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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衣-【娶妻不教夫之過(騰王閣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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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5 00:49:5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夏衣 – 娶妻不教夫之過(騰王閣之一)

嫁給這個全天下的女人都不想嫁的男人,她是犧牲到底了!
誰教她對他另有所圖呀!
但她也是有點良心的,
若他可以善待她,她會回以滿滿的愛和疼惜,
很可惜……他卻視她如敝帚!一支可以隨意糟蹋的敝帚;
冷酷惹人嫌的他,對待家人敵人陌生人都是一副大便臉,對她也是!
沉默少話的他,和人說話一向不超過十個字,對她也是!
他可是親自娶她回家的啊!可以這麼無情的待她嗎?
那她又何必對他心懷愧疚,想要彌補他?
她決定了,等完成「大事」之後,她就要離開這個冷冰冰的男人,
可怪的是,他明明不喜歡她,卻又不肯放她走,
還說要把她留在身邊,一肩扛下所有她幹下的壞事,
他是這麼有情有義的人嗎?她一點也不相信耶!
尤其她很在意他一點也不愛她,那萬一她先愛上他,豈不是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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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5 00:50:18 |只看該作者
  前言
  
  一家客棧,開在大漠殘存的綠洲上。客棧大門外,掛著一塊殘破的招牌,上面刻有客棧的名號「黑店」二字。
  
  掌櫃是位年邁的老婆婆,沒等天亮她就開門,整理客棧的物品。跑堂的年輕小二在破曉之時起身走出房,一邊打呵欠一邊幫著掌櫃清掃門面。
  
  旭日東昇。
  
  忙得不亦樂乎的兩人,不期然的聽見遠處有馬蹄聲傳來,於是停下手上的事務,站在客棧外引頸觀望。
  
  「婆婆,有人來啦?」他們好久沒見到生人了。
  
  「我瞧瞧,是個長得不錯的孩子……嗯,這個孩子似乎是……」
  
  「婆婆,我好像看見了一個……嗯,有點危險的人?」年輕小二找不出辭彙形容對方。
  
  「是呀!」掌櫃歎氣,「難得有人接近,卻是不好宰的貨色,看來今天又招攬不到生意上門了。」
  
  「哪種貨色不好宰了?」店裡走出一道娉婷的身影,風情萬種的妖嬈女子也到了門外。
  
  她剛睡醒,慵懶的神色帶著一點困惑,眼神矇矓的眸子不疾不徐的順著掌櫃與小二的視線望去,見到一匹駿馬載著一位灰衣男子,御著風翩然而來。
  
  那男子看不出多大年紀,看起來成熟穩重,滿身風霜,一頭黑髮緊束著;他英俊的臉龐顯得冷漠,身上沒有任何兵器,整個人卻散發著生人勿近的銳利氣息,恰似一件出鞘的神兵利器。
  
  這個男人,這張臉,這身灰衣,這一股氣勢,不必追問他的名字,久經江湖的人都知道他的來歷。
  
  「戰森寒?」風情萬種的妖嬈女子,臉上的懶散之色霍然退去。她無意識的低聲念出灰衣男子的名,身旁的掌櫃與小二禁不住微微一顫。
  
  戰森寒,江湖公認的禍害,擁有高深的武藝,喜好四處找高手決鬥,出道以來不曾敗北,而被他打敗的對手集結成了比朝廷軍隊更龐大的組織,展開了暗殺計畫,卻未能傷他分毫。
  
  一個強到妖怪般境界的男人。
  
  「姊,婆婆,我看我們關門吧!」年輕小二建議。
  
  「哼!這傢伙來得正好。」身為客棧廚子的妖嬈女子,瞥了膽怯的小二一眼,「就算他不進來作客,你也得為他開門,不要忘了他的身份和他的家人是誰!」
  
  「姊,我們雖然和他家人有點冤仇,不過冤有頭、債有主,我們要明辨是非,不要為難他。再說,他豈是我們能為難的人?」
  
  「事在人為!」妖嬈女子答得不假思索。
  
  「小柔說得沒錯,事在人為。從我開店以來,沒有坑不了的人。」掌櫃咬了咬牙,嚴陣以待,誓不退縮。
  
  小二背對著兩個氣勢洶洶的女人,無聲哀歎。
  
  高昂的駿馬轉眼間已到達客棧外,馬上的灰衣人先是看了看「黑店」的招牌,再瞟了瞟門口三人,冷淡道:「一間房。」
  
  小二被姊姊暗中擰了幾下,猶如被迫接客的苦命青樓女,強顏歡笑的湊過去招呼,「客人裡面請,坐騎就留在外頭,小的待會兒幫您餵馬,一定安置好它。」
  
  年邁的掌櫃和妖嬈的廚子靜悄悄的目送灰衣人進客棧。
  
  「小柔,你的年紀也大了,二十歲還沒嫁的姑娘,處境堪慮啊!」年邁的掌櫃憂慮的看向身旁的女子。
  
  「這時候不宜談論我的婚嫁吧?」
  
  兩人交換一記目光,不約而同的走向遠處,小聲交談。
  
  「婆婆,咱們應當合力思索該如何對付這難得一見的客人才是。」
  
  「沒錯,我們這地方能見到如此人物,不坑他實在可惜。」說著,掌櫃略有遲疑,而後認真道:「不過你年紀大了,真該嫁了。」
  
  「以後遇見合適的人我就嫁,此刻讓我們專心辦正事吧!」
  
  「這個合適的人不是剛好出現了嗎?」
  
  年邁的掌櫃意有所指的話令妖嬈女子面色一變。
  
  「婆婆,您忘了我們和這人算得上仇家嗎?」
  
  「你嫁過去鬧得他家雞犬不寧不就報仇雪恥了?」
  
  「為什麼要犧牲我?」
  
  「若非婆婆年紀大了,我也想親自出馬啊!難得有這麼一個相貌頂級、家世優良,又沒女人會來搶的男人,錯過可惜啊!」
  
  「……請不要流口水。」
  
  「小柔,你弟弟說得沒錯,冤有頭、債有主,害我們流落到這種荒蕪之地的並不是戰森寒,你沒必要仇視他。」
  
  「那要如何?聽您的話把他當賢夫良婿,設法嫁給他嗎?」女子氣惱了。
  
  掌櫃拍手,「婆婆幫你搞定,無論如何會讓他付出點代價。」
  
  「婆婆!您當他可以隨您擺佈嗎?」
  
  「既然進了我們黑店,結果如何就由不了他。」年邁的掌櫃掩嘴奸笑,凝視著女子。為了後輩的幸福,再危險的人也得招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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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5 00:50: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洪州,先皇賦予第八個皇子「騰王」的封地,當地風景秀麗,人文薈萃,物產豐富。
  
  在騰王接管之後,洪州發展得更為繁華,百姓富裕,兵強馬壯,漸漸為朝廷所忌憚。
  
  可惜騰王年過半百,依然未娶妻生子,眼看日漸衰老,怕是今生都沒有子嗣去繼承他的洪州家業。
  
  因此騰王將財富藏在無人知曉的地方,並把一生絕學傳授給中年時收養的七位子女,盼望他們之中有人能脫穎而出,接管他畢生的心血。
  
  這七位子女果然被他教養得卓然不群,非同凡響,但卻沒有一人願意繼承騰王的財產,反而到處闖蕩,去開拓屬於他們自己的天地。其中最令騰王頭痛的,就是長子戰森寒。
  
  「啊!大哥說他要帶妻子回來?」
  
  「算算日期,今天會到吧?」
  
  兩名相貌嬌美的少女驚奇的圍著騰王轉,小嘴不斷發出怪叫,還嘰嘰喳喳的。
  
  「唉!我原以為大哥會守著三姊一輩子,做個情癡的表率呢!怎麼這就娶妻回來啦?意志不堅啊!」
  
  「人生苦短,小妹。三姊都嫁了,大哥守到死也沒用,不如趁著年老色衰之前,趕緊選個無知少女陪伴,省得人老珠黃了沒人要他。」
  
  「六姊說得有道理,大哥那人也就一張臉還過得去,呵呵呵呵!」
  
  少女們嘲弄的對話,令騰王聽得搖頭歎氣。「小六,小七,爹叫你們回來是為了與森寒的妻子結識,不是讓你們找森寒的晦氣,剛才的話,你們可別在森寒面前提起。」
  
  「父王~~」兩位少女巧笑倩兮,望著這位面貌慈祥的義父,異口同聲道:「我們這麼乖巧懂事,怎麼會主動去頂撞那個『神哭鬼泣』的大哥?」
  
  「森寒那孩子脾氣是怪了點,但也沒有到『神哭鬼泣』的地步。」
  
  「只是怪了點?」兩個義女一起挑眉,質疑騰王的評語。「他的外號又不是我們封給他的,父王,您要公正點啊!」
  
  神哭鬼泣──戰森寒,從世人給他的外號,便可知道他有多麼不討喜,雖非大奸大惡之輩,但冷血無情的程度也教人歎為觀止。
  
  自他出道以來,沒做過一件好事,路見不平,絕對視若無睹的作風,遭正道人士發指。
  
  他也只會仗著絕世武藝,到處尋找高手切磋,一路從中土打到關外,黑白兩道無不染指,粉碎了不少武林至尊的心,並因此得到一個駭人聽聞的名號。
  
  「其實,森寒是在追求武學的最高境界,尋找足以匹敵的最強對手。」自認為很瞭解養子的騰王告訴兩位養女,「你們大哥不是冷漠無情,而是太專注於武藝了。」
  
  「他有沒有情,我們不在意。」
  
  「我們只在意上個月──關外最大的那個門派的掌門人,敗給大哥之後,自盡未遂,江湖前輩都在責怪大哥目中無人,到處羞辱英雄豪傑。」
  
  「可憐的森寒……」騰王很感慨啊!
  
