打聲招呼,等半天了呢。」貼身宮女連忙上前說。

  玉玄愣住,卻見魏明倫已經從車上下來,紫衣玉袍迎風招展。

  他對她展露微笑,笑中似有澀意,不像從前那般明朗開懷。

  「王爺,久等了,何必這樣客氣?」玉玄不好意思地先行打招呼。

  「弟妹,我有話想對你說,能借一步說話嗎?」他柔聲問。

  「這邊吧。」他主動與她交談,倒讓她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看見山道旁有一涼亭甚是清幽,於是順手一指。

  兩人無語,一路步入亭子,聽見林間樹葉沙沙作響。

  「不瞞弟妹,我是想向你辭行。」一站定,魏明倫忽然換鄭重神色,歎了一口氣。

  「王爺要去哪兒?」玉玄訝異。

  「叢州。」

  「為何突然遠行?」

  「我被外放了。」魏明倫苦澀微笑,「皇上賜我一片封地,希望我能去那兒安度此生。」

  這是第一次,他不稱魏明揚為「二弟」,卻說「皇上」,從親昵變生疏。

  「皇上……是怕朝中諸事繁忙,勞累了王爺嗎?」玉玄懵懂地詢問。

  「呵,弟妹,你真不明白?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就是這個道理。」

  「王爺是說……」魏明揚要削他的權?「不,皇上向來倚重王爺——」

  「那是過去,先皇忽然駕崩,他剛登基,地位不穩,朝中需要有個手足幫他。如今皇位已穩定,又何需用我這功高蓋主之人?」

  「留著是個禍患。」魏明倫眉心緊蹙,「不過這樣也好,叢州青山綠水,是個好去處,在那了此殘生,也算安逸。」

  「王爺……」玉玄聽聞,心中不由得一般酸楚。誰不知道慶安王爺才華過人,抱負遠大,就這樣被貶到荒遠之地,就算有金山很山養老,終究可憐。

  「其實,明揚防著我,也有道理。」他咬咬唇,似有難以啟齒之言,「宮中有些傳聞,想必弟妹也聽過吧?」

  「什麼?」此刻腦中一片迷茫,震驚的消息接踵而至,讓她一時間承受不了。

  「就是……關於我與嫣兒的緋聞。」

  他和公主……他們……玉玄感覺耳邊似有一隻小蚊子在嗡嗡亂飛,讓她無法凝神思考。

  「我與嫣兒沒有血緣之親,自幼一起長大,難名親近點,有人誤會,可以理解。」他歎息,「可我真的只把她當妹妹,天地可鑒,明揚大可不必如此提防,把嫣兒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又把我流放到叢州。」

  難道公證主被迫遠嫁,就是因為魏明揚誤會她和大哥……害怕傳出宮醜聞嗎?

  別說兩人的確沒事,就算真的情投意合,又有什麼關係?既然沒血緣,為何不能在一起?

  玉玄霽時替這對分離天涯的兄妹難過。他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被迫離散?就因為魏明揚的無端猜忌嗎?

  他是一個自私的人!此時此刻,公主臨行前的話語再次傳入她的耳膜,那種悲切,她可以深深體會。

  「弟妹,就此別過了。」魏明倫低道:「將來到了叢州,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相見。」

  話落,他轉過向,步下涼亭。

  他的背影在陽光下忽然變得透明,衣袂飛舞之間,有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就像當年他們初遇在揚州街頭,那個她永難忘懷的印象,然而這一次,卻蘊藏著無限悲傷。

  看著她的救命恩人,她發誓著面具的行屍走肉——猛然,她做了一個決定,一個可以幫助他的決定。

  雖然這個決定很殘酷、很無情,可為了報恩,只能如此了。

  依照她與慧益的約定,冒牌魏明嫣回京之後第一件事,便宜是前往朝陽宮給她請安。

  她終於同意了行刺的計畫,並非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魏明倫,她的救命恩人。

  假如,霽皇駕崩,江山易主,魏明倫就能重返京城,實現自己的理想與抱負,說不定……還能榮登帝位。

  她傻嗎?幫別人害自己的的丈夫,只為了幫助另一個男人的前途。

  但她就是這樣傻,因為她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所有的東西她都能丟棄與背叛,但受人點滴,當報以泉湧。

  戴上白顏面具,玉玄宛如駭人厲鬼。

  她將容顏與情緒全部隱藏在面具之下,看不出是美是、醜,給人一種怪誕戰慄的感覺。

  「公主金安。」

  假冒的魏明嫣從正門翩翩而入,玉玄望著她,摒退四下宮婢,與她盈盈對拜。

  這個替身與正主兒絲毫沒有相似之處,十二宮怎會如此大膽,找來這樣的刺客?

  「娘娘……」替身有些怔愣,似乎被她的面具嚇著了。

  「看見我害怕嗎?」玉玄猜到她的心情,溫婉的聲音似甘泉撫慰,「第一次見到我的人,都會膽怯。」

  「你以為我願意嗎?都是皇上所為。」憶起那人,竟忍不住一陣心疼。今天,就要奪他的性命了,她真的捨得嗎?

