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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明星 -【王本多情(桃花曆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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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9 00:05:2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明星 - 王本多情(桃花曆之二)

我叫墨妖妖,元神被天帝封印在《桃花食譜》中,
要用良善之心女子的鮮血才能解開,如今妳替我解開了封印,
我自然也會成全妳的願望……

人人都道鳳陽王是個活閻王,果真是「名不虛傳」,
飯菜不合胃口便要斷人一隻手,她看不過去幫忙出頭,
怎料他卻看中她的廚藝,要她入府當煮飯的奴才,
先別說她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和朝廷有關的人扯上關係,
她的好手藝所為何來,更是無法與外人道的祕密,
但是為了替弟弟治病,她再怎麼不甘,也只能牙一咬,應了。
沒想到看似狂妄心狠的他,其實是個睿智極富同情心之人,
為求生存,才不得不掩藏光芒,所以一得知他幼年的遭遇,
她便以血入菜但求幫他恢復味覺,兩人之間也因此日漸親密,
他更為了能給她祥和安樂的生活,不惜與整個王朝對抗,
換得的結果卻是,他從堂堂的皇子成了被押解刑場的死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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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9 00:06: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鳳陽,是金凌王朝位于京城以南、大約三百里開外的一個三不管地帶。

    此地民風混雜、惡霸頗多、貪官橫行,不平不公事件層出不窮。

    即使不斷有老百姓朕名抗議,並將染了紅的血折子遞往京城,乞求皇帝能派欽差官員前來治理,可最後得來的都是同一個結果—此事無解!

    久而久之,鳳陽便成了龍蛇混雜的是非之地。

    有能耐、有本事的人,自然可以如魚得水;至于那些沒能耐、沒本事的,就只能處于挨打的位置,任人踐踏蹂躪而無處申冤。

    鳳陽城以北,有一條長順大街。

    這里地勢稍偏,兩旁林立的店鋪酒樓,也不若東街或西街那般奢侈豪華,加上居住在這里的百姓以及在附近做生意的小商小販,都較為貧窮,久而久之,便成為有名的貧民街。

    苗雪蘭就是貧民街上以賣菜為生的菜販子。

    每天清晨天還沒亮,她便起早下地,將新鮮的蔬菜從自家種植的小菜園子里摘出來,分好類,整整齊齊的擺進竹筐,大約步行一個時辰,才能抵達鳳陽城的長順大街。

    這里的幾家飯莊,都是她的老客戶。

    其中一家名為“客再來”的海鮮酒樓,稱得上是長順大街有名的老字號鋪兒。

    這里大廚的手藝堪稱世間一絕,但凡嘗過的食客,無不贊不絕口、流連忘返。

    當然,苗雪蘭覺得客再來酒樓之所以會有今日的聲望,與自己每日提供的新鮮蔬菜有著分不開的關系。

    要知道,整個長順大街的菜販,就數她家小菜園子種出來的蔬菜最為鮮嫩可口、風味清爽。

    這也是她能與客再來的掌櫃長期合作的主要原因之一。

    最近幾天,她那只有七歲的弟弟苗青羽患了風寒,今兒個一大清早便在睡夢中咳醒。

    她片刻不敢耽擱的跑到藥鋪買了幾副湯藥給弟弟熬著喝了,臨出門的時候,喝了藥的弟弟才終于又安安穩穩的睡去。

    當她背著一筐摘好的新鮮蔬菜來到長順大街客再來酒樓的時候,已經到了晌午時分。

    一進門,苗雪蘭就意外發現,今天酒樓里的客人比平常似乎多了一倍不只。

    她心想今日生意怎麼會如此興旺,仔細一看,才瞧出幾分不對勁。

    只見那素有“食神”之稱的主廚柳東來跪在地上,一條手臂被人壓在桌面上,其中一人手里提著一柄明晃晃的長刀,架式十分可怕。

    地上堆著被摔得粉碎的碗盤,還有湯湯水水以及青菜燉肉。

    不遠處的一張桌子前,坐著一名身穿月白色綢衣的年輕男子。

    由于店里圍觀的人群實在不少,影影綽綽中,苗雪蘭只能看到一個大概。

    還沒等她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聽柳東來扯著喉嚨哭號道︰“公子啊,您快手下留情吧,雖然斷只手的確要不了我這條賤命,可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全都指望著我一個人賺錢養活呢。萬一我這只手真的沒有了,咱們這一大家子全都要去喝西北風了……”

    坐在椅子上蹺著二郎腿的白衣男子聞言,只是冷笑一聲。“想當初你同本少爺打賭的時候,可沒聽說你家上有老、下有小。本少爺還記得,當你看到我從懷里掏出一千兩銀票,那兩只眼楮不是還樂得直冒光嘛。”

    聽到此處,苗雪蘭往圍觀人群中湊了湊,拍了店里一個叫阿牛的伙計肩頭,小聲打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柳大廚他……”

    阿牛回頭看清楚來人時,才半捂著嘴,小聲解釋,“這回可不得了,柳大廚為了一千兩銀子,和那位公子打了個賭,結果柳大廚輸了……”下巴向前方努了努,“瞧見沒,輸的代價,就是那公子要剁掉柳大廚的一只手。”

    她嚇了一跳,“那公子是干麼的,該不會是柳大廚的仇家吧?”

    阿牛茫然的搖頭,“不像是仇家。從那公子的穿著打扮來看,應該家世不凡,按常理來說,像長順大街這種地方,是不會招來這種身分高貴的客人,可是……”頓了頓,又道︰“一個時辰前,也不知是什麼風,居然把這位公子吹到咱們酒樓。進門沒多久,那公子就

    從懷里抽了張巨額銀票,招呼伙計把大廚給叫出來。

    “柳大廚出來之後,那公子什麼都沒問,只說想和柳大廚打個賭,只要柳大廚能做出一桌能令他滿意的飯菜,一千兩銀票便歸柳大廚所有,反之,則要柳大廚用一只手來祭奠這場賭局。

    “你也知道,柳大廚別的能耐沒有,最本事的就是做一桌可口的飯菜。本以為柳大廚贏定了,沒想到對方只嘗了幾口,便怒不可遏的將滿桌子的吃食全都給摔到地上了。”

    聽到這里,苗雪蘭大概了解了事情經過,忍不住嘆道︰“如此看來,這場賭局根本就是建立在不公平的基礎上嘛。”

    她講話的聲音並不大,可偏偏這個時候,原本嘈雜的人聲居然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移到她的臉上,被這麼多人同時注目,她的臉色頓時變得通紅。

    “何謂公平?何謂不公平?”

    始終坐在椅子上的白衣公子,顯然也聽到了她的聲音,慢條斯理的起身,圍觀的眾人很自然的退向兩旁,苗雪蘭終于看清楚對方的長相。

    此人看上去約莫二十四、五歲,穿著打扮尊貴異常,就連那張臉,也生得俊逸瀟灑、英氣逼人。

    他就像是一道刺眼的陽光,散發一股強烈的存在感,就算在人群之中,也顯得鶴立雞群,令人無法忽略他的氣場。

    他優雅的搖著扇子,緩步走向她。

    每走一步,人群便自動讓開一分。

    當他頎長高大的身軀終于走到她面前的時候,苗雪蘭才驚訝的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被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了。

    她下意識的想要向後躲去,可眼前這個俊俏男人,突然的一聲將扇子闔攏,在她猝不及防之際,用扇柄勾起她的下巴,並以一種睥睨天下的倨傲之態冷聲道︰“你還沒有解釋,你口中所說的那句不公平,究竟由何而來?”

    苗雪蘭雖然只是一個貧窮的小老百姓,可這男人狂妄的語氣、高傲的姿態,無疑是對她尊嚴的侮辱以及人格的打擊。

    她是不知道這人究竟姓啥名誰、有什麼背景,但就沖著柳大廚輸掉賭局,他就想要砍掉人家一只手便足以證明,他絕對不是什麼善良正義之人。

    也許,鳳陽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紈褲子弟、貪官惡霸。

    偏偏這種人,也最令她心生厭惡。

    她皮笑肉不笑的伸手打掉扇柄,帶著幾分諷意道︰“公子今日與柳大廚打賭,只要他能做出一桌能令公子滿意的膳食,柳大廚便可以得到一千兩銀票,反之,柳大廚則要獻出一只手做為此次賭局的籌碼,是吧?”

    男人垂著頭,似笑非笑的點點頭,“不錯。”

    “那麼敢問公子,你究竟是以什麼標準判定,柳大廚做的這桌飯菜,究竟是好吃,還是不好吃呢?”

    語音一落,她明顯從男人的臉上,看到了一閃即逝的詫異。

    苗雪蘭突然笑了起來。“柳大廚是長順大街有名的食神,做出來的飯菜經過眾人的驗證,早有口碑,公子在嘗過柳大廚做的飯菜之後,什麼意見都沒給,就直接否定了他的能力,這樣的行徑,不排除公子今日來此,是故意用一千兩銀票來奪柳大廚那條手臂的。”

    “喂,你這個丫頭,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同誰講話?”白衣公子身後一名隨從打扮的男人,非常不客氣的沖過來就要找她理論。

    只是白衣公子很快便用手中的扇柄將人擋了回去。

    他依舊帶著笑看著她,用扇柄指了指被人壓跪在地上的柳東來,語氣高傲道︰“他不過就是一個賤民,還不夠資格讓本少爺對他耍這種心眼。”

    苗雪蘭瞳仁微縮,顯然對他自負的語氣產生了極大的反感。

    男人似乎也看出她眼底的怒氣,皮笑肉不笑道︰“本少爺今日來這家不起眼的小飯莊,就是為了想吃一桌令本少爺滿意的飯菜,而事實證明,這里的東西如同豬食,毫無美味可言。既然賭局已成立,那個胖子輸了,就要付出相對的代價。”

    說完,便沖著身後的隨從使了個眼色。

    “把這胖子的手給本少爺剁下來,拿回去喂狗吧。”

    一聽,柳東來馬上驚懼地哭喊道︰“別別,公子我求求你,千萬別砍我的手,我這手要是真被砍斷了,以後就再不能做飯炒菜了……”

    “假如今日你贏了,那一千兩銀票,你會說不要嗎?”

    柳東來被白衣公子的話給問愣了。

    男子冷笑一聲,“所以,你的手,本少爺今天是要定了!”

    眼看著一名隨從將刀舉高,就要將柳東來的右手砍斷,看不過去的苗雪蘭突然問︰“是不是只要讓你吃上一頓滿意的飯菜,這場賭局,我們就算是贏了?”

    白衣公子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聽到的那個意思!”

    他突然玩味一笑,“如此說來,你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在吃食上給本公子一個驚喜了?”

    苗雪蘭並不是一個好管閑事之人,但她與客再來合作了很長一段時間,這里上至掌櫃、下至伙計,都與她有一定的交情。

    柳東來這個人,雖然平日里喜歡貪些小便宜,可是本性並不壞,如果他的手真的被砍了,他那一大家子,真的要去大街上喝西北風了。

    想到此,她語氣堅定道︰“如果我能做出一桌令你滿意的飯菜,這場賭局,是不是可以繼續?”

    白衣公子搖著扇子笑了笑,“如果你輸了呢?”

    苗雪蘭面帶諷笑的回看他一眼,“若公子輸了呢?”

    他有趣的挑挑眉,“有個性,就沖著你這份不怕死的精神,好,本少爺今日就如你所願,同你賭這一局!”

    西紅柿炒雞蛋、麻辣豆腐、辣椒炒白薯、醋溜大白菜,另外再奉上一大碗色澤鮮艷的素燴湯。

    當苗雪蘭將簡簡單單的四菜一湯,當著眾人的面端到白衣公子桌前的時候,仍舊被壓跪在地的柳大廚不禁要哭了。

    “苗姑娘,你到底是想救我,還是想害我啊?我剛剛給這位爺做了整整一桌子山珍海味,他都說難吃到了極點,你這幾道完全上不了場面的菜色,不是等著這位爺繼續摔桌子嗎?”

柳東來這輩子從來都沒像今天這麼狼狽過。

    他的廚藝可是打小由他爹親自傳授的,雖然比不得宮中御廚的本事,可在長順大街上,也是有名的好口味。

    沒想到一時貪心,為了一千兩銀票,竟然陰溝里翻船,眼看著連手都要保不住了。

    本來,看送菜的苗姑娘說得振振有詞,他還忍不住在心底隱隱產生幾分期待。

    可當她把菜端上來之後,他突然聽到希望碎裂的聲音,他死定了!

    倒是白衣公子始終老神在在的蹺著二郎腿,極其傲慢的搖著扇子,用一種看熱鬧的心態,等待著下一步發展。

    看著桌上這幾道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菜色,他的臉色不禁陰沉了一下。

    “這是豬食嗎?”

    面對他的諷刺,苗雪蘭也不惱怒,笑著回道︰“莫非公子其實是只豬?”

    眾人聽了都不禁覺得好笑,但礙于白衣公子等人銳利的眸光,只敢暗笑在心,同時也忍不住佩服她的勇氣。

    “我說你這丫頭是不是不要命了?”沒等白衣公子發怒,隨從已經怒不可遏的擺出一副惡霸姿態,想要狠狠教訓無禮的她一頓。

    “公子究竟是來這里吃飯的,還是帶人來這里鬧事的?”

    苗雪蘭的質問,終于令男子的神色微微變幻了幾分。

    用眼神抑止手下的囂張,他面帶不屑之意,提起筷子,隨便夾了一口軟嫩嫩的豆腐,事實上,這道麻辣豆腐的賣相只能用普通來形容,既沒有艷麗的色澤,也沒有什麼出奇的花樣。

    可是當他吃進嘴里之後,臉色居然瞬間變得古怪。

    他不解的擰著眉頭,像是在品嘗著某種世間珍品,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令眾人全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接著,他又帶著幾分試探的表情,夾起一塊炒得外焦內嫩的雞蛋放到口中。

    這時,白衣公子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了。

    他就像是受到了某種刺激,神色慌張的又去夾其余幾道菜,彷佛這樣還不夠過癮,他一邊吃菜,一邊招呼伙計給他盛了一碗白飯過來。

    就像被餓了幾天幾夜的難民一樣,他捧著飯碗,就著幾道看似簡單的小炒,狼吞虎咽、大快朵頤起來。

    直到三碗白飯下肚、再也吃不下之後,白衣公子才放下碗筷,優雅又不失狼狽的打了個飽嗝,這才發現店里的眾人,正用看怪物一般的目光打量著他。

    他對那些充滿探尋的目光視而不見,只是直勾勾的瞅著苗雪蘭。

    起身,他將桌上那張一千兩銀票捏了起來,遞到她面前,並用狂妄到不能再狂妄的語氣對她說︰“本少爺看上你了,除了這一千兩銀子之外,你開個價格,馬上來本少爺的府上,給少爺我當個煮飯做菜的廚娘吧!”

    苗雪蘭先是一怔,隨後才笑著問道︰“如此說來,公子是覺得我剛剛做的這幾道小菜味道還算不錯嘍?”

    聞言,男子瞬間利眸一眯,正想問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卻被她搶先一步。

    “既然這樣,我可不可以認為,這場賭局,是我們贏了?”

    白衣公子沒有馬上回話,冷冽的視線一直瞅著她不放。

    “柳大廚的那只手,應該可以保留下來了吧?”她慢慢推開他遞來的銀票,一字一句道︰“我只希望公子能夠信守承諾,願賭服輸。你的銀票我不會要,至于廚娘一職,還望公子另謀他人,我不過就是個送菜的小販,對其他營生毫無興趣。”

    說完,苗雪蘭彎下腰,將放在地上的菜筐背到肩上,在白衣公子陰森可怕的目光中,頭也不回的走向酒樓的後廚房。

    傍晚,當苗雪蘭背著已經被販賣一空的菜筐回到家的時候,只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奮力的在廚房里忙東忙西。

    她臉色一變,急忙將菜筐解下,快步沖上前,將正打算去水缸盛水的弟弟抱了起來。

    “小羽,你怎麼起來了?我臨走的時候是怎麼和你說的?病沒有養好之前,不可以隨便下地走動。你床邊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飯菜和水,肚子餓的話先墊上幾口,等我回來再做飯給你吃。偏你不聽話,又趁著我不在家,跑到廚房忙東忙西,如果再把你這小身子骨累

    病了,你讓我怎麼向你死去的爹娘和爺爺交代?”

    被她抱在懷里的小男孩雖然也姓苗,卻不是她的親弟弟。

    苗家村,是距鳳陽城七百里外的一個小村落,只住了百十戶人家,且幾乎每家都姓苗。

    年僅四歲的苗青羽,是村長的小孫子。

    可惜三年前的一場泥石流,將整個苗家村毀于一旦。

    苗雪蘭和苗青羽是唯二逃過那場劫難之人。

    為了活下去,她帶著他一路要飯來到了鳳陽城。

    艱難的生活再加上形影不離的相處,兩人的感情甚至比親姊弟還要深濃。

    苗青羽是個很懂事的孩子,性格文靜又很內向,但大概是因為自幼失去雙親和爺爺,又在那場災難之中受到了驚嚇,身體情況始終不太好,三天兩頭生病,花去了苗雪蘭辛辛苦苦賺來的不少銀子,這讓小小的他,在內心深處產生了一股極大的罪惡感,也較之同齡孩

    子不知成熟懂事多少。

    他不想成為別人的負擔,也很害怕有朝一日,這個姊姊會嫌他是個累贅,而棄之不理,所以不管是言談舉止還是處世為人,他總是帶著幾分怯懦和小心翼翼。

    “姊,我沒事。早上喝了藥,睡了大概三個時辰,現在已經好多了。你別總擔心我,我有力氣,能干活,可以為你分擔很多家務事。”他伸出小手,在她的臉上摸了一把,替她抹去頰邊的汗珠,“今天外面很熱吧,來回家里和長順街,加起來要走上兩個時辰呢,你

    瞧,你的臉都被曬黑了。”

    苗雪蘭被他稚嫩的安慰給逗樂,輕輕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忍不住心酸道︰“姊不怕累,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就算再累,姊姊也心甘情願。”

    正說著,被她抱在懷里的苗青羽又咳了起來,她急忙伸手,輕輕拍著他不斷震動的後背。

    “小羽,是不是又難受了?”苗雪蘭心疼極了,用額頭輕輕踫著他的,隨即擔憂地說︰“有些熱,看來燒還沒退完全。”

    將弟弟抱回榻上躺著,順手拉過被子,把他捂了個嚴實。

    “晚上是不是還沒喝藥?這都怪我,不該折騰到現在才回來,你先躺著,我去給你做飯,吃完飯把藥喝了,若是明天還不見起色,我再帶你去城里看大夫。”

    “不去,城里大夫看病貴,姊姊賺錢辛苦,小羽就算不吃藥,病情早晚也會好的。”

    當小家伙帶著幾分嘶啞的聲音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苗雪蘭的眼底不禁泛出一股淚意。

    雖然兩人現如今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可對她來說,小小的苗青羽,在成長的過程中所遭受的災難,絕對比她這個成年人要多上許多。

    她一直都知道他其實很害怕有一天會被無情的拋棄,所以經常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學煮飯、學種地、學洗衣。

    很多時候,天還沒亮,他就偷偷起床,跑到菜圃,將她白天要賣的青菜摘好、工工整整的擺到竹筐里。

    即使她不只一次對他發誓,就算是砸鍋賣鐵、無家可歸,她也不會棄他而去,可他仍舊用謹小慎微的姿態,來維持這段好不容易得來的姊弟之情。

    苗青羽看她表情不太對勁,以為是在擔心自己的身體,連忙貼心地說︰“我很快就會好的,姊姊不要擔心。”

    聞聲,苗雪蘭拉回了飄遠的思緒,不著痕跡地抹去眼角的淚珠,溫柔地笑道︰“嗯,你一定很快就會好的,那姊姊先去幫你準備吃的,等一下才能吃藥喔!”

    忙了一會兒,姊弟倆吃了飯,苗青羽也喝了藥,在親眼看著小家伙迷迷糊糊的沉入睡眠之後,擔憂了一個晚上的苗雪蘭,才終于長吁了一口氣。

    這一天發生了不少驚心動魄的事情。

    最讓她放心不下的,除了弟弟的病情之外,還有客再來酒樓中那名白衣公子。

    雖然她目前還不知道對方的身分和來歷,但潛意識里,她已經將那種人與王孫貴族扯上關系。

    偏偏這輩子,最讓她忌諱的,便是與朝廷有關的那些官宦子弟。

    想到這里,她悄悄從懷里掏出一本帶著明顯折痕的藍皮書,封皮上只寫著四個字︰桃花食譜。

    這是很多年前父親苗啟文臨終前,鄭重其事交給她的遺物。

    想當年,她爹曾是宮中有名的御廚,如果不是九年前那場變故,也許苗家也不會落得今日狼狽的下場……

    這本食譜,就是導致整個他們家落難的罪魁禍首。

    她不知道這本食譜中到底蘊藏著怎樣的奧秘,不過每當她翻開食譜的時候,彷佛都能從上頭密密麻麻文字的中,得到一種奇怪的啟示。

    苗家廚藝,傳嫡不傳庶、傳長不傳幼、傳男不傳女……

    自幼便對做菜毫無半點天分的苗雪蘭,就是在這本食譜的神奇帶領下,莫名其妙的炒出了一道道美味的菜色。

    這也是今天在酒樓她敢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向那白衣公子討公道的主要原因之一。

    現在想來,如果不是當時救人心切,她也不會在情急之時,利用《桃花食譜》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假如這本食譜的出現,真的再次掀起波瀾,她不敢保證,下場自己究竟是否能夠承擔得起。

    苗雪蘭是個很理智的姑娘,如果沒有必要,她並不想惹事上身。

    可是幾天前,為了斗一時之氣,她居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那個不知究竟是什麼來歷的白衣公子一頓難堪,並且還在他提出要她當他府中的廚娘時,十分不客氣的拒絕對方的邀請。

    她很擔心那個男人會在事後找她麻煩,所以最近幾天,她都以弟弟生病要留在家里照顧為由,暫時不去客再來給老板送青菜。

    然而為了維持生計,她將原本要送去酒樓的青菜,仔細采摘整理之後,直接背到離家不遠的一個小菜市場販售。

    由于苗雪蘭平時做生意的口碑極好,再加上她種植出來的青菜,口感和味道又比旁人賣的好上許多,沒過多久,便招來了一批回頭客。

    正常情況下,兩、三個時辰,整整一筐菜就可以銷售一空,可是今天天色有些陰霾,來買菜的人比平時少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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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9 00:06: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看著筐里還有少許青菜沒賣出去,她心底猶豫,究竟要提早收攤,還是要把這些菜便宜賣出去。

    就在這時,幾名年輕男子來到她的菜攤前,晃晃蕩蕩,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抬起頭,心底雖有些猶疑,臉上卻堆起一抹嬌美的笑容。

    “幾位小哥是不是想買菜?這些都是今天早上新摘的,您瞧,上面還掛著新鮮的露水呢。最近天熱,可以買些黃瓜回去打皮熬湯,還有這青椒和白菜,也全是解暑去熱的良品……”

    就在她迭聲介紹的時候,其中一名男子,揚著下巴,伸手在她擺好的菜攤子上扒拉兩下子。

    拎起一根鮮嫩翠綠的小黃瓜仔細瞧了眼,帶著幾分不屑道︰“就這種貨色的黃瓜,也敢稱之為新鮮?”

    不屑的冷笑一聲,便將小黃瓜丟到她的面前。

    “大哥我家里來了貴客,聽這附近的街坊鄰居介紹,你賣的青菜還算不錯,沒想到今日一瞧,也不過如此。我說丫頭,做生意講求的可是誠信,可你瞧……”又用力在菜攤子上扒拉一陣。“這青椒個頭兒太大、這白菜葉子發枯、這豆角里面生了蟲子,這種不干不淨的東西,不怕吃死人嗎?”