  「父王,您別太偏心了。」
  
  「對咩!大哥哪裡可憐了?」
  
  「惹了一堆麻煩還能娶到妻子……沒想到竟然有女人敢嫁大哥,那是怎樣一位女中豪傑啊?」
  
  兩位少女好奇的交換一記興致勃勃的目光,各懷鬼胎的笑了。
  
  「你們兩個等森寒帶妻子進了門,千萬別口沒遮攔的招惹他,要不然惹得森寒發脾氣,為父的可保不了你們。」
  
  「什麼保不了,父王根本是偏愛大哥。」
  
  「偏心啊!」
  
  撒嬌似的聲討不絕於耳。
  
  「王爺!」王府總管正巧來到大廳外,出聲稟報,「大公子回來了。」
  
  「嘿嘿~~」兩位少女停止聲討,眼睛一亮,「嫂子來了!」
  
  她們飛快的離開大廳,還沒跑出王府,就見到久別的戰森寒領著一個身段窈窕的女人進門。
  
  「大哥呀~~」
  
  「您終於捨得回來──」
  
  兩張歡笑的臉蛋湊上前,回應她們的是戰森寒無動於衷的冷臉。
  
  他一言不發的帶著身後的女人走向大廳,無視妹妹們的歡迎。
  
  「這傢伙……」少女倆磨著牙,瞪了不給面子的戰森寒一眼,接著打量起緊隨其後的女人。
  
  戰森寒的妻子。
  
  那是一個容顏嫵媚,五官精緻,神色平和,渾身卻帶著一股嬌氣的女子。
  
  她的穿著打扮和鄉下的村婦無異,簡樸得像是來自貧苦之地,但那寒酸的衣著完全不影響她與生俱來的妖嬈之美,反而為她增添了幾分純真氣息。
  
  「你就是我們的大嫂吧?」
  
  「美人呀美人!」
  
  兩位少女興匆匆的黏上妖嬈女子,熱情的展現出善意。
  
  「大嫂,我排行第六,她是最小的妹妹,我們都是大哥的家人。」
  
  大嫂聞言,羞澀的向兩位「小姑」行禮,典雅含蓄的儀態與她妖嬈的氣質並不相符,卻讓人感到舒服。
  
  「大嫂真有禮數,和大哥真不一樣啊!」
  
  「大嫂是如何與大哥結識的,又如何互訂終身呀?」
  
  兩隻麻雀似的少女一左一右緊纏著性情不太奔放的女人。
  
  這時,大廳內傳出一道聲音,為初來乍到的女人解了圍──
  
  「小六,小七,你們別煩你們大嫂,讓她先進來休息。」
  
  「遵命~~」兩位少女拉著大嫂進門,順口告訴她,「父王等你很久了,快來讓他一睹芳容吧!」
  
  「父王。」先一步進大廳的戰森寒,冰冷的面容因義父慈祥的笑顏有了幾分暖意。
  
  他的新婚妻子羞澀的福了福身,學戰森寒的叫法,喚了老人一聲,「父王。」
  
  騰王看了媳婦一眼,和善的笑容加深幾分,「孩子,你叫什麼?跟我說說你的家裡事可好?」
  
  戰森寒之前只丟了一封信回來,說要帶新娘回家,信裡只有寥寥數語,沒有交代新娘的來歷背景,害得看信的人滿腹疑問,只能等著新娘來解惑。
  
  「回父王,奴家姓尤,名柔希。」妖嬈的女人用細微的聲音輕輕回答。
  
  「尤柔希……真拗口。」最小的妹妹從旁插嘴。
  
  尤柔希難為情道:「那是『有肉吃』的意思。」
  
  「……」眾人愕然。
  
  尤柔希被他們迷茫的目光看得面紅耳赤,更加羞澀,困難的解釋,「家人不識字,隨便取的,原本是叫尤肉吃。後來一個識字的遠親憐惜我,幫我改了名,說是女子的名應當優雅一些。」
  
  「哦……」眾人面面相覷。
  
  小妹心血來潮的問:「大嫂有兄弟姊妹嗎?他們又叫啥?」
  
  「有一個弟弟,叫尤菜池。」尤柔希用手指沾上茶水,把字寫在桌面。
  
  「那是『有菜吃』的意思吧?」小妹拍手大笑。「大嫂的家人真有趣。」
  
  「森寒啊!柔希的家人在何處?改天帶我們一起去拜訪吧!」
  
  「你走不動。」戰森寒給義父的提議潑了冷水。
  
  「……」騰王有點受傷。他還沒老到不能動的地步。
  
  「父王,相公的意思是我娘家離得太遠,怕父王舟車勞頓,遠行傷身。」尤柔希似乎非常瞭解戰森寒,開口幫他說話。
  
  她貼心的態度使戰森寒的家人異常感動,在心裡大讚她是好女人。
  
  可被她喚「相公」二字的男人,非常不習慣的皺起了眉頭,冷冷掃視她一眼,一副不領情的態度,令周圍的氣氛再度凍結。
  
  「呃……好孩子。」騰王取出準備好的精緻禮物,送給尤柔希當見面禮,然後又與她交談了幾句,便讓兩位養女帶她到新房。
  
  戰森寒沉默的等著義父將妻子打發走,冷漠的臉龐始終沒有表情。
  
  「森寒,柔希這姑娘看來知書達禮,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更不像她說的是生長在大漠荒野的異鄉人。」騰王把閒雜人等遣退之後,慈祥的臉展露出疑惑之色。
  
  戰森寒附和道:「她,可疑。」簡短俐落。
  
  「她是你妻子啊!」懷疑自己的妻子不太好吧?
  
  「我被坑了。」娶尤柔希,並非戰森寒的本意。
  
  騰王驚喜道:「有何緣由?快說來聽聽!」
  
  老王爺激動的神態彷彿在高興終於有人可以欺負戰森寒,完全不擔心兒子是否吃了虧。
  
  「她家,開黑店。」
  
  「說詳細一點,你這孩子每次講話都不超過十個字,存心吊人胃口。」
  
  「沒什麼可說。」
  
  「怎麼沒有?你一向避女人而遠之,即使醉心於挑戰武林高手,卻從不找女子決鬥。你會成親,尤其是娶了那樣一個與你毫無相似之處的姑娘,怎不教人吃驚?」
  
  「我進黑店,昏了頭。」被迫做了傻事,傻得令戰森寒感到羞恥,不願詳談他被坑害的經過。
  
  「昏了頭?是被下藥了?」騰王撚鬚發問。
  
  「不知道。」對方的手段高明,令他防不勝防,一個失察就中招了。
  
  「你並非疏忽大意之人,怎會輕易讓人坑了?」
  
  戰森寒被義父追問得有些不耐煩,索性守口如瓶,不再回應義父的提問。
  
  對於他進了黑店休息,一覺睡得神智不清,醒來後,發現尤柔希在身邊哭哭啼啼說被他玷污了,要他負責的具體情況……戰森寒一生都不想再回憶。
  
  行走江湖以來,他遇見的全是些識相的聰明人,看了他的臉色態度就知道他不好惹,自動退避三舍,像尤柔希這種送上門坑害他的女禍,他從未碰到過。
  
  戰森寒不得不懷疑,尤柔希與那家黑店另有圖謀,然而,人被他「玷污」了,男人該承擔的責任,他跑不掉,只能明知對方不懷好意,依然順應著被她纏上身。
  
  反正,總有一天這個端莊的妻子會露出馬腳……戰森寒不介意等她圖窮匕現時再將她處理乾淨。
  
  假如他的臆測錯誤,她會安分的當個三從四德的妻,那麼他也不介意養她一輩子。終究,他這個年紀,婚事是不能再拖延了。
  
  既然娶不到心裡愛著的那一個,其他女人……只要看順眼了,他也懶得管對方是誰,只要她乖乖聽話不鬧事就好。
  
  「孩子。」騰王審視著若有所思的戰森寒,出其不意的問:「你已經能夠忘了三丫頭?」
  
  戰森寒回視義父,冷淡的眸子裡閃過意義不明的情緒。
  
  騰王收養的七個孩子多少與他有些親族關係,例如戰森寒,便是騰王的娘家的後輩,因雙親早逝,騰王又見他天資聰慧,起了愛才之心,收到膝下親自教養。
  
  若是戰森寒本人願意謀取權勢,完全可以藉著家族余留的勢力入朝為官,甚至取得永享安樂的爵位。
  
  可他嗜武成癡,無心權位,待人又異常的冷淡,包括養育他的騰王也沒見他展顏歡笑過。
  
  這世上唯一能打動戰森寒的人,只有一個女子──
  
  騰王膝下排行第三的養女,名義上是戰森寒的三妹。
  
  只是,她嫁了,嫁給別的男人,帶著戰森寒對她的憐愛,投入別人的懷抱,永遠不會屬於戰森寒。
  
  「森寒,你就忘了三丫頭,跟柔希好好過……」騰王語重心長的勸著長子,從戰森寒的表情,騰王看得出他舊情難忘。
  
  「父王為何不成親?」戰森寒簡明扼要的反問,截斷了養父的勸說。
  
  「我老了。」
  
  戰森寒冷笑。騰王終生不娶,只因深愛之人不屬於他,情殤後,寧缺勿濫,於是孤獨至今。
  
  騰王歎了歎,「你這孩子專挑人舊傷口下手。」
  
  癡心一人、終生不娶的騰王,深知舊情難忘、求之不得的苦楚,更不願兒子重蹈他的覆轍。
  
  奈何戰森寒比騰王想像的還要難以捉摸。
  
  「孩子,父王沒娶是因為遇不到更好的,而你仍年輕……」
  
  「三十了。」換作別的男子,這個年歲早已兒女成群。
  
  「呵呵!而立之年,不老,不老的。況且你長年累月在江湖行走,有機會邂逅的都是些不拘小節、無視世俗的女子,也許柔希就是最適合你的女子。」
  
  戰森寒不言不語,他帶新婚妻子回家,就是要調查她的底細。如果她沒有任何陰謀詭計,他會接受她成為今後的伴侶,但,他不會愛她。
  
  「森寒,聽爹的,別再記掛三丫頭,用心對待身邊人。」
  
  戰森寒仍未回應。
  
  他的心已給了三妹,再也沒有任何女人能打動他……他堅信。
  
  ***
  
  入夜,用過晚膳的尤柔希先回房。
  
  這間位處王府西邊的廂房,原是戰森寒個人的寢室。
  
  騰王為了迎接戰森寒的新娘,特意吩咐下人張燈結綵,將廂房佈置得喜氣洋洋,煥然一新。
  
  尤柔希坐在床榻上,摸著繡上鴛鴦的枕頭,不自覺的輕歎。她與戰森寒雖在婆婆和弟弟的監視下,簡單的拜了堂,卻至今沒圓房。
  
  他對她冷漠得不像對一個妻子,甚至不把她當成家人看待。這無所謂,反正她不愛他。
  
  他也不會喜歡她吧?
  
  她聽說戰森寒另有所愛,不過他愛的女子已嫁為人婦。尤柔希一點也不同情他,像他這麼冷漠的男人,是女人都不會選擇嫁他為妻,只有她……不得不犧牲冒險。
  
  「唉!」尤柔希痛苦的趴倒在床,低聲哀號。再給她一點力量,再忍耐一些時間,等她達成目的,她一定要離開這個惹人嫌的丈夫!
  
  寢室的紅燭燒得一屋子紅艷艷的,氣氛旖旎。
  
  孤單一人的尤柔希在沒有丈夫的屋子裡,緩緩入睡……
  
  戰森寒與義父談過話後獨自外出,將近子時才回府。
  
  他一踏進房門,正趴在床上淺眠的尤柔希立刻驚醒。
  
  「相公。」她勉強站起身,振作精神,端著盆子去打來熱水,遞給戰森寒,「請梳洗。」
  
  他揮開她湊過來的小手,拒絕她的悉心服侍。
  
  尤柔希睨他一眼,猶疑問:「相公,你是嫌我笨手笨腳的,服侍得不夠周到,要叫你家下人來侍侯你嗎?」
  
  「睡。」懶得聽她聒噪,戰森寒直接將枕頭被子丟下床,眼看地面,示意她,今後那冷冰冰的地板就是她的睡床。
  
  尤柔希嫵媚的臉瞬間僵化。在外人面前,她會表現得端莊有禮,但和戰森寒私下相處,她會忍不住暴露本性。
  
  他的無情足以讓她所有的端莊禮節都瓦解!
  