  「皇上?」替身錯愕,「我不明白……」

  「大概因為太愛我吧。」她終於願意承認,他是愛她的。其實她一直都知道,他是深愛她的。「他說,這是為了保我平安。」

  「不想讓別人看見我的美麗,以免男人喜歡,女人嫉妒。」

  對方再次一怔,似乎難以理解這樣的想法。

  是啊,魏明揚,荒誕不羈之徒,當世又有幾個人瞭解他?若非這一番相處,她也不懂他。

  為何上天如此殘忍,偏偏在她懂了他,即將接受他的時候,給她一連串的打擊?

  「昨日收到飛鴿舍己傳書。」玉玄清清嗓子,導入正題,「宮主指示,要我助你。」

  她不想把自己的身份多做解釋,就冒充他小小十二宮的信徒吧,這樣可以免去許多口舌。

  替身微微頷首。

  「這裏有一套我的衣衫。」她道,「還有一張與我此刻所戴一模一樣的面具,一會兒你換上它們。」

  「我?」替身不解。

  「換上他們,假扮我,待會兒魏明揚出現在此的時候,你便可以下手。」說話之間,她已捧上衣物給她,其中藏有一把亮晃晃,鋒利無比的匕首。

  「娘娘……」替身似有不解,「你與霽皇朝夕相處,真捨得他死嗎?」

  「你的意思是,換了燕羽將軍,你便捨不得?」玉玄不答反問。

  替身沉默,隨即鄭重地點了點頭。

  呵,好一個冒牌公主,看來並非麻木的棋子,還有幾分真情,看來十二宮很善於用人,知道真性情的女子,才能更為投入地演戲,也才能更輕易地達到目的。

  「我與你不同,你愛燕羽,而我不愛魏明揚——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恨他!」

  一個恨字說得擲地有聲,仿佛蘊含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對,她恨他。這恨,包羅萬千,怪異迷離,而她不能騙自己,其中,竟有愛……「時辰就快到了。」玉玄狠下心,「來,先刺我一刀。」

  「刺你?」替身瞪大雙眼。

  「呵,若是此次不成功,我還得在他身邊潛伏下去,不能惹他懷疑啊。」她苦笑。「對準這兒,快一點,狠一點。」她指指左胸,「我就不會痛了。」

  「可……」那是心跳的位置啊!

  「放心。」看出她的遲疑,玉玄安慰,「我的心比別人生得偏,在右邊。」

  她撒謊了。從小到大,她第一次撒這樣的漫天大謊。

  其實,她只是一個再普遍不過的女子,心臟也生得正常。

  若說偏心,她的確偏了,寧可殺死自己的丈夫,也要幫一個與己無關的男人,真是偏得厲害。

  看著那把刀,她此刻只有一個念頭——求死。

  沒錯,她想死,想和那個即將被害的人一起殉葬。

  是她害了他!他那樣愛她,寵她,到頭來,她還是背叛了他,甚至要殺了他……希望這一刀,彌補她所有的罪過。

  等到陰曹地府,等到輪回轉世,她一定做牛做馬,彌補今生對他的虧欠。

  揚,對不起……她的心中默默念著,酸楚湧上喉嚨,哽咽難言。

  誰讓他們太遲相遇,在她欠了另一男人的情之後才相遇。

  下輩子,她一定要早早遇見他,早早欠他的,這樣就可以永遠守在他身邊,永不分離。

  撫摸臉上面具,這本是他送給她的禮物,保護她安全的禮物,如今,卻要成為加害他的掩護。

  世事弄人,真是可笑。

  玉玄看見替身公主舉起匕首,對準之前說好的位置,略帶激顫的一舉刺入——果然是鋒利罕見的兇器,無聲無息如入泥中一般,沒入活人血骨,很適合她這樣的弱女子使用。

  能死在這樣的刀下,大概痛苦會少一點。

  玉玄一聲不吭,軟軟倒在地上,屏風遮映,掩住了她的身子。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22-11-16 10:31:3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玉玄覺得自己如在雲端,身子一陣酸麻,動彈不得。

  沒多久,雲化成水,水又變成火,她在夢境中煎熬,仿佛受盡萬世之苦。

  「玉兒……玉兒……」

  她聽見有人在耳邊喚她,聲音輕柔,卻像一劑曠世良藥,只一滴,就可以撫平她疼痛的傷口。

  是誰?是他嗎?

  他知道了她的背叛,還能原諒她嗎?會憎恨她嗎?會不會恨到輪回幾世之後,仍不願原諒她?

  玉玄強迫自己睜開雙眼。就算下了地獄,在奈何橋邊,也要再見他一面。

  「玉兒,你醒了!」

  她看見那張熟悉的俊顏,此刻萬般驚喜的申請掛在那眉宇之間,她弄不清這是真實,還是幻覺。

  「揚……」什麼也不顧了,什麼也不去想,就這樣一頭撲進他懷裏。

  上天仍是眷顧她的,在她死後,仍可以看到他最後一眼。

  只這一眼,她就滿足了。

  「嚇壞了吧?」魏明揚撫著她的柔發輕笑,「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他的指間傳來暖和的溫度,他的懷抱依舊那麼堅實,他……還是活人?

  玉玄一怔,難以置信。

  「我……我還活著?」她這才完全清醒,看著四周床幔低垂,一切如常。這裏是她的寢宮,哪有黃泉,奈何橋?

  「太醫說,幸好那一刀紮得偏了,才救了你。」魏明揚笑道。

  「偏了?」她命名看見匕首刺中心臟,怎麼會偏了?