    苗雪蘭被對方數落得半天沒言語。

    仔細一瞧,出現在菜攤子前的幾個男人,雖然穿著普通老百姓的衣裳,可眉宇神態之間,卻隱約露出幾分惡意滋事的端倪。

    另外,她對自己種菜的手藝非常有自信,因為爹爹臨終前留給她的那本食譜,很清楚的將種菜時要注意的細節記載下來。

    事實證明,在那本《桃花食譜》的幫助下,她種出來的青菜,的確比任何一家菜販賣的都要新鮮可口。

    她自認做人厚道、待人有禮,做生意時也絕對不會缺斤少兩佔人便宜。

    放眼望去,能被她苗雪蘭得罪的人並不多。

    那麼,眼前這幾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之所以會當眾用那種咄咄逼人的姿態來挑剔她的種種不是,只有一個答案可以解釋他們的行為,那就是—故意找碴。

    由于這幾個人太過招搖,聲音又大,引來周圍其他攤販好奇的目光。

    苗雪蘭不想惹麻煩,便陪笑道︰“既然幾位小哥看不上我這菜攤子上的東西,不如再去別處挑挑看,這個市場賣菜的販子有很多,只要幾位誠心,肯定能挑到滿意的。”

    這話不說還好,一出口,為首的男人頓時瞪圓了眼楮。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你這是想趕哥幾個滾蛋了?”

    她被對方凶巴巴的語氣嚇了一跳,縱使心中有怒,卻不敢當面發泄出來。

    鳳陽本來就是一個貪官惡霸橫行的地方,就算明知道自己沒有錯,可無權無勢之人,想要在這里給自己討個公道,最終的結果只能以失敗告終。

    想到這里,她再次忍氣吞聲道︰“真是抱歉,如果剛剛我有說錯的,還望各位大哥見諒,別和我一個丫頭片子一般見識。”

    “行啊,既然你不想給咱哥幾個找不痛快,那就賠錢吧!”說完,男人勾起一抹奸詐的笑,厚顏無恥的伸出手,“五十兩銀子,只要你乖乖奉上,哥幾個從今以後自然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

    苗雪蘭傻了眼。五十兩銀子?

    就算變賣全部身家,她也拿不出這麼多銀子啊。

    “怎麼?拿不出來?”

    她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終于僵了下去。

    沒等她答話,就聽男人突然喊道︰“哥幾個,既然這丫頭交不出銀子,還愣著干什麼,給我砸!”

    話音一落,幾名男子就像是瘋了一般,砸的砸、踹的踹,很快的,苗雪蘭那個並不大的小菜攤子,就被這群來歷不明的人給砸得面目全非。

    她站在原地,冷冷看著這群人放刁。

    那些人砸爛了所有的青菜,這才當著她的面啐了一口,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旁邊做生意的幾個小販全都被這突來的一幕給嚇到了。

    但凡長眼楮的都看得出來,剛剛那幾個人分明就是故意來這找碴的。

    有幾個膽子大的,小心翼翼的走過來,輕聲道︰“姑娘,你這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了誰,剛剛那幾個人似乎是沖著你這小菜攤子來的。”

    苗雪蘭擰著眉頭,並未作聲。

    眼看著自己和弟弟辛苦了一整個早上采摘的新鮮青菜,全都被踩扁踩壞,她既心痛又憤恨,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彎下腰,無可奈何的將幾個幸免于難的黃瓜青椒一一撿好,放回筐里。

    這時,傳來一道略帶嘲弄的笑聲。

    “真是世態炎涼啊,都已經被人欺負到了頭上,居然還不敢作聲,丫頭,看來你這日子過得也不怎麼樣嘛。”

    循著那道極年輕的聲音抬起頭,她很詫異的看到不遠處一頂華麗的轎子里,竟探出一張被上天所眷顧的俊臉,再仔細一瞧,她的心頭猛地一顫。

    這一瞬問,她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接著頭皮驀地一麻,心咚咚直跳。

    男人見了她驚愕的表情,滿意地微微一笑,用一種高不可攀的語氣對她說道︰“想要在這個世道安安穩穩的活下去,有本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要識時務。丫頭,瞧你年紀不大,怕是人生閱歷還不夠火候。這樣吧,雖然上次你當著眾人的面,令本少爺難堪,但念及你

    還算有些本事,之前的提議,只要你肯點頭,目前仍舊奏效。”

    見她眉頭一擰,他又補充道︰“只要你肯乖乖來本少爺府上做個煮飯的奴才,從今往後,本少爺保證,絕對不會有人再欺負你。”

    “奴才”這兩個字,很顯然觸犯到了苗雪蘭的逆鱗。

    她噴恨的瞪了他一眼,怒道︰“雖然你的提議很吸引人,可是很抱歉,我對給別人當奴才,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就知道,鳳陽城中的權貴全都是得罪不起的活閻王。

    之前她一直以為,只要她不主動招惹別人,別人自然也不會來找麻煩。

    萬萬沒想到,才幾天功夫,這個除了臉長得好,沒有其他可取之處的男人,居然鍥而不舍的找上門來了。

    如果她沒猜錯,剛剛那幾個故意滋事搗亂的家伙,肯定就是這個男人指使的。

    想到這里,新仇舊恨一齊來。

    如果不是礙于自己勢單力薄,根本投有能力與這種惡霸對抗,她一定會將手中的菜筐,狠狠砸到他的頭上,讓這種仗勢欺人又有幾個臭錢的混蛋知道,她苗雪蘭絕對不是好惹的。

    可惜,她有狠心,卻牙劃民膽。

    對方人多勢眾,來頭肯定也不小,如果真的不小心把人給得罪了,自己吃齡倒霉事小,若連累了弟弟,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所有的悲憤,最後只能化為無聲的嘆息。

    她用倔強又不肯服輸的目光瞪了轎子里的那人一眼,便背起菜筐,頭也不回地離去,選擇徹底的無視。

    男人看著她的背影,也不再追上去,只是勾起自信那氣的笑,他相信她終會答應的。

    啪的一聲脆響,精致奢華的琺瑯碗被摔落在地。

    里面盛放著的山珍海味,也在琺瑯碗摔碎的瞬間,噴灑得一片狼藉。

    鳳陽王府內當差的丫鬟僕從,皆被主子沒來由的怒氣嚇得渾身一抖。

    坐在太師椅中的男子,年約二十四、五,面貌俊朗,身穿一襲湛青色的絲質長袍,袍擺和袖口用名貴的金絲線繡著四爪飛龍,厚密的黑色長發整齊的束在腦後,珠冠當頭,渾身散發著不容小覷的尊貴。

    然而此時的他,神色正透露著濃濃的不耐與煩躁,近前伺候的奴才全都屈膝跪地,齊聲勸著王爺息怒。

    跪在最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王府的首席大廚李德海。

    而鳳陽王府的王爺白逍寒,之所以會大發雷霆,原因很簡單一一

    李德海率王府後廚的一眾廚子,在費盡心機、使盡渾身解數,按照王爺的吩咐做了十幾種口味各異的西紅柿炒蛋、麻辣豆腐、辣椒炒白薯、醋溜白菜之後,居然沒有一道能入得了王爺的口。

    雖然平日這位鳳陽王在吃食上就有諸多挑剔,但挑剔到今天這種程度,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旁人或許不知道鳳陽王是何樣人物,不過在府里當差的下人們,卻清清楚楚的知道這位爺絕對不是一個好惹的主兒。

    品性惡劣、性格暴決、脾氣刁鑽外加喜怒無常,這些都是白逍寒的代名詞。

    所以這些下人們,眼看著王爺沉下俊臉,並怒不可遏的將桌上的食物全掃到地上時,無不嚇得膽顫心驚、瑟瑟發抖。

    李德海顫著聲音道︰“王爺快快息怒,如若這幾道菜實在不入王爺的口,奴才馬上回後廚,讓那些小子們按照王爺的吩咐,給您重新再做一份送過來……”

    沒等他把話說完,白逍寒便面帶慍色,用力一拍桌子。

    “你們這些個沒用的蠢蛋,連這麼簡單的幾道家常菜都做得如此丟人現眼,簡直就是一群飯桶!”他氣到極點,還狠踢了旁邊的椅子一腳,指著門外吼道︰“都給本王滾出去!”

    李德海以及幾個伺候的婢女奴才,見了這個架式,都不敢繼續留在這里討主子不痛快,急忙爬了起來,低頭縮肩,在王爺的怒目瞪視下,灰溜溜的快步離開。

    “王爺又何苦發這麼大的脾氣呢?”

    候在一旁的男子,見眾人退去,這才陪著笑臉,小心翼翼的來到面前。

    “既然王爺己經知道那個丫頭姓啥名誰、身居何處,如果您真想將她請進王府做廚娘,只要手段使得夠毒夠辣,還怕那丫頭不乖乖就範嗎?”說完,嘴邊勾起一個不太正經的笑容,表情帶著幾絲卑鄙下流之意。

    這人姓龐名岳,是鳳陽王的貼身僕從,也是鳳陽城中以陰狠毒辣聞名的一號人物。

    坊間流傳,如果鳳陽王是天底下吃人不剩骨頭的猛虎,那麼龐岳就是一只專干下流勾當的豺狼。

蹺著二郎腿坐在椅上的白逍寒,被對方那副小人嘴臉勾得眼神一轉,哼笑道︰“你口中所謂的毒辣手段,究竟有多毒、有多辣?”

    龐岳露出一抹陰笑,故意壓著聲音,湊到他耳邊輕聲說︰“姑娘家最重視的,無非就是清白和名聲,只要找幾個混子去她住的地方滋個事、搗個亂,您還怕那個備受驚嚇的丫頭,不乖乖屈服在您的腳下嗎?”

    白逍寒並未作聲,只是用一種莫測高深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他良久,龐岳被那抹陰森不測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呼吸不暢。

    良久,才聽他幽幽笑道︰“龐岳,你跟在本王身邊多久了?”

    似乎沒想到王爺竟會這麼一問,先是怔了一下,才答道︰“打從王爺被陛下賜府封王、搬遷至鳳陽的那天起,屬下就己經跟在王爺身邊伺候了。算起來,至今也有七、八年了吧。”

    “都跟在本王身邊這麼久了,難道還摸不清本王的脾氣秉性嗎?”白逍寒目光陰郁的瞪了他一眼。

    “本王只想讓那姓苗的丫頭進府當廚娘,至于她那條小命,本王暫時還真沒看在眼里。”

    龐岳聞言,一時間竟有些摸不著頭腦。

    “假若真如你所說,找幾個混子去她住的地方對她做些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你覺得,好端端一個妙齡丫頭,在受了侮辱之後,還能有活下去的信念嗎?一旦她不小心被你給折騰死了,本王去哪里再找這麼一個能令本王滿意的廚子,來伺候本王這尊貴的胃?”

    這下,龐岳總算明白了,急忙做小伏低求饒,“王爺恕罪,這件事的確是屬下考慮得不夠周到。”

    冷哼一聲,他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怒不可遏的罵道︰“一個是這樣、兩個也是這樣,都是一群沒腦子的廢物。還站在這里礙什麼眼?滾!”

    被下了驅逐令的龐岳,也不敢再久留于此。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正廳之後,白逍寒才慢慢斂去臉上的暴戾,若有所思的盯著門口,扯出一記意味深長的冷笑,接著叫來幾個丫鬟,打掃滿地的狼藉。

    不多時,管家來報,蕭家公子蕭祁玉入府求見。

    “告訴他,本王沒空!”

    沒等管家轉身出門回復,就見一名身材順長、面若冠玉的青衣男子,一邊打著羽扇,一邊邁著優雅華麗的步子,如入無人之境般直接踏了進來。

    來人嘴邊嗜笑、眼帶桃花,繡著大朵牡丹的青色衣衫穿在他身上,更襯得此人風流瀟灑、狂妄不羈。

    “幾日不見,王爺這架子端得可著實不小。好歹你我也有幾年同窗之誼,如今在下主動登門造訪,想與王爺聊些知心體己之言,莫非王爺還要將在下趕出府?”

    白逍寒皺起眉頭輕輕一哼,沖著一臉為難的管家使了個眼色,對方頓時領悟,提著袍擺,轉身離開,給客人準備茶水去了。

    “喲,這廳里是怎麼了?莫非咱們鳳陽城有名的惡霸王爺,又因為哪個不懂事的奴才犯了錯事,所以大發雷霆,在這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他這邊調侃的功夫,幾個手腳伶俐的丫鬟己經將廳內整理妥當,並識相的快速退了下去。

    “蕭祁玉,你今日究竟是所為何來?”

    蕭祁玉仿佛沒聽出白逍寒語氣中的不耐煩,笑嘻嘻地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搖著扇子道︰“聽說不久之前,咱鳳陽城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據說,某權貴家的少爺,突然跑到素有貧民街之稱的長順大街,只為吃一問名為“客再來”酒樓廚子做的飯菜,結果鬧了一出

    人間悲喜劇。本來,像鳳陽城這種被朝廷徹底放棄的三不管地帶,偶爾鬧出幾個不公不平事件也不算什麼稀奇事,可有趣就有趣在……”

    說到這里,他還不忘朝白逍寒扯出一個暖昧的笑容。

    “那權貴家的少爺,從那以後,竟和一個賣菜的姑娘杠上了,還在威逼利誘遭到拒絕的時候,非要把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往死路上逼。”

    “幾日不見,堂堂蕭家公子怎變得比那些喜歡嚼舌根的長舌婦還要多事?”

    “誰讓這件事這麼有趣呢?”

    面對這般調侃,白逍寒並不惱怒。

    當初之所以會去長順大街那間見鬼的客再來酒樓用膳,也是聽旁人提起,那里的大廚柳東來廚藝超然,吸引了不知多少回頭客的光顧。

    他對吃向來挑剔異常,本來抱著幾分試看看的態度,親自驗證一下坊間傳聞是否真實,事實證明,柳東來的廚藝完全可以用爛到極點來形容。

    不過,上次長順大街之行,卻也並非一無所獲。

    一想起那個滿臉倔強又擁有一手好廚藝的賣菜丫頭,白逍寒的眼底便溢出幾分算計的光彩。

    “對于本王來說,她,是與眾不同的!”

    正搖著扇子、一臉看好戲模樣的蕭祁玉,忍不住側頭看了他一眼,好笑地問︰“王爺所指的與眾不同,究竟是指她的人,還是……”

    “盡管她當時只做了四道再尋常不過的家常菜,但是本王卻從她的菜中,吃出了味道。”

    不由得一怔,頓下搖扇子的動作,深深看了對方一眼,“你確定?”

    “千真萬確!”

    “這怎麼可能?從你失去味覺的那天起直到現在,己經整整十七年了……”

    這些年來,不管白逍寒吃什麼、喝什麼,除了基本的酸甜苦辣之外,根本就品不出任何一種食物的真正味道。

    “所以那個賣菜的丫頭,本王對她是誓在必得!”這一刻,白逍寒的眼底閃過一抹堅定又霸道的光芒。

    蕭祁玉輕咳一聲,又繼續搖著扇子,恢復了不正經的笑容,調侃道︰“王爺,只要你肯將之前我向你討要過的千年靈芝送給我,待我仔細研究,煉出奇藥之後,說不定就能將你那食不知味的毛病給治好呢。”

    “你的話,本王還能信嗎?”

    “一次失敗,不等于終生失敗。你我相識多年,應該深知我們蕭家祖上世代為醫,而且我又熱衷于研究各種疑難雜癥……”

    “蕭祁玉,向本王索要那株千年靈芝,才是你今天主動登門的最終目的吧?”

    微微一笑,他厚顏無恥道︰“王爺何必將話說得這麼直白呢,你我好歹同窗這麼多年……”

    這時,府上的管家將泡好的參茶奉了上來。

    沒等茶盤落桌,就聽白逍寒不客氣地說︰“本王累了,送客。”

    “他就是咱們鳳陽城赫赫有名的刁蠻王爺白逍寒?”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對苗雪蘭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她千算萬算,怎麼也沒算到三番兩次找她麻煩的人,居然就是那個只聞惡名、卻不見本尊的超級惡霸鳳陽王。

    關于這號人物,早在很久以前她便如雷貫耳。

    白逍寒乃當今永順帝和己故孝月皇後的嫡出長皇子,在十幾年前,便被冊封為王,搬遷至封地鳳陽,並在日積月累的惡行之下,成了這里的一個活閻王。

    雖然並沒有親眼看到鳳陽王究竟是怎麼為非作歹、欺壓百姓的,但坊間關于那惡人的種種傳言,卻清楚的告訴她,這號人物,絕對不是她一個市井小民能夠招惹得起的。

    想到這里,苗雪蘭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陣後怕。

    早知這樣,當初那起剁手事件,她就不會為了所謂的正義與仁慈,當眾逞口舌之快,給那刁蠻跋雇的鳳陽王找不痛快了。

    現在倒好,沒頭沒腦惹了一身腥,自己倒霉不說,很有可能還會連累到弟弟。

    “苗姑娘,你也不要過于擔心,在那些王公貴族的眼里,咱們這樣的小菜販子怕是連蛾蟻都不如,就算之前你不小心得罪了那位爺,只要平日里別再有事沒事犯到那人的忌諱,相信再過些時日,這事也算過去了。”

    給苗雪蘭吃寬心丸的,正是她菜攤子邊上一個賣豆腐的大娘。

    這位大娘己經有點年紀了,可對鳳陽城里的大小事件,卻是了若指掌。

    上次鳳陽王帶人來砸她的小菜攤子時,豆腐大娘便己經將那轎子里坐著的錦衣公子認了出來。

    所以當她背著菜筐再次出現在這個小小的菜市場時,豆腐大娘很主動的湊過來打探,順便把找她麻煩的罪魁禍首就是鳳陽王的事情也如實交代了出來。

    苗雪蘭對此是又驚又怕。

    她不想和朝廷有關的任何人扯上關系。

    如果那位王爺執意對她糾纏不清,難保有朝一日,那些被她極力掩飾的東西,會公諸于世。

    這樣的結果,讓她心底升起一股涼意。

    不理會豆腐大娘想要繼續探詢的眼神,苗雪蘭忙不迭將己經擺好的青菜收進筐子里。

    豆腐大娘不禁好奇,“現在還不到晌午,你這麼早就要收攤回家啦?”

    “我弟弟最近身體不太好,早上我出門的時候他還咳個不停,我怕他一個人在家會出什麼意外,所以這幾天我就不來這里賣菜了。”

    也免得給那個惡霸王爺繼續欺負她、折辱她的機會。

    “喲,沒想到苗姑娘不但種的菜新鮮可口,就連對弟弟也是體貼入微,將來哪家男兒若是能娶你為妻,可真是有福氣啊!”

    苗雪蘭尷尬一笑,並不想和豆腐大娘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就算她的年紀己經到了,但現在的她,完全沒有任何嫁作他人婦的想法。

    豆腐大娘似乎沒看出她眼中的排斥,仍親切的笑道︰“提起嫁人成家,苗姑娘今年也有十九了吧?許多姑娘家像你這把年紀,都己經當娘了呢。說起來,不久前劉老頭兒還拜托趙媒婆,給他家三兒子相個姑娘,我瞧著苗姑娘你……”

    收拾完畢的苗雪蘭,回頭投給豆腐大娘一記抱歉的笑容,說道︰“大娘,這些日子以來,謝謝你對我的種種關照,等弟弟的身體恢復好了,我再來和大娘敘話聊天。”禮貌的說完,不再理會豆腐大娘的碎碎念,她背起菜筐,疾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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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9 00:06: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剛踏進家門,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便從屋內傳了出來。

    苗雪蘭被那仿佛要把心髒咳出來的聲音嚇得大驚失色,“小羽、小羽……”

    沖進房間,就看到苗青羽咳得臉色通紅,然而令她感到觸目驚心的,是從他嘴角溢出來的那道刺目的鮮血。

    小羽咳血了?

    當這個念頭瞬間闖進腦海的時候,她只覺耳邊嗡的一聲,太陽穴一陣刺疼。

    “姊,你回來了?”

    苗青羽捂著胸口,似乎很擔心她看到自己此時這副狼狽的模樣,急忙用手背抹掉唇邊的血漬,努力逼迫自己絕對不可以在姊姊面前露出半點脆弱。

    “你咳血的狀況己經有多久了?”

    “沒有。”

    “都己經這麼嚴重了,你還要同姊姊撒謊?”

    被她犀利的眼神一瞪,他縮了縮肩膀,捂著嘴,不敢迎視她的目光,小聲道︰“我……我真的沒事。”

    話才剛說完,又開始翻天覆地的咳了起來。

    縱使苗雪蘭再怎麼冷靜淡定,也被弟弟一副就要咳死的模樣嚇得哭了出來。

    她連忙趴跪下來,從床底下翻出父親過世前留給她的一只玉鐲子,又把家里所有的銅錢全都裝到了錢袋子里。

    苗青羽見狀,驚道︰“你要做什麼?”

    “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必須馬上進城,讓大夫仔細看看你的病情。”

    “我不去。”

    “小羽,現在不是鬧別扭的時候。”

    “我沒有鬧別扭,咳咳,為了給我治病,家里己經沒什麼錢了……”

    “姊姊還有這只玉鐲子……”

    “那鐲子是苗叔叔過世前,留給你當嫁妝的。”

    “等你病好了,我再賺錢把它贖回來。”

    “姊……”

    “不要再羅唆了!”

    苗雪蘭一把將弟弟抱了起來,不顧小家伙的奮力反抗,抱著他便直接跑出了家門。

    從他們住的地方到鳳陽城里,步行最少也要一個時辰。

    為了避免途中弟弟的病情加重,她花錢雇了一輛牛車,求街坊鄰居將兩人送進城。

    同仁堂是鳳陽城有名的醫館,不但藥材齊全,就連坐堂大夫的醫術也是極有名氣的。

    雖說坐診費比其他醫鋪高了一些,但只要能將弟弟的病治好,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苗雪蘭也心甘情願。

    當大夫給不斷咳嗽的苗青羽把完脈象之後,布滿皺紋的臉上,不禁露出幾分為難的神色。

    “大夫,我弟弟的病,究竟有沒有法子醫好?”

    老大夫上下打量了苗青羽一眼,持著胡子道︰“這個病,可有些不太好治啊。他經常發燒,又不斷的咳嗽,這是肺熱的癥狀。雖然這是他這個年紀的孩兒常見的病情,可他咳得這麼厲害,甚至咳血……情況己經非常嚴重了。”

    老大夫每說一句,苗雪蘭的心便緊揪一分。

    她死死摟著被護在懷中的弟弟,顫著聲問︰“那我弟弟他,還有救嗎?”