  「相公,這一路上你總是如此虧待我,說得過去嗎?」尤柔希鬱悶的質問。從她離家到踏進他家門為止,他住客棧只要一間房,讓她睡地上;吃東西只點一份正餐,讓她吃剩菜。他到底是把她當妻子,還是一條狗?
  
  戰森寒冷冷看她,提醒道:「你的聘禮。」
  
  在黑店,被迫娶了尤柔希的戰森寒,不但讓黑店的掌櫃死纏活賴的要走了身上所有銀票,還要他簽下一紙為數可觀的聘禮的欠條;而他心不甘、情不願娶回來的尤柔希,不僅沒嫁妝,還會用喋喋不休的小嘴打擾他的清淨。誰更吃虧?
  
  尤柔希被他簡單一句話問得啞口無言,撇了撇嘴,掙扎了一會兒,小聲道:「我們已是夫妻了,早晚該同床共枕的,你總不能永遠讓我睡地上,即使你不和我圓房,也該分我一小塊床位休息吧?」
  
  他脫掉靴子,側身坐上床,冷淡的看她,「你在求歡?」
  
  聞言,尤柔希的臉蛋紅艷得恰似抹了胭脂。這個可惡的男人,講話不留口德,性情又糟糕,怪不得年紀一把了還娶不到老婆。
  
  只有她……另有所求,不得不委身於他,真是忍辱負重啊!
  
  尤柔希越想越佩服自己的情操,心念一動,平息浮躁的情緒,和善的走近戰森寒,有所求的笑著。
  
  「相公,別這麼冷淡。」至少別讓她夜夜睡地板,要不多幾條被子給她呀!
  
  尤柔希的嬌嫩語調足以撩撥每個男人的心弦,激發每個男人的疼愛之情。
  
  戰森寒卻俯身,將手探入盆裡,掬一把溫水,不客氣的潑向尤柔希,恰到好處的打濕她溫情蕩漾的臉,順便冷漠的提醒──
  
  「少發春,我沒興趣。」
  
  「……」居然如此無禮的對待她,漠視她的討好,還說他對她沒興趣,這簡直是侮辱!「相公,我誠心誠意要與你和樂相處!」
  
  雖然不曉得他們能相處多久,但夫妻一場,總算是難得的緣分,他有必要這麼冷漠無情嗎?
  
  「安靜。」戰森寒完全不給面子。
  
  尤柔希氣得渾身發顫,「請你另外安排一間客房給我,行吧?」
  
  他兀自熄燈,不理會她的要求。
  
  尤柔希氣得走到門邊,一心只想離開有他在的寢室。
  
  戰森寒適時的出聲制止,「不要鬧。」
  
  他不對她好,又不願家人為他們夫妻操心。關起門來,鎖在房中的兩人究竟相處得如何,外人無從得知,他也不允許她對外透露他們夫妻的相處情況是何等糟糕。
  
  尤柔希如同雕像凝固在門前,竭盡全力壓抑體內升起的怒意與殺氣。
  
  「相公,你有點人性,好嗎?」她逼自己示弱,裝可憐,甚至發出飲泣聲,試圖博取他的憐惜。「我知道你娶了我很不甘願,可我們到底成親了,你對我客氣一點會要你的命嗎?」
  
  她一個勁的哀聲歎氣,不停低泣,偏偏等不到他良心發作,安慰她幾句。
  
  尤柔希忿忿的回頭一望,黑暗中,她良好的眼力清楚看見戰森寒已經安然入睡。
  
  這個男人,根本不顧她是死是活,只要別給他添麻煩,不讓他的家人煩惱,就算她四分五裂了,他也不在乎。
  
  尤柔希險些抓狂,艱難的調理著紊亂的氣息,死命的逼迫自己冷靜。
  
  一個對她無心無情的男人,她設計而來的丈夫,她原本就沒想過真要與他共度一生,卻希望兩人能相處融洽,至少在她離開之前,能為他做些什麼,補償她對他別有企圖的利用。
  
  只是,對於她的示好,他並不領情。
  
  尤柔希咬了咬牙,不屑的在心裡冷哼,安撫自己……沒關係,他不假辭色又如何?反正她不愛他!從一開始,她就不是因為喜歡他而設計他,下嫁予他!
  
  為了達成目的,完成她的計畫,她會忍辱負重的承受他的漠視與冷淡,直到她大功告成那天……他就知死了!
  
  屆時,她一定會好好「報答」他這些日子的對待!
  
  ***
  
  向來沉寂的騰王府邸,最近幾天熱鬧了起來。
  
  騰王收養的子女們陸續從五湖四海趕回洪州,不為別的,只為親眼目睹戰森寒的新娘是怎樣一個人物?
  
  沒想到他們見到的只是一個相貌姣好、溫良賢慧卻沒什麼特別之處的尋常女人。
  
  這種女人全天下隨處可見,且空有相貌、猶如瓷瓶般脆弱的女子,實在不適合當戰森寒的妻子……至少戰森寒的弟妹們如此認為。
  
  「可是父王對大嫂一副頗為滿意的樣子,我們也不好說什麼。再說,這個大嫂看起來滿好欺負的,我喜歡。」
  
  「何況大哥會娶媳婦也算一件喜事,三姊,你說對不對?」
  
  兩個妹妹笑嘻嘻的圍在剛剛趕到王府的三姊身旁,嘰嘰咕咕的說長道短。
  
  沈曼伶笑而不語,聽兩個妹妹嘮叨,目光一直放在沉靜無語的義兄身上。
  
  她一進門,他就出現了,彷彿等候她許久,認真計算過她到來的時刻;然而他沒有主動向她打招呼,也沒有露骨的凝視她,只是坐在離她最遠的位子,像是與她同在一個客廳裡,他就滿足了。
  
  「大哥。」沈曼伶開口,由衷的對名義上的兄長說道:「恭喜。」
  
  她的祝願十分真誠。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兄長獲得幸福,自己無法回報他的情感,只盼由別的女人代替她去愛惜他。
  
  戰森寒默默的瞥了沈曼伶一眼,沒答腔,但看她的眼神異常溫柔。
  
  「呀!大嫂端茶水過來了!」兩位少女做賊心虛似的,小聲的提醒著無語凝望的男女。
  
  沈曼伶嘲弄的看著妹妹們,「你們緊張什麼?」
  
  少女倆猶如宵小之輩,鬼祟的笑了笑……
  
  戰森寒只喜歡青梅竹馬的沈曼伶,除了她,他不曾對任何女人展現柔情,這要是讓尤柔希發現了,會何等傷心?
  
  「請用點心。」隨著輕輕的腳步聲,尤柔希端著茶點走進寬敞的客廳。
  
  騰王不在場,她見幾個年輕人的態度都很隨性,人也不拘謹,一個個和他們打過招呼。
  
  在與沈曼伶交談之時,尤柔希多留意了她一下。不可否認,沈曼伶是個美貌驚人的女子,甚至比自己更漂亮幾分。
  
  難怪戰森寒會對這個三妹念念不忘,尤柔希心想,男人果然還是看重美色的……不過這也好,戰森寒心有所屬不對她動情,她才能毫無負擔的利用戰森寒,不必感到歉疚。
  
  「人都到齊了嗎?」尤柔希笑得萬分柔和的問著戰森寒的弟妹。
  
  年紀最小的妹妹回道:「二哥還沒來。」
  
  尤柔希點了點頭,和善的說:「希望他一路平安。」
  
  平安的來到王府,來到她眼前,承受她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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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5 00:51: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兩天後,正是王府裡的月季花開得最香的時候。
  
  傍晚,騰王的第二個養子,戰森寒的義弟──宮瑾,踏著落日餘暉,猶如降世的神仙,步入眾家兄妹的眼簾。
  
  假如說,戰森寒的冷漠最令義父傷神,宮瑾的淡泊則是騰王最為惋惜的缺點了。這兩個男人都愛著他們的三妹,但沈曼伶只對他們有手足之情,選擇嫁給了他們以外的男子。
  
  「二弟,請。」尤柔希等待眾人與宮瑾寒暄過了,這才不慌不忙的奉上茶。
  
  她一雙美目繞著宮瑾轉,如花的笑靨甜得快要滴出蜜來,跟在宮瑾身旁問長道短的,彷彿她才是宮瑾的親人。
  
  「大嫂,我曉得二哥生得俊,可你也別像蝴蝶採花粉一樣黏著二哥不放。」年紀最小的妹妹看不過去,出聲說了尤柔希一句。
  
  尤柔希聞言臉蛋泛紅,難為情的絞起手指,失措的表情惹人憐愛。
  
  另一個妹妹見義勇為的開腔,為尤柔希打抱不平,「小妹,這你就不對了。任何人與我們大哥相處過後,見了二哥能不如沐春風一般著迷嗎?」
  
  眾人無言的瞄了冷冰冰的戰森寒一眼,霎時,滿室寂靜。
  
  「過來。」戰森寒很難得的要求尤柔希到他身邊。他察覺到她的情緒有著異常的波動。
  
  平時,他再怎麼冷落她也不會令她激動至此。此時,她沸騰的氣息令他覺得她快要失控了,而那失控的情緒,竟是針對他的二弟。
  
  自己的女人為了別的男人激動……戰森寒看著尤柔希一副癡迷宮瑾的態度,認識她以來,他還沒見過她如此失態。
  
  即使他不愛她,她仍是他名義上的妻,他不准她給他丟臉!
  
  「是的,相公。」尤柔希乖順的走到戰森寒身後,言聽計從的模樣可謂賢妻之典範。
  
  戰森寒的不快立即就平息了。
  
  眾人也很快的忘了她的存在,除了宮瑾……
  
  熱情友善,是宮瑾對尤柔希的印象,任她時不時的偷看他,他也溫和的回以一笑,沒有厭煩。
  
  入夜後,大伙吃了尤柔希親手烹飪的晚膳,又敘舊了一會兒,便各自回屋休息。
  
  戰森寒照樣讓妻子睡地板,不管氣候漸冷,她的身子是否經受得起寒意?
  