  「你不知道吧?」他咬著她的耳垂低語,「你啊,是個偏心的人。」

  偏心?

  「你的心臟位置生的與眾不同,懂嗎?」刮刮她的鼻子,像在對待一個寵溺的小孩子。

  真的偏了?她簡直難以置信!

  本來是她一時騙人的把戲,沒想到卻是真的。

  上蒼想說什麼?想說她的卻偏心嗎?

  淚水霎時奔流,顧不得痛,她的雙手緊緊環抱住他的腰,隱隱啜泣。

  她算是死過一回了吧?所謂的恩,也算報了吧?

  上蒼讓他倆雙雙逃過一劫,就是心存仁慈,讓他們再續前緣吧?

  她會好好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機會。

  「揚,那刺客她……」她忽然憶起替身公主,又有些於心不忍,畢竟青春可愛的年紀,不過當人棋子,就此喪命,豈不可惜?

  「哼!她想假冒你,也要看看欺騙的對象是誰。」魏明揚輕蔑地嘲諷,「我會認錯自己的妻子嗎?他們也把我想的太簡單了!」

  真的嗎?他們之間真有這樣的默契,不會錯認對方?

  不,不是默契,是他的用心。

  因為太愛她,所以他不會錯認,平日把她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記在心間,一絲一毫也不會弄錯。

  可若換了她,一切都難說了,因為記憶中,她從沒正眼瞧過他。

  但從今天起,從此刻開始,她要好好地看他,瞭解他,做他真正的妻子……

  「怎麼了?呆呆的!」魏明揚發現她凝視的眼神,撇撇嘴道:「乖乖躺好,閉眼。養病要緊,想看我,將來還長著呢!」

  是啊,一生一世很長……只希望從此他們可以遠離是非,就此相守。

  但十二宮這三個字又鑽進腦海,惹得她不得安寧。

  「睡吧睡吧。」魏明揚替她覆上錦被,輕拍她的背,像在哄一個吵鬧的嬰兒般溫柔。

  他的聲音就像一直醉人的曲子,讓她不願再為別的事分神,只想這樣靜靜的,甜蜜入睡。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的幸福時刻。

  她不知道,在她進入夢想之後,魏明揚忽然神色冷凝下來,踱出帳外。

  外頭御林軍統領正跪在那裏,像是有什麼要事要稟報,「皇上,」統領猶豫地道:「依臣看,這事十分蹊蹺,恐怕娘娘也牽扯其中……」

  "閉嘴!"他打斷他,「你查什麼朕不管,就是別查到娘娘頭上。」

  「可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她是朕的妻子,無論她做過什麼,朕都可以原諒。」魏明揚語意堅決,「只要她的心裏有朕。」

  朦朧月色傾灑俊顏眉宇之間,映出唯有他懂得的惆悵與苦澀。

  「你以為,他真的那樣傻,真的沒有懷疑過你嗎?」

  「就算有懷疑,你存心害他,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會原諒你嗎?」

  「就算他真的原諒你,你沒有絲毫內疚嗎?打算這樣一輩子期滿他過生活?這樣會快樂,會幸福嗎?」

  接連好幾天晚上,玉玄都作著同樣的夢。

  夢裏,有一個身披黑斗篷,戴著黃金面具的男子,立在她床頭,催眠一般不斷向她灌輸這些話語,那低沉的聲音,仿佛樹林深處的魔魅,也仿佛來自地獄的恐怖使者。

  他是誰?為何會出現在她夢中?

  有時候,那聲音如此真實,如在耳邊……難道,她遇鬼了?

  玉玄從冷汗涔涔中驚醒,四周一片昏暗,並無任何異樣。然而,當她再次入夢,同樣的聲音,同樣的黑影,又會再次潛入,鬧得她夜夜不得安寧。

  她不敢告訴魏明揚,因為做賊心虛吧,萬一他追問為何忐忑難安,她該如何回答?

  所以她只能喬裝無事,重新當回得寵的妃子,畢竟,兩人歷經了千難萬險才能相守,她要好好珍惜眼下時光。

  「皇上駕到。」

  從前,聽到這聲傳呼,她會心煩氣躁,但現在,卻變成喜悅濃情,掩藏不住。

  從前,她見到他,總是隨意穿著,把他贈送的珠寶衣衫束之高閣,但現在,她卻主動裝扮,一身華美長裙襯托雍容步伐,雲鬢襯出俏麗臉龐,一朵斜插在發間的絲絹牡丹,更顯得嬌羞動人。

  她掀簾而出,並不想從前那樣生硬地行禮下跪,只對著早朝歸來的他淡淡一笑。

  因為現在的他們更像一對尋常戀人,不是帝王與嬪妃,不再拘禮。

  「今天好像哪里不對。」魏明揚瞧著她,陶侃地打量了老半天。

  「哪兒?」她頰上的胭脂抹得不夠嗎?讓他瞧出自己被魔魅騷擾得蒼白與不安嗎?