    “現在斷言有救無救,還有些言之過早。這樣吧,我先給令弟開幾帖方子,你回去給他熬了喝,先喝一個療程,如果見效,就要繼續喝,如果不見效,還請姑娘帶著令弟再去其他醫館給旁人瞧瞧。畢竟,老夫的能力也很有限,若真耽誤了令弟的病情,那就不好了。”

    苗雪蘭茫然的點點頭,“好,那就麻煩大夫了。”

    老大夫寫好方子之後,便遞給藥房的伙計去抓藥。

    雖說只是一個療程,可全部結算下來,居然要整整七兩銀子。

    這筆數目對苗雪蘭來說,無疑是一筆天文數字,而老大夫似乎看出她眼底的難處,解釋道︰“這帖藥有幾味都是稀珍的藥材,雖然價位高了一些,可效果卻十分顯著,如果姑娘覺得這幾味藥消費不起,抓些便宜回去嘗試,也未嘗不可。”

    這時,苗青羽仰起小臉,緊緊揪著她的衣襟,小聲地說︰“姊,我們回家,不看病了。”

    看著弟弟那張稚嫩的小臉蛋上染滿了對生活的擔憂,苗雪蘭心頭一酸,眼淚差點流了出來。

    她用力搖搖頭,笑道︰“有病自然要看的,你怎麼盡說些喪氣話,以後可不準再這樣了。”接著,又對老大夫說︰“沒關系,只要效果顯著,就算貴些,我也承擔得起。”

    說完,便從衣襟內將那典當了玉鐲子換得的碎銀掏了出來,心想雖然鐲子不值什麼好價錢,卻足能解了目前的燃眉之急。

    接下來幾天,苗雪蘭一邊要留在家中照顧弟弟,一邊還要拼命外出賺錢。

    雖然同仁堂的老大夫開出的那帖方子效果並不太明顯,但至少在喝了幾天揚藥之後,弟弟的情況算是暫時穩定下來了,不過,偶爾還是會有吐血的情況。

    她心底想著,一個療程怕是無法立時見效,但如果再持續看診,首先要準備一筆巨額的藥錢才行。

    東港碼頭,是鳳陽城的主要港口之一。

    因為實在想不出其他法子,苗雪蘭便來到這兒,找了一份苦力的差事。

    在碼頭這地方當差,餉錢都是當日結算,就算辛苦了些,可只要能拿到現錢,盡快醫好弟弟的病,她是不怕吃這份苦的。

    為了避免旁人投來的奇怪目光,她特意找了一套男裝換上。

    這樣一來,在那些工人的眼中,她只不過就是個身材略顯矮小瘦弱的小伙子,即使這樣,她還是經常被人取笑長得像個娘們。

    苗雪蘭心底苦笑,很想對那些大男人說,她的確就是個姑娘。

    可一旦性別真的暴露了,又怕自己一個姑娘家會在這些男人中吃大虧,畢竟世道險惡,鳳陽城又是有名的龍蛇混雜之地,一切還是小心為上。

    身上扛著兩只大袋子的苗雪蘭頂著炎熱的烈日,穿著厚實的男裝,緩慢的向船只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太陽太毒了,她始終覺得氣息不穩、腳步沉重,每走幾步,便感到一陣暈眩襲上。

    她狠狠咬著牙齒,拼命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昏倒。

    她倒下了,弟弟也會跟著自己一齊倒下。

    那樣的局面,絕對不是她所樂見的。

    可是心底再怎麼堅強,還是敵不過身體的虛弱。

    這陣子每天早出晚歸,又要費盡心力照顧生病的弟弟,吃不好、睡不好,疲勞過度的苗雪蘭,就在失神的瞬問,整個人被兩只大袋子壓倒在地。

    沒多久,她感覺身上令人喘不過氣的沉重消失了,耳邊也傳來人群的低叫聲,她想要試著起身,可是眼前一片黑,且過度疲勞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完全使不上力。

    突地,出現有力的雙臂,在恍惚之中將她攔腰扶了起來。

    她懵懂的半睜開眼,迷亂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張陌生卻又熟悉的面孔。

    那人目光灼灼的盯著她,仿佛要將她的靈魂穿透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當那雙充滿力量的手臂撐著她腰間之際,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即將被大海淹沒的溺水者,無助又渴望著突然出現的浮木。

    那人在打量了她良久之後,才面帶諷意的開口道︰“一個姑娘家,居然來這種地方做苦工,你的倔強還真是令人無奈。”

    圍觀的眾人聞言,不禁竊竊私語,有的帶著同情,有的卻帶著調笑。

    然而這些雜音都被苗雪蘭摒除在外,因為她原本即將喪失的理智,因為這句話瞬間回籠。

    她連忙使力睜大了眼楮,在看清楚對方的相貌時,臉色猛地一白,忙不迭掙脫他的手,向後退了一步。

    然而因為動作太大,暈眩感立刻涌上,腳步一踉蹌,又一屁股摔跌在地。

    這一次,白逍寒並投有再上前扶她,只是居高臨下的晚著她倔強又不肯服輸的面孔,冷笑一聲,“這麼固執的堅持著所謂的原則,究竟有什麼意義?”

    不否認在來這里之前,他己經將她的情況打聽得清清楚楚。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她一個姑娘家,居然會跑到碼頭這個累死人不償命的地方給人做苦力。

    見她不肯答話,他也不惱怒,優雅的展開扇子,一邊搖一邊道︰“聽說你弟弟病了,為了給他治病,你需要一筆相當可觀的醫藥費。”

    “你怎麼知道?”

    白逍寒冷然一笑,“這鳳陽城里,只要本王想,沒有不知道的。”

    口氣雖然狂妄,卻沒有誇大其詞。

    不理會她難看的臉色,他又續道︰“苗姑娘,不如咱們來談個條件。只要你肯來本王府上當廚娘,你弟弟的病,本王自然會替你想辦法,畢竟……”

    他頓了頓,唇邊帶出幾分威脅的笑容。

    “這整個鳳陽城,全都在本王一人的掌控之下。說句不好聽的,在這個世上,本王讓你生,你便有幸生;本王讓你死,你便必須死。如今本王三番兩次找到你的頭上,無非是看中了你做菜的手藝,趁著你還有一些本錢來與本王談條件,就盡管善加利用切莫放棄,一旦

    當你連可利用的本錢都失去的時候,那麼你的下場,可就有些不如人意了。”

    這番話說得苗雪蘭為之氣結。

    如果是往常,她定然會反唇相稽,絕對不會讓這個惡霸王爺用這麼殘忍的方式來侮辱自己,可是此時,她突然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能力去同這個位高權重的男人對抗。

    他說的對,目前她對他仍有利用價值,一旦當利用價值都失去的時候,像他這樣的身分,捏死她簡直是易如反掌。

    見她面露猶豫,白逍寒也不急著逼她表態,只是笑道︰“本王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希望明天這個時候,本王可以得到令人滿思的答復。鳳陽王府在哪,隨便打聽都可以輕易得知,不要用找不到這種借口來敷衍本王。”

    一口氣說完,不理會她有沒有聽進去,他帶著據傲自信的笑容,轉身離去。

    苗雪蘭又氣又怒的瞪著白逍寒的背影,想要發火,卻又不知該如何發,或是向誰發。

    他今日的話雖然令她倍感抗拒,可弟弟的病情又實在是她眼前最不想面對的一件天大難題。

    同仁堂老大夫開的方子,雖不至于令小羽病情加重,但若要說有多好的效呆,她倒也看不出來。

    如果鳳陽王真的肯出手救她弟弟,就算……她真的去給那人當奴才,也不是不可以。

    現在唯一令她感到憂心的,就是她並不想與朝廷中人扯上任何關系。

    可一旦拒絕,說不定就錯失了救治弟弟的最佳良機。

    左右為難再加上百般無奈的情緒,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可是她知道,這一次無論再怎麼抗拒,她勢必得做出一個選擇來……

隔天上午,她帶著臉色蒼白的苗青羽,來到了鳳陽王府。

    當兩人被管家帶進王府正廳的時候,就見身穿錦袍的白逍寒,正悠然自得的坐在太師椅上喝著涼茶。

    他好像十分篤定她今天肯定會出現,就連笑容,都帶著幾分志得意滿。

    有求于人的苗雪蘭,帶著弟弟給鳳陽王行了大禮,低姿態的道明自己的來意。

    “王爺昨天說的那番話,我己經仔細考慮過了。”她將弟弟拉到面前,“如果王爺真的能將我弟弟的病治好,我願意留在王府,給王爺做一個煮飯的奴才。”

    話音方落,白逍寒的臉上立刻閃過一抹得逞的笑容。

    他並沒有答話,而是招來管家,小聲吩咐了一陣。

    待管家離去沒多久,就聽一道清朗的聲音從房外傳來。

    “這麼急著差人把我給喊過來,莫非王爺終于想通,決定將那株千年靈芝送給我當藥材了?”

    踏進房門的,正是白逍寒的死黨蕭祁玉。

    他沒有回話,只是伸手指了指苗雪蘭,以及被她緊緊摟在膝邊的小男孩。

    “這孩子病了,如果你能治好他,本王府上的那株千年靈芝,就歸你所有。”

    蕭祁玉先是一怔,隨即仔細打量著臉色蒼白的小男孩。

    直到那一大一小被他探究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下意識微避過身去,他才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成交!”

    “人到了我手里,你就盡管放心,甭問怎麼治,我保管他死不了。”

    苗雪蘭被這白面公子的豪言壯語給嚇了一跳,連忙將苗青羽摟進懷里,就怕誤把他給推入火坑。

    雖然鳳陽王己經和她達成協議,只要她肯入府當煮飯婆,他就會找人醫治她弟弟。

    可在她的印象里,但凡給人診脈看病的,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爺爺,眼前這個生得瀟灑倜儻,又露出滿臉不正經笑容的俊俏公子,橫看豎看,反而比較像是那種經常出沒在花街柳巷的風流公子。

    他真的能給她弟弟看病?

    他真的不會把她弟弟治死?

    “我說姑娘,你那是什麼眼神?是不是在你的眼里,根本就不相信本公子能把你弟弟的病給治好?”

    被人一語猜中心事,苗雪蘭並沒露出尷尬的神色,事關弟弟的性命安危,她才不管這位公子究竟姓啥名誰、有著怎樣高貴的身分。

    “我弟弟從小身體就不好,最近大概是天氣潮濕,夜里生寒,所以這陣子他的情況始終不穩定。之前也看了幾個大夫,抓了藥,每天按頓喝,卻始終不見任何好轉,如果……”她的目光忍不住轉到久未吭聲的鳳陽王臉上,“如果王爺僅僅是為了讓我留在王府給你做

    飯,而隨便找個半吊子的大夫來醫治我弟弟的話,那麼這場交易,我想咱們也投有必要再進行下去了。”

    她很生氣,至少在她看來,鳳陽王如果真的想把她留在府里,就該找來醫術高明的大夫才算認真。

    這算啥?找個白面公子冒充大夫,她弟弟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蕭祁玉被這個子嬌小、長相清純,又透著一股子倔強的丫頭,氣得難得失了風度,極度不悅地回道︰“丫頭,你哪只眼楮看出來我是個半吊子大夫了?”

    他們蕭家從祖上到現在,全都是醫術高明且被人稱之為再世華佗的神醫,就連府里五、六歲大的娃娃,張口也能叫出百來樣草藥的名字。

    尤其是他蕭祁玉,是蕭家嫡長子,更是從小就泡在藥房中長大的,長輩們恨不能將蕭家的祖傳醫術全都傳授給他。

    怎曉得他這向來眾星拱月的蕭大少,居然被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丫頭當成庸醫來看待。

    第一次看到他吃癟的白逍寒,強忍即將出口的惡劣笑意,故意繃著臉道︰“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

    “白逍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老神在在的笑了笑,“祁玉啊,如果你真的不想讓一個姑娘家看扁,就別再嘰嘰喳喳的,趕緊給苗姑娘的弟弟把病瞧了吧。”

    “他的病根本就不用瞧!”一對桃花眼不客氣的掃了苗青羽一眼,“那是娘胎里帶出來的惡疾,病根都在五髒六腑里存著呢。喝藥、哼!就他這樣的,再喝五缸藥,不出兩年,也會被閻王爺直接收走。”

    苗雪蘭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白逍寒用力咳了聲,輕瞪蕭祁玉一眼,“這麼說來,這孩子你是治不活了?”

    “哼!旁人自然是沒本事治這個病的,不過本少爺嘛……”

    他啪的一聲將扇子打開,用力榻了兩下,很明顯還在為苗雪蘭剛剛說過的“半吊子”三個字耿耿于懷。

    苗雪蘭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名白面公子,的確是有幾分本事。

    因為她帶著弟弟瞧了好多個大夫,只有他一語道出弟弟的病因是打娘胎就帶出來的隱疾。

    她突然放開了苗青羽,雙膝一軟,倏地跪倒在蕭祁玉的面前。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不但把正生著悶氣的他嚇了一跳,就連白逍寒也被搞得莫名其妙。

    “這位公子,如果剛剛我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別和我這個投見識的丫頭一般計較。我弟弟他……年紀還小,將來的日子還長著,如果公子可以救他一命,就算讓我上刀山、下油鍋,哪怕直接取了我這條性命,我也絕對不會說半個不字。

    蕭祁玉被她一番話說得面紅耳赤,心想自己剛剛還因為人家一句話而故意擺了臉色,實在有失君子所為。眼前這位姑娘救弟心切,不信任他這麼年輕卻身懷高超醫術,這也是情有可原的。

    快速反省過後,他急忙上前將她扶了起來,臉色放緩了幾分,語氣溫和地說︰“你放心,既然我得了旁人的好處,自然會竭盡全力救你弟弟。”說著,還瞟了白逍寒一眼。

    他己經凱翩鳳陽王府的那株千年靈芝好長一段時問了,如今小氣的鳳陽王終于肯用這種方式來成全他的願望,他自然樂得接下這個順水人情。

    “雖然你弟弟的病的確有些難治,但只要你放心把他交給我,半年之後,我保證他絕對比正常孩子還要健康。”

    這倒不是蕭祁玉故意說大話,因為蕭家的醫術向來詭異,據傳很多年前,蕭家祖上的某位老神醫,還能將己經入棺的死人給醫活。

    雖然傳聞不可信,但這也在在顯示,蕭家的醫術,絕對是世間少有的神奇。

    而且他平日對小孩沒什麼好感,可是看著一直安靜挨在姊姊身邊的小男孩,很是乖巧可愛,沒來由的,竟對這孩兒產生了幾分興味。

    事不宜遲,既然己經答應了至交老友要將人給抬好,他便要小男孩坐到椅上,立刻為他診脈,並開了一帖藥方子,讓王府的下人去抓藥。

    苗雪蘭拿了藥之後,便帶著苗青羽回家,每日按照蕭祁玉的指示讓弟弟服用,三天之後,令她大為驚嘆的是,弟弟的情況終于有了極為明顯的好轉。

    而她也履行和鳳陽王之間的諾言,在他的命令下,正式和弟弟搬進鳳陽王府,開始了她王府廚娘的生涯。

    說起白逍寒,她實在對這個男人提不起半分好感。

    在她看來,他除了身材高大、五官俊朗之外,牙量有任何可取之處。

    高傲、自負、刁蠻、跋雇、不講理,所有缺點幾乎全都集中在他一個人的身上。最可限的就是,在他的眼中,別人的尊嚴和想法都是狗屎。

    “既然你己經答應入府給本王當個煮飯的奴才,從今天起,所有的規矩就必須都按照本王的喜好來執行。”

    當苗雪蘭在賣身契上簽下名字之後,白逍寒很是滿意的將契約仔細折好,就像一只偷了腥的貓兒,唇邊的笑容也帶著一點點的奸詐和算計。

    他那副神態令她心底生寒,不禁猜測,自己是不是在無意之中,掉入了一個未知的陷阱之中?

    “怎麼?你該不是現在就害怕了吧?”

    “只要王爺不亂殺無辜、草營人命,我便沒什麼可怕的。”

    那副倔強又不肯服輸的模樣,令白逍寒莞爾一笑。

    雖然難調教了一些,卻不失有趣。

    當然,最讓他無法割舍的,是她做出來的飯菜,對他來說,是這天下難以品嘗到的美味。

    “只要你有本事將本王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本王自然不會虧待于你。”

    “除了做飯炒菜,我可從來都沒答應過王爺還要去做別的……”

    “伺候得舒舒服服”這幾個字,令苗雪蘭猶如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貓般,瞬問提高了警覺。

    白逍寒先是一怔,隨後才露出不正經的笑容,“本王只是讓你將本王的胃伺候得舒舒服服,你以為是什麼?”

    苗雪蘭的臉紅白交替,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被這個壞蛋王爺給調戲了。

    她的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瞪了他一眼。

    本想發火,卻突然意識到自己只不過是被他用手段拐進王府來當差的小奴才而己,便又認命的放低姿態。

    “王爺放心,既然我和您簽了字、畫了押,自然會盡所能的令王爺滿意。”

    雖然她心底不恃見這個惡貫滿盈的鳳陽王,但想到他能為了醫治弟弟讓出價值連城的千年靈芝,所有的不滿也因為這份小小的感動,而化為烏有了。

    接下來的日子,做為王府的新廚娘,苗雪蘭成了整個廚房里備受歡迎的新鮮人物,原因很簡單。

    鳳陽王脾氣古怪、性格習蠻,尤其挑嘴得十分厲害。

    這樣的性子,真是坑苦了他們這些廚師們,每天變著花樣做出各種山珍海味,偏不能滿足王爺的喜好。

    沒想到苗雪蘭初來乍到,隨便做幾道家常小炒,便可以令王爺吃得津津有味。

    所以沒多久,廚房里的那些下人,全都將她視為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因為打從她進王府當差後,他們己經接連數日都沒遭到王爺的斥罵和責罰了。

    苗雪蘭對此深感無語,她沒辦法向眾人坦白,之所以會做出人間美味,靠的並非自己的本事,而是爹臨終前留給她的那本神奇食譜。

    也許冥冥之中,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爹在天給予她的庇護和保佑,才讓她在萬難之時,每每逢凶化吉,遇到貴人。

    當然,她所指的貴人,絕對不是白逍寒,而是那個可以讓弟弟的病好起來的年輕公子蕭祁玉。

    如果說苗雪蘭之前還對蕭祁玉的行醫本事有所懷疑,那麼當她看到弟弟日漸好轉之後,也全都煙消雲散了,甚至發自內心的感激他的大恩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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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9 00:07: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雖然苗青羽的身體仍舊屢弱,可吐血和咳嗽的情況己經明顯控制住了。

    這樣驚人的效果令她心花怒放,趁著午膳時間還沒到,她來到弟弟的房里噓寒問暖,得知他很想吃老街坊鄰居喜來叔親手做的桂花糕時,她忙不迭地應允。

    “姊,如果不是我身體不好,你也不必為了給我治病留在王府為奴為嬸,雖然給我看病的蕭少爺為人還算不錯,可是我聽說……”他滿懷歉疚的看著瘦了整整一大圈的姊姊,伸出小手,拉著她的手。

    “我聽說鳳陽王爺是個厲害又霸道的人,萬一姊姊哪件事做得不如王爺心意,挨罵事小,萬一挨了打……”

    “傻孩子,胡思亂想什麼呢、不要聽旁人亂說,鳳陽王雖比不上蕭公子親切豁達,卻也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好主子。”為了安撫弟弟不安的情緒,讓他能夠乖乖待在王府給蕭少爺看病,苗雪蘭選擇撒謊。

    姊弟倆又再敘了一會兒話,沒多久,喝了藥的苗青羽便閨上眼皮,沉沉睡去。

    苗雪蘭揉了揉他額前柔軟的頭發,心底不禁泛起一層酸意。

    想到這可憐的孩子,從出生那天起就備受病痛煎熬,她不禁一陣難過,有時候她真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讓這傻孩子知道,她是真的把他當親生弟弟來看待。

    喝了藥的苗青羽,通常都會睡上三、四個時辰。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還有一個時辰就是午膳時間。

    雖然每天早午晚三頓膳食都由她親自負責,可今天難得弟弟開口說想吃喜來叔做的桂花糕。

    喜來叔是以前的老鄰居,這也就意味著,如果在弟弟睡醒之前,想要把桂花糕買到他枕邊,來回至少要浪費兩個時辰。

    猶豫了整整半住香的時間,情感終于戰勝了理智。

    她來到廚房,向李德海請了半天假,並且很委婉的交代自己的去意。

    年過半百的李德海,因為老家的兒子己經給他生了一個招人疼愛的小孫子,所以當苗雪蘭提及病重的弟弟想吃桂花糕時,立刻準了她的假。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要求她將今日午膳所用的材料以及烹調的方式,說個仔細,這樣他們這些廚子也好按照她做飯炒菜的方式,來伺候主子那張刁鑽的嘴。

    苗雪蘭離開王府的時侯,李德海還偷偷塞給她一些銀錢,讓她雇一輛馬車,盡可能快去快回。

    畢竟鳳陽王的脾氣是公認的刁鑽刻薄又蠻不講理,萬一哪樣做不好,真犯到王爺的忌諱,別說他,就是整個王府的奴才,也得跟著倒霉遭殃。

    對此苗雪蘭深感無語,她就不相信,堂堂王爺,能因為一頓飯吃不痛快而遷怒整個王府的下人。

    雖然心底感到不滿,但為了不給大家惹麻煩,她還是在出門後,找了輛驢車,緊趕慢趕的回到了從前住的地方。

    令她險限的是,喜來叔近日生病,居然好幾天都沒去菜市場擺攤子了。

    她這可急壞了。如果現在打道回府,自己豈不是白白折騰了這一趟?

    再說,難得弟弟從小到大沒向她提過什麼要求,好不容易說他想吃桂花糕,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想滿足他這一個小小的願望。

    就這樣,苗雪蘭在打定主意之後,直接來到喜來叔的家里,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說,頓時令喜來叔心泛同情。

    幸好他家里還存著幾袋子沒賣出去的備貨,當下啥也投說,直接提了一大包桂花糕,錢也投要,就塞到了她的手里。

    兩人客套了一番,當苗雪蘭急三火四的趕回鳳陽王府的時候,只覺得整個王府的氣氛都陷入了一股低迷之中。

    老管家正急得在院子里直轉圈,一看到苗雪蘭出現,急忙上前道︰“哎喲我的苗姑娘,你可總算回來了。”

    “管家,怎麼啦?”

    管家一臉焦急,指著主宅的方向小聲說︰“王爺正在房里發脾氣呢,他說了,等你回府之後,要馬上過去見他。”

    聞言,苗雪蘭立即慎出了幾分不對勁。

    她自認最近投做什麼錯事,而且每天做給那刁蠻王爺的三餐,對方吃過之後也都十分滿意。

    那麼,王爺這頓脾氣,究竟是為了什麼?

    難道說……

    她不敢再多想,只能在管家的連聲催促下,急忙往主宅的方向趕了過去。

    還沒等踏進房門,就看到主宅的院子里,竟跪了一地下人,不只在王爺近前伺候的奴僕,後廚的一干人等也列于其中。

    她心下一驚,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忙不迭向房里走去,剛進門,就看到滿地狼藉,杯子、碗盤被摔得面目全非。

    龐岳正候在白逍寒身邊,小心翼翼的勸著什麼。

    當兩人聽到腳步聲,首先發怒的就是那個負著雙手、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的白逍寒。

    他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說︰“行啊苗雪蘭,你才進府沒多久,怎麼,就敢陽奉陰違,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和本王耍心眼了?!”他指了指地上被摔得亂七八糟的盤子和碗,怒道︰“當初本王答應給你弟弟看病,換來的就是你的欺騙和謊言?”

    苗雪蘭被罵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問︰“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到底欺騙王爺什麼了?”

    “今天的午膳,究竟是誰做的?”

    她頓時臉色一白,心頭泛起一陣心虛,可轉念又想,就算今天的午膳不是她親手所做,他堂堂一個王爺千歲,也犯不著發這麼大的脾氣吧。

    “王爺,很抱歉,今天中午我有些私人的事情需要出門去辦,午膳雖然是李大廚經的手,可臨行之前,我己經將炒菜的步驟和方法如實教給李大廚他們了。就算味道不可能完全一樣,可是……”

    話還沒說完,就遭到白逍寒一記凌厲的瞪視。

    “就因為你有私人的事情要去辦,本王就要去吃一頓豬食?”

    豬食?

    苗雪蘭被這個形容氣得頓時沒了言語。

    她試著同他講道理,可他偏偏和她講歪理?!

    一來二去,她也上了幾分脾氣,忍不住道︰“王爺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就算我當初答應入府當個煮飯的下人,可該有的人權,王爺難道也要一並剝奪?”

    “人權?”他厲聲質問,“你和本王簽下賣身契的那天起,你就是本王招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奴才。一個奴才,憑什麼和本王講人權?”

    一連串的謾罵和指責,差點沒將苗雪蘭給活活氣死。

    她見過不可理喻的野蠻人,卻從來沒見過像他這麼不講理的野蠻人。

    “因為王爺的不快活,咱們這些下人就要遭受如此殘忍的責罰嗎?”