  王府裡的燈火,一盞盞的熄滅……
  
  尤柔希躺在鋪著一條毯子仍無一絲暖意的地板,耐心的等待戰森寒入睡。
  
  今夜,她在身上灑下淺淡的獨門密藥,藥無毒無害,只會使人好睡易眠,一覺到天明。
  
  不消片刻,尤柔希察覺到名義上的丈夫已入夢。她暗暗竊喜,輕手輕腳的爬起身,不帶一物,悄悄的走出寢室。
  
  當寢室的門關上,本應熟睡的戰森寒倏地睜開雙眼。
  
  他早就發現尤柔希有些古怪,並注意到她身上奇特的味道,那會令他麻痺的味道引起了他的戒備。
  
  在抵抗著那氣味中,他假寐著。
  
  等了片刻,尤柔希總算有所行動。
  
  戰森寒面不改色的隨著她離開,暗中盯著妻子的舉動。
  
  深夜裡,她窈窕的身影宛如一抹幽魂,輕盈的遊走在王府的各個通道,展現出乎時在戰森寒面前絕不洩漏的高明輕功與靈巧身手。
  
  這女人果然不單純……
  
  戰森寒見她走到宮瑾的廂房外,毫不忌諱的撬開門進到屋子裡,他英俊的臉總算有了冰冷之外的表情──不悅,非常的不悅!
  
  一個已婚婦人半夜不睡覺跑到未婚男子的寢室裡,會有什麼目的?除了紅杏出牆外,戰森寒想不出尤柔希有別的目的!
  
  他挾著一股陰寒入骨的怒氣,飛速趕到宮瑾的門口,不料屋內竟傳來一陣打鬥聲。
  
  難道是二弟不堪騷擾,動手教訓起尤柔希?不,戰森寒馬上推翻這個猜測,二弟為人謙和,就算被女人輕薄也會看在尤柔希是大嫂的份上容忍退讓!
  
  那麼,造成他動武的原因只有一個可能──
  
  尤柔希是去傷害他的,毫不留情的對他發動了攻擊!
  
  戰森寒二話不說破門而入。
  
  「誰?」正與宮瑾交手的尤柔希驚訝的回頭望去,見到戰森寒的冷臉,她蹙眉,「你沒睡?」
  
  「你做什麼?」戰森寒不答反問。
  
  一旁的宮瑾退到角落,一手按住負傷的肩膀,溢出血的傷口插著一根尖細的髮釵。
  
  「大哥。」宮瑾平淡的笑,即使受傷也不失淡定,他一副把尤柔希交給戰森寒處置的態度,只是多叮嚀了一句,「別驚動大家。」
  
  戰森寒面色更冷,他一看便想像得到──尤柔希是以多麼柔和的姿態接近宮瑾,又趁宮瑾沒有防備而使他受傷。
  
  冷厲的殺氣瞬間從戰森寒體內迸發而出,他這一生愛過的只有三妹,而厭恨的是所有傷害他家人的人。
  
  「你用哪只手傷他?」戰森寒問著尤柔希。
  
  他沒攜帶兵器,但尤柔希相信只要她一回答,戰森寒就會毫不猶豫的把她傷及宮瑾的手斬斷。
  
  無由的,她感到有些難受,就算她與戰森寒不相愛,她仍會為了他的無情而有些莫名的感傷。
  
  「大哥,或許是誤會,先讓大嫂解釋。」事到如今,宮瑾仍一派君子風度的給尤柔希機會。
  
  尤柔希毫不領情的冷哼,「用不著你來打圓場,沒什麼誤會,我找的就是你,宮瑾!」
  
  她話音落下的同時,戰森寒在眨眼間如閃電般掠到她身前,殺氣畢現──
  
  即使他們拜過堂,即使他們同房,即使她是他名義上的妻,他也不會饒恕她的無禮!
  
  尤柔希早有準備,眼睜睜的看他抬起手──朝她致命的部位攻擊。
  
  生死之際,她不快不慢的說:「我懷孕了,那一夜,你的孩子。」
  
  即使是冷漢如冰的戰森寒,聽了她的宣言也有了剎那的恍惚與遲疑。
  
  趁這空隙,尤柔希出手了,比他更快更狠的一招,刺穿了戰森寒的胸口。
  
  「大哥!」宮瑾神色凝重。
  
  尤柔希用一根髮釵刺入了戰森寒的胸膛,並像在說風涼話一樣,諷刺著戰森寒,「什麼懷孕有孩子的,這麼荒謬的話你也信?真蠢!」
  
  戰森寒低頭,黝黑的眸子緊盯住她,讓人看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在他的目光下,尤柔希有種被他撕成粉碎的錯覺,她鼓起勇氣,不透露出一點膽怯。
  
  宮瑾不動聲色的逼近那對勢同水火的夫妻。
  
  「別過來,二弟。」尤柔希的手指蜻蜓點水似的搭在沒入戰森寒胸口的細長釵子上,巧妙的控制力道讓他的傷口不溢出一滴血。
  
  她不輕不重的警告令宮瑾不敢輕舉妄動,而戰森寒也不能動,只要稍有偏差,那根還在戰森寒心臟旁的釵子就會讓他致命。
  
  「我是很膽小的,若你們要對我圖謀不軌,害我驚慌失手,不慎碰到了這根釵,我可不敢保證相公的『心』會不會受到什麼傷害?」尤柔希沉穩的微笑。
  
  「你是誰?」戰森寒認真的打量她,看透了那張花容月貌下的膽量與心機,不遜任何一個奸佞之輩。
  
  在戰森寒的記憶裡,從沒有一個人能夠以壓倒性的優勢牽制住他,而他娶來的妻做到了,更有可能一舉毀滅他。
  
  「閉嘴,沒你的事。」尤柔希對戰森寒的積怨頗深,好不容易逮到報復的機會,她怎麼可能錯過?
  
  當下,她以獨門的點穴手法,飛快的將戰森寒的週身大穴封鎖住,然後小人得志的仰天長笑,暫時先撇下宮瑾,一心一意地整治戰森寒。
  
  「瞪啥?你眼睛有我大嗎?」撩起衣袖,捏他鼻子,揪他耳朵,掐他臉頰,邊虐待、邊罵著一張臉陰森如黑夜的丈夫,尤柔希像揭竿起義的農民一樣,無畏的宣洩多日來的不滿,「讓我睡地板,讓我吃剩菜,讓我整天看你臉色,呸!」
  
  戰森寒從未遭受如此屈辱,尤柔希不再掩飾本性的嬌氣,渲染得她的艷容閃閃動人,而他儘管慍怒,卻一時想不出要如何處置這個正在數落他的妻子。
  
  因為他確實有些虧待她。
  
  「大嫂,你的目標好像是我?」
  
  在旁邊乘涼的宮瑾生平第一次同情起他的義兄,很有風度的忽略掉自身的傷痛,替戰森寒解圍──出聲吸引尤柔希的注意。
  
  「二弟……」尤柔希果然把心思轉回宮瑾身上,慢步湊近,「聽說你十三歲出道,吃飽沒事到處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殺盡邪魔歪道,年少有為啊!了不起呀!英雄豪傑哪!」
  
  她充滿譏諷的口氣令在場的兩兄弟隱約推測出她的身份──八成與宮瑾手刃的江湖敗類有關。
  
  「請問大嫂所說的『邪魔歪道』之中,是哪位人物與大嫂有關係?」
  
  尤柔希不假思索的念出雙親的名諱,盯著宮瑾無愧於心的臉,她咄咄逼人的氣勢不自覺的消減了幾分,然而,她眼裡的敵意並沒有消失。
  
  宮瑾是她的仇人,殺害她爹娘的仇人!
  
  她專心一意的瞪著他,嫵媚的臉蛋覆蓋著凜然之氣,散發出不能原諒弒親仇人的情緒。
  
  戰森寒無法動彈的望著他們,內心湧現一股難以描述的複雜感覺……
  
  這女人是他帶回家的,是他的責任,不管她做了什麼,是對是錯,都有他的份。
  
  這是他第一次將手足之外的女人視為自己的一部分,此刻被尤柔希隔離在外,令戰森寒非常不滿,比遭她刺傷還要不滿!
  
  尤柔希只顧著與宮瑾糾纏,絲毫沒察覺戰森寒的不對勁。
  
  「我知道,我爹娘是壞人,殺人放火,作惡多端,但他們對我、對我弟弟寵愛至極,我能體諒你殺了兩個壞人,但以為人子女的身份,我不能寬恕你讓我失去雙親。」
  
  宮瑾靜靜的聽著大嫂表態,清俊的臉溫和無比,等她把話說完了,他才道:「大嫂有怨儘管找我報復,但請不要傷及府裡的無辜。」
  
  「你知道別人無辜,怎麼當初不顧念我和我弟弟?殺了我爹娘之後,還逼我婆婆遠離關外,一生不得踏入中原,想我們老弱三人在出關的路途上何等艱辛,你殺我爹娘不夠,竟還要趕得我們無家可歸!」
  
  宮瑾平靜的解釋道:「令尊令堂殺人無數,仇敵眾多,那位婆婆也非善類,讓她帶你們離開,正是為了讓正值年少的你們遠離江湖紛爭,防止有人趁你們無依無靠,前去尋仇。」
  
  「好話全給你說盡了,我該誇你一聲『居功至偉』嗎?」
  
  「只求大嫂放下成見,不如一笑泯恩仇?」
  
  尤柔希被宮瑾輕飄飄的態度惹笑了。「真不愧是舉世公認的英雄豪傑,死到臨頭還這麼悠閒。」
  
  「大嫂是家人,與親屬相處何必費神?」
  
  一聲聲大嫂引發了尤柔希的不安,她無意識的轉頭,看了看動彈不得的戰森寒,發現他也在凝視她。
  
  他的表情依然冷漠,找不出一點憎恨憤怒的痕跡,但他看著她的目光是那麼深邃,有著前所未有的專注,這令她心慌意亂,忍不住惶恐。
  
  一旦她再傷宮瑾,日後戰森寒會如何對她?
  
  夫妻是絕對做不成了,她也不敢保證再有機會牽制住他……
  
  斬草除根四個字猛地浮現尤柔希的腦海,然而,她積蓄的恨意卻敵不過戰森寒認真的凝視與宮瑾鎮靜無悔的態度。
  
  他們,並不該殺。
  
  她其實很清楚,她的雙親並非善類,確實該死,不管父母對她多麼的好,確實也犯下了莫大的罪。
  
  可她失去雙親的痛苦又要找誰來賠?
  
  「無論我怎麼做,我爹娘也不會回來了。」尤柔希平心靜氣的逼近宮瑾,眼帶微笑,「二弟,我不殺你,但我要──廢了你一身武功。」
  
  當作她為人子女對雙親慘死所做的回應,她認為很公平。
  
  宮瑾剛剛聽完她的話,她就出手──
  
  猝不及防的,她的腰間傳來一股強大的握力,將她整個人攔腰抱起,狠狠的砸到牆角。
  
  尤柔希咬破了唇,吞下痛呼,震驚的眸子裡映滿戰森寒近在咫尺的身影與他冷得駭人的臉。
  
  「你居然破得了我家傳的獨門點穴法?」她不可置信,暗罵自己輕敵。
  
  「你以為我是誰?」戰森寒嘴角一動,鮮紅的血絲流淌而下,為了衝破尤柔希的禁制,他也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
  
  「我知道你不是泛泛之輩,不過太勉強可是會折壽的,相公。」她一躍而起,篤信他已受到內傷,以她的實力應該能打敗他。
  
  戰森寒沒給她動手的機會,厚實的手掌迅速握上她纖細的脖子,本想掐斷她呼吸的念頭隨即又消失,最終他只是把她兩臂關節一轉一擰,卸開了。
  
  他不殺她。
  
  喉間的威脅一解除,尤柔希的驚訝又多了一分。
  
  他的手下留情使她瞠目結舌。他……不殺她嗎?
  