  「打扮了。」他莞爾。

  玉玄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低頭嬌羞一笑,「難道從前的我很醜?」

  「就是沒這麼精心打扮,」他擁住她,輕語道:「女兒悅己者容,朕是你的悅己者?」

  這個擁抱,那麼自然,仿佛是半輩子的夫妻,在親昵中有一種雋永的感覺。玉玄在他的懷中微微閉上雙眼,如沐春風般幸福。

  「明知故問。」她的語意中有一絲嗔怪,亦有一絲撒嬌。

  「聽膳房的人說,今天你去他們那兒了?」魏明揚忽然問。

  呵,他果然還是那樣緊張,一舉一動都要關心。其實大可不必如此,因為此刻的她已經甘心成為他的囚鳥,即使打開鳥籠,她也不願飛走。

  「對,我親手做了兒道菜。」玉玄笑答,「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你?親手做的?」魏明揚怔愣,臉上浮現受寵若驚的表情。

  真是好笑,別的帝王品嘗妃子的廚藝已算是天大的恩賜,到了他這兒卻乾坤顛倒,仿佛他才是爭寵的嬪妃。

  「何必這樣辛苦?」他捧住她的雙手,仿佛在捧著貴重的玉器,小心呵護,「禦廚們是幹什麼的?」

  「他們擅長山珍海味,我這家常小菜他們倒不見得會做。」她俏皮一笑,「來,瞧瞧!」

  攜手?他來到桌邊,親自揭開罩籠,熱氣猶存的菜肴散發清新味道。

  「竹筍炒肉,蘑菇燉湯,雞扒豆腐……」玉玄介紹,如數家珍,「這都是從前我跟我娘在揚州的時候學會的。」

  那時候很窮,只能用這些尋常食材,而且以素食為主。娘親發明獨特的烹飪方式,使在普通不過的東西有種清新不俗的口感,即使多年以後,她仍然懷念。

  「本來我也想做些山珍海味,可惜就算我做的再好,也比不上禦廚,所以……」只能另闢蹊徑,討他的喜歡。

  魏明揚看看桌上的菜,又看看她,萬分鄭重地做到桌前,提起仿佛萬般沉重的筷子吃了一口,俊顏忽然凝住。

  「怎麼?不好吃嗎?」他的表情讓她不安。

  「不。」他放下筷子,輕輕一拉,讓她坐到自己的腿間,緊緊環抱她的腰,「這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他沒有用「朕」,只用「我」,仿佛感動得忘記了身份。

  玉玄發現,他一旦溫柔,自稱就會變化,屬於帝王的威嚴只有發怒的時候才會顯現。

  「等等,還有這個……」她從桌旁拿出藏好的酒壺。

  「酒?」他一挑眉。

  「對,青梅煮的酒。」

  「呵,你的拿手好戲。」他笑了,因為,這一次是她心甘情願為他煮酒,而非他的逼迫。

  他等的就是這一天,等了好久,有幾次差點以為再也沒有希望,顯然上天終究還是厚待了他。

  「這酒……」嘗了一口,他忽然微微詫異,「跟你上次煮的好像……」

  「不一樣?」

  「嗯。」奇妙的口感,只有些微的不同,卻有天壤之別。

  「你說得對了。」玉玄笑答,「因為我用的青梅不一樣。」

  他更為好奇,「青梅有什麼不一樣?」

  「從前用的新鮮青梅,口感酸中帶澀,煮到酒中,增添苦味,雖然好喝,但終究有小小遺憾。而我這次用的,是醃漬過的青梅,不澀,帶甜,卻依舊香醇,煮到酒中,十全十美。」她得意地為他解答。

  「原來如此。這麼說,上次你是在敷衍我?」所以讓他喝了留有缺憾的酒。

  「不……」玉玄忽然搖頭,「這是我第一次為人煮這樣的酒,這是娘親教我的秘方,就連我父親也不曾嘗過。」

  第一次?他是唯一的一個嗎?