    “既然是下人,就該聽從主子的每一個命令。既然犯到了主子的忌諱,就該承受應有的責罰。”

    “可是現在犯下錯事的是我,如果王爺還是個講求是非對錯之人,還望王爺將院子里罰跪的那些人全都放了,要罰,我苗雪蘭自然不會逃避。”說著,她雙膝一軟,直挺挺的跪在堅硬冰冷的地上。

    白逍寒似乎被她倔強的樣子嚇了一跳,眯起眼,他冷冷看著這個明明跪在自己面前,卻又不肯表現出半點屈服之意的女人。

    在她那不服輸的瞪視之下,他輕哼一聲,甩開袖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主宅大廳。

    至于那些在院子里罰跪的奴才,也全都敢怒不敢言的承受著他的怒氣。

    有幾個身體素質不好的,早因為午後的炎炎烈日,被曬暈了過去,白逍寒也沒因此心軟個幾分,任憑他們昏倒在地。

    苗雪蘭看在眼里,氣在心頭。

    她萬萬沒想到,僅僅因為一頓午膳,這偌大的王府,就搞出這麼一攤子亂事出來。

    時至傍晚,來王府轉轉、順道替苗青羽看診的蕭祁玉,被這樣的場面嚇一跳,連忙詢問事情經過,便立刻如入無人之境,來到白逍寒的寢房,想要勸說一番。

    “我說王爺,多大點事兒,您有必要為了一頓午膳沒吃好,就當著下人的面發那麼大的脾氣嗎?”

    白逍寒沒搭理他。他之所以生氣,倒不是因為沒吃到由苗雪蘭親手煮的午膳,他氣的是,王府里所有的奴才,居然敢朕起手來欺騙他。

    也不知道苗雪蘭這丫頭究竟有什麼本事,平日隨便炒一道菜,便可以令他胃口大開,吃得津津有味。

    可是今天中午的那頓膳食,卻讓他吃得食不知味,本以為是她的手藝夾然退步了,直到從李德海口中得知,今天的午膳根本就不是她親手所做時,火氣才徹底被勾了出來。

    這時,苗青羽小小的身影,畏畏縮縮的從外面閃了進來。

    沒等蕭祁玉說話,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白逍寒,砰砰砰,磕了響亮的三記響頭。

    不但蕭祁玉被小家伙的行為給搞糊涂了,就連白逍寒也一臉迷惑。

    只見小家伙苦著小臉,向前膝行了幾步,奶聲奶氣道︰“王爺,求您別罰我姊姊,今天晌午她之所以沒給王爺做飯,都是因為我這個小拖油瓶不懂事,想吃喜來叔做的桂花糕。姊姊怕我會失望,這才為了哄我開心,惹了王爺滿肚子不快。”

    當苗青羽醒來,沒有看到姊姊,連忙詢問王府的下人,這才得知姊姊正在前廳罰跪,嚇得忙不迭前去探望。

    情急之下,為了幫姊姊開脫,這才壯著膽子跑到王爺房里,跪求王爺能夠法外開恩,千萬別罰他姊姊。

    眼看苗青羽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坐在一邊看熱鬧的蕭祁玉故意說道︰“哎喲,這可真是不得了!我費了好大一番力氣,好不容易才把這小家伙從閻王爺手里搶回來,這下,他大概又要因為他姊姊的事情著急上火,大病一場了。”

    說著,還似笑非笑的打開扇子搖了兩下。

    “王爺啊,您可要想清楚,一旦這小娃病情加重,說不定他那個能滿足你胃口的姊姊一個不高興……”

    “蕭祁玉,你不說話,不會有人把你當啞巴。”

    他也不惱怒,笑著回道︰“王爺何必發這麼大的火氣,我只不過是善意提個醒罷了。”

    白逍寒冷哼一聲,瞅著那個跪在面前的苗青羽,揮了揮手,“你起來,去告訴你姊姊,本王不罰她了。”

    那張布滿淚珠的小臉頓時一亮,又重重磕了一記響頭,嬌聲嬌氣道︰“小羽在這里,替姊姊謝過王爺了。”

    這孩子懂事的模樣,倒令白逍寒心里一陣發堵。

    有那麼一瞬間,他竟從這個孩子的身上,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雖說吐血的情況暫時得到了緩解,可若想治愈打娘胎帶出來的隱疾,不花上個兩、三年,根本就是痴人說夢,而且這個時間,還只是保守估算而己。”來到苗家姊弟倆的房里,蕭祁玉替苗青羽把過脈之後,如此說道。

    就算他專治疑難雜癥,但也不是天上的神仙,能讓病人說恢復就恢復。

    苗青羽的病情本不算多嚴重,但這麼多年來,始終沒找到合適的大夫給他好好醫治,拖得久了,情況自然加重許多。

    苗雪蘭頓時陷入糾結之中。

    如果弟弟的病真的要花兩、三年的時間才能徹底治愈,她豈不是要給喜怒無常的鳳陽王,再當兩、三年的煮飯婆、

    只要一想到那個完全不講理的男人,她渾身上下就不舒服到了極點。

    似乎看出她眼底的抗拒,蕭祁玉笑著調侃道︰“王爺今兒個因為一頓午膳而大發雷霆,在你看來,是不是有些不可理喻?”

    她心底不痛快,嘴上卻否認,“既然王爺是王府里說一不二的主子,他的每一道命令,當奴才的都該視為聖旨乖乖聽令服從,至于是否公平公正,又怎麼可能輪到咱們這些當下人的去評判是非?”

    “話也不能這麼說,有時你所看到的,不過就是一個表面印象而己。”

    苗雪蘭冷笑道︰“光是這樣,就己經令人倍感心驚了。”

    吃個苦、受個累,對她來說真的不算什麼。

    她只是生氣,氣那個不講理的鳳陽王,就因為一頓午飯沒吃痛快,便大發雷霆的折騰其他人陪著他一起不痛快。

    “苗姑娘有沒有想過,王爺為啥對你做的飯菜情有獨鐘?”

    苗雪蘭眉頭一皺,心想說,她做的飯菜,完全是出自那本食譜的提示,味道自然有那麼幾分與眾不同,可轉念又想,一旦把食譜的事情交代出來,又難免會為自己惹來不必要的是非。

    這麼一尋思,便止了口,裝傻的搖搖頭,“王爺的心思,我們這些當奴才的又怎麼可能會猜得出來?”

    “呵,料你也猜不到。”蕭祁玉故意賣了個關子,頓了頓,隨後才一本正經的透露,“有件事,說出來你恐怕不會相信,其實早在王爺八歲那年,便己經失去了味覺,再也沒嘗出這世間的食物究竟是什麼味道了。”

    “失去了味覺?”苗雪蘭不可置信地驚問。

    “因為知道這件事的人少之甚少,所以日子久了,在外人眼中,王爺便是一個脾氣古怪,又在吃食上極為挑剔的惡主子。不瞞苗姑娘說,這十多年來,不管是怎樣的珍饈美味,吃到他的口中都如同嚼蠟,毫無滋味可言。

    “你可能無法理解,一個人長年吃不出味道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但有句古語說的好,民以食為天,既然對尋常人來說,吃,是人間的首要大事,那麼你應該可以稍微想象一下,一個人長達十幾年的食不知味,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摧殘和折磨呢?”

    她驚愕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瞪大眼楮望著蕭祁玉。

    “你知道填鴨嗎?”

    她茫然的點點頭,腦海中頓時出現一幅不是很美好的畫面。

    “當一個年僅八歲的孩子,被人用填鴨的方式強行灌下他根本接受不了的食量時,後果通常都是很可怕的。”

    苗雪蘭大驚失色,“你是說,王爺小時候曾被人用那種殘忍方式對待過?”

    蕭祁玉但笑不語。

    “可他是堂堂王爺千歲,又是當今皇上和己故孝月皇後的嫡親長子,這等高貴的身分,怎麼會……”

    “自古以來,皇家便是是非重地,唯有看清其本質,才會發現,它到底有多麼丑陋不堪。”

    這席話,令苗雪蘭的心頭蒙上了一層焦慮。

    她當然知道皇室朝廷的可怕,只是萬萬沒想到,那個擁有光鮮外表的男人,竟也深受其中之苦。

    自八歲以後便食不知味,這樣的折磨與苦楚,的確不是她一個尋常女子能夠體會的。

    事實證明,蕭祁玉的那番勸慰,成功令她的心境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當她再度面對白逍寒的時候,竟少了往日的厭惡和排斥。

    在王府當差多日,雖然時常聽下人們私下議論王爺的壞脾氣,但只要不觸犯到他的底線,他也不會無緣無故找麻煩。

    如此想來,昨天中午她擅作主張離開王府,的確是自己有錯在先。

    為了贖清心底的罪過,最近幾天的膳食,她做得十分用心,幾乎使盡了渾身解數,心想定要讓白逍寒極為滿意才行。

    幸好這位鳳陽王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收斂了自己的任性,還是她的飯菜做得真的令他感到滿意,接下來的幾天,這位難伺候的主兒,居然也會在心情好的時候,露出輕淺的微笑。

    “這幾道菜都叫什麼名字?”

    正忙著布菜的苗雪蘭,面對他的詢問,忙不迭回道︰“說起這幾道菜的名字,因為在做的時候用了幾分心思,所以菜名也頗有些趣味。”

    “有多趣味、說來聽聽!”他立刻被勾起了興趣,很自然的笑問。

    白逍寒本就生得五官出眾、俊美風流,再加上他出身皇族,與生俱來一股據傲高貴之姿,就算不必刻意裝扮,也絕對是少有的絕妙人物。

    苗雪蘭被他臉上燦爛的笑容這麼一晃,心頭竟泛起幾分漣漪和不安。

    急忙斂去那片刻的不安,她靦腆的對他笑了笑,“這幾只擺成橢圓形的小玉碟子里裝著的,依次叫一品天香、二度梅開、三色龍鳳、四寶錦繡、五彩果味、六君鬧市、七星豌豆、八仙聚宴、九轉肥腸、十味魚翅。”

    她每說一句,白逍寒的眼神也跟著晶亮一分。

    這幾道菜的名字起得有趣又華麗,且色香味俱全,但每一碟中的分量並不是很多,想必是做菜之人特意用心,讓人可以海一道都品嘗到。

    他聽得興味盎然,笑容也不禁擴大了幾分。

    “沒想到你一個不識多少字的姑娘家,竟可以將菜名起得這麼詩情畫意,著實有趣,不錯不錯!”

    苗雪蘭急忙擺手道︰“王爺千萬別高抬我,我哪有這個本事呢、我也只不過就是延續了前人的思路,在上面做了一些小改動而己。”

    “既然你有這份能耐,怎麼起初一陣子,不見你將菜色做得如此細致?”

    “呢……”

    白逍寒突然面帶椰榆的瞅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怕是初入府的時候,你說不定記恨著本王的壞處,所以恨不能天天給本王吃土豆大白菜吧。”

    這下,她那張俏生生的小臉終于漲紅了幾分。

    他猜得沒錯,初入王府那陣子,她的確討厭他討厭得要死,別說土豆大白菜,她恨不能日日給他吃砒霜才解恨。

    如果不是蕭祁玉將那麼一段過去講給她聽,她也不會心生側隱,暫且對這個刁蠻又跋雇的男人改觀。

    她毫無掩飾的眼神,將白逍寒給逗笑了。

    他一邊吃著桌上的美味,一邊笑著調侃,“你這丫頭可真是直率,本王才這麼輕輕一試探,你的表情就把心底所想全都給招了出來。”話雖這麼說,他倒是沒有責罰的意思。

    苗雪蘭見他心情不錯,又耐著性子和自己插科打譚,盡聊些有趣的事情,緊繃多時的心,竟也微微放下了幾分。

    趁著他心情大好之時,她順便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

    “再過幾天便是我爹的忌日,不知王爺可否準我小半天假,我想去城東的靈隱寺,請和尚為我爹念經做法事。”

    “既然是你爹的忌日,為什麼不去給他上墳?”

    “因為我爹的屍骨,並沒有葬在鳳陽。”

    “噢?”他挑了一下眉頭,帶出幾分詢問之意。

    苗雪蘭簡單解釋,“當年老家發生了災事,我和小羽不得己才流落到鳳陽,並在此落了根。”

    白逍寒先是一怔,隨後點了點頭,“難得你有這份孝心,好,既然這樣,你爹忌日的那天,本王便準了你的假期。”

    聞言,她實在難掩高興和感動,忙不迭道謝,心底也忍不住對他產生了幾分難得的好感。

    幾天後,苗雪蘭大清早就出了王府,趕往靈隱寺。

    這都怪最近一段時問,晚上總會夢到故去多年的爹爹,要嘛說陰問太寒冷,要嘛就說有人欺負他。

    她雖然不信什麼鬼神邪說,可為了買一份安心,她還是花了一筆不小的銀錢,替爹在靈隱寺做了一場法事。

    法事做得很順利,老和尚還在她臨走之前,送了她兩道護身符,說是留著保平安之用。

    苗雪蘭心底開懷,當著老和尚的面,歡歡喜喜的將護身符揣了起來。

    兩道護身符剛剛好,自己留一個,一個給小羽。

    既然來了寺廟,她順便又在佛祖面前許下心願,只盼弟弟的病情能盡快好轉,哪怕讓她減壽十年,她也想保弟弟一世平安。

    一直折騰到近晌午,她才踏出靈隱寺的廟門。

    幸好靈隱寺離鳳陽王府並不算遠,步行回去也就半個時辰的腳程。

    回程的時候,她還專門給弟弟買了一塊衣料,想著弟弟正在抽高,之前她縫給他的褂子都己經顯小了。

    就在苗雪蘭算計著該如何花費手中剩余的微薄銀錢時,一道淒厲的哭喊聲驟然響起。

    她先是嚇了一跳,循著哭聲望過去,就見離她不遠處,一名衣著檻褸的婦人,正抱著一個瘦小的孩子放聲大哭。

    不少途經婦人身邊的百姓都駐足觀看,這時,婦人突然抱著孩子跪倒在地,向兩旁百姓哭道︰“求求各位好心人,救救我的孩子吧,這幾日他得了風寒,高燒不斷,可憐我一個婦道人家,不久前剛死了丈夫,如今身無分文,再耽擱下去,難保我這七個月大的孩子,也會一命嗚呼……”

    說著說著,婦人不受控制的又大哭起來。

    百姓見狀,有的繞路走,有的上前扔上一個銅板以表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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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9 00:07:4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苗雪蘭見婦人哭得傷心,不禁想到自己和弟弟的種種遭遇,連忙走上前,將手里僅剩的幾顆碎銀子遞到婦人手里。

    婦人見狀,不敢置信的打量著她,硬咽道︰“這位姑娘,謝謝、謝謝你……”

    說著,一記響頭就要磕下去,苗雪蘭急忙將對方扶了起來。

    “大姊,使不得,快快起來。”

    苗雪蘭見婦人哭得雙眼紅腫、嗓音嘶啞,再看她一身落魄、面帶樵悴,懷里的娃娃也干瘦如柴好不可憐,不禁同情地問︰“既然孩子生了病,為什麼不早些籌錢醫治?”

    婦人抽噎道︰“不瞞姑娘說,我母子並非鳳陽人士,兩個月前,我們老家遭了天災,孩子他爹,因為那場災難失去了性命。為了活下去,我不得不隨著鄉親父老來鳳陽討生活,無奈途中遇了歹人,身上的細軟盤纏,全都被洗劫一空……”

    苗雪蘭聞言,心頭一顫。

    這婦人的遭遇與自己當年還真是頗有些相像。

    “你老家若真是受了災,朝廷不是應該撥發銀兩給予一定的資助和賠償嗎?”

    說起這個,婦人苦笑道︰“姑娘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我們住的地方只是一個小村落,就算真死了人,朝廷也不可能會知道的。”

    與此同時,不遠處傳來馬蹄踏地的聲音,接著便見一群官兵快步跑來,婦人見狀,嚇得臉色慘白,急忙抱著孩子,飛也似的向遠處逃去。

    官兵似乎看到了婦人的身影,高喊道︰“那邊還有一個,給我抓!”

    苗雪蘭被眼前的情況搞得不明所以,還被要逃跑的婦人撞到一旁,腳步一陣踉蹌,幸好身邊一位大娘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摔跌在地。

    她滿是困惑地問︰“大娘,那些官兵為什麼要去抓那位大姊?”

    大娘先是嘆了一口氣,這才小聲道︰“咱們鳳陽城不久前新上任一個姓徐的大官,他三令五申不準外面那些遭了災的難民久居于此,凡是看到都要被抓起來,直接趕出鳳陽城呢。”

    “為什麼?”

    “看來姑娘平日里應該不怎麼出門吧。”見苗雪蘭點頭,大娘便又道︰“據說這姓徐的大官,非常討厭乞丐難民,只要看到這樣的人出現在鳳陽城,不管什麼理由,都會被硬生生的趕出去。”

    “這豈不是沒有天理了?”

    “姑娘,這世上又有什麼地方,能用“天理”兩個字來形容的呢?”

    苗雪蘭被問得一怔,才意識到,她所身處的世道,的確存在著太多不公平。

    還沒等她感慨完,一頂華麗的官轎便被八個人大搖大擺的抬了過來。

    轎子在一家豪華的酒樓前停下,轎夫將轎簾掀開,從里面走出一個穿著紫紅色緞袍的中年男子,他身形臃腫肥胖,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倒胃口。

    這時,一個八、九歲大的小乞丐恰好從酒樓里捧著半塊饅頭走出來。

    一大一小撞到了一起,中年男子頓時來了脾氣,揮起肉乎乎的大巴掌,對著小乞丐的臉便抽了下去。

    可憐的小乞丐被打得摔倒在地,還沒搞清楚怎麼一回事,幾個轎夫便將人拎了起來,一頓拳打腳踢。

    胖子似乎很是震怒,對幾個手下發出命令,“給本官狠狠的打,打完了直接扔出城外,他娘的!到處給老子找晦氣,一個個都不想活了!”

    苗雪蘭被胖子的囂張氣得眼楮都紅了,懊惱的剛要沖出去,一股龐大的力道瞬間用力捏住了她的手臂。

    她難掩詫異地回頭一看,發現揪著自己的人居然是白逍寒,忍不住脫口喊道︰“王……”爺字還沒叫出口,她整個人就被對方拉到一處人少的地方。

    “不要告訴本王,你想要沖出去多管閑事。”

    苗雪蘭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不過想到剛剛那一幕,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那個死胖子簡直蠻不講理!”

    “那個死胖子,就是剛上任不久的父母官,徐大成。”

    她一驚,又怒道︰“難道父母官就有資格當街隨便毆打無辜的老百姓?”

    “不然你想怎麼樣?憑你一個姑娘家,難道還想與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比劃拳腳?”

    “王爺不覺得那惡官可恨?”

    白逍寒但笑不語,半晌後才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做人方式,就算可恨,又關本王何事?”

    “你……”她被他無動于衷的樣子氣得直咬牙。

    “看來古語說的的確沒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今整個鳳陽的風氣都不好,我又怎麼可能指望王爺是個廉政執法的好人,去替那些無辜又備受欺壓的老百姓討公道呢!”

    苗雪蘭帶著幾分任性和倔強,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頭也不回的往反方向走遠了。

    看著她那嬌小又挺直的背影,白逍寒也不惱怒,只是勾起唇,淡淡一笑,這才抬起腳步,緩緩跟了過去。

    被太多不平之事氣得晚上睡不著覺的苗雪蘭,一個人來到院子里吹風。

    閉上眼,仿佛就能看到被惡官揮巴掌的小乞丐,還有那個兒子生了病,卻連醫藥費也拿不出來的婦人。

    她一直覺得自己和弟弟的遭遇己經充滿了坎坷,如今才發現,比她悲慘的人多不勝數。

    然而最讓她心寒的就是,本以為還算有些良知的鳳陽王,居然親眼目睹惡官橫行無忌,也不肯出面相幫。

    真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越想越窩火的苗雪蘭,剛要從院子中的石椅子上起身回房,就覺房頂閃過一道身影,她還來不及反應,對方便踏著夜色,揚長而去。

    她心下一驚,連忙隨著黑影離去的方向追去,由于今晚的月光並不皎潔,她只看到那道黑影身材挺拔、步履如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那人的背影,竟與白逍寒有幾分相似。

    可是,他究竟是誰?

    就在徐大成派人滿大街的驅趕落難災民和乞丐而引起民憤時,鳳陽城突然爆出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件。

    前天夜里,突然有盜賊闖進徐大成的府邸,一夜之間,竟將其府中收藏的一百五十萬兩白銀全部洗劫一空。

    徐大成恨得牙癢癢,當即發布告示,上天入地,也要將那盜賊繩之以法。

    然而好笑的是,鳳陽城里的老百姓,居然沒有一個人肯向官府提供那盜賊的消息。

    原因很簡單,盜賊在洗劫了上百萬兩白銀之後,將銀子紛紛派發到那些家庭貧困、連飯也吃不起的百姓和乞丐手中。

    得了實惠的貧窮老百姓,當即明白過來,對方其實是個一心為老百姓著想的俠盜。

    趁此機會,又有傳言,徐大成府里藏著的那一百五十萬兩白銀,是這些年來,他搜刮民脂民膏得來的不義之財。

    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之後眾人也未再聽聞那名俠盜出現。

    “徐胖子這次丟了銀兩,真真是把那盜賊恨得腸子都要擰勁兒了。現在整個鳳陽城都陷入了戒嚴狀態,他己經發了口諭,一旦抓到那個偷兒,勢必要將其碎屍萬段。”

    坐在太師椅上喝著涼茶的白逍寒聞言,只是輕聲笑了笑,並未作答。

    候在他身邊的龐岳見主子始終未作聲,忍不住道︰“說起這偷兒,也實在是可恨到了極點。不知道王爺還記不記得,上次徐胖子來府上拜見的時候,曾提過的那樁買賣,如果真成了,三十萬兩銀子可就歸王爺所有,可眼下徐大成的府上失竊,等于間接讓王爺也跟著遭受無妄之災。”

    龐岳頓了頓,又道︰“照屬下的意思,如果徐大成真逮著了那個偷兒,就算碎屍萬段都不足以泄心頭之恨。”說話的同時,眼底還迸出幾分殘慶之色。

    白逍寒漠然的看著他,“如果那個偷兒落到了你的手里,你會如何做?”

    “他間接擋了王爺的財路,屬下定然會將他大卸八塊再燉了喂狗。”

    當龐岳自以為很討主子歡心的說完這話時,不經意間,竟從主子的雙眼中看到了一閃即逝的凶光。

    他心下一顫,還想繼續從主子的表情尋找蛛絲馬跡的時候,只見主子那張俊美無濤的面孔,己經恢復了原本的淡定之色。

    龐岳微微髦眉,有些懷疑剛剛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這時,腳步聲由遠及近,只見苗雪蘭捧著豐盛的午膳而來,也因此打斷這對主僕之間的暗潮洶涌。

    她心思敏感縴細,一踏進廳內,便嗅出一股子不對勁的氣息。

    白逍寒慢慢放下茶杯,冷著俊顏對龐岳道︰“等你真有那個本事的時候,再在本王面前耀武揚威也不遲,滾出去!”

    龐岳臉色一變,眯著眼打量了他半晌,才抬起腳步,轉身離開。

    苗雪蘭心頭一驚。如果她沒看錯,龐岳眼中剛剛那一閃即逝的戾意,仿佛要將王爺生吞活剝了似的。

    她在王府當差也有一段時日了,對王爺身邊的情況不敢說有多了解,但至少也明白了三、四分。

    說實話,她對龐岳的印象並不是很好,此人生得牙尖嘴利,一臉小人相。

    當初她之所以會對白逍寒產生反感,與他這個惡奴也有幾分關系。

    畢竟物似主人形,鳳陽王府能養出龐岳這種惡奴,那主子自然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但相處的日子久了,她才發現,雖然在眾人眼中,龐岳是公認的走狗兼惡奴,但他的主子,根本就不像所表現出來的那般卑劣。

    因為在一個機緣巧合之下,竟讓她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打亂了她對白逍寒所有的判斷。

    假如這個秘密是真實的話……

    “你還要在那里呆站多久?”