  「二弟,情況如何?」戰森寒盯著尤柔希,銳利的目光令她不敢再作怪。
  
  「我可以自行治療傷勢,大哥請自便。」
  
  得到答覆,戰森寒撈起癱在地上的妻子,一把扛到肩上,走出宮瑾的寢室。
  
  「大哥,你的傷勢最好盡快處理。」關懷的叮嚀在戰森寒身後響起。
  
  他沒有理會宮瑾的好意,逕自帶著尤柔希回房。
  
  第一次,他讓她躺在床上。
  
  「你最好聽你二弟的勸告去療傷。」肩膀的痛楚令尤柔希的語調充滿怨氣,雙臂的關節錯位使她上半身稍微一動就痛苦至極。
  
  「我不會讓你傷他。」
  
  「好,你殺了我,我便傷不了他!」
  
  她冷笑,不再嫵媚的臉,不再討好他,不再用暖綿綿的口吻說話。
  
  「你沒殺他,我不殺你。」他有過殺她的衝動,但知道了她的理由,以及她選擇了廢掉二弟的武功卻不傷人命的做法,令他有借口說服自己原諒她。
  
  「請問相公,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尤柔希嗤笑著。
  
  「你家人知道你的企圖?」
  
  「一二三四……八九……你說話從來不超過十個字嗎?」她答非所問。
  
  「認真回答我。」他冷漠的一手轟在堅固的床榻上。
  
  轟的一響,床的四腳應聲斷裂。
  
  尤柔希尖叫,跟著失去支撐的床面摔落地。
  
  「你要虐妻嗎?管我家人知不知道我來做啥?你殺了我就好,問那麼多幹嘛?」弟弟年紀小,不記得爹娘對他的好,又聽婆婆勸解,早就放棄報復了,只有她念念不忘。
  
  「不想活了?」
  
  「進你家門的頭一天,我就沒想過自己能順利得手,平安離去!」縱然粉身碎骨,她也要為雙親做些什麼。
  
  「二弟從不殺無辜之人。」
  
  「我知道,我知道!」她的喊聲漸漸激動。「但我爹娘深愛著我,從不曾打罵過我,更沒有教我做壞事,就算他們曾經做錯了,宮瑾為什麼不能看在我和弟弟還年幼的份上,給我爹娘改過的機會?」
  
  「有些錯,不容悔改。」
  
  「胡說!那要監牢做什麼,發配充軍做什麼?」
  
  「你寧可讓他們活受罪?」
  
  「總比死掉好!」她喊得喉嚨沙啞。「只要活著,我也能幫他們還債啊!」抑制不住的淚水從她雙眸滑落。「你家除暴安良的二弟,不會去管失去爹娘的孩子要遭受多少磨難與委屈,你又不像我爹娘被殺了,你憑什麼要我釋懷?」
  
  她的哀傷憤怒絕望像火焰一樣燃燒著,種種他從不曾體會到的強烈情感,奇異的打動了他冰封的心房。
  
  「我爹娘也死了。」戰森寒低語。
  
  尤柔希呆了呆,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安慰她嗎?他沒那麼好心吧?
  
  尤柔希望著他的眼神很是迷茫,不由得開口道:「你……節哀。」
  
  「別讓他們死不瞑目。」
  
  「什麼?」她不只迷茫,還驚疑不定,「你……不生我的氣了?」
  
  從戰森寒的態度,尤柔希可以判斷他沒有殺她滅口的意圖,反倒有勸解她的意思,這是為啥?
  
  「你和他的恩怨,我不管。」戰森寒的語調比平時溫和了一點。
  
  尤柔希無法理解他的異常表現,是因為同情她嗎?或是,他其實對她也有一點點情意在呢?
  
  最後一個猜測,尤柔希馬上搖頭否定,然而她的內心已經為了戰森寒的態度搖擺不定,真希望有人能站在她的立場為她設想,陪伴她,幫助她,就算那人是戰森寒,她也會很高興。
  
  只是他肯嗎?
  
  她止住淚水打量著他,滿心的疑慮,猜不透他的心,她有些慌亂的垂下頭,阻斷胡思亂想的心緒。
  
  無論如何,戰森寒不殺她,等於是給了她繼續報復的機會。
  
  「你的意思是……你允許我再去加害宮瑾?」尤柔希仰望著佇立在床畔的男人,謹慎的問。
  
  「不。」他答得斬釘截鐵。
  
  她愣住,像被打了一巴掌,很不爽。
  
  「你不允許又怎樣?只要我還活著,遲早會再找你二弟算帳,哪怕是死了變作鬼,我也要爬出地府到他身邊鬧得他不得安寧。」
  
  尤柔希深厚的怨念同樣令戰森寒不爽。
  
  他俯身,手指在她的嬌軀施力按了幾下。尤柔希察覺到穴位被他封鎖了,無法凝聚氣力。
  
  不留一句話語,他轉頭便走出門。
  
  她徹底慌亂了。他準備做什麼,會不會懲罰她?
  
  戰森寒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娶了她之後,從沒對她笑過一次,連碰她一下都不肯,毫無情意在的他,怎會原諒她的利用與傷害?
  
  這次她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尤柔希深呼吸,做好了準備,等著他再度出現。
  
  半晌,戰森寒回來了。
  
  尤柔希心驚膽戰的,見他換了衣裳,胸口的髮釵不見了,大概是做了治療。
  
  確定他身後沒有跟著官府人員來緝兇,也沒有宮瑾拿刀殺過來的景象,她才鬆了一口氣,忽然,他逼近──
  
  一言不發的解開她的穴道,把她抱起來。
  
  「幹嘛?」
  
  「離開。」他不能讓她留在王府,讓她有機會頂著他妻子的名義胡作非為。
  
  「去哪?官府嗎?」她緊張了。
  
  「官府關得住你?」他反問。
  
  以尤柔希的本事,一般監牢絕對關不住她。她雖非頂尖高手,可一身苦練多年的武藝也在水準之上。
  
  「我不跟你走,我要離緣!」被帶出王府的路上,她不停咆叫。「不殺我就放我走!我要休夫!」
  
  戰森寒被她吵煩了,隨手撕下一塊布塞進她嘴裡,堵得她有話說不出,然後,他欣賞著她氣得紅艷無比的臉,略有感慨的說了一句,「清淨了。」
  
  尤柔希愕然,隨即火冒三丈,一路上在他懷裡氣得發顫,半邊臉蛋不時摩擦到他的胸口。
  
  他的傷是怎麼處理的,他不痛嗎?
  
  一份關懷在她內心深處萌芽,抵銷了她對戰森寒的怒氣。
  
  儘管她沒有刺中他的要害,但傷在胸口處,仍是對他的身體相當有害。
  
  他和往常一樣冷漠、冷靜,若無其事,她實在看不透也測不出他的底線。
  
  「大哥。」暗夜裡,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
  
  尤柔希回過神,循聲望去──
  
  美得驚世駭俗的沈曼伶不知何時跟上了戰森寒的腳步,隨之走出王府。
  
  「我先走一步。」戰森寒回視三妹的目光有著少有的眷戀。
  
  尤柔希在他懷中看不到他的眼神,但聽他說話的口氣也知道他對這個三妹是何等的珍視。她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向來冷漠的他不是真的無情,他也會對別人溫柔,只是那個人不是她。
  
  尤柔希負氣的用腦袋輕輕撞向戰森寒的胸口。雖然這一撞避開了他的傷口,卻仍教他感到疼痛。
  
  戰森寒呼吸一窒,垂頭警告似的看了妻子一眼。
  
  「大哥,你們與二哥發生了何事?」沈曼伶疑惑的接近夫妻二人,發現戰森寒第一次忽視她,只顧著與懷裡的妻子眉來眼去。
  
  「你去問二弟。」戰森寒把問題拋回去。
  
  「我問了,他不肯說。」沈曼伶也是習武之人,察覺到夜裡有不尋常的騷動,起身探視,卻遲了一步,只見宮瑾負傷、戰森寒急著離開,其中有什麼關聯,她揣測不出。
  
  「以後再談。」戰森寒把妻子丟進等候在王府外的馬車裡,回頭多看了三妹一眼,斷然的告別,「再會。」
  
  尤柔希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嘴角揚起一抹意義不明的笑,但因嘴裡塞了東西,她的笑頭得萬分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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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車伕在戰森寒的吩咐聲中,片刻不停的策馬起程。
  
  遠離王府之後,戰森寒抽出尤柔希口中的一團布,打量她古怪的笑臉,懷疑她是不是隱藏了什麼詭計?
  
  「笑什麼?」
  
  「你對你三妹說話也不超過十個字……」她甚感安慰,忽又覺得羞恥。只是,對他傾訴了一些話語之後,她心底的鬱積不平似乎消散許多,那感受竟比傷了宮瑾還令她舒暢。
  
  尤柔希納悶的盯著戰森寒,這個冷漠的男人對她有著非同一般的影響,這是好是壞呢?
  
  戰森寒在她目不轉睛的注視下,略微蹙眉。這女人方纔還要死要活的,現下倒有閒情逸致消遣他了?
  
  「不吵著回去找二弟了?」他奚落她,態度多了幾分冰凍之外的人性。
  
  「啊!」尤柔希驚醒似的叫了一聲。她居然忘了她正遠離宮瑾,這怎麼成?
  
  她一個激動,整個人就要衝出正在疾行的馬車外──
  
  「瘋了!」戰森寒眼明手快的抓回她,把她按在椅上,「冷靜!」
  
  「放我回去,我要去找宮瑾,我要宮瑾!」她氣急敗壞的模樣很失態,簡直像個吵著要糖果吃的小孩。
  
  戰森寒沒遇到過這麼無賴的女子,而且還是他娶來的,以前一直裝乖的妻。
  
  「你夠了。」
  
  「不夠──」她大聲的吼,險些把整架馬車掀翻了。
  
  馭馬的車伕被這淒厲一叫,嚇得渾身發抖。馬車霍然停下,坐在椅上的尤柔希沒來得及坐穩,倏地往前撲,很不湊巧的撞到戰森寒懷裡。
  
  他抽了一口氣,簡單包紮過的傷口讓她一撞又泛疼了。
  
  「你不是二弟的對手!」戰森寒沉聲警告,把她按回對面的座位。
  
  尤柔希抬頭,瞥見他的胸口處漫開淡淡的血紅色澤,知道自己害他傷口裂開了,不由得氣焰全消。
  
  「你在擔心我嗎?」
  
  「擔心你丟人現眼。」
  
  「力鬥不行,難道我不能智取?譬如今晚我在他用的晚膳裡先下藥,半夜再去他寢房下手,我不是做得很完美嗎?」
  
  「卑劣。」
  
  「那又如何?成敗最重要,誰理你耍了什麼手段!」
  
  「我理,往後不許放肆!」
  
  戰森寒發號施令的態度教尤柔希氣結。
  
  「為啥要聽你的話?」她很瞭解這個男人根本不在乎她,如今他為什麼要纏著她,對她說教?
  