  魏明揚忽然覺得鼻子酸酸的,激動直入心間,有種跋山涉水終於到達山巔的感動。

  終於,她終於愛上他了!為了這一天,他等了多久時日,付出了多少代價,連他自己都算不清……他們的愛情,就像這青梅,新鮮時苦澀,唯有經過長久的泡制,才會十全十美。

  一見鍾情誰不希望?然而,世上又有多少人能這樣幸運?像他們這樣經歷誤會與磨合之後終於廝守,才更顯得彌足珍貴。

  「好喝嗎?」見他沉思良久,玉玄擔心地問。

  「想知道?」他邪笑,故意問道。

  「想啊。」

  「那就親自嘗嘗吧!」他飲入一口甘醇,忽然托起她的下巴,將那酒灌入她的櫻唇。

  她先是一驚,掙扎了一會兒,沒多久卻沉淪在他的懷中,主動攀上他的肩,迷醉在酒的熱烈與他的激吻中。

  他喘息著,猛地站起來,將她一把抱起,直上床榻。

  她能感受到他身體此刻的變化,硬挺灼熱,讓她羞得無處可藏。

  「揚,不要啊……」她在他耳邊低喃,「大白天的,太監還在外面守著呢。」

  「朕的地方,有誰敢說三道四?」他笑,深深地將她壓在身下,柔聲道,「乖乖的……」

  玉玄只得閉上雙眼,半推半就地滿足他的渴求,也滿足自己的。

  自從兩人坦誠相待後,夜夜笙歌還不夠,他還要這樣突然襲擊……呵,真是不知疲倦。

  她的嘴角不由得勾起,像菱角一般紅潤,承接他的深吻。

  他喘息著,汗水從額上滴下,濡濕了兩人的肌膚,使得這份糾纏變得更加粘膩。

  然而就在兩人要更進一步親昵的時候,魏明揚忽然面色蒼白,身子虛脫得倒在她的枕側。

  「揚,你怎麼了?」頃刻之間,他似乎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好疼……」

  「哪兒疼?」她連忙撫摸他的腹部,輕輕一按。

  就在這瞬間,他發出一聲痛苦的長吟,昏死過去。

  「回太后,皇上是中毒了。」太醫回復。整個朝陽宮一陣肅然,太后面色凝重地坐在榻前,擔憂的望著自己的寶貝兒子。所有侍從一動也不敢動,如石雕木人般矗立。

  玉玄愣在一旁,焦急與心疼湧入心中,一絲不詳預感煩憂心頭。「什麼毒?」太后威嚴發問。

  「毒是劇毒,所幸分量很輕,不至於危害姓名,皇上已經轉危為安,還請太后安心。」

  「毒從何來?」「這……」太醫霎時難以啟齒,只偷瞄了玉玄一眼,「說啊!」太后一喝。

  「剛才微臣用銀針在飯菜裏試了試,針尖果然變黑了……」

  玉玄驚詫得睜大了雙眸。

  菜中有毒?不可能啊!這,這都是她親手準備的……「來人,傳御林軍!」太后厲聲嚷道:「將近日禦膳房當值之人,一律斬首!」「太后,不可啊!」一聽此言,太醫連忙求情,「總得查明原因,再問罪不遲啊!」

  「母后……。」玉玄知道自己不出聲是不行了,攸的跪下,「不關禦膳房的事,近日的飯菜……是臣妾所做。」

  「你?」太后斜睨著她,「臣妾也不知毒從何來……」玉玄咬唇,感到對方的目光似利箭般,要射穿她的心。

  太后不語,只掃視一眼四周侍從,冷冷的道:「哀家有話要對玄妃說,你們退下。」

  一群人立刻戰戰兢兢退於殿外,除了榻上昏迷不醒的魏明揚斷斷續續發出輕微呼吸外,四周一片寂靜,如死穴一般駭人。

  「玄妃,你知道哀家一向喜歡你,當初覺得你為人直率,與眾不同,所以就算你入宮後與皇上多有間隙,哀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不過問。」太后盯著她,態度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是,臣妾明白,母后待我不薄。」玉玄垂下雙眸,不敢與之對視。因為心中有鬼,所以膽怯。

  「兒子喜歡誰,做母親的本不應該干涉,可你也太過分了,讓哀家不得不管!」太后忽然一拍案幾,怒喝。

  「臣妾不懂母后的意思……」她身子一顫。

  「哀家問你,這毒,是誰下的?」

  「臣妾真的不知……」她感到百口莫辯。

  「你不知?那麼上次冒牌公主行刺皇上的事,你也不知?」

  太后問到關鍵點。她頓時啞口無言。

  「雖然那次你也受傷,可傷的不合情理。」太后一字一句,如五雷轟頂,「按說,假公主不回武功,一介弱智女流真與你廝殺最多只是平手,或許還打不過你,為何會一刀直入你心臟,仿佛你毫無還手之力?若說你毫無戒心,她一進門,你便能看到她的容貌,早該叫喊招來侍衛,可你房中靜得出奇,這怎麼解釋?」

  天啊,她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設計,原來在別人眼中,早已漏洞百出。可是,連太后都能看出的破綻,為何調查此事的御林軍統領卻沒找她詢問?

  「還有,那張面具!」太后忽然陰森一笑,「你可知道,那面具是明揚特意為你打造,天下獨此一副!那假公主所戴的面具,卻與此副無論在材料與弧度上,都一模一樣!就算十二宮的人曾經見過你,知道面具外貌,斷不可能連鼻尖弧度都完全吻合……唯有拿你戴的這幅去打造,才可能如此!」

  面具?她萬萬沒想到,最大的罪證在於此。

  呵,鬼臉娘娘,好一個稱呼,原來早已蘊藏了她的宿命……帝王的寵愛,陰謀的背叛,罪行的揭露,人生的所有過程,似乎都蘊藏在其中。

  「你的面具天天戴著,宮裏戒備森嚴,別人偷不走,出現此事,只有一種解釋,是你,背叛了皇上!」

  沒錯,是她。這一刻道出全部真相,倒讓她輕鬆許多。秘密藏於心,讓她鬱悶焦慮,難以喘息。

  「太后早知這事,為何滅告訴他?」望著床上昏迷的人,她不禁淚漣漣,浸濕衣衫。

  「你以為他不知道?」什麼?玉玄猛地抬頭。

  「他……知道?」

  「御林軍統領把這一切告訴我之前,早已先稟報他,可是他說……你是他的妻子,天下誰都可以查,就是不能查你!」太后苦笑,「我怎麼生了這麼個癡心的傻兒子。」

  玉玄再也忍不住的飛奔到塌邊,緊緊握住昏迷男子的手,抽泣起來。她的身體激顫,有什麼東西想嘔出喉嚨,卻怎麼也釋放不出來,只能任由劇痛這麼全身。

  「你是十二宮的人嗎?」太后佇立在她身後冷聲追問。

  「不……」她只是為了報恩,間接地幫了十二宮一個忙而已。

  「無論是不是,哀家都不想追究了。」

  她回眸,「太后?」眼裏滿是詫異不解。

  「哀家只有一個要求,你迅速離宮!」

  離宮?她愕然。「對,離宮,找個沒人尋得到的地方,好好過日子,不要再打擾皇上,不要再害他!你能答應吧?」太后居高臨下的睨著她,有種迫人的氣勢。

  「我……」她願意嗎?捨得嗎?