    突來的聲音,嚇了苗雪蘭一跳,這才發現自己剛剛想事情想得出神,不禁面露尷尬,隨即急忙將熱騰騰的飯菜端到桌前布好,又將今日做的幾道菜菜名一一報了上來。

    “今兒的午膳,你沒在菜里給本王下毒吧?”

    她被他的問題嚇了一跳,呆愣了好半響。

白逍寒來到桌前,先是看了滿桌子豐盛的膳食一眼,才笑著調侃,“畢竟在你眼中,本王是個是非顛倒、善惡不分,就連親眼看到惡官欺壓百姓,也毫無同情心的大壞蛋!”

    他每說一句,苗雪蘭的臉色便漲紅一分。

    “既然你對本王的成見如此之深,難保不會在正義的驅使下,在暗地里對本王心生報復。所以……”他指了指飯菜,滿眼惡意的說︰“本王可是怕得很,萬一被你給活生生害死了,本王可找誰去說這個理?”

    聽到此處,苗雪蘭終于恍然大悟。

    她先是狠狠的瞪他一眼,見四下無人探聽,才回了他一記戲龍的眼神,“王爺又何必在這里妄自菲薄。有些事情,王爺既然不肯說,當下人的自然也不敢多問,不過……我雖然沒什麼大本事,但基本的是非對錯還是分得清清楚楚的。”

    白逍寒因她眼底不經意流露的調皮而微微愣神。

    “什麼事情,是本王不能說的?”

    “王爺應該聽說,幾天前,有人夜闖官府,劫走了徐大成家里的一百五十萬兩白銀。這件事鬧得轟轟烈烈,官府氣得暴跳如雷,老百姓卻手舞歡騰、興高采烈。

    王爺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噢,為什麼?”

    苗雪蘭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那是因為,夜闖官府的神秘人,將劫來的大筆銀子,全都分發給窮苦的老百姓。打那以後,神秘人在老百姓的心目中,便成了劫富濟貧又造福一方的一代俠盜。”

    “這些和本王有什麼關系嗎?”

    “本來是沒什麼關系的,不過……”她故意賣了個關子,“幾天前的夜里,我無意中看到一個黑衣人從咱們王府的房頂跳了出去,又聽街頭巷尾的老百姓到處揚言,去徐大成府上做案的,也是一個身穿夜行裝的黑衣男子。最巧的是,昨天下午去房里給王爺送羹湯,竟發

    現那套眼熟的夜行裝,出現在王爺的房間里……”

    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敢斷言,那天晚上從房頂跳出去的修長身影,就是他。

    起初她怎麼也不敢相信,畢竟白逍寒是鳳陽城活閻王的形象,己經在她的腦海中根深蒂固。

    可綜合前後所發現的一些蛛絲馬跡,她猛然意識到,他很有可能是個掛著惡人面孔來暗中行善的大俠。

    這樣想來,那時自己為了一時之氣,差點與徐大成在大街上理論的當下,如果不是白逍寒及時攔住她,她的下場,很有可能就像那個小乞丐,挨一頓拳打腳踢,吃個啞巴虧。

    所以他當時的行徑,並非阻止她行善,而是間接化解了一場暴力事件的發生。

    唯一讓她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麼這人明明有一副好心腸,卻偏要在人前表現惡劣的一面,難道……

    另外,多日的觀察下來,她還發現白逍寒與他的貼身僕從龐岳之間,仿佛也暗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玄機。

    兩人表面上看來,或許是單純的主僕關系,但她卻無意中發現,在龐岳面前,白逍寒會故意將他最卑鄙、最惡劣,甚至是最不可理喻的一面表現出來。

    而龐岳不在時,他又恢復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樣子,理智、謹慎、幽默,還富有不為人知的同情心。

    這樣的發現,令她納悶的同時,也對白逍寒這個人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好感。

    “總之,王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心里清楚明白那就足夠了。所以不管是這頓膳食,還是以後的每一頓膳食,王爺盡管放心食用,若有什麼不滿意的,您直言提出來,我下次再多作改正便是。”

    白逍寒似乎沒想到一向對自己沒好感的丫頭,竟會劈哩咱啦對他說出這麼一番掏心窩的話。

    他怔愣了片刻,才笑罵著,“你這丫頭,心眼倒是機靈。”

    “在王府當差,若是不多長幾分心眼,真把王爺給得罪了,下場豈不糟糕?”

    她伶俐地斟好酒,推到他面前,笑道︰“王爺快些坐下用膳吧,再和我這個沒眼色的丫頭說下去,飯菜可就涼了。”

    白逍寒被她的笑容晃得心神一蕩,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覺得她雖然模樣生得不是絕頂漂亮,卻有著一股子小家碧玉的清新與質樸。

    她言語中的聲聲體貼、笑容中的毫不掩飾,令他這顆沉寂多年的心,竟沒來由的,掀起了一絲奇怪的漣漪。

    “忙了一上午,想必你的肚子也餓了,反正本王一個人吃飯也沒意思,坐下陪本王一起吃吧。”他優雅地落坐,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說。

    “這……”

    苗雪蘭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有些驚訝,也有些緊張。

    “我……只不過是個下人,怎麼有資格和膽子與王爺同桌用膳?”

    白逍寒調侃道︰“你和本王頂撞吵嘴的時侯,本王可沒瞧出來你膽子小。”

    她臉色一紅,吶吶道︰“那只是形勢所逼嘛……”

    雖是這樣說,她還是在他灼熱的注視下,規規矩矩的坐了下來。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都很想問問王爺。”苗雪蘭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你說。”

    “當初客再來酒樓發生的那起打賭事件,假如沒有我的出現,王爺是不是真的會砍斷柳東來的手?”

    “你希望答案是什麼?”

    “我希望是什麼,王爺就成全什麼?”

    “你可以試一試。”

    白逍寒此時的目光十分溫柔,讓苗雪蘭的心髒不受控制的狠狠狂跳了好一會兒,她才平息心頭的躁動,回道︰“王爺,其實你是個好人。

    蕭祁玉最近有一個重大發現,在他給苗青羽治病的過程中,居然發現那軟面團兒似的乖巧小娃,平日不吭氣,對藥材方面卻有著令人心驚的天賦。

    為了證實心底的猜測,他還暗地試探了幾次,事實證明他果真沒看錯。

    苗青羽不但能準確的認出只看過一眼的藥材名字,還可以將那些藥材的功效、特點以及利弊,毫無差錯的說給他聽。

    他大為吃驚,甚至興起了要收乖巧小娃為徒的想法。

    于是當他再次來到王府要給苗青羽看病的時候,直接把這樣的想法說了出來。

    還沒等弟弟做出反應,苗雪蘭己經興致勃勃的答應了下來。

    自古以來,為人父母皆是望子成龍。

    她與小羽雖沒有血緣關系,也不敢奢望有朝一日他可以一步登天,只希望受苦多年的弟弟,能夠在能人的指點下,學些生存下去的本事。

    更何況蕭祁玉雖然平日里不正經了一些,可關于他的家世背景,以及通天的醫術本領,令她由衷的欽佩。

    事後她才得知,蕭家祖上曾世代受命于朝廷,就任御醫一職。

    就是現在的皇宮內院,也有幾任深得皇帝器重的御醫,乃是蕭氏一族嫡傳的後人。

    而蕭祁玉與白逍寒之所以會成為至交好友,是因為在許多年前,蕭家還沒有舉家搬遷到鳳陽的時候,他曾被皇上指派進宮、侍奉陪伴白逍寒五年之久。

    如果弟弟真的能攀上蕭家這個高枝,拜蕭祁玉為師,對他們來說,都將是一件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幸事。

    不過,蕭祁玉雖然答應要收小羽為徒,卻有一個條件,就是年僅七歲的小羽,必須在拜師之後,隨他搬進蕭宅,長期跟隨侍奉。

    一方面他要親自將一手通天的醫術傳給這個小徒弟,另一方面,他也可以更方便將小羽的隱患徹底根除。

    她起先還有些舍不得,但仔細一想,如果可以藉這個機會,讓弟弟學些本事,又能讓弟弟恢復健康,何樂而不為呢!

    于是,蕭祁玉在得到苗雪蘭的首肯之後,尋了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正式舉辦了一場拜師禮。

    乖巧懂事的苗青羽磕了頭、拜了師,從今以後,正式成了蕭家大少爺的首席入門大弟子。

    當天,蕭祁玉便將小家伙風風光光的帶回了蕭家大宅。

    苗雪蘭雖然心底安慰,難免又生出幾分離別之情。

    “要是真放心不下你這個寶貝弟弟,想他的時候,出了王府大門右轉,走路不過兩住香的功夫,就可以到達蕭宅。”

    她正眼巴巴望著再也看不到兩人身影的王府大門口發愣,被耳邊突然輕傳來的一道調侃驚回了神。

    轉頭一看,這才發現穿著一襲月白色長袍的白逍寒,據傲的負著雙手,就站在不遠處。

    苗雪蘭紅著臉,微低下頭,不好意思道︰“讓王爺見笑了,我只是擔心小羽年紀小不懂事,萬一哪件事沒做好,觸犯了蕭公子的忌諱……”

    “玉不琢不成器,樹不修不成材。如果你真的為了你弟弟好,就該在適當的時候放開手,讓可以修葺他的人,仔仔細細將他這塊璞玉雕琢成材。”

    “王爺果然是個有遠見的人,倒顯得我過于優柔寡斷、婦人之仁了。”

    白逍寒笑看了她一眼,“聽說你們並非親生姊弟。”

    苗雪蘭難掩驚訝,沒想到他連這種事都知道。

    “能夠費盡心血,將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孩子養在身邊這麼多年,雪蘭,你的善良倒是令本王頗為欽佩賞識。”

    聽到他如此淡定自然的喚她的名,心頭瞬間掠過一抹異常的悸動,她忍不住抬起眼,小心打量著他的舉止神色。

    不知從何時開始,印象中那肆意妄為的一方惡霸,竟在她的記憶里慢慢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個精明儒雅、沉穩高貴的俊逸男子。

    他仿佛有很多張面孔,時而張揚、時而內斂,讓人意亂神迷的同時,竟不由自主的對他產生了一絲神秘的好感。

    想到這里,心髒猛地一跳。

    這一刻,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際,正悄悄改變著。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聞聲,苗雪蘭猛然回神,對上那張略帶深意的面孔,一本正經的回道︰“在想王爺。”

    “噢?想本王什麼?”他挑高眉,饒富興味的瞅著她。

    她迎上他的目光,直言不諱的說︰“想王爺到底是怎樣一個男人,為什麼千變萬化,讓人如此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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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白逍寒被她一臉認真的樣子逗得露齒一笑,緩步走到她面前,抬起手指,戲澹的勾起她的下巴。

    “丫頭,擅自揣測主子的心思,這可是犯了主子的大忌。”他故意冷下俊臉,威脅道︰“要是真把主子惹不痛快了,小心拉你下去挨板子。別忘了,這鳳陽王府里的主子,可是一個刁蠻霸道又極不講理的惡主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臉上掛著的笑容明明看上去那麼那惡、那麼壞,可偏在此刻,卻讓她產生了一股意亂神迷的悸動。

    苗雪蘭吶吶道︰“要是我剛剛哪句話沒說好,真的犯了王爺的大忌,王爺盡管拉我下去責罰一頓便是。”

    話落,就見他又露齒一笑,帶著幾分寵溺之意,捏了捏她下巴,笑罵著,“真是個傻丫頭。”

    說完,他放開她,並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才負著雙手,轉身往主宅的方向走去。

    看著他順長挺拔的背影,苗雪蘭只覺心頭甜蜜與酸澀並存。

    甜蜜著他對自己不一般的寵溺方式,又酸澀著這個男人曾經所遭遇過的一切。

    關于失去味覺的那段過往,他從未提及過一字一句。

    而蕭祁玉卻在她的死纏爛打下,把當年那段不為人知的悲劇,源源本本講述給她聽。

    這位嫡長皇子,雖然出身高貴不凡,也曾是最受寵愛的儲君不二人選。

    可就在他四歲那年,生母孝月皇後因病過世,從那以後,永順帝性情大變。

    他一改往日溫文爾雅的行事作風,變得暴躁、易怒、多疑,甚至還接連誅殺了後宮曾經寵愛過的幾名妃子。

    不少大臣因此進諫,試圖勸慰皇上切莫因為小事而大開殺戒。

    永順帝不但不聽勸阻,反而還將信任和重用的幾名文武官員全都以各種罪名,直接打入天牢,滅了九族。

    當時年僅八歲的大皇子白逍寒,由于各方面的資質都非常不錯,便有大臣在上朝的時候向皇上提議,希望皇上早日將白逍寒冊封為太子。

    然而此舉卻引起永順帝的憤怒,沒過多久,那名大臣便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被打進牢獄賜死。

    這件事,引起朝中眾臣的憤怒。

    白逍寒的太傅,也就是禮部大臣沈學儒,在沖動之時,寫下一篇辱罵君王的折子,遞呈到皇上面前,以示警醒。

    白逍寒害怕太傅會遭遇不測,在父皇發現那道折子之際,竟為了掩蓋證據,將折子撕得粉碎,吞吃入腹。

    早聽到風聲,得知沈學儒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的永順帝,因此氣得大發雷霆。

    既然嫡長皇子膽敢伙同外人對付他這個皇帝爹,他自然也有得是方式來對付這個小逆子。

    既然連折子都有辦法吃下吐,他就讓他吃個痛痛快快。

    那天,御膳房承皇上的旨意,準備投了毒的膳食,在皇上的親眼監督下,白逍寒被宮里的太監按倒在地,被迫吞下那足以致命的東西。

    在折騰了好一陣之後,白逍寒的小命雖然保住了,卻從此失去了味覺。

    得知這段往事的她,既憤怒又心痛。

    憤怒著永順帝的殘忍,心痛著白逍寒的遭遇。

    縱使蕭祁玉醫術高明,仍對這樣的病癥束手無策。

    唯一令苗雪蘭欣慰的是,在《桃花食譜》的指導下,她做出來的每一道膳食,都可以滿足那失去味覺多年的男人的胃口。

    既然這本《桃花食譜》如此神奇,她忍不住想,要是可以做出一道菜,能夠令他的味覺重新恢復,那該有多好。

    “苗姑娘最近是病了嗎?怎麼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憔悴,要是身體不舒服就多休息一陣子,王爺就算再難伺候,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苗姑娘生病而坐視不管的。”

    這日,苗雪蘭正在廚房里盡心竭力的替白逍寒準備晚膳,看出她臉色不對勁的李德海,不禁生起了幾分擔憂之心。

    如今整個王府下人的生死,可全都仰仗著她這一手高超的廚藝,要是苗姑娘出了什麼事,他們也都要跟著倒霉了。

    強忍著暈眩感的苗雪蘭,笑著搖搖頭,“我沒什麼大事,可能是昨晚穿繃垂好,身子骨有些發虛,等會兒伺候王爺用完晚膳,回房躺一下就沒事了。”

    李德海滿是狐疑的表情,明顯不相信她的說詞。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陣子苗姑娘的臉色一日不如一日,起初還不明顯,可今天看上去卻尤為嚴重。

    自從這個善良又脾氣好的丫頭入府以來,可是收買了不少人心。

    如果沒有苗姑娘盡心竭力伺候著嘴刁的王爺,其他人也休想安生太平。

    為了避免李德海繼續探究下去,苗雪蘭忙不迭將晚膳裝進食盒捧起,點頭示意後,便離開了廚房。

    “今晚還吃胭脂鴨?”

    擺在食盒最中問那盤、像涂了胭脂一樣的鴨肉,是十幾天前,他府上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廚娘發明的新鮮菜色。

    之所以會稱之為新鮮,是因為這道胭脂鴨,肉澤鮮紅,吃在嘴里松軟卻又有嚼勁,讓人齒頰留香,真真是世間難得的美味。

    白逍寒自幼生于宮廷,雖不敢說吃遍天下,對吃卻也有著極深的研究。

    像這種仿佛被胭脂浸飽過的肉色,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瞧見。

    起先,他還有些擔心這種顏色的鴨子,味道不會好到哪里去,不想吃過幾次之後,他竟沉迷在那股泛著奇異香氣的味道中,久久不能自拔。

    經他仔細詢問之下,才從苗雪蘭口中得知,這是她最近新研究出來的精美菜色之一。

    只是胭脂鴨再怎麼好吃,一連十數日都吃同一道菜,也讓他產生幾分困惑。

    “王爺若是對這道菜膩煩了,明日我自然會給王爺再做新菜色。不過今天這盤胭脂鴨,做的時候比前些日更加用心了幾分,若王爺不嫌棄,還請王爺賞個臉,仔細品嘗一下,也不枉我在廚房里為王爺絞盡腦汁,忙活一回。”苗雪蘭很自然的坐到他身旁的位子。

    自從上次白逍寒拉著她一同用膳之後,往後他幾乎每一次用膳,都會要她同桌而食,她覺得這樣有失主僕身分,只答應坐在一旁陪他。

    話都說成這樣了,他自然沒道理拒絕她的好意。

    于是他提起筷子,夾了一塊肉澤鮮紅的鴨肉,放到口中咀嚼一番,味道一如既往的好,只是相較之下,更添了幾分鮮嫩可口,讓他胃口大開,就連其他幾道看上去不太起眼的青菜,也勾起了他的興趣。

    見他久未吭聲,她試探的問︰“王爺,您覺得味道還好嗎?”

    白逍寒邊吃邊點頭,“今天這道鴨肉,的確較之前更添了幾分美味。”

    苗雪蘭笑道︰“那王爺再嘗嘗其他幾道菜,看看味道如何。”

    他不曉得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不過看在她如此般勤的分上,還是隨便夾了幾根青菜放到口中。

    “王爺可嘗出什麼味道了?”

    不懂她想表達什麼,他便直率的點頭,“這白菜炒得有些不夠火候。”說著,又去夾另一個盤子里的豆腐,“這豆腐里的辣椒放得太多了。”

    他每說一句,苗雪蘭的臉上的喜意也隨之增加一分。

    當他抬頭試圖從她臉上尋找答案的時侯,才猛然發現,她的眼底正透著一股憔悴和疲憊。

    “你臉色很差,是不是身體不適?”說著,白逍寒抬起頭,向前欺近,額頭覆上她的。

    碎不及防的苗雪蘭著實嚇了一跳,本能的向後躲去,怎料一直強忍著的暈眩竟猛地襲上,身形晃了一下,沒等她強迫自己回過神,只覺腦袋嗡的一響,整個人便向後一倒,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也不知暈睡了多久,當苗雪蘭從睡夢中悠悠轉醒,才訝異的發現,自己所身處的地方,竟是一片耀眼的奢華與富貴。

    她認得這個房問,也認得身下躺著的這張大床。

    這是鳳陽王的寢房。

    可是,她怎麼會睡在這里?

    迷茫中,苗雪蘭掙扎著坐起身,頓覺一股勁力,在她毫無防備之際,將她整個人抱進了懷里。

    “你醒了?”

    她心底一跳,這才發現白逍寒居然就坐在身側,還將她摟個嚴嚴實實。

    臉色頓時一紅,她啞著聲音問︰“我怎麼了?”

    白逍寒的眼底透出一股擔憂,“那天晚上,你當著本王的面突然昏迷過去,己經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啊?”

    苗雪蘭大驚失色,急忙要從他懷中起身,卻被他死死護在懷里,不肯讓她動彈半分。

    “王爺?”她滿臉不解。

    他固執的捏住她的下巴,厲聲道︰“你不想和本王解釋一下,好端端的,你為何會突然暈倒嗎?還有你的手腕上,怎會有這麼深的一道傷口?”

    “我……”

    “你昏迷不醒的時候,祁玉帶著你弟弟前來探望,他說你是因為失血過多才導致的體力不支,你弟弟很憂心,還在床邊大哭了一場,要不是本王向他保證會好好照顧你,恐怕他此時還守在這兒。”

    苗雪蘭的心頓時揪成一團。

    “雪蘭,你還沒回答本王的問題。為什麼好端端的,會因失血過多而昏迷?”

    “王爺,這件事,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問了?”

    避開他灼熱的視線,她不敢向他透露心底深處的小秘密。

    不過白逍寒是何等人物,當然不可能讓她如此輕易蒙混過關。

    這丫頭剛入府的時候,對他的確有幾分成見,可相處久了,他發現她其實是個品性直率又很愛抱打不平的善良姑娘,每天替他準備的膳食也非常講究,幾乎可以說,他真的挑不出什麼缺點。

    可最近這陣子,她一連十幾天都做胭脂鴨給他吃,起初他還感到困惑不解,直到將整個後廚的奴才全都叫到面前仔細詢問,才知道她昏迷的那天晚上,食盒里除了胭脂鴨之外,其他幾道菜,都是其他廚子的杰作。

    這意味著什麼,己經不言而喻。

    而究其原因,問題就出在那像被血胭脂浸泡過的胭脂鴨身上。

    “你應該知道,本王的名聲素來不好,你若不肯說實話,整個王府的奴才,全都會跟著你一起遭殃倒霉,你要是不想因為自己的固執而連累其他人,就乖乖道出真相。”

    他的語氣雖然溫柔,眼神卻異常堅定。

苗雪蘭被他眼底的精光嚇得沒敢吭聲。

    白逍寒也不逼她,沖著門外打了個響指,兩道漆紅木門被人由外拉開,便見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下人。

    他皮笑肉不笑的說︰“現在你應該知曉,本王並不是在和你開玩笑吧。”

    她瞬間大驚,心急道︰“王爺,你快讓他們起來,這件事與旁人無關。”

    “既然與旁人無關,你就乖乖把實話說了。”

    苗雪蘭神色焦急,怕他真因為自己的故意隱瞞而責罰旁人,急忙解釋,“我之所以會失血過多昏迷不醒,是因為那道胭脂鴨,是用我的鮮血釀制熬成的。”

    聽到這話,白逍寒的臉色頓時僵硬了一下。

    她不敢去對上他的視線,只能小聲道︰“我聽說王爺自八歲起便失去了味覺,這十數年來,王爺一直食之無味。雖然我做的膳食可以令王爺嘗出味道,可僅憑我一人之手,畢竟不能滿足王爺終生所需,所以……”頓了頓,又小心解釋,“為了能讓王爺恢復味覺,我便

    想了一個捷徑……”

    “什麼捷徑?”

    “王爺可不可以先把他們放了再說?”

    看著一群人跪在外面受罰,她的心底自然不好受。

    白逍寒輕咳一聲,再打了個手勢,被罰跪的下人們才陸續起身,道了聲謝王爺不罪之恩,才紛紛轉身離去。

    等候在門外的下人很識相的將房門關好,他這才回過頭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就怕王爺不相信……”

    他眉頭一挑,“你不說,又怎麼知道本王會不會相信。”

    苗雪蘭猶豫了半晌,在權衡了一番利弊之後,才慢慢從懷中將那本珍藏了好些年的《桃花食譜》掏了出來。

    白逍寒自然是滿面不解。

    接過食譜翻了兩頁,發現字跡潦草,里面記載著的也都是菜的用料和做法,非常普通的一本食譜,他不懂她讓他看這個,究竟有什麼目的。

    “王爺可從這本食譜看出什麼端倪了?”

    他搖搖頭,“就是一本普通的食譜而己。”

    “這本食譜,是我爹臨終前,留給我的寶貝。”

    雖然這個秘密她掩藏了很多年,可這一刻,她竟產生了一種對他坦白的欲望。

    “不瞞王爺說,我當初之所以遲遲不肯答應給王爺做廚娘,是因為我並不想與達官顯貴扯上半點關系,所以才對王爺防備至深,而究其原因,就是這本《桃花食譜》。”

    “有桃花食譜》?”這名字倒讓白逍寒覺得異常希罕。

    苗雪蘭點點頭,“很多年前,我爹苗啟文曾是御膳房里的一個廚師,因為精湛的廚藝遭同行妒恨,被小人嫁禍,成了殺死後宮女眷的凶手。”

    他頓時鬃起眉頭,忙道︰“你所說的後宮女眷,是不是當年傳言死在御廚之手的那個蘇妃娘娘?”