  自從攤牌之後,他對她依然冷漠卻不再那麼無情,彷彿他已決定接納她的一切,並不計較她的利用與企圖。
  
  戰森寒平淡的回覆,「因為你是我的妻。」
  
  他已視尤柔希為己任,不能放任她到處闖禍,有義務管教她的言行舉止,讓她學會安分的當他的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她張開嘴,動了幾下,笑得像鬼在叫。「你哪天當我是妻子看待了?我一接近你就皺眉,不小心碰到你就像中毒一樣擺出死人臉,好話沒對我說過一句,整天只會冷言冷語,這些是對妻子的態度嗎?」
  
  若非她想利用他的身份混入王府,順利的接近宮瑾,說什麼她也不願意嫁給這種比冰塊還冷硬的男人!
  
  「往後我會改。」戰森寒簡單的應道。他想要這個居心叵測,但對他並無惡意的女人乖乖在他身邊,忘了他的二弟。
  
  「往後……」尤柔希不可思議的瞪他。他們兩人還有未來嗎?
  
  在她傷了他和他家人之後,他不懲罰她,不把她送宮府處治,反而掩蓋罪行似的帶她連夜脫逃,還跟她談起了夫妻間的往後?
  
  尤柔希的腦袋糾結了一團又一團的迷霧。
  
  「你該不是因為我沒殺你二弟,就被我的行為……感動了,認為我人不錯,又聽了我的身世,覺得我有些可憐,然後……想讓我繼續留在身邊任你擺佈,當你的妻吧?」她語帶譏嘲的問。
  
  豈料,他居然很爽快的給她點頭了,甚至露出讚賞的表情,讚賞她說得一點也沒錯。
  
  她快吐血了。
  
  「呀呀呀!我才不是什麼好人,我很壞很邪惡的,一點都不可憐,不要你同情!我要回去殺掉你二弟!」
  
  「他大概也走了。」
  
  「天涯海角我都要追到他!」
  
  戰森寒感覺她的執著很可笑,少有的心血來潮,戲弄地問:「倘若他掉進海裡?」
  
  「不管是長江還是黃河我也跳!」
  
  「如果他上高山避世?」
  
  「崑崙山還是長白山啊?走不動我爬也要爬上去!」
  
  活到這個歲數,戰森寒頭一回想笑,不過他冷冰冰的臉並未誠實的反應出他的心情。
  
  「假如他不幸傷亡?」他禁不住又問。
  
  尤柔希一副義不容辭的神情,回道:「天災來了,我先去承擔,人禍到了,我搶著去抵擋!」
  
  「有人也要殺他?」
  
  「我先殺了那個人!」
  
  戰森寒原先想笑的情緒突然沒了。「你這算是恨他?」
  
  尤柔希被他意味深長的疑問喚回了神智,仔細回想著方才與戰森寒的對話,她語塞,有點想打自己幾記耳光。
  
  宮瑾是她的仇人,她怎麼說得好像是在對待恩人一樣?
  
  尤柔希哀歎,「自從……曉得殺我爹娘的人是誰之後,我的腦子裡就只剩『宮瑾』這兩個字。」
  
  「愚蠢。」什麼叫作繭自縛,他總算見識到了。
  
  「你懂什麼?」她不服氣的加強瞪視他的力道,眼珠子面臨脫眶的危險。
  
  戰森寒已經徹底明白了尤柔希的心態,她根本是把二弟當作生存的意義了,不殺二弟是想廢他武功看他消沉,假如二弟不介意還活得很逍遙,她必定痛苦萬分;萬一二弟死了,她也會極度失落。
  
  她不正常的執著,早就超越了愛與恨。
  
  「忘了二弟。」分不清出自什麼心態,戰森寒擰起尤柔希一邊臉頰,嚴正警告。
  
  她被他毫不憐香惜玉的動作擰疼了,飽含怨氣的要啐他一口,不料嘴裡沒什麼唾沫,一啐居然啐出一個小水泡。
  
  戰森寒微微一愣。
  
  尤柔希羞恥得僵住了。
  
  他看她淚眼汪汪,臉蛋泛紅,嘴巴吐泡泡,又羞又窘的樣子,沒由來的心情大好,竟覺得她狼狽的神色比柔和時的恬美、嫻靜時的嫵媚,都要動人。
  
  「乖一點。」他命令般的吩咐她,再次決定──負擔起這個麻煩的責任。
  
  二弟欠她的,就由他來還;而她對他的欺瞞,也是一筆不容抵賴的帳,他會慢慢和她算清楚。
  
  「你不要說得……好像跟我很熟。」尤柔希費力的尋回與他對抗的意識,為什麼要乖啊?為什麼要聽他的話?
  
  他們又不相愛,如今他卻叫她往後要乖順,這令她有所期待……
  
  不該有的期待。
  
  她不是很堅強,除了替雙親報仇之外,還盼著家人開懷,也有著一顆待嫁的心。即使在當初別有目的嫁給戰森寒,她都會忍不住期待……期待他娶了她之後願意對她好,那麼她……或許也願意向他坦白,回報他一份真誠。
  
  可是他太冷漠,冷漠到她只能惦記著宮瑾,不再期待與他有什麼機緣。
  
  事到如今,她怎能再對他有期待?
  
  尤柔希咬了咬濕潤的唇瓣,發現戰森寒凝視她的目光變得幽深了,她胸口一緊,不由自主的遐想著……他是否願意對她好了?他是否願意幫她對付宮瑾?假如他願意,她應該也能安心的當他的妻,乖乖聽他的話吧?
  
  她迷茫的看他,「我們真的有以後嗎?」
  
  「廢話。」知道她的企圖只是找二弟麻煩,沒有別的傷天害理的計畫,他可以放心把她留下,阻止她搗亂,當她實至名歸的夫君。
  
  「那是什麼樣的未來呀?」她有點遏止不住自己不該有的期待了。
  
  「你三從四德的未來。」
  
  「啊?」怎麼和她遐想的不一樣?「不是你對我百依百順的未來嗎?」
  
  「你以為你是誰?」
  
  「呀!你該不是想把我關起來,一輩子不准我去找你二弟吧?」
  
  「還用問?」
  
  尤柔希驚恐了,從戰森寒冰冷中散發出一點嚴謹的神態,她確信這傢伙是誠心誠意的要把她納入羽翼之下好好調教。
  
  這完全不是她所期待的未來啊!
  
  尤柔希扭了扭僵硬的身子,認真觀察馬車內的構造,琢磨著從哪裡破車而出會比較順利?
  
  這時,重新上路沒多久的馬車陡然又停了下來。
  
  「姊──」馬車外,熟悉的呼喚聲響起。
  
  尤柔希嬌軀輕震。她的寶貝弟弟來了!
  
  戰森寒拉開馬車的門,讓外面的攔路人進來。
  
  「姊……夫。」年輕男孩見到戰森寒六親不認的臉,明顯有點畏縮,但看著馬車裡的尤柔希一副落難狀,他不得不鼓起勇氣表明來意,「我、我是替婆婆來問姊姊要不要回……回娘家?」
  
  戰森寒審視著出現得有些突兀的尤家弟弟。
  
  「婆婆擔心姊姊給姊夫惹麻煩,盼在姊姊釀成大錯之前,讓我來瞧瞧,是否需要帶她回去訓誡一番?」男孩小心的回答,一邊端詳著尤柔希抑鬱不得志的挫敗樣,很肯定她的計畫沒有成功。
  
  其實,比起復仇,他和婆婆更希望尤柔希嫁予良人,幸福一生。可惜,尤柔希志不在此。這令他們很為她擔心,不過,她所選擇的夫婿很有可能穩住他們的擔心。
  
  「她的麻煩,我會承擔。」戰森寒正視尤家小弟,下了承諾。
  
  確認了他的心意,男孩緊繃的情緒鬆懈了些,坦然道:「我姊有些想不開,我婆婆則認為姊夫是個好男人,能幫我姊姊成長,與她白頭到老。」
  
  「少廢話。」尤柔希聽不下去,插嘴道:「快帶我走!」
  
  男孩看了戰森寒一眼,不好意思的告訴她,「婆婆說,你和姊夫離開王府後,你若無損傷,我們就不用管你了。往後,你就是徹底的一盆潑出去的水,也不用回來了。」
  
  「你們要拋棄我?」尤柔希遭到背叛似的大叫。
  
  「別講得那麼難聽,姊姊,既然嫁人了,就該好好服從自家相公。」
  
  「你特地從關外趕來只是為了對我說這些風涼話?」
  
  「……怎麼說才好,我是來看姊夫有沒有虐待你的,現在一瞧,你沒怎麼被虐的樣子,我和婆婆也能安心了。」
  
  「誰說沒有啊!」她被虐的是心啊!這是看不出的傷害呀!
  
  戰森寒手指一探,飛速點上妻子的啞穴,不讓她有機會擾人清淨,然後,他乾脆俐落的朝尤家小弟比了個送客的手勢,「請放心回去。」
  
  ***
  
  正午的陽光照耀著地面的石板路,路上的人們不畏日曬,熙熙攘攘,笑語雜談和吆喝聲充斥大街小巷。
  
  一輛馬車停在人客稀少的「夏氏茶館」大門口。
  
  馬車的門緩緩拉開,劍眉星目卻冷漠至極的英俊男子走出來,茶館的跑堂兒眼尖的一瞥,急忙上前迎接──
  
  「戰大爺,多日不見可想死我們了。」
  
  「二樓,獨間。」戰森寒丟出一錠銀子,回頭抱出馬車內被五花大綁的妻子。
  
  跑堂兒接住錢,看到他懷裡眉目含怨不能自主的女人,驚疑的問:「戰大爺,您是在為非作歹嗎?」
  
  這話音剛落,尤柔希馬上張大雙目,用無聲的目光向跑堂兒求救。
  
  豈料對方很沒良知的摸了摸戰森寒給的銀子,討好的笑道:「這樣小的就給戰大爺安排到二樓角落邊上最隱蔽的位子,隨便您怎麼擺佈懷裡的姑娘都不會有人打擾。」
  
  尤柔希眼中的求救霎時化為憤怒,她莫非是遇到黑店的同業了?這麼貪財還比她更沒品!
  