  真是諷刺,從前拼命都要離他而去,可現在,就算是要她的命,她也捨不得了。

  可是一切已經晚了嗎?

  「臣妾……。能再守候皇上一晚嗎?」她梗咽著提出最後的請求。

  太后冷冷地看著她,狠絕回答,「不能!即刻收拾行李,馬上離宮!」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22-11-16 10:31:4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太后的命令,玉玄不得不從。

  但離京的真正原因,除了被迫,還有內疚吧。

  的確是她害了明揚,她還有什麼顏面死賴在他身邊?就算他肯原諒,她也不能寬恕自己的罪過。

  況且十二宮不會輕易放過利用她的機會,她離得越遠,明揚就越安全。

  思前想後,反復斟酌,為了他好,她選擇離去。

  理智告訴她這是正確的決定,但心裏卻疼痛不已,萬分不舍。

  皇宮,她曾經憎恨入骨的地方,在跨上馬車的這一刻,卻像是癡戀纏綿的夢境,回頭遙望落日餘暉,竟滿眼酸楚。

  她該去哪兒呢?回學士府陪父親嗎?

  如果待在京城,明揚肯定會馬上找到她,現在必須尋一個藏身的所在,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把她遺忘……揚州!

  腦海裏忽然冒出這兩個字。

  自從母親去世後,她就離開了那自幼流落之地,忽然十分想念,想念那春天裏的楊花氣息,還有碧綠綿綿的河堤,古樸玲瓏的街道。

  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她隻身前往。

  如今的她,可以拋開玄妃,學士千金的身份,自由地在天地間行走,或許,這是上蒼彌補她的,雖然,很孤獨。

  「喲,小玉姑娘?」

  來到揚州,走進這家熟悉的客棧,店小二在事隔三年之後,居然還能一眼把她認出。

  也是,從前她家就住這附近的巷子裏,每天來來往往,都會路過這兒。

  也就是在這兒,她遇到了慶安王爺。

  魏明倫……她已經很久沒有這個名字了,據說對方近日就要動身前往從州,她一直想著要報答他,卻不知如何行事。

  愛情,讓她註定只能當個忘恩負義之徒,然而,選擇了愛情,卻讓她虧欠了兩個男子。

  「小二哥,替我準備一間客房。」玉玄此刻又餓又累,虛弱地坐到桌邊,「再來一些飯菜。」

  「小玉姑娘,這飯菜可以準備,但住店嘛……」店小二為難不已,「恐怕不能了。」

  「怎麼了?」她詫異,「怕我沒錢付嗎?」

  「不不不,聽說您父親在京城當大官呢,千金大小姐的,哪會沒錢啊?」他陪笑,「只不過近日潁州瘟疫蔓延,官府有令,外地往來客人一律得先到府衙做檢查,確定無恙之後,才能在此地投宿,否則將強行送進官府指定的醫館治療。」

  「皇上下的令?」玉玄一怔。

  「對對對,當今皇上可算明君呢,當年他即位時老百姓還對他不太信任,覺得毛頭小夥子哪能治好國家,沒想到人家真有本事,這些年頒佈的政令無一不受世人稱讚。比如這次的瘟疫,若不是有這樣的命令,恐怕早已蔓延全國了。」店小二一臉敬佩崇拜的模樣。

  聽著如此誇讚,玉玄心裏一陣沁甜。

  她果然沒看錯人……看似行事怪誕的傢伙,原來,真有幾分頭腦。

  不過,現在去府衙檢疫?不,她不能。

  自己失蹤後他定會四處尋找,她一去府衙,豈不暴露了行蹤?

  「小二哥,我從京城來,又不是穎州,怎麼會有病?」她笑著掩飾,「再說我是來掃我娘的墓,住兩天就走,若去官衙檢疫也太麻煩了……您就通融通融,去跟掌櫃商量一下,給我弄間客房吧,銀兩加倍。」

  「這……」店小二搖頭,「恐怕不行,咱們掌櫃對皇上的政令可是向來支持到底的,恐怕不會通融。」

  「是嗎?」她眉心微蹙,「那……好吧,先上菜,我吃了飯就去官衙。」

  無論如何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蹤,先填飽肚子,住宿之事稍後再議吧,哪怕得在荒郊野外找個容身之處,她也只能這麼做了。

  「好好好,馬上叫廚房上菜。」

  玉玄坐在窗邊,看見午後斜陽灑在自己的裙邊,聽見樹上鳥兒啾啾鳴叫,緩緩飲下一口茶,暖暖的茶水灌入疲乏的身子,忽然有了一種懶洋洋的感覺,讓她一陣困倦。她將眼睛微微閉上,本想養神片刻,卻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小玉姑娘,小玉姑娘。」

  不知睡了多久,耳邊一陣急促輕喚,讓她猛地驚醒,呵,方才她又作了夢,夢裏依稀看見明揚的身影,站在煙霧彌漫的河邊,她想渡水,卻無舟,想喚他,卻喊不出聲音,令她有種抑鬱的心痛……「小玉姑娘,您的菜來了。」店小二笑道:「困了吧?可巧,房間已經準備好了,您上樓就可以休息。」