    她臉色微微泛白,搖著頭說︰“蘇妃娘娘並不是被我爹害死的,也許現在說起這件事,王爺可能不會相信,但當年我爹在宮中任職的時候,因為廚藝過于精湛,便親自編寫這本《桃花食譜》準備留作後用,沒想到宮里的御廚長怕他功高蓋主,便要求我爹將食譜交給他。

    “我爹自然不肯將畢生心血送至旁人手中,斷然拒絕,沒想到此舉卻得罪御廚長,恰逢這時,蘇妃娘娘因為備受寵愛,暗地里遭了旁人的怨恨,便被有心之人投了毒,用膳的時候,死在她的寢宮之中,御廚長便趁機將屎盆子扣在我爹頭上,冤枉他垂涎蘇妃娘娘的美貌,求愛不成便起了殺意,這才成了謀害妃子的凶手,被皇室通緝。”

    苗雪蘭自幼得她爹撫養長大,深知她爹根本就做不出那種下作行為。

    而她爹在想方設法逃出宮廷、避開追捕之後,便隱匿在不起眼的苗家村,碌碌無為、郁郁寡歡,直至病死。

    這個秘密始終藏在她的心底,不敢對旁人多說一句,生怕當年那樁未結的案子會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

    白逍寒久未吭聲。

    宮中每年都會死上一、兩名妃子,就算其中牽扯出數樁丑聞,皇家也會顧及顏面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直至終結,所以他根本不曉得其中有這不為人知的陰險和丑陋。

    “沒想到你竟肯將這樣一個秘密說給本王聽,你就不怕……”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道︰“你就不怕本王知道之後,會對你不利?”

    苗雪蘭直率的搖頭,“我相信王爺的正直。”

    她口吻中的篤定,倒令白逍寒略感驚訝。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甘願以自己的血,來換回王爺消失多年的味覺。”

    他只覺心頭猛地一跳,這一刻,竟不受控制的沉浸在她所給予他的信任和柔情之中。

    “不瞞王爺說,這本《桃花食譜》在旁人眼中或許只是一本再簡單不過的手抄本,可是對我來說……”她翻開食譜的內頁,“卻可以從這本食譜上尋到神秘的契機,我無法用言語確切形容,但我好像可以與這本食譜透過意念來彼此溝通。”夢遠書城

    苗雪蘭並非誇大其詞,每當她翻開這本食譜的時候,仿佛都能從中領悟到很多東西。

    就像這次做的這道胭脂鴨,做法、用料,全都是按照食譜的提示一步步完成。

    先用她的鮮血浸飽鴨肉,再蒸煮而成。

    食譜用意念告訴她,只要讓白逍寒連續吃這道胭脂鴨十七天,失去十幾年的味覺就可以陳復。

    在事情未成之前,她自然不敢將這個秘密如實道出。

    直到兩天前,也就是他連續吃胭脂鴨的第十七天,她知道自己終于成功了。

    因為那晚的膳食,除了胭脂鴨外,其他都是李德海等人準備的,而他也嘗出了那幾道菜的本味。

    這番事實令白逍寒感到心驚,又感到震撼。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瘦不拉幾的丫頭,竟然為了讓他恢復味覺,如此費盡心思。

    這天底下,他擁有的東西不少,唯獨殘缺的,就是旁人對他的疼愛和關心。

    沒想到有朝一日,彌補他這番缺憾的,竟是一個小小的廚娘。

    心頭澎湃洶涌,既為她的付出而感動,也為她的行為而心痛。

    “以後不準再做這麼不顧後果的蠢事。”

    他所指的蠢事,自然是她不顧性命和身體,用自己的血來給他做胭脂鴨這件事。

    苗雪蘭小聲回道︰“如果一道胭脂鴨,就能令王爺失去了十幾年的味覺恢復過來,就算失了點血,又有什麼關系?”

    他瞪圓廠雙眼,厲聲問︰“萬一失血過多死掉呢?”

    “不會的,這方面我還是有些分寸……”

    “如果有分寸,還會當著本王的面昏死過去、”

    她臉色一紅,小聲辯解,“我本來想著,等王爺恢復味覺後,再給自己仔細補補的,沒想到,唔……”

    解釋的話語未竟,突如其來的一吻,便封住了她的唇。

    她無比詫異的瞪圓了雙眼,嬌軀都被揉進他的懷里。

    火熱的一吻,帶著蠻橫的姿態長驅直入。

    當兩人津液交織在一起的時候,苗雪蘭才意識到這個男人究竟對她做了什麼。

    她既心驚,又害怕。

    瘦小的身體僵硬地埋在他懷中,先是被動的承受,可在他富有技巧的挑逗下,身體漸漸發熱,未經人事的青澀,仿佛也慢慢被挑起了渴望。

    她下意識的摟住他寬厚的肩膀,放任自己沉淪在他的攻勢之下……

    當兩人同時從無止境的欲望中拉回理智時,白逍寒突然捏住她的下巴,怔愣的看了她良久,才嚴厲道︰“總之本王的命令就是聖旨,你只管乖乖服從,不準隨便反抗。”手指又用力了幾分,“以後再擅作主張,看本王不仔細責罰于你。”

    話雖然說得凶狠,可聽在苗雪蘭的耳中,卻另有一番滋味在回蕩。

    她輕撫著剛剛被侵襲過、微微發腫的雙唇,感受著他殘留的余溫和氣味。

    白逍寒放開捏著她尖巧下巴的手,用指腹輕輕描繪著她的唇瓣,柔聲說︰“而且本王這輩子只想吃你做的飯,至于其他味道,本王根本就不在乎。”

    “可是……”

    “記住沒有?”

    被這嚴厲的口吻一問,苗雪蘭紅著臉,乖乖點頭,“記住了。”

    “這才乖!”

    緊繃的俊臉,終于勾起了幾分笑意。

    看了看她眼底的疲憊和樵悴,白逍寒柔聲道︰“待會兒吃些東西,再仔細休養一陣子,你失了太多的血,祁玉說,要好生靜養,不然將來落下病根,可就麻煩大了。”

    聲聲體貼之言,令苗雪蘭的心底又甜又暖。

    雖然剛剛那記突來的吻,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可是這一刻,她卻意識到,她與白逍寒之問的感情,己經在多日來的默契下,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變化。

    這樣的變化,讓她倍感甜蜜,又萬分期待……

    而接下來的日子,苗雪蘭仿佛成了一個易碎的珍寶,被白逍寒強行留在房中休養。

    雖然她自認失了一些血,並不會造成日後的隱患,可他卻固執的下出死令,在蕭祁玉正式宣布她可以外出行動之前,都要留在房間里乖乖養身壯體。

    府中所有下人,這時也都知道王爺對這位小廚娘有了不一樣的心。苗雪蘭本就是個善良真誠的好姑娘,眾人見王爺對她心懷愛慕之情,都很樂見其成。

    就這樣,苗雪蘭成了王府里的一只金絲雀,整天好湯好水的灌了不少,各種稀珍藥材也一樣接著一樣來。

    幸好這些日子,苗青羽時不時會來王府陪她聊天解悶,被囚禁的日子才不至于過得那麼索然無味。

    當然,每天最讓她期待的,還是她和白逍寒共享早午晚三頓膳食的時間。

    自從白逍寒恢復味覺之後,以李德海為首的那些廚子們終于不必再面對王爺的冷面孔,時不時就遭對方一頓訓斥責罵了。

    對此,蕭祁玉甚感驚心。

    他可是金凌王朝有名的神醫,可到頭來,卻對好友的病情束手無策。

    他問過白逍寒數次,苗雪蘭究竟是怎麼讓他恢復味覺的,白逍寒的回答卻很簡單,就是那道連吃了十七日的胭脂鴨。

    蕭祁玉想將胭脂鴨的成分和做法帶回府上研究,卻被白逍寒給拒絕了。

    既然苗雪蘭能夠信任自己,將十幾年前那段往事和秘密說給他聽,他自然不能辜負她。

    幸好蕭祁玉雖然嘴巴不正經了一點,做人倒是正直坦蕩,對白逍寒不想說的事情,也沒追根究抵的沒完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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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9 00:08: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在床上整整休養了半個月,苗雪蘭終于恢復了自由身。

    這日,她覺得身子狀況挺好的,向白逍寒請示過,便出了王府。

    前陣子為了給弟弟治病買藥,她將爹留給她的那只玉鐲子拿去當鋪典當,如今在王府當差多時,手頭寬裕了不少,她便想著把鐲子贖回來。

    怎料當鋪的朝奉卻說鐲子兩天前因為過了贖回的時限,而被人買走了,苗雪蘭又驚又急,忙不迭打聽買者究竟是何人。

    朝奉只說是名男子,上了些年紀,穿著打扮也沒什麼特別,祝且每天來當鋪撿便宜的人那麼多,他不可能記得每一位客人的長相和身分。

    苗雪蘭感到難過又失望,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只能垂頭喪氣的離開當鋪。

    她之所以會對這只鐲子如此執著,不僅僅這鐲子是爹留給她的遺物,同時也不想讓弟弟心生愧疚。

    那小家伙直到現在還記著當初被她當掉的鐲子,心心念念想著要找機會贖回。

    可眼下鐲子被人買走,弟弟要是知道了,心中的愧疚想必更無法消除吧。

    回府途中,她經過一家玉器店,突然停住了腳步,決定挑一只成色差不多的鐲子,有朝一日也好向弟弟交差。

    只是一踏進這間名為聚寶齋的玉器店,便看到了一張熟面孔。

    “老頭兒,你可不要給臉不要臉,我家王爺素來喜歡搜集玉器,你店里的這尊玉觀音深得王爺喜歡,要是夠聰明,就別羅羅唆唆,趕緊把玉觀音包裝好送到王府去孝敬王爺,否則,你這間小店要是想在鳳陽城繼續開下去,可就要想想後果。”

    如此囂張之人,竟是白逍寒的貼身僕從龐岳。

    老板面露難色道︰“龐爺,小店里所有的玉器,您要是看上了哪一個,就盡管拿去,可是這只玉觀音,萬萬不得啊!小老兒我膝下只有一個兒子,三年前娶了媳婦,卻始終沒有子嗣,這尊玉觀音,是我費盡千辛萬苦,從寺院里求來給咱家添丁送子的神仙,還望龐爺體

    諒,切莫奪走小老兒這一樁心願。”

    龐岳不屑地哼道︰“如此說來,你這是要存心找咱們鳳陽王的不痛快了?”

    老板一聽到鳳陽王的名諱,立刻露出幾分顧忌和驚懼。

    “老頭兒,我家王爺可說了,今兒個要是不交出這尊玉觀音,你這小店,明兒個就別想再做生意,要孫子要店,你趕快做個選擇吧。”

    看不下去的苗雪蘭忍不住上前道︰“龐岳,老板只是想給自己求一個孫子,就算王爺再怎麼希罕這尊玉觀音,也不能強人所難吧。”

    她早就察覺到他為人不厚道,沒想到居然卑鄙無恥到這種境界。

    龐岳被耳邊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這才看清出言教訓自己的,居然就是近日王爺十分在乎的小廚娘苗雪蘭。

    他利眸一眯,神情中似乎帶著幾分忌諱,不過,為了氣勢不輸于人,他還是狂妄道︰“是王爺說最近想在府上擺一尊觀音佛像,我只是執行王爺的命令,這有什麼錯?”

    “就算王爺他真的想在府上擺一尊玉觀音,他也不至于殘忍到讓人斷子絕孫的地步。”

    “你……”

    “你回去就和王爺說,這件事是我阻止的,要是王爺真因為此事責罰了你,盡管推到我頭上便是。”

    他鄙夷地哼了一聲,“不過就是個煮飯婆,還真把自己當個玩意兒了。”

    苗雪蘭被這話激怒了幾分,冷笑著回道︰“是不是個玩意兒,那也不是由你一個伺候人的奴才來斷定,王爺都沒說什麼了,你囂張個什麼勁兒?”

    “你!”

    龐岳被她桀驁不馴的樣子氣得瞬間變了臉色,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便用力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被嚇傻了的店老背因此長叮了一口氣,對她千恩萬謝,“姑娘,這次小老兒可真是謝謝你了。”

    苗雪蘭回頭對他笑了笑,“老板不必客氣,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何一定要奪你手中的這只玉觀音,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王爺一定會不因為你沒把玉觀音送給他,就派人查封你這間玉鋪子的。”

    在店老板的再三道謝下,她走出了店門,心底彌漫著滿滿的不痛快,連要買玉鐲子的目的都給忘了。

    她相信以白逍寒的為人,絕對不會做出強搶民間財物這種卑劣下作之事的。

    那麼,龐岳敢如此囂張的在鳳陽城四處敗壞主子的名聲,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不為人知的秘密?

    與龐岳在聚寶齋發生的那場爭執,回府之後,苗雪蘭刻意掩飾了下來。

    倒不是她不想說,而是不知該如何說。

    他私底下做的那些小人勾當,她相信就算她不說,以白逍寒的聰明程度,肯定也早有耳聞。

    唯一讓她不痛快的,就是像龐岳那種惡人,居然還能活得如魚得水。

    “哎喲我的苗姑娘,你這是把鹽當成糖在放,還是把糖當成鹽在放,這麼倒下去,小心王爺吃了之後,當場掀了你的飯桌子。”

    耳邊突然傳來李德海的驚叫。

    一邊做菜一邊想事情的苗雪蘭,這才猛然回神,看清楚手中拿著鹽罐子,己經往菜鍋里倒了小半罐了。

    她急忙收手,用菜勺子盛了口半生不熟的菜放到嘴邊嘗了嘗,隨即皺起眉頭,暗叫不好,整鍋菜己經咸得不能下咽,必須重炒了。

    李德海看出她心神恍惚,不禁擔憂,“苗姑娘是不是遇到了不開心的事?”

    苗雪蘭對他的印象不錯,今年六十多歲,生得慈眉善目又很好說話,記得當初她剛踏進王府,如果投有他幫忙照應,她也無法這麼快就適應。

    這樣想著,便起了幾分交談的意思。

    “李叔,之前我聽府上當差的人說,給王爺跑腿辦事的龐侍衛,好些年前就跟在王爺身邊貼身伺侯了。”邊說,她邊將鍋里的菜撈到盤子里,狀似漫不經心道︰“王爺平日里一定很器重這個手下吧?”

    李德海一聽,隨即露出一個善惡不明的笑容,“苗姑娘怎麼會突然提起他?”

    “呢,也沒什麼,就是幾天前上街的時候,偶遇龐侍衛正向一家玉器店的老板索要玉觀音像,當時有些看不過眼,便上前勸說兩句,不想卻因此遭了龐侍衛的忌恨。

    “李叔也知道,我一個姑娘家,到王府的時間又不算太長,有些規矩若是得不到旁人指點,難免糊里糊涂不小心得罪人,為了避免以後再發生這種尷尬的狀況,才想著提前打聽一下府上的忌諱,以後也好有個警惕。”

    他雖然只是個後廚主事,但也經歷過不少人生風浪,聽她這麼說,心底頓時明白了大半。

    李德海笑著道︰“雖說直率坦誠之人可能會活得無愧于心,但人在世上走,哪能不濕鞋。既然苗姑娘把話說到這個地步,我也就倚老賣老,私底下奉勸苗姑娘一句……”

    說到這里,他四下張望了會兒,見其他伙計們正忙活著手邊的差事,沒人將目光和注意力集中在他們身上,才稍微安心些。

    于是他壓低聲音道︰“如果苗姑娘不想惹禍上身,從今以後,龐侍衛的閑事還是少管為妙!”

    苗雪蘭的心頓時一跳,緊緊盯著他,似乎想從他的眼中看出幾分端倪。

    李德海做人圓滑老練,有些事情也是點到為止,說得太多,對自己沒好處,對旁人也會造成諸多煩惱。

    苗姑娘心思聰明,他相信只要稍微點撥一番,這丫頭自然能夠心領神會。

    龐岳,是鳳陽王府一個不能輕易招惹的異類。

    這個令人不愉快的結論,害得苗雪蘭為此糾結良久。

    午膳過後,心事重重的她意外發現,那本她一直隨身攜帶的《桃花食譜》居然消失不見了。

    她十分確定晌午在廚房做飯的時候,還揣在身邊,怎麼突然沒了?

    苗雪蘭急得不行,又不敢四處聲張。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細想食譜的下落。

    既然晌午的時候還在身邊,那麼很有可能,是在她把午膳端到王爺房里的途中掉落的。

    這麼一尋思,便循著從廚房到主廳的路線,一路仔細尋找。

    正捧著一盆剛洗好的衣裳的婢女小雲,見她瞪圓雙眼,正低頭彎腰,像是在找著什麼,便笑著打趣,“苗姑娘是不是丟了什麼值錢的玩意兒,瞧你那雙眼楮瞪的,都快要把地上的蟲蟻給嚇回老窩了。”

    苗雪蘭被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忙抬頭,見調侃自己的是小雲,這才放下了幾分心思。

    小雲是個善良又直爽的好姑娘,兩人平時的關系也最為親密。

    見她面露焦色,額上滲著細密的汗水,小雲收了開玩笑的心思,“該不會真的丟掉什麼了不得的值錢寶貝吧?”

    “是我爹臨終前留給我的一本食譜,封皮是藍色的,有些舊,午膳之後就發現不見了。”

    “咦?”小雲歪頭想了半晌,“你這麼一說,大概一住香前,我好像看到龐侍衛手里拎著一本藍皮書,在後面的亭子端詳了半晌……”

    “你是說龐岳?”

    “可不就是他!當時我還道奇怪,因為龐侍衛平日從來不看書的,可是今兒個卻捧著那本書,翻看得興致勃勃,那表情就像是……”小雲沒讀過書,字也識不得幾個,形容詞有限,抓了抓腦袋,糾結好一會兒,才道︰“就像是得了一個什麼千年難得一見的寶貝。”

    小雲每說一句,苗雪蘭的心情便壓抑一分。

    那本食譜若是落到旁人手里,或許還有隱滿下去的可能,可如果真的落到龐岳手里……

    想到此,她的心己經涼了半截,急忙拜別了不明所以的小雲,匆匆趕向龐岳所住的偏院。

    當她迫不及待一把推開他的房門時,就看到他臉上閃過一抹慌張,同時正胡亂將那本沒來得及掩藏起來的食譜塞到懷里。

    苗雪蘭立刻認出他手里拿的,就是她的那本《桃花食譜》。

    沒等她開口,龐岳便怒道︰“你一個姑娘家,怎麼如此不知羞,強闖男人的房間?”

    她哪肯和他多羅唆,急切走到他面前,伸出手篤定道︰“把我的食譜還來。”

    “食譜?什麼食譜?”

    “你別和我裝傻,那本食譜是我苗家的傳家之寶,有人看到是你拿走的。”

    龐岳本就長得尖嘴猴腮、一副小人模樣,面對她的質問,不但半點愧疚心思都沒有,反而還露出一臉陰戾的壞笑。

    他躲開她遞來的手掌,哼了聲道︰“你確定那本封皮上寫有苗啟文撰寫字樣的食譜,就是你的?”

    “當然!”

    “如此說來,苗啟文就是你爹了?”

    苗雪蘭臉色一白,這一刻,她仿佛從他的臉上,看到了算計的味道。

龐岳從懷中掏出食譜,在她的眼前惡意的晃了晃。

    “如果你真是苗啟文的女兒,那麼九年前宮里的那樁懸案終于找到正主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哼道︰“我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心里應該很清楚吧,九年前因愛生恨而毒殺蘇妃娘娘的御廚苗啟文,行凶之後逃之天天。這些年,朝廷一直都沒有放棄尋找他的下落,沒想到他的後人還敢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鳳陽城。”

    說到此處,龐岳露出幾分威脅之意。

    “苗雪蘭,你猜猜,假如我把你在鳳陽王府的消息報上朝廷,你的下場會是怎樣?”

    見她狠狠瞪著自己,他也不惱,依舊帶著奸笑。

    “你是不是在想,我只不過是個小小侍衛,就算你的身分真的敗露了,我也不敢拿你怎麼樣,畢竟,這鳳陽王府的主子是王爺,而不是我。”不等她回答,他又遷自說道︰“你有沒有想過,王爺若是知道你就是朝廷通緝了九年的罪人後代,究竟有沒有膽子對抗朝廷,把你

    強留下來?”

    說話間,他將那本食譜緊緊的捏在手里。

    “如果他敢留,那就是公然與朝廷對抗,你可知道,與皇上作對的下場,將會給他帶來怎樣的災難?”

    如果苗雪蘭再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那這十九年她可真是白活了。

    白逍寒與龐岳的關系,果然詭異。

    在她看來,龐岳並不像是白逍寒的貼身僕從,反倒像是……被什麼人,故意安插在他身邊的奸細。

    當這個念頭猛然竄進腦海深處,她只覺渾身上下泛起了一層可怕的涼意。

    不,她不能連累到白逍寒。

    她也絕對不會讓龐岳抓到半分把柄。

    想著的同時,她手腳並用,不顧後果的撲到龐岳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惡狠狠的就要將那本被他揣到懷中的食譜奪回來。

    龐岳被她突來的動作嚇一跳,腳步向後踉蹌了下,站穩後怒道︰“你瘋啦?”

    “把我爹留給我的食譜還給我。”

    “還?你在作什麼夢?這本食譜,可是證明你們苗家有罪的罪證。”他也發了狠,將她用力推跌在地,舉著食譜,居高臨下道︰“你不是很囂張很狂妄,很把自己當個玩意兒來看嗎?既然你這麼有本事,我倒是想看看,面對朝廷的審判,你這賤人究竟還有沒有命和我繼續對抗。”

    苗雪蘭這輩子從未如此恨過什麼人,就是當初被白逍寒惡意欺負的時候,也只是覺得煩和怨,從來都沒恨過他。

    可這個龐岳,不但長相可惡、做人陰損,就連骨子里流的血,也骯髒得令她覺得惡心。

    和這種人完全沒道理可講,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食譜搶回來,哪怕就此毀滅,她也絕對不能讓這個奸惡之人捏到自己的半分罪證。

    于是她快速站起身,再次撲了上去。

    別看她只是個姑娘家,長年干粗活,力氣自然比尋常女兒家大了不少。

    龐岳起初還沒把她放在眼里,可兩人撕扭了一陣,他才意識到,這女人今兒個勢必要同自己爭個你死我活了。

    他頓生殺心,看到她又再撲來之時,向後一躲,讓她撲了個空,接著抬起腿,一腳踹向她的小腹。

    這一下踹得雖然很重,可苗雪蘭躲閃及時,只擦了個邊,向前傾倒的時候,順手抄過桌上的一只花瓶,狠狠往他的頭砸去。

    龐岳沒料到她還有這一招,被砸了個結實,頓時一道血痕從頭頂滑落至額頭。

    頭也有些發暈,原本捏在手中的食譜跟著掉落。

    苗雪蘭見機不可失,一把將食譜搶了回來,然而龐岳哪肯如她所願,揪住她的腳腕,不肯放她離開半步。

    她也起了狠心,用力踹了他一腳,他吐了一口血,樣子有些狼狽。

    見狀,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打傷了龐岳,闖下了滔天大禍。

    腦海中不禁一片空白。

    這時,房門被人推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從小雲口中得知苗雪蘭因為丟了食譜,而來龐岳房里找人算帳的白逍寒。

    當房門被推開的那一刻,他被眼前的這一幕嚇了一跳。

    龐岳捂著額頭,滿手是血地對他說︰“王爺,這個姓苗的女人,是九年前朝廷通緝犯苗啟文的女兒,她手中的那本食譜,就是罪證……”

    白逍寒冷著臉,將房門關好,緩步來到他面前,晚著他的狼狽模樣。

    “你是說,苗雪蘭就是苗啟文的女兒?”