  這是什麼地方?戰森寒的地盤嗎?
  
  尤柔希再度瞪大眼,用疑惑的眼神無聲詢問戰森寒。可惜他與她心無靈犀,帶她進獨間後,被她盯了許久,仍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吃。」點的菜送上桌,戰森寒終於大發慈悲的給她鬆綁,解開她的穴道。
  
  兩條手臂已接回原位的尤柔希,雖未受傷,但讓他禁錮了一整天,不免渾身酸痛,四肢無力。
  
  「這是你家開的店?」她餓極了,不顧儀態邊吃邊問,打定主意先填飽肚子再作怪。
  
  「不是。」戰森寒見她吃得急,倒了茶水給她,叮嚀一句:「別噎著。」
  
  她呆了呆,他若有意似無意的關懷總令她不自在。
  
  兩人的關係在她計畫失敗之後,產生了意想不到的轉變。
  
  他開始正視她,不再冷落,會主動和她交談,儘管再怎麼交談他的話從不超過十個字,然而他對她的態度確實改變了。
  
  那種改變彷彿一陣變幻無常的風,時而大,時而小,一再扯動她的心弦為他震盪。
  
  戰森寒真要「關照」她一輩子嗎?尤柔希想著想著,有些頭皮發麻,落入他手裡,她還有機會找宮瑾晦氣嗎?他又能否忘掉他的三妹,專心一意的愛她?
  
  尤柔希心煩了,他的改變害她有了太多的期待,就算明知道他能給的將來未必是她要的,她仍會期待……
  
  她要的不多,僅僅是一個理解自己不會維護宮瑾,全心愛護自己不會癡戀她人的夫婿。
  
  戰森寒完全做得到,他可以成為她夢寐以求的伴侶。
  
  他願意嗎?她能令他願意嗎?
  
  尤柔希艱難的斬斷思緒,穩住情緒,命令自己不可再被他的改變所混淆。
  
  連弟弟和婆婆都不認同她,戰森寒怎麼會願意站到她身邊給她力量?
  
  可她實在太孤寂了,太需要有人支持,就算是那麼冷漠的他,她也會幻想著有一天自己能將他融化……
  
  「你這一路往北的是要去哪?」尤柔希調勻氣息,慎重的問戰森寒。
  
  「我家。」他意有所指的看她一眼。
  
  從他的眼神裡,她感覺到他話中有話,他的家必將成為她後半生──永難逃脫的監牢。
  
  她一定要逃,不能再愚蠢的期待他的理解、支持與愛護,這些東西他不會給她……應該是這樣吧?
  
  「別再想著二弟。」戰森寒見她眼珠子一轉,似在打什麼歪主意,立即想到她八成賊心不死。
  
  「呵呵!怎麼會。」她現下沒工夫想宮瑾,想的都是他……尤柔希偷偷瞪了戰森寒一眼。
  
  「最好如此。」戰森寒回了一句。他不會允許他的女人惦記別的男人。
  
  尤柔希有些納悶,思考著他某些反常的言行,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不瞭解這個外表冷冰冰的丈夫內心到底有何盤算?
  
  她以為他並不喜歡她這個妻,實際上他也另有所愛,然而當他有機會消滅她、擺脫她,他卻選擇留住她,還打定主意跟她過一生。
  
  莫非,戰森寒有什麼陰謀?
  
  尤柔希自尋煩惱,越想越煩,索性開誠佈公的問:「相公,要是我答應你再也不找你家二弟尋仇,你是不是就肯放我自由?」
  
  「你是我的妻。」自由是什麼東西?女人不需要自由!
  
  「你不是心有所屬了嗎?」她很懷疑,他會為了她把舊愛忘卻?
  
  戰森寒答道:「你也許有孕了。」
  
  這個回覆聽起來似乎和她的提問搭不上話,其實仔細推敲下去,卻有很密切的關聯。
  
  尤柔希愕然,嘴巴大張,呆若木雞……
  
  她清清白白的還沒和戰森寒圓過房,怎麼有孕啊?
  
  「相公……」尤柔希艱難的找到嗓音,「誰告訴你……我、我懷孕了?」
  
  「你。」
  
  電光石火間,她回想起曾經在與他動手之時,為了擾亂他而胡言亂語。
  
  「啊……」尤柔希冷汗直流。「相公,那只是我一時激動,隨便猜測的,並不代表我真的有……那個那個。」要死了,原來他是因此而改變對她的態度。
  
  「我等你。」懷孕這種事,他不急。
  
  「……」
  
  「吃。」戰森寒把桌上的補品推到她眼皮底下。
  
  尤柔希頭暈了……這傢伙不是那麼單純好騙吧?她亂講什麼他都信,他至今未發現她其實從沒讓他佔過便宜嗎?
  
  「相公,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可能有身孕呢?」尤柔希小心翼翼的問。
  
  「我碰過你。」在她家的黑店裡。
  
  「假如……」尤柔希拉開椅子,閃到門口,手搭上門把,謹慎的問:「我若跟你說,在我家,你根本沒碰過我,我只是下藥迷昏了你之後,隨便佈置了床榻讓你誤以為我們發生過啥,你會不會……不高興?不愉快?不舒服?」
  
  他微微瞇起眼。
  
  她拉著門,拔腿欲逃──
  
  陡然一聲巨響,讓她止住了腳步。
  
  只見戰森寒拋出手上筷子,射向門板,帶起了一股尖銳的聲響。
  
  尤柔希震了震,不敢動彈,令人毛骨悚然的響聲消失後,她轉眼一看,門上多了兩個洞,而刺穿門的筷子──正釘在門外的牆壁上。
  
  這就是戰森寒的招數,不用任何兵器,卻可以讓世間萬物成為他的兵器,一出手便帶著神哭鬼泣的響聲,為他的殺傷力拉開序曲。
  
  「你們一家都在騙我?」他面無表情的問她。
  
  尤柔希不敢回頭。她清楚戰森寒的實力,但沒想到他的實力比她預期的還要強。她自認不是他的對手,畏懼之意逐漸在心裡萌生。
  
  「那個……」能不能容她設想出一套完美的說詞?
  
  「實話!」
  
  「你可否先告訴我,我若點頭承認了你的猜測,那麼……在你的盤算之中,我的下場將如何?」
  
  「一,當我的妻;二,死。」
  
  這根本是強盜的發言呀……尤柔希敢怒不敢言,充盈週遭的殺氣令她沒膽量再與戰森寒對抗。
  
  她總算明白了他急著帶她離開王府,不問罪也沒拋棄她,都只是因為他以為她已懷孕,他很愚蠢的相信了他和她發生過夫妻之實。
  
  「相公,請聽我說。」尤柔希冷靜下來,擺出一副萬事好商量的態度。
  
  當戰森寒慢慢的收斂起一身殺氣的瞬間,她面色立變,轉身奔出房間,衝下茶館,飛快的跑進街道人群裡──
  
  逃!
  
  死命的逃,不畏艱險的逃,披荊斬棘的逃!
  
  逃到心臟無力,逃到氣力不濟!
  
  逃出街道,逃出人群──
  
  與戰森寒沒什麼可商量的,她只要逃!
  
  「呼──」逃到很遙遠的另一條街上的市集裡,混入眼花撩亂的人群中,尤柔希氣喘吁吁,沒力再跑,終於停下腳步。
  
  她左瞧瞧、右看看,好像逃出生天了?
  
  四周空氣清新,陽光溫暖照人,一直以來伴隨左右的冷冰冰氣息不見了。
  
  「嗚──」尤柔希感動得流下了一滴眼淚,彷彿一頭看到圓月的狼,發出激情的呼聲。
  
  「你去哪?」一道冷冰冰的質問,出其不意的在她身後響起。
  
  尤柔希光彩熠熠的臉蛋倏地陰暗,僵硬的身子微微一轉,作噩夢似的,看見後面有個男人頂著一張冷冰冰的臉,既熟悉又令她哀傷。
  
  「你居然跟得上來?」她這回流出了一滴驚悸的眼淚。
  
  「回答。」少說廢話。
  
  尤柔希強撐著快要崩潰的意志,顫巍巍的道:「飯後運動而已,不去哪。」
  
  「有什麼話對我說?」他提醒她,兩人的交談尚未完結。
  
  「沒有……」四下環顧,這裡路太寬,不是逃跑的好場地。
  
  「走。」戰森寒抓起她的手。
  
  她順著他的方向一看,「去客棧?做啥?」
  
  「開房。」
  
  「你沒有睡午覺的習慣呀!」
  
  他從頭到腳打量她一遍,像要把她整個人剝光了似的,「驗明正身。」
  
  尤柔希錯愕,好半晌才理解他的意圖。
  
  戰森寒要和她圓房,就在當下!
  
  開房,上榻,檢查她的反應,測試她的情況──
  
  「呀呀呀!」她驚恐的大叫,被腦海裡的情景嚇壞了,抓狂的甩開他的鉗制,擺脫不了他就向路人求助,「救命啊!拐騙良家婦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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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5 00:52: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尤柔希淒厲的叫聲在人群密集的街道引發了騷動。
  
  無所不在的正義之上,熱血沸騰的挺身而出,一個接一個圍住戰森寒,爭先恐後的發出聲討──
  
  「混蛋,快放開她!」
  
  「光天化日竟敢強搶民女,眼裡沒王法啦?」
  
  戰森寒一手擒住尤柔希,一手探到身旁的小攤子上──拿起一把竹筷子。
  
  尤柔希瞪大雙目,腦中有神哭鬼泣的聲音在迴盪。
  
  「不要──」她心慌意亂的抱住戰森寒,生怕他不分輕重當街行兇,於是語調軟軟的安撫,「別衝動,別衝動。」
  
  「不會殺人。」戰森寒冷冷的說,心裡不由得想到,若他的目標是二弟,她也會這麼積極的制止,還是在一旁拍手叫好?
  
  尤柔希生怕引起麻煩,招惹禍端,並傷及無辜,趕緊擋在戰森寒身前,向一群正義之土陪笑道歉,「這是誤會、誤會,不好意思。」
  
  「啊?怎麼回事?」眾人面面相覷。
  
  「我沒事,呵呵!非常抱歉,太失禮,請原諒──」道歉的同時,尤柔希飛快的拉著戰森寒閃進客棧躲藏。
  
  剛站穩了腳跟,她就聽到戰森寒找店小二要房間。
  
  尤柔希急忙以商量的口吻對戰森寒道:「我們……晚上再休息好嗎?」
  
  「立刻。」
  
  「可是,你應該有東西放在剛才那個茶館裡,你不取回來嗎?」
  
  「他們會保管。」
  
  尤柔希眼見他要跟著店小二,將她帶上末路,一時心慌,胡亂說道:「先去找大夫!」
  
  戰森寒眉微挑。「你有病?」
  
  你才有病!她暗中咒罵他,表面上很和氣的解釋,「萬一我真的懷孕了,而你要搞什麼驗明正身,對我的身體是會有傷害的,也許還會危害到我肚子裡的孩子呀!」
  
  她順水推舟的哄著他。
  
  他半信半疑,露出一點很難讓人看出來的猶豫。
  
  可是比任何人都注意他的尤柔希發現了他的猶豫,內心一陣歡喜,暗暗誇獎自己聰明,就是要騙他不懂醫術,為自己爭取機會逃過一劫。
  
  「那就走。」短暫的猶豫過後,戰森寒果斷的拉她離開客棧。
  
  「等等,別急!」她還在設法拖延他,誰知一出客棧的門,便發現對面剛好就是醫館。
  
  天要亡她……
  
  「進去。」他也順水推舟,看著醫館大門下了命令。
  
  什麼叫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尤柔希總算親身體驗了。現下有誰可以救她?
  