  「房間?」玉玄微愕,「不是說……」

  「咱們掌櫃一聽說您回來,高興得不得了,他說小玉姑娘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別人不能通融,您還不能嗎?所以讓我把房間給您預備下了。」

  「多謝了。」她素知掌櫃是個好心人,當年默許了自己在客棧門口紮草賣身,讓她感激不盡,可她自問跟掌櫃並不太熟,竟讓對方涉險違抗官府禁令,不禁有點意外。

  但眼下的疲倦讓她來不及多想,三兩口扒了盤中飯菜,便跟店小二上樓。

  「小玉姑娘,就是這兒,咱們客棧裏最好的房間。」店小二推開房門,眼前呈現一片雅致景象。

  玉玄打量四周,忽然感到詫異。

  這房間,為何佈置得如此……女性化?

  按說,一間普通客棧,來往住客以男子居多,斷不會用這樣織花的錦帳,熏上幽蘭一般的香味,亦不會特意在窗邊擺一盆賞心悅目的鮮花,供住宿來者觀賞,更別提這桌上擺設的小點心以甜食居多,配有話梅瓜子,一看就像是為女孩子準備的。

  是她想太多嗎?

  「怎麼了?小玉姑娘,不喜歡嗎?」店小二見她半晌沒動靜,急忙問。

  「不,很好。」她從包袱中拿出銀兩,「這個是預付的房錢。」

  「不急不急。」店小二擺手,「等您離開的時候再付也不遲。」

  她更疑惑了,「我從小聽說,掌櫃的規矩是要先付的。」

  「您是誰啊,不急。」他趕忙離開,「小玉姑娘,好生歇著吧,我就在門外有事叫我。」

  說著,馬上轉身,仿佛銀子會燙了他的手。

  玉玄凝眉,不對……這其中,必有蹊蹺。

  她得打聽清楚,否則這房住的不安心。

  但要如何打聽?難道挑明瞭問,店小二就會老實回答?

  她走到桌邊,拿起茶盅,倒了一杯清香的花茶,才聞味道,立刻明白--這茶跟她平日在宮中喝的一模一樣,難道……她心裏一陣驚喜,既期待,又擔心是自己多想了。

  但她該怎樣引對方現身?他既然這樣躲藏,就是不願意讓她察覺他已經跟來了吧。

  霎時,妙計橫上心頭,玉玄微微一笑,將手中的茶盅猛地往地下擲去,同時慘叫一聲,仿佛被人襲擊了一般。

  果然,聽到巨響,立即有人撞門而入,滿臉焦急與擔憂。

  來人看到她居然安然無恙,站在桌邊望著他淺笑,立刻怔在那裏,傻愣愣的,與天子的威儀相距千里。

  呵,她就知道是他。天底下,還會有誰如此在意她的去向,還會有誰如此瞭解她的喜好,連一杯茶的味道都想得這樣周全……就是他,魏明揚。

  「你已經好了?」她聽見自己輕聲道:「離宮的時候,你還沒醒呢。」

  「我早醒了。」魏明揚澀笑,「其實那天你跟母后的對話,我都聽見了。」

  他聽見了?玉玄瞪大雙眸。

  果然不愧是城府很深,知道她要離開,先不動聲色,隨後悄悄跟隨,大概連太后也騙過去了。

  「想讓我跟你回宮?」她咬咬唇,「那你應該知道,有太后在,我不會回去的。」

  「不。」他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不必回宮。」

  「不回?」玉玄再次愕然,「那你……」

  「我來,只是想跟著你,照顧你,你不必回宮,我也不回去。」

  俊顏展現久違的頑皮笑容。

  「你不回去?你是皇上啊……」

  「這個皇上,我寧可不當。」

  什麼?他鬧著玩的吧?

  「你別嚇我。」玉玄顫聲道。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他忽然換了嚴肅神情,「甯要美人,不要江山。」

  「揚……」聞言,她雙眸頓時濕了,「不要為了我做糊塗事……」

  「不要江山就是糊塗事?反正天下覬覦皇位的人很多,比我有本事的人也很多,誰愛坐誰去坐。」他上前緊握住她的手,「而我覬覦的,只有你而已。」

  他說得那樣輕鬆,仿佛皇位是隨時可以拂去的袖上微塵,但她知道,一個男子,一個權傾天下的男子,要說出這樣的話,有多麼困難。

  垂下眉,她微微抽泣,感動像汪洋一般淹沒了她,他總是這樣,輕易讓她感動。

  「來。先喝杯茶定定神。」他扶著她坐到椅上,安撫她激動的情緒,卻發現茶盅已經打碎,只得喚進店小二。

  店小二顯然早與他合謀,此刻笑眯眯的瞅著兩人打量。

  「小玉姑娘,依我看,您也別跟王爺再鬥氣了。」只聽他道:

  「王爺早一天就到了,親手佈置了這房間,專程等你到來,可惜我不知是為了你,才叫你到府衙檢疫,早知道您跟慶安王爺是這關係……呵呵,我打死也不會說那樣的話了。」

  慶安王爺?玉玄猛地抬頭。「哪兒來的慶安王爺?小二哥,你在說什麼?」

  「天啊,小玉姑娘,你不知道眼前這位就是慶安王爺嗎?」

  店小二反而一怔。

  「你?慶安王爺?」她回眸盯著魏明揚。

  他看好戲似的偷偷一笑,並不出聲。

  輕輕的,他湊到她耳邊低語,「我微服出訪時,一般都用大哥的名號,如此若遇上難事,可有官府護衛,又不會暴露我的真實身份。」

  這個狡猾的人,虧他想得出來,不過……她霎時臉色刷白,因為想到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

  「小二哥,」她連忙道:「三年前,在這客棧門口説明我的人……」

  「就是慶安王爺啊。」店小二指著魏明揚。

  「他?真是他?沒看錯?沒弄混?」

  「對啊,小的當時伺候王爺好幾天,難道會看走眼?」他得意洋洋。

  砰的一下,玉玄從椅上跌下來,重重摔了一跤,但心裏的震撼更大。

  「怎麼了?」魏明揚趕忙攙扶,「坐著也能摔倒。」

  她感到自己的淚水順著臉頰淌下,望著他的眼睛,難以置信地問:「三年前,是你給了我一百兩銀子?」

  「陳年舊事,虧你記得。」魏明揚莞爾。

  「為什麼不告訴我?」

  「小事一樁,告訴你,我怕你又誤會我威脅你。」他不由得歎一口氣,似在感慨她從前對自己的處處不是。

  玉玄再也顧不得有外人在場,緊緊的擁住他,第一次兩人如此溫暖的貼合,就算裸膚胴體,也不曾像此刻這樣心靈契合。

  是他,原來是他。她感激上蒼終於透露了真正答案,讓她終於可以拋去心中內疚,與他理直氣壯地在一起。

  店小二看紅了臉,悄悄掩門而去,不敢打擾兩人親昵的時刻。

  魏明揚則待在原地,任由她環繞著他的肩,不敢動彈半分,生怕一動她就再次飛走。

  「揚,我們回京……」良久良久,她沙啞的開口。

  「不怕太后了?」他舒出一口氣,釋懷地笑了,寵溺地反擁著她。

  「我想到了一個能讓太后接納我的方法。」玉玄在他耳邊神秘地道。

  他好奇地看著她,卻沒有多問。

  這就是魏明揚與天下男子不一樣的地方,允許她有自己的小秘密,不強行霸道地侵佔她的空間,只是努力付出,讓她慢慢被他融化。

  她慶倖愛上這樣獨一無二的他。

  回了京,玉玄卻沒回宮,而是住在頤春園。

  太后耳目眾多,自然聽說了她回京的消息,於是第二日魏明揚一上早朝,太后便來了。

  看著面前這威嚴的婦人,玉玄從前心中所有的恐懼一掃而光,變得坦蕩蕩。

  現在,她可以與太後面對面,毫不心虛的說話,因為,有某種東西在她心裏已經放下。

  她已經不再被愧疚與旁徨折磨,因為,她想到了將功折罪的方法。

  「你答應過哀家什麼?」太后冷冷地看著她,「哼,言而無信。」

  「臣妾這次回京,是想問母后一個問題。」玉玄篤定地開口。

  「哦?說吧。」太后輕蔑地掃視她一眼,覺得這是她拖延的小伎倆。

  「假如臣妾替皇上抓到一個人,太后能否原諒我?」

  「誰?」

  「十二宮宮主。」她緩緩道出。

  太后一驚,眉一蹙,「怎麼,想出賣你的主子?」

  「臣妾從來不是十二宮的人,只是被他們欺騙利用,談何出賣?應該說是一報還一報吧。」她答得坦然。

  「這算什麼交換?」太后故意哼笑,「想滅十二宮,朝廷自然有人,用得著你嗎?」

  「母后此話差矣,的確,朝廷有人,可天底下大概沒幾人見過十二宮宮主,就算能搗他巢穴,也未必能抓到他本人,一旦讓他逃脫,東山再起,後果不堪設想。」

  一席話分析得有理有據,迫使太后不得不微微點頭,側目地看她。「真沒想到你這小妮子平日不言不語,原來這麼會說話。」

  她沉默,只是因為喜歡沉默,並非沒有口才和頭腦。

  「天底下沒幾個人見過十二宮宮主,難道你就見過?」太后再問。

  「沒有。」

  「那怎麼抓住他?」

  「臣妾沒見過,卻能猜出他是誰。」她一直被執拗誤導,此刻化解心中迷茫,退開一步,便看到了全局的真相。

  她堅信,自己的猜測不會有錯。

  「是誰?」太后連忙追問。

  「恕臣妾此刻不能透露,因為單憑猜測,並不能治罪,貿然行事,反而打草驚蛇。臣妾希望設局來個甕中捉鼈,望太后能助臣妾一臂之力。」

  「如何助你?」

  「借臣妾兵馬埋伏,一旦十二宮宮主現身,立刻將他擒獲。」

  她語意決絕,與從前抑鬱哀傷的模樣判若兩人。

  愛情給了她勇氣,特別是在愛人危難當頭,她更加堅毅不拔。

  「好,哀家助你。」太后本打定主意,無論她說什麼都不予理會,但這一刻,卻莫名地同意幫她。因為,她被她眼中的鎮定打動了心,讓她願意相信。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10 03:18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