    他用力點頭,惡狠狠道︰“沒錯,就是她!她是朝廷欽犯的後代,王爺,快抓住她,切莫讓她跑了。”

    “既然事情己經敗露了,那的確是不能讓人跑了……”說話間,白逍寒突然從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在龐岳無比震驚的目光中,狠狠刺向他的胸口。

    瞬間噴出來的血,染紅了他的眼,也染紅了王爺的衣襟。

    房間里出現了短暫的沉寂。

    “你……”龐岳不敢置信的瞪著他,張著嘴想要問什麼,卻又無力問出口。

    白逍寒眯著眼,又用力將匕首在他的身體里擰動了幾下,冷笑道︰“龐岳,老東西把你放到本王身邊監視控制了整整八年,如今你功德圓滿,也該帶著這一身罪孽下地獄去了。”

    說完,抽出匕首,對著龐岳的天靈蓋再狠狠一拍致死,整個房間,頓時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己經發不出任何聲音的苗雪蘭,更是完全嚇傻了。

    龐岳緩緩倒在血泊之中,白逍寒卻優雅淡定的抽出匕首,在龐岳的袍子上輕輕擦拭了幾下,直到將血漬擦淨,才慢慢將匕首塞回腰問,回頭對傻眼的她道︰“你是不是不習慣看到這樣的場面?”

    苗雪蘭心神恍惚,顫抖的指著己經死掉的龐岳,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他……他……”

    “他己經死了!”

    “你剛剛說他……”

    “他是皇上派來在本王身邊的奸細,會定期將本王的一舉一動,如數匯報到朝廷,包括本王的性格、脾氣,以及本身所擁有的能力和作為。本王越是執褲無能,那個老東西便越是沒有危機感……”

    話說到這里,就算苗雪蘭再怎麼遲鈍,也將事情整理出了個大概。

    她怎麼也沒想到,白逍寒故意將他刁蠻、殘暴、無理又不得人心的一面表現出來,完全是為了避人耳目、混淆視聽。

    她也沒想到,龐岳在他身邊,扮演的竟然是這樣一個角色。

    難怪坊間會把白逍寒的名聲傳得那麼不堪。

    也難怪他會大張旗鼓,當著那麼多老百姓的面,把他最惡劣、卑鄙又殘忍的一面,無所不用其極的表現出來。

    她既感到心驚,又感到後怕。

    精神恍惚了一下,差點摔倒的時候,被他接了個滿懷。

    他緊緊將她抱在懷里,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後背,柔著嗓音道︰“別怕,龐岳己經將這本食譜的秘密帶進了閻王殿,死人,是不會再亂說話的。”

    本來他還想再多留龐岳一陣子,既然他的存在己經嚴重影響到別人的生活,再留下去,只會給自己帶來無窮的後患。

    心生懼意的苗雪蘭緊緊回抱住他,只有在他懷里的時候,狂跳不止的心髒,才算得到了片刻的解脫。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從極大的震驚中回神。

    “王爺,現在龐岳死了,如果皇上那邊知道了這件事……”

    “不必擔心,本王自會安排。”抬起衣袖,輕輕擦去濺到她臉上的血漬,低聲問她,“他剛剛有沒有傷到你?”

    她心有余悸的搖搖頭,緊緊抓著他的衣襟,小聲道︰“我只是被嚇壞了。”

    “沒事,有我在,不會有人傷害你。”

    雖然這句話說得直白,卻直達她的心深處。

    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不知不覺中,她己經離不開他的守護。

    沒多久,龐岳碎死的消息在鳳陽城傳揚開來。

    苗雪蘭不知道白逍寒究竟是怎麼辦到的,兩天之後,明明死在王府里的龐岳,屍體竟然被人在北郊的燕南山山底發現。

    很快便有人四處放話,說龐岳之所以會死在燕南山,是因為鳳陽王平日里做入太過放肆囂張,私底下惹出不少怨恨,才會招人暗中報復,只是鳳陽王福大命大,倒是苦了他的貼身僕從。

    當然,龐岳的形象素來不好,如今慘死在燕南山,卻沒有人對他的死抱以半分同情。

    不管這件事究竟是不是空穴來風,龐岳己經死掉卻是個不爭的事實。

    “死得好!這個毒瘤兼禍害,早就該被千刀萬剮、碎屍萬段了。”

    這日,蕭祁玉帶著身體己經好了大半的苗青羽來王府作客,很是憤慨的發表如此感想。

    “我早就看那只走狗不順眼了,要不是忌憚著他背後的那股勢力,憑本少爺的能耐,一把毒藥直接就要了他的狗命。”又忍不住壓低了聲音說︰“不過,龐岳這個時候死掉,真的不會給你惹來麻煩嗎?”

    身為鳳陽王結交了將近二十年的好友,蕭祁玉自然知道他的遭遇,有些事,就算白逍寒不說,他也明白,龐岳之死,外界的傳言雖然有一個完美的版本,可真正的實情,兩人卻心知肚明。

    “麻煩不麻煩,他都必須死。”

    蕭祁玉挑眉,“為了苗雪蘭?”

    這個名字似乎觸動了白逍寒心底最柔軟的角落,雙眼不自覺望向門外,她正和那長高了小半頭的弟弟在院子里開開心心的敘著話。

    原本凌厲的目光,在看到那個令他心神蕩漾的女人時,驀地一軟。

    他幾不可見的笑了笑,語氣堅定道︰“她值得!”

    放眼望去,這世上,除了苗雪蘭,他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肯為了他割腕放血的傻丫頭。

    蕭祁玉循著他的目光向外張望良久,才收回視線,“就怕你逞一時英雄,卻給自己帶來更糟糕的後果。別忘了,皇上可是一直都在監視著你的一舉一動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世間之事,總有一個解決的良策,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況且現在的我……”說到這里,他眸中精光一閃,自負道︰“我己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傻小子了。”

    蕭祁玉被他臉上堅定的神情嚇了一跳。

    大多時候,白逍寒都會掛著偽裝的面孔,將原本的光華和睿智深斂在面具下,只有在極度信任的人面前,他才會如此肆無忌憚的展露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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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9 00:08:4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在王府用過了晚膳,蕭祁玉便帶著苗青羽回蕭府。

    只剩下白逍寒與苗雪蘭獨處的時候,他將一只用綢布袋小心翼翼包著的東西遞到她面前。

    苗雪蘭不明所以,“這是什麼?”

    他儒雅一笑,“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被他迷人的笑容晃得心髒直跳,好不容易才收回心神,接過那只粉色袋子,慢慢解開上面系著的細絲帶,一看見袋子里裝著的物件時,眼神頓時變幻了幾分。

    “王爺,這是……”

    他笑著問︰“喜歡嗎、”

    “可是,這只鐲子怎麼會在你這里?明明前幾天我才……”

    她的眼眶驀地溢滿淚水,己經無法把話說完了。自從爹過世之後,這個世上,便再也沒有人待她這樣好過。

    一個人辛苦帶著年幼的弟弟,時常受到旁人的白眼和欺負,就算作夢,她也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能得一個男人如此厚待。

    白逍寒伸手,輕輕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笑罵道︰“哭什麼,不過就是一只鐲子而己,要不是你弟弟前不久在我耳邊叨念你當初為了給他治病,竟將你爹留給你的嫁妝也給當了,我也不可能會知道。”

    “這鐲子也不值什麼錢,不過……”

    他捏了捏她的手,“既然這鐲子是你的嫁妝,要是落到旁人手里,本王心頭可就不痛快了。”他拉著她的小手,輕輕放到了自己的胸口。

    苗雪蘭被他灼熱的眼神盯得面紅耳赤,本能的想要抽回手,卻被他抓得死緊。

    “王爺……”

    他伸出食指,掩住她的唇,搖頭道︰“叫我逍寒,白逍寒!”

    不等她回應,他己經霸道的將她扯進懷里,灼熱的一吻在她碎不及防的時候,迎面落了下來……

    本以為龐岳死了,大伙能過上幾天太平日子,結果到不出半個月,備受當今皇上寵愛的蓮貴妃的親佷女,也就是兵部尚書方沐恩的幼女方巧靈,居然在大批人馬的護送下,浩浩蕩蕩的來到了鳳陽城。

    她今年剛滿二十,因為家世顯赫、地位尊貴,五官樣貌又生得比尋常家姑娘美艷了幾分,所以在京城也算得上是一個知名人物。

    這次她帶著大批人馬初踏鳳陽城境內,便將自己要去鳳陽王府叨擾數日的消息送進了王府里。

    方巧靈坐在八抬大轎里,前有護衛開路、後有丫鬟婆子從旁照顧,而她則好整腳服的掀開轎簾,欣賞著鳳陽大街繁華熱鬧的街景。

    雖然鳳陽城里的權貴向來不少,但能有如此大排場的人實在不多,惹得百姓不禁紛紛駐足打量。

    方巧靈眼泛桃花,漂亮的唇邊逸著自信滿滿的笑容,神情舉止之間,盡展風華嫵媚之態。

    漂亮的姑娘,向來不乏那些登徒子弟的覬覦。

    偏這鳳陽城里,最不缺的,正是紈褲放蕩之流。

    被男人們痴迷的目光緊緊糾纏著的方巧靈,仿佛從中找到了更高的自我價值。

    當鳳陽王府的門匾出現在眾人眼前時,轎夫們才終于落下轎子。

    管家早就率人出來大肆迎接。

    畢竟是當朝皇貴妃的親佷女,先甭說王爺待不待見方大小姐的到來,就沖著她背後的那股勢力,這些下入們也不敢輕易怠漫。

    很快便有小丫頭上前掀開轎簾,將方巧靈扶了出來。

    管家笑著上前迎接,“方小姐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了。”

    輕踩蓮步的她,被人扶下轎時,捏著細甜的嗓音問︰“王爺可在府中?”

    “王爺早上便出了門,得知方小姐這個時辰也該入府了,相信再過不久,就會回府親自迎接小姐的大駕。”

    聞言,她美艷的臉上露出幾分不滿,忍不住嬌斥,“王爺明知我要來此叨擾,怎麼偏偏選擇在這個時候出門,他去了哪里?”

    管家笑著回道︰“主子臨出門的時候只說有事要辦,至于去了哪里,老奴也不甚清楚。”

    “你不是王府的管家嗎?你家王爺去了哪,沒對你交代一聲?”

    “方小姐真是太瞧得起老奴了,雖說老奴是府上的管事,但在王爺眼中,只是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才,既然王爺不說,咱們當奴才的自然也不敢多問。”

    這番話答得巧妙,至少一般人聽不出半分不對,可方巧靈總覺得有幾分弦外之音。

    她心底不痛快,卻又不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發脾氣,只好耐著性子道︰“虧人家還讓轎夫快些趕路,切莫誤了入府的時辰呢,沒想到還是撲了個空。”

    “王爺晚些自然會回府招待小姐,這外頭天熱,小姐快別在外面曬著了。”

    王爺不在,身為管事,他自然有責任將貴客好生伺候著。

    就這樣,大批人馬在管家的安排下,全都入了府。

    方巧靈自幼出生在官宦人家,也算是見慣了榮華富貴,這是她第一次有幸踏足鳳陽城,也是第一次有機會踏進鳳陽王府。

    這王府的院落雖比不得皇宮大氣豪華,卻也寬敞明亮,讓人忍不住在小橋流水的院子里駐足觀賞。

    本以為稍作休息,就會等來鳳陽王回府的消息,結果晚膳都己經用完了,卻還遲遲不見白逍寒的身影。

    這讓一向沒什麼耐性的方巧靈頓時生了幾分脾氣,幾次催著管家打聽王爺究煮何時才會回府,可極會打太極的管家,不管面對她怎樣的喝斥與無理,始終面帶笑容,恭恭敬敬的答道︰“王爺怕是就快回來了!”

    方巧靈這一等,竟在王府硬生生等了七天。

    直至第七天傍晚,府上終于傳來王爺回來的消息。

    失了耐性的方巧靈,連忙帶著貼身丫鬟迎出來,遠遠就看到身穿一襲月白長袍的男子,正緩步向自己這方走來。

    夕陽灑下的余光,就像一層鍍了金的外衣,在那男人的身上泛起一層金色的光芒,順長高大的身影、俊美無鑄的容貌,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令人高不可攀的尊貴氣勢。

    她只覺心頭狂亂的跳動了幾下。

    永順帝膝下子嗣不多,除了這位嫡長皇子白逍寒之外,還有二皇子白逍雲。

    對于白逍雲,她只有滿心的厭惡。

    她就不明白,為何兩個人都是永順帝的兒子,白逍寒就生得俊逸瀟灑、風流調鏡,而白逍雲卻生得矮小丑陋、奇笨無比。

    整個朝野都知道,永順帝偏心白逍雲,討厭白逍寒。

    雖然太子之位目前還虛懸著,可長眼楮的人都知道,永順帝根本就不可能立白逍寒為太子。

    這里究竟有著怎樣的門道,方巧靈自然不知,她只知道,很小的時候,她便對白逍寒有一股天生的好感。

    多年未見,記憶里那個俊俏少年,早己經蛻變成眼前這個玉樹臨風、高大威猛的美男子。

    眼看著他逐漸向自己走來,她忙不迭斂去復雜的心思,笑顏如花道︰“王爺,您終于回來了!”說罷,像只小粉蝶般飛撲到他面前,千嬌百媚的微微一福。

    負手而立的白逍寒,臉上掛著邪肆狂傲的表情。

    他不怎麼尊重的看了她一眼,嘲弄道︰“早就聽說京城方大人家的千金生得妖冶魅人,渾身上下都充滿著浪蕩之氣,今日一見,還真是不虛此言,果然是個標準的狐媚子,讓人見了,就忍不住產生一種那惡的想法,難怪京城的那些大家公子在背後俗稱你一聲小妖精,

    真真沒辱沒了你。”

    這番話說得非常不客氣,此時的白逍寒就像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頑劣公子,完全不把別人放在眼中。

    她被他的話語嚇了一跳,這才想起,鳳陽王刁蠻跋雇、任性妄為,整個鳳陽城里的老百姓,私底下都稱他一聲活閻王。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爛名聲,才令當今皇上對這嫡長皇子失去疼愛之情,對他不聞不問,就連朝中大臣每次提起鳳陽王的名頭時,皇上也會露出極度不屑的表情,恨恨的罵一句逆子。

    只是這些內幕,對方巧靈來說不過就是傳言而己。

    投想到今日一見,她倒是真正領略到活閻王的厲害。

    瞬間,她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僵硬的笑道︰“王爺何出此言?”

    白逍寒突然露出幾分不正經的笑容,“本王可都聽說了,你在京城里的名聲不太好,經常跟那些貴族公子們在私底下勾情作樂,玩得久了,辛肖息自然也就傳了出來。”

    聞言,她的臉色頓時變幻了幾個顏色。

    她有心想要辯解幾句,偏偏他眼底那抹邪俊惡劣,盯得她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在場的旁人,了解情況的,都低著頭默不吭聲,不了解情況的,則瞪大雙眼,似乎想從她的身上,看出幾分端倪。

    方巧靈被人盯得面紅耳赤,僵著笑容說︰“這些全都是空穴來風!”

    “怎麼會呢?”白逍寒一本正經的當著眾人的面道︰“本王都聽說了,兩年前你原本是許了夫家的,結果在嫁過去的前兩個月,竟傳出肚子里懷了不知是誰的孩子,你那夫家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很是生氣,便托人將這門親事給退了。”還氣死人不償命的又道︰“方小姐,

    後來那孩子你生下來了嗎?”

    這下,她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王爺,根本就沒有這回事,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怎麼可能會懷上別人的孩子?沒錯,我當初的確是許過夫家,可是之所以會退親,是因為那家的公子生性風流又喜歡尋花問柳,我才不想嫁給那樣花心的男子,所以才讓我爹退了那門親事的。”

    她急得想要解釋自己的清白,偏偏那欲蓋彌彰的樣子,看在旁人眼中,更是成了一道抹不去的諷刺。

    見她被折騰得差不多了,他這才笑著打開手里的扇子,精了兩下。

    “原來那些傳聞,都是坊間的謠傳啊。”白逍寒無辜的笑了笑,“本王還道,這世上哪可能有這麼放蕩又不要臉的姑娘,原來只是誤傳而己,那可真是罪過、罪過了。”

    雖然他將話頭轉了過來,可是剛剛那番連諷帶辱的言論,己經讓方巧靈的形象瞬間大毀。

    她氣不打一處來的咬著牙,想要發脾氣,卻又不知該從何發起,只覺自己吃了個大大的啞巴虧,恨得連腸子都擰勁兒了。

    偏偏眼前這個惹了她不痛快的男人,在胡言亂語一陣之後,還故意說什麼是場誤會……

    故意的!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這時,就見白逍寒突然轉過身,對身後那個始終投吭過聲的女人道︰“這幾日在蕭府天天吃齋,吃得本王肚子里都快沒油水了,突然很想吃你之前做的那道胭脂鴨,光想都忍不住流口水,你一會去做給我吃,好不好?”

    這個一直沒說話的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隨他去蕭家住了整整七天的苗雪蘭。

一得知方巧靈要來府上居住,白逍寒便立刻收抬了行李,帶著她去蕭府打擾。

    沒想到折騰了幾日回來,他便給方小姐來了一個下馬威。

    他這副刁蠻跋雇的面孔,對苗雪蘭來說,己經是過去式,牙量想到有朝一日,她還能有機會重溫當時的畫面。

    記得在客再來第一次與他相逢時,白逍寒就是掛著這樣一張假面孔,故意當著老百姓的面,將他最那惡、最卑劣的一面展現出來。

    猶記得那時的自己,討厭這個男人討厭得要死。

    沒想到事過境遷,在她看清他的本性之後,竟又愛他愛得死去活來。

    她知道他在方巧靈面前,之所以會如此放肆驕縱,就是在演戲。

    也許,這麼多年來,為了活下去,他一直都在演戲。

    雖然他表現得輕松自然,可她的心底卻隱隱產生了幾分酸楚和痛意。

    苗雪蘭輕輕點了點頭,“好,今天晚上,我就給王爺做那道胭脂鴨。”

    她那副縱容的口吻,倒是嚇了白逍寒一跳。

    那一刻,他似乎從她的眼底,看到了炙熱的深情。

    白逍寒心頭一悸,復又柔聲道︰“我要吃的鴨子,無須用奇怪的東西來浸泡,否則……”故意冷下俊臉,抬起扇柄,輕敲了她的頭一記,“讓本王知道你又做什麼傻事,看本王不仔細教訓你。”

    明明是威脅之言,可聽在旁人耳中,竟帶著幾分打情罵俏之意。

    苗雪蘭自然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心中一暖,乖巧的福了福身子,頑皮道︰“奴婢遵命!”

    方巧靈在一旁默默的將兩人的互動盡收眼底,腦中思緒紛飛。

    鳳陽王府的晚膳準備得很豐盛。

    看著滿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鮮美膳食,一向自視甚高的方巧靈,忍不住把打量的目光移到了那個忙來忙去的小廚娘臉上。

    仔細觀察了一陣才發現,對所有人都囂張跋雇的鳳陽王,唯獨在面對小廚娘的時候,會露出一臉溫柔的笑容,就連說話的聲音也不經意降低了幾分。

    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總覺得這對主僕之問,仿佛有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暖昧,可是又夾雜著幾分刻意隱忍的掩飾。

    不過轉念一想,連她爹都娶妻納妾無數,像白逍寒這類的王孫貴族,在府里養幾個暖床的姑娘,更是常有之事,且這個姓苗的丫頭,除了廚藝不錯之外,無論是身材還是五官,樣樣都不如她。

    這樣來回一尋思,心底那點小小的不快,也在瞬息之間煙消雲散了。

    方巧靈很是主動的幫白逍寒倒酒夾菜,順便靠近的聊起,“自從八年前,王爺被賜了封地之後,這幾年都沒回京城探望過皇上。所以這次來鳳陽之前,皇上曾下過口諭,說王爺年紀也不小了,早己經過了娶妻成親的年紀,不知王爺看上了哪位人家的小姐……”

    說到這里,她慢條斯理的從盤子里夾了一只蝦,放到他面前。

    她望著他,巧笑倩兮道︰“要是王爺一個都沒看上,皇上說,他會親自為王爺指婚的。”

    正喝酒的白逍寒忍不住抬起眼皮,正對上她那雙比狐媚子還要風騷的眼瞳。

    兩人四目相望的時候,方巧靈還伸出白玉般的手,慢不經心的在他手背上輕輕抓了一把,不痛不癢,就像一只頑皮的小貓,故意用這種調皮的方式來撩撥著主人對她的注意。

    他垂著眼眸,看著她那只不老實的手輕輕一笑,“皇上怎麼突然關心起本王的婚事來了?”說罷,不著痕跡的抽回手。

    方巧靈似乎很不甘心,輕輕挪了挪椅子,往他的方向湊過去幾分,笑道︰“王爺這話說得可就不中聽了,不管怎麼說,皇上和王爺也是流著相同血脈的親生父子啊,雖說這幾年……”

    語氣一頓,不知該如何形容心底的想法。

    滿朝文武都知道,皇上之所以不待見他這個嫡長皇子,是因為他早些年在京城的時候,鬧得實在是太不像話。

    幼年時的他,聰明乖巧又甚得長輩的歡心,就連朝中幾個深受皇上重視的老臣也都在私底下說,大皇子乃金凌王朝下一任儲君的不二人選,好生培養,其德行能力,定會超越父皇永順帝。

    可自從皇後娘娘過世沒多久,他就像是被什麼不好的東西給附了體,不但一改往日聰明乖巧的性子,反而還仗著大皇子的身分,在京城里肆意妄為,接連做了幾件惡事。

    為此,皇上大為惱火,有心想要廢除他皇子的身分,卻被朝中的一眾老臣誓死阻止。

    不得己,皇上只能選擇眼不見為淨,隨便賜了他王爵的封地,把人給打發到這兒自生自滅。

    這次是她方巧靈主動請求皇上應允,才帶著大批人馬來此拜會。

    別看她只是一個姑娘家,腦子里的想法,可比旁人活絡復雜了許多。

    現今皇上膝下只有白逍寒、白逍雲兩個皇子,近幾年,皇上的龍體每祝愈下,不久的將來,宮中勢必要面臨選儲君的問題。

    白逍雲雖然備受皇上寵愛,可他痴傻愚笨,又全無治國之能,這樣的皇子就算被封為太子,也定會遭到眾臣反對。

    如此一來,大皇子白逍寒,則很有可能在皇上百年之後,由眾臣推舉上位。

    只要她能巴上這棵大樹,成為鳳陽王明媒正娶的第一王妃,一旦他繼承皇位,她可就是皇後的不二人選了。

    有了這層篤定,她恨不能使出渾身解數,也一定要奪得鳳陽王對她的關注和喜愛。

    “雖說這幾年皇上甚少過問王爺的行蹤,但是父子連心,就算皇上與王爺如今遠隔千里,身為父親的皇上,在王爺看不到的時候,也一定是心心念念記掛著王爺的。”

    白逍寒幾不可聞的冷笑了一聲,復又展露出沒心沒肺的神態,一邊吃著東西,一邊不怎麼在意道︰“如此說來,本王倒承蒙父皇惦記了。”

    “皇上自然是惦記著王爺的,不久之前,龐侍衛猝死一事,皇上也在最快的時間內知道了消息……”

    聞言,他的眉頭輕輕斂了一下。

    恰逢這時,正端著一碗濃湯踏進廳內的苗雪蘭,也因為聽到龐岳的名字而踉蹌了一下,楊汁順著碗邊灑了幾滴出去,滾燙的汁液,燙紅了她的手。

    這一幕,恰好被白逍寒盡收眼底。

    他心頭一痛,很想沖過去察看她的情況,可方巧靈這個礙眼的女人在場,很多事情他不便做得太明顯,只好刻意板起臉,罵道︰“都多大的人了,怎麼走個路也走不好?真是個沒用的奴才!”

    最後那聲奴才,顯得有些低沉,他只能利用這種方式,無聲的警告苗雪蘭一定要保持冷靜,切莫在外人面前露出馬腳。

    方巧靈的姑姑,可是永順帝的寵妃,那女人雖然投有皇後之名,可在後宮中,卻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如今龐岳剛死不久,方巧靈便來到了鳳陽城,其中的意思己經很明顯了。

    苗雪蘭急忙回過神來,眼帶歉意說︰“是奴婢手腳太笨,還請王爺恕罪。”語畢,她用最快的速度整理狂亂的心神,接著踩著穩健的步子,將那碗熱揚輕輕放到餐桌上。

    白逍寒眼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後,輕斥道︰“既然笨手笨腳的,就不要從旁伺候了。”

    她點點頭,道了一聲是,便轉身離開。

    方巧靈堆起了討好的笑,勸說著,“不過就是一個笨手笨腳的丫頭,王爺何必動氣呢?”

    “本王一向不喜歡在府里養沒用的奴才,唯一一個機靈的龐岳,不久之前卻被人給殺死了。”他故意嘆了口氣。

    “本王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才好,這幾年跟在本王身邊,好的沒學到多少,壞的到是學會了七、八成,都怪他平日里貪圖虛榮,時常打著本王的名號四處斂財,這才暗中得罪了小人,引來殺身之禍。”

    “原來龐侍衛竟是遭了歹人所害。”

    白逍寒斜睨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問︰“不然方小姐以為龐侍衛死于何因?”

    “這……”方巧靈頓了頓,沒敢答話。

    來鳳陽之前,她無意中從姑姑那兒得知,龐岳雖然是鳳陽王的貼身僕從,可他真正的身分,其實是皇上的眼線。

    雖然姑姑並沒有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但她可不是個傻瓜,被養在鳳陽王身邊整整八年的侍衛,突然間碎死,其中肯定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真相。

    不過她對那些真相沒興趣,她只對白逍寒這個男人有興趣。

    而且她相信,憑她的外貌,再加上能令男人神魂顛倒的媚功,不出多久,眼前這個英俊又霸氣的男人,一定會成為她的裙下之臣的。

    兩人談話之問,晚膳己經用完了。

    看著他欲起身離去,方巧靈忙不迭巴到他身邊,“王爺這是要去哪里,帶我一起去可以嗎?”

    白逍寒回頭,送給她一記那惡的笑容。

    “飽暖思淫欲,想的自然是床第之間的那些美事。出了王府右轉,有一間醉香樓,里面的姑娘生得嬌艷異常、貌若天仙,本王一向喜歡在吃飽喝足後,找幾個姑娘玩樂一番。莫非這樣的地方,方小姐也樂意與本王一起去?

    方巧靈的臉色瞬問難看了幾分,“那種場所有什麼好去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他露出了壞笑,“風流本來就是男人的天性,方小姐不是男人,自然不可能了解男人的想法。”

    她急忙道︰“如果王爺一定要去那里,我陪王爺一起去看看也無妨。”

    “噢?你可是一個姑娘家……”

    “那有何難,我扮成公子模樣,就不怕旁人說三道四了。”

    她是鐵了心要揪著白逍寒不放。

    再說,如果他真的去那種場所,她跟在身邊,也能盯著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別對她心儀的男人做出什麼非分之舉。

    本以為白逍寒一定會反對到底,不想他只是那氣的投給她一個笑容,直言道︰“方姑娘不愧為女中豪爽之人,既然你這麼執意,那咱們就走上這麼一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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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19 00:09:0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子夜時分,白逍寒偷偷摸進苗雪蘭的房問。

    房里燃著微弱的燭光,很顯然的,主人還投有入睡。

    他皺著眉頭,不怎麼高興地問︰“這麼晚了,你怎麼還!鄖垂下?”

    苗雪蘭急忙迎過去,壓低聲音道︰“你回來了。”

    “回來有一會兒了。”

    “方小姐呢?”

    白逍寒的眼底浮出一抹冷笑,“正被醉香樓一群胡鬧的丫頭纏著呢。”

    “這樣不太好吧,方小姐好歹也是個姑娘家……”

    “有什麼不好的?是她執意要跟,不給她長點教訓,她倒真把自己當個玩意兒了!不過你放心,我自有分寸,這次故意帶她去醉香樓,事前都己經安排好了,目的只是想讓她知道,我這個鳳陽城的主子,是個色欲燻心、性格惡劣又完全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壞男人。”

    他一把將苗雪蘭攬進懷里,啞著嗓音在她耳邊低喃,“你別忘了她這次來鳳陽的目的。方家的人都聰明著呢,方巧靈的姑姑蓮貴妃之所以會在後宮站穩腳步,憑的就是這里……”他指了指腦袋,又道︰“自幼在方家那種環境中長大,你以為方巧靈會是個傻瓜嗎?”

    “那麼她這次來鳳陽……”

    “一是為了替皇上探聽虛實,至于二嘛……”白逍寒冷笑一聲,“這個女人很有可能己經將主意,打到鳳陽王妃這個身分上了。”見苗雪蘭臉色一變,他旋即笑著調侃,“傻丫頭,終于知道嫉妒了?”

    她面頰微紅,小聲道︰“我相信你。”

    這幾個字雖然說得極輕,卻蘊藏著全然的信任,同時也篤定了被此間的這份感情,毫無保留的交出她的心。

    她不愛則己,一旦愛上,便是一生一世。

    白逍寒自然懂她,輕輕啄了啄她的唇,就像品嘗著什麼佳肴,意猶未盡的吸吮良久,才依依不舍的放開她。

    執起她的手,他柔聲問︰“你的手沒燙傷吧?”

    苗雪蘭心頭一暖,這才搖頭說︰“己經沒事了。”

    “下次不要這麼魯莽。”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我因為聽到龐岳的名字,心神恍惚了一下,差點壞了你的大事。”

    白逍寒用食指點了點她的額頭,無奈道︰“我生氣不是這個,而是氣你每次都傻乎乎的傷害自己。天大的事情都有我來頂著呢,你只要乖乖留在我身邊,給我做個快樂的小女人,那就比什麼都好。”

    苗雪蘭心頭溢滿濃濃的感動,情不自禁的將臉埋在他胸前,輕聲道︰“逍寒,謝謝你。”

    方巧靈很生氣,因為白逍寒那個混蛋,居然在喝酒喝到一半的時候,尿遁了,害得她被一群鶯鶯燕燕圍在其中,不得脫身。

    偏偏那群女人就像是被收買了一樣,拼命逼著她喝酒,也不知被灌了多少酒,迷迷糊糊中,竟在妓院這種地方住了一夜。

    醒來的時候,身上的衣裳都沒了。

    料想昨晚喝多的時候,被脫了個精光,她們一發現她是個女人,便敗興離開了房間。

    為了盡早離開那見鬼的地方,她隨便將窯姊兒的透明薄紗套在身上。

    結果正要離開的時候,又遭男客的調戲,差點被人當成招客的姑娘,直接帶去房間。

    方巧靈這輩子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好不容易從醉香樓離開,氣急敗壞的回到王府,想找白逍寒算帳,結果一問才知道,王爺一大早便離開了。

    她有氣無處撒,遷自生著悶氣好一會兒,直到逐漸冷靜下來,漫慢厘清,。緒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是被白逍寒給耍了。

    早就聽說鳳陽王為人囂張惡劣,一肚子壞水,專門欺負貧民老百姓,沒想到這個壞蛋,居然連她堂堂方家大小姐也敢欺負。

    雖然她很想沖著他的面大罵,可一旦和他撕破臉皮,又擔心自己計劃己久的事情會功虧一纂。

    情愛什麼的對方巧靈來說,並不是重點,她唯一凱翩的,是有朝一日能夠坐上那掌管後宮的尊貴寶座。

    她不否認,在京城,她的確是達官貴人眼中的絕世尤物。

    兩年前,她爹給她定了一門親事,那人是戶部尚書家的公子,生得也算是一表人才,可惜那塊木頭卻是一個死讀書、讀死書的無用書生。

    她並不想和一個毫無野心的男人共度一生,偏巧那個時候,她也的確很不小心的懷上了別的男人的種。

    官宦人家的少爺小姐們私底下玩玩,這己經是京城中的一種風氣。

    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偏偏戶部尚書家的公子無意中得知這個消息時,怒不可遏的嚷著要退親。

    正好,他想退,她還不樂意嫁呢!

    只是沒想到,這件事明明被掩藏下來,結果還是被傳了出去。

    她懊惱歸懊惱,卻還是想從白逍寒的身上找突破口。

    只要她能得到他,有朝一日,她勢必能穩坐一朝之母的位置。

    可按照眼前這種情況,唯一的捷徑,就是讓白逍寒盡快愛上自己。

    就算心里不愛,身體上,她也一定要讓那個男人乖乖屈服在她的魅力之下。

    如此算計了一陣,便把心眼兒落到了苗雪蘭的頭上。

    這日,方巧靈主動來到廚房。

    看到苗雪蘭正認真準備著今天的晚膳,便湊上前道︰“聽說苗姑娘做的飯菜是鳳陽王府中一絕,就連一向挑嘴的王爺,都被你的廚藝收抬得服服貼貼。”

    突來的聲音,嚇了她好大一跳。

    當她看清來人的時候,才扯出一絲笑容,“方小姐身分高貴,怎會來到廚房這種地方,小心污了方小姐的衣裳。”

    雖說她對方巧靈沒什麼好感,但來者是客,要是真把人給得罪了,惹上麻煩是個問題,另一方面,也會給逍寒帶來困擾。

    “喲,!戈想到苗姑娘這張小嘴還挺會說話的,這也難怪王爺那麼囂張的一個男人,竟會對苗姑娘刮目相看了。”

    苗雪蘭不知道這女人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麼藥,便耐著性子應對,“咱們給人為奴為脾的,人生第一堂課,就是如何討主子歡心。況且我別的本事沒有,煮飯做菜方面,還是有些能為的。”

    “那就真是再好不過了!我也是聽說苗姑娘廚藝超然,做出來的飯菜令人回味無窮,所以今日才找到苗姑娘頭上,希望苗姑娘能夠教導一二,讓我也做上幾道拿手菜。

    “噢對了,我聽說,當初王爺之所以會迷上苗姑娘的廚藝,是因為苗姑娘有一手胭脂鴨,做得味道正宗、鮮嫩可口,據說那鴨肉色澤粉紅,就像胭脂一樣美麗動人。如果苗姑娘能把手藝傳授給我,那我就真是感激不盡了。”

    “呢,那道胭脂鴨,的確曾令王爺非常賞識,可是制作起來卻有些復雜多變,我怕方小姐會投有耐性把它做完。”

    “這個你盡管放心,既然早晚都要嫁進王府,早一點學些本事,對未來的夫君也是一種心意的表現。”

    苗雪蘭聞言,微微一怔。

    就見方巧靈笑顏如花,示威般的對她說︰“我們方家深受皇上器重,而且王爺的年紀也不小了,早晚要娶妻生子,像他那種身分高貴之人,成為王妃的女人,自然也不能是寒酸之人。

    “苗姑娘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討得未來當家主母的歡心,對你只有好處絕無壞處,所以你只要乖乖聽話,待有朝一日我真的成了王府里的主子,自然是不會虧待于你的。”

    方巧靈話雖然說得漂亮,可心底卻不是這麼想。

    她早就有所察覺,苗雪蘭與白逍寒之間,肯定有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暖昧關系。

    她現在裝作不知道,只是想等著日後手握主母大權的時候,再來收拾這些狐媚子。

    苗雪蘭意味深長的看了誓在必得的方巧靈一眼,“既然方小姐如此執意,再過分推托,倒顯得我不識抬舉了。”

    “這才對嘛!”

    “不過方小姐,有句話我得要說在前頭,做菜講求的,不僅僅是技巧,還有心意,只要投注了感情,做出來的菜也如同被注入了靈魂,這樣王爺吃起來,才會覺得滿意開懷。如果方小姐真的想同我學些做菜的手藝,還希望小姐能多投入一些心思,切莫因為做菜的過

    程復雜而提前放棄……”

    方巧靈對做菜的技巧沒什麼興趣,但她可是投注了很多心血。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想要讓白逍寒乖乖臣服在她石榴裙下的唯一方法,就是盡快在床上取悅那個男人。

    正如白逍寒自己所說的那樣,十個男人九個淫。淫,的確是男人從骨子里帶出來的天性。

    只要讓他上了她的床,她自然有辦法讓他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一旦兩人在床第之間發生了事實,就算白逍寒再怎麼不樂意,這鳳陽王妃的頭餃,也定會歸她所有。

    晚膳是方巧靈親自送到飯廳里來的。

    她笑意盈盈道︰“天色不早了,忙了一天,王爺的肚子也該餓了吧,不知王爺可否賞個臉,嘗嘗我親自下廚做的晚膳……”

    她揭開食盒蓋子,里面裝著的菜色果然色、香、味俱全。

    正和管家談事情的白逍寒,因為事情己經談得差不多了,便揮手將管家打發下去,來到桌前,看了眼食盒里的膳食,又不解的打量著方巧靈。

    “這些菜都是你做的?”

    她笑著點頭,故作頑皮的回道︰“早就聽說王爺在吃食方面十分挑剔,所以特意向苗姑娘請教了幾招,如果王爺不棄,還請王爺仔細品嘗一下,看看是否合王爺的心意。”

    說著,逐一將食盒里的菜端了出來。

    當她端出那道和胭脂鴨很像的鴨肉時,白逍寒的眼神微微一眯。

    鴨肉仍舊色澤紅潤,從里到外泛著一股誘人的胭脂色,莫非……

    他指了指那道鴨肉,“這道鴨肉,也是本王府上的廚娘教你做的?”

    “當然嘍,苗姑娘說了,王爺之所以會喜歡她做的膳食,就是因為這道擁有胭脂色的胭脂鴨。”

    “那麼……”白逍寒不著痕跡的笑了笑,問道︰“這胭脂色,究竟是怎麼弄出來的?”

    苗雪蘭那個傻丫頭,該不會又用她自己的鮮血,來喂這只鴨子吧?

    “不瞞王爺說,原來這道胭脂鴨的做法真的很復雜,要想將鴨肉浸成胭脂色,唯一的方法,就是要用鮮血浸泡……”

“你說什麼?”

    一聽,白逍寒的神情頓時一肅,第一個閃進腦海念頭想的,就是苗雪蘭那個笨蛋果然又犯傻了。

    方巧靈不解地說︰“王爺,雖然用血來浸泡鴨肉,聽著有些可怕,不過之前我己經親自嘗過了,味道還滿不錯的。王爺放心,那些血,都是從雞身上擠出來的鮮血,絕對不會讓王爺吃壞肚子。”

    他這才悄悄的松了口氣。

    “不如王爺先嘗嘗味道如何,再下定論也不遲。”

    白逍寒也沒多想,只要這鴨肉不是用苗雪蘭的血做的,提在喉嚨口的那顆心,也就慢慢落了下來。

    夾起一塊鮮嫩的鴨肉放到嘴里,咀嚼了幾下,只覺得味道普通,並沒有令人稱奇的感覺。

    雖說在苗雪蘭的精心侍奉下,他消失多年的味覺己經慢慢恢復,不過他向來就嘴刁,最愛的還是她親手做的菜。

    方巧靈眼看著他將肉吃到肚子里,頓時綻放出燦爛的笑花。

    魚兒上鉤了!

    甭管白逍寒對她做的膳食是否滿意,只要他吃下了她親自下料的膳食,她就不信到了夜深人靜之時,這男人還不乖乖爬上她的床。

    幸虧在來鳳陽之前,她進宮向姑姑討了,味足以冷男人色令智昏的春藥。

    宮廷秘藥,藥效向來十分強大。

    只要再過兩個時辰,藥效發作之時,她就不信白逍寒還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天色剛剛擦黑,特意沐裕過的方巧靈,潛進白逍寒的寢房,悄悄拉開帳簾,將自己脫光躺在榻上,就等著他藥效發作、回到房間。

    她摟著他用過的枕頭,深深嗅了一口,那上面殘留著屬于他的氣息,令人想入非非,又令人目眩神迷。

    她忍不住幻想著,等一下會是怎樣美妙旖旎的感覺。

    夜己經慢慢深了下來。

    赤裸著身子躺在床上的方巧靈,不知何時,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當她緩緩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時候,一揭床帳,才發現外面的陽光己經炙熱得有些刺眼了。

    再瞧自己,渾身上下依舊赤裸。

    而偌大的床上,除了她,根本就投有任何人。

    她心底一驚,猛地起身,套上衣裳,打開房門,就看到她帶來的婢女春花,正急著直打轉。

    “小姐,您可終于醒了?”

    方巧靈怒道︰“我睡了多久?”

    “打從昨晚直到現在,小姐就一直在房里睡著。”

    “王爺呢?”

    春花搖搖頭,“王爺昨晚一夜沒回房。”

    “你說什麼?王爺沒回房,那他現在在哪里?”

    她指了指外面,臉色難看道︰“小姐讓奴婢盯著王爺的一舉一動,昨晚用過晚膳之後,王爺便去了書房,沒多久,那位苗姑娘也去了書房……不瞞小姐說,奴婢在書房外守了整整一夜,始終沒見到王爺和苗姑娘從里面出來。”

    方巧靈頓時怒了,“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過來把我叫醒?”

    “奴婢叫了,可是小姐也知道,一旦您睡著了,就是雷打也醒不來,所以奴婢……”

    啪!重重的耳光摑到春花的臉上。

    她痛罵道︰“你這個沒用的廢物,明知道姓苗的賤人上了王爺的床,怎麼也不去阻止?”

    春花捂著麻痛的臉頰,唯唯諾諾地說︰“小姐,那人可是鳳陽城里的主子,就是借給奴婢一萬個膽子,奴婢也不敢貿然闖進書房啊。”

    “你還敢頂嘴?”

    “奴婢不敢!不過……奴婢早就聽府里的下人說,在咱們來鳳陽王府之前,王爺和苗雪蘭之間的關系,可不是一般的親密。”

    雖然方巧靈早就猜到了,不過聽自己的奴才親口提起,她的心還是為此不痛快了一下。

    “你說說,王爺和那個賤人,究竟怎麼個不一般?”

    春花因為主子心情不順,怕惹惱了她會再次招來無妄之災,便壓著嗓音,把最近聽來的消息如實道出。

    “噢、你是說,王爺當初之所以會喜歡上姓苗的,是因為她做了一手絕妙的好菜,而她之所以會做出那手好菜,是因為那個女人的手里有一本奇怪的食譜?”

    春花急忙點頭,“有人無意中發現,苗姑娘手里的那本食譜,好像隱藏著什麼天大的秘密。據說前不久,苗姑娘因為不小心弄丟了食譜,居然懷疑到姓龐的侍衛身上,結果兩天之後,鳳陽城便傳來龐侍衛猝死的消息。”

    方巧靈心頭一驚,壓低嗓音問︰“此話當真?”

    “奴婢自然不敢妄言。”

    “找個機會,把那個多嘴的奴才帶到我面前,我要仔細詢問。”“奴婢知道了!”

    早就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苗雪蘭,屏著呼吸,小心翼翼看著身旁依舊沉睡的男人。

    兩人緊緊依偎著對方,男人修長的手臂,親昵的環著她的肩膀。

    想起昨晚那場意料之外的情事,雖然己經過去了整整一夜,可盤旋在腦海中的那些纏綿悱惻的畫面,令她忍不住面紅耳赤。

    雖說那場情事是建立在你情我願的基礎上,可他被下了藥……

    想到這里,苗雪蘭不知自己該慶幸還是憤怒。

    原來方巧靈纏著她在廚房里折騰了一下午,到頭來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實在難以想象,一個好端端的姑娘家,怎能做出那種令人不齒的下作行為。

    男人和女人之問,如果沒有愛情做基礎,就算成了一家人,能從中得到幸福和滿足嗎?

    最令人惱恨的是,昨晚當她捧著剛飽好的茶水,送來書房給白逍寒的時候,看到他獨自忍受著那春藥帶給他的種種苦楚。

    他說,那春藥是後宮女人用來迷惑男人的手段之一。

    從小在皇宮中長大的白逍寒,雖然從來都沒有承受過春藥帶來的痛苦,卻時常聽宮里的下人偷偷說起過這春藥的厲害,若不及時將欲望發泄出去,後果將會令人難以想象。

    他在藥物的摧殘控制下,失去了理智。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瘋狂的樣子,也著實給嚇到了。

    他雙眸赤紅,眼底透著控制不住的欲望。

    如果不得到及時的釋放,她不敢想象,他會不會因此而憋出內傷。

    她不忍他承受那樣巨大的磨難,也擔心他的身子會因此出了什麼問題,便以自身做藥引,在他即將失狂的時候,狠狠將他抱進了懷中。

    在那場無法停下來的激情里,兩人一次又一次的升華到雲端,又陷入無底的深淵之中。

    情海翻涌,真有道不盡的縫結纏綿。

    回到現實之後,她才意識到昨晚的自己,在男人身下居然那麼的放浪形骸,尋求著他的佔有。

    所以醒來之後,她不但不敢面對他,同樣也不敢面對自己。

    苗雪蘭悄無聲息的將白逍寒搭在她肩頭上的手臂,輕輕挪了下去,小心翼翼的想要起身逃離。

    偏偏這樣細微的動作,就像是平空一道震天雷,竟把身後的男人從睡夢中驚擾了起來。

    他霸道的從她身後攬住她,一把將她束縛在懷中。

    嘶啞的聲音在她耳後輕問︰“你要逃去哪里?”

    苗雪蘭被嚇了一跳,轉身,恰好撞進他那雙漆黑又迷人的眼眸之中。

    她心虛了一下,小聲道︰“你……你醒了。”

    “己經醒來有一會兒了。”

    “既然醒了,為什麼不睜開眼楮?”

    “不這麼做,又怎麼會抓到你急于逃離我身邊的那點小心思?”

    她的臉色瞬間紅了幾分,“我……”

    他露出一臉壞笑,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她挺俏的下巴,“別忘了昨天晚上,是你主動投進我懷抱的。”

    “那是因為當時你的情況實在太過危急……”

    “所以你就以身相救?”

    “我總不能見死不救。”

    “如果被暗下春藥的另有其人,你也心甘情願用自己的身子來做藥引,以解對方的欲望之火?”

    聞言,苗雪蘭狠瞪了他一眼,“這根本就是兩碼子事。”

    她色厲內往的樣子,竟把白逍寒給逗笑了。

    “傻丫頭,都己經到了這個地步,居然還嘴硬。難道你不明白,你之所以心甘情願用身體來解除我的春藥之苦,是因為你的這里,除了我之外,再也裝不下任何一個男人了。”說著的同時,他還伸出手,在她胸口的位置點了點。

    苗雪蘭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嗔道︰“你這人可真自大……”

    他發出一記渾厚的笑聲,趁她不備的時候,上前親了她一記,“那也是因為本王有自大的本錢。”

    兩人臉對著臉,腳纏著腳,無比親呢的又說了好一會兒悄悄話。

    而潛藏在她心底的那層尷尬,也在他的輕聲慢語、呵護調弄下,而慢慢消失不見。

    “沒想到方巧靈這次處心積慮設計出來的桃色圈套,卻給他人做了嫁衣……”

    說到此處,白逍寒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猜,如果被她知道昨天晚上我們兩個共處一室,還纏綿了一夜,她會不會氣得當場厥過去?”

    雖然他心底將那可惡的女人恨了個半死,但陰差陽錯之下,所造成的這場美麗誤會,卻讓他倍感欣慰。

    “好歹方小姐也是個姑娘家,她這麼做,究竟能得到什麼好處?”

    “很簡單,只要她上了本王的床,自然就能威脅本王娶她為妻。”

    “就算娶她為妻,如果不是建立在彼此相愛的基礎上,這場婚事,要來又有何意義?”

    “所以說你真是個傻丫頭。這世上的女人,有人為了情,而有人則為了權。”

    這下,苗雪蘭更是不懂了。

    “據我所知,你這個鳳陽王的名聲,在外人的眼中可不太好,又是完全不被皇上所重視的皇子,她又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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