  周圍人聲鼎沸。
  
  尤柔希失魂落魄,在戰森寒不容抗拒的牽引下,朝著醫館前進──
  
  半路上,與走出醫館的人錯身而過,她的手在無意間碰到路人的身子,心一驚,她趕緊躲到戰森寒的身影下。
  
  預料之中的抽氣聲驀地響起,被尤柔希碰到的路人停下腳步,四處張望,看著距離最近的戰森寒,二話不說地開吼──
  
  「死小子,居然敢輕薄老娘!」
  
  戰森寒見尤柔希一副怯弱的模樣,再看路人的叫罵,直覺認為又是妻子故意在搞怪。
  
  「認錯人了。」他冷漠的告訴路人。
  
  對方見他毫無悔意,怒氣更盛,「就是你,剛剛摸老娘的屁股!」
  
  尤柔希躲在戰森寒背後,發覺他沒動怒也沒有動手的跡象,當下她稍稍放鬆了。
  
  愈來愈多入圍過來湊熱鬧,議論聲沸沸揚揚。
  
  「出啥事了?」
  
  「有人輕薄那位大娘。」
  
  「這麼大年紀的女人也非禮,真是禽獸,飢渴成這樣!」
  
  尤柔希趁亂擺脫丈夫的控制,車災樂禍之餘忘了逃跑,還忍不住落井下石,小聲放謠言,「沒想到這男人長得人模人樣,居然做出如此下流之事。」
  
  在人群義憤填膺的聲討裡,戰森寒仍是耳尖的聽到了妻子的造謠,他眼明手快的把她拉回身邊,對著周圍的人群道:「我的妻。」
  
  眾人瞧著尤柔希嫵媚動人的相貌,都是一愣。
  
  接著,戰森寒面向冤枉他的大娘,舉起手在尤柔希婀娜的身上摸了兩把,然後冷漠的告訴對方,「何必對你下手?」
  
  他要非禮,非禮他的妻子就可以了。
  
  戰森寒陳述事實的語氣雖無一點嘲諷之意,卻也刺激得大娘像遭到莫大侮辱似的,捂著胸口昏了過去。
  
  「這男人有夠下流……」圍觀眾人發出自歎弗如的感慨。
  
  ***
  
  尤柔希一臉呆傻,任由戰森寒帶進客棧的上房內,被他放到乾淨的床榻上。
  
  處境危急,她卻仍未回神……身上還殘留著被他撫摸過的觸感和隨之而來的震驚,方才在醫館裡,大夫如何診斷,她也渾然未覺,恍若未聞。
  
  唯一清楚的事情只有一件──
  
  她找上的男人非但不是好人,而且還極度的寡廉鮮恥,無法無天。
  
  在大庭廣眾之下,他都能面不改色的輕薄她,還有什麼事他做不出來?
  
  「喝藥。」戰森寒出手拍了拍妻子的臉頰。
  
  那略帶寒意的呼喚,讓她找回神智。
  
  「什麼藥?」垂眸看了看他手裡的碗,尤柔希排斥的縮到床角。
  
  「安神。」
  
  「哈!你也曉得我受驚過度?」懂得開安神藥來安撫她,他也算是有點良知的嘛!
  
  「保你行房時心緒平定。」戰森寒淡漠的道出藥的真正用途。
  
  兩人的對話似乎毫無交集,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尤柔希歪了歪腦袋,思索半晌,這才意識道:「你要灌我喝藥,好對我圖謀不軌?」
  
  「驗明正身。」他重複說過不少次的話。
  
  在醫館,大夫檢查後確定她沒有懷孕。
  
  他可以關在房裡,隨意擺佈她。
  
  「這、這不用那麼急吧!」尤柔希被他不由分說的強灌了藥水,氣得兩眼發紅。「有如此強人所難的嗎?這和逼良為娼有何分別?」
  
  「你怕什麼?」他冷冷的一句質問殺得她片甲不留。
  
  她還能怕什麼?
  
  尤柔希心虛了……嫁給他之後,她有心理準備與他行夫妻義務,甚至抱著補償他的心態,對他百般討好,然而想歸想,他的冷漠早就推翻了她的想法,甚至令她放心。
  
  過往的相處裡,她已認定了他不會染指她,所以才無所畏懼的向他獻媚,與他親近。
  
  可如今他的態度一變,吃定她了,她實在無法適應他的轉變。
  
  「這種事又不是說做就做的,我也需要一點準備。」尤柔希流露出膽怯之色給他看。自己卻分不清楚,她內心的恐懼是害怕他「驗證」過後發現她仍是清白之軀,又或者是害怕與他親熱?
  
  她的夫婿,一個眼神就足以擾亂她的心緒,她能夠承受他的侵佔直至兩人合而為一嗎?
  
  尤柔希想著想著,紅艷的面容如火般燃燒。「嗯……再等等嘛!」
  
  「又不是沒做過。」戰森寒斷定她心裡有鬼。
  
  「嗚……就是做過,你上次太粗暴了,在我脆弱的心上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害我不敢親近你了。」她用力擠出兩滴可憐兮兮的淚水。
  
  「成婚後你沒躲避我。」每夜積極的要與他同床之時,她心上那些不可磨滅的陰影怎麼沒出現?
  
  尤柔希被逼急了,自暴自棄的坦白道:「我知道你不屑碰我啊!就是吃定了你不會『再』動我,我才敢接近你呀!」
  
  「……」
  
  「總之,除非我的陰影消逝了,或者你的技巧高明了,我才能接受和你圓房,你不能強迫我成為你拙劣技巧下的犧牲品!」她趁他說不出話的空檔,理直氣壯的聲明,出口的話字字比針更刺人。
  
  「你有豐富的經驗,足以分辨我技巧高低,甚至判斷出日後有無長進?」
  
  「啊?」耳邊冷冽的語調非但沒令尤柔希恐慌,反而使她興奮得像遇到百年難得一見的喜事,扳著手指開始算,「你說了好多個字,我數一數!」
  
  戰森寒一掌將她兩手握住,她遲鈍的感覺到室內的氣溫又下降了幾分,怯怯的抬頭,意外的看到他英俊的冷臉綻出一絲笑意。
  
  尤柔希倒抽冷氣,彷彿掉進冰潭裡,全身凍結,無法呼吸。她從沒想過一個人的笑容可以如此的殘忍,充滿邪氣。
  
  「相公……」她微微發顫,狗腿道:「喝茶嗎?談心嗎?沐浴嗎?還是去逛街買東西?」
  
  啪啦──回應她的,是她衣襟破裂的聲音。
  
  「相公,我沒幾件好看的衣裳了,不要撕!」
  
  「相公,我們感情不是很好,不要親我!」
  
  「相公,我不喜歡被人強迫,我要反抗啦!」
  
  「相公,我真的要動手了喔!」
  
  「相公……你是禽獸!嗚嗚嗚!」
  
  ***
  
  呀!她好像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尤柔希在黃昏之際清醒,懶散的打了個呵欠,酸疼的身子賴在被窩裡無法移動,身邊有著一股微妙的熱源。
  
  她眼珠子一轉,看向枕邊──
  
  夕陽灑落床鋪上,周圍柔暖得金光縈繞,就像夢境,而戰森寒平靜的臉就在這份柔暖的光輝中,緩慢又深刻的映進她的眼裡。
  
  此刻,他的雙眸有如寒星般明亮,正一瞬不瞬的回視她。
  
  尤柔希感到難為情,不知如何掩飾她的慌亂,又怕他追究她的欺騙──親熱過後,他必定發現了娶她是件錯誤。
  
  尤柔希焦急之下先聲奪人道:「你對我做了不好的事情!」
  
  「你是我的妻。」戰森寒的嘴角一扯,說得天經地義,英俊的臉有幾道長長的指甲痕。
  
  尤柔希認出了自己因激烈的掙扎在他臉上留下的印記,得意的笑了,讓他擁抱的感覺並不壞,他的吻有著令她陶醉的魔力,他的撫觸使她暖得心窩發燙……
  
  回味著與他的親密,她嫵媚的臉紅通通的,嬌艷欲滴,如花燦爛。
  
  兩人這麼親密了,是否代表他心裡有她,往後他會維護她,愛護她吧?全心全意對她好……會有這麼一天嗎?
  
  尤柔希迷茫的望著她的相公。
  
  原本計畫完成目的就甩掉他的,可現在與他有了肌膚之親,對他有了不該有的期待……害她不想離開,只想得到他的理解與喜愛。
  
  尤柔希飄忽的視線不經意的停留在戰森寒胸口處一點猩紅的傷疤上,那是她留下的已凝固結痂的傷。
  
  她傷過他,為什麼當時會那麼衝動呢?
  
  她小心的撫了撫他的傷疤,指尖微顫,心底竟泛起罪惡感與絲絲不捨。
  
  他……不擔心她會再搞鬼作亂嗎?
  
  他願意當她是家人一樣信賴嗎?
  
  他會像寵愛他三妹那樣呵護她嗎?
  
  兩人的將來到底將演變成什麼模樣?
  
  「變下子萬一我真的有身孕了,怎麼辦?」自己一個人煩惱太吃虧,尤柔希盯著戰森寒,要他陪她一起苦惱。
  
  「我尚未追究你的欺騙。」沒理由讓她反過來質問。
  
  「……」尤柔希語塞。
  
  戰森寒目光深邃的盯住她,如在盯著罪犯。
  
  圓房之後,他自然發現了她在此之前根本未經人事。在她家黑店上演的騙局徹底的水落石出,無從隱瞞了。
  
  他吃的虧還沒找她算帳,她倒先叫囂起來。
  
  尤柔希咬著唇瓣,虛張聲勢道:「如今你也算假戲真作了,沒吃虧呀!此時與我躺在一張床上,你還有臉追究我的責任咩?」
  
  騙都被騙了,夫妻該做的也做了,他又能如何?
  
  即使兩人之間清清白白的,他仍不會放她走,給她機會去找二弟復仇,他倆是當定夫妻了!
  
  「罷了。」戰森寒別開臉,懶得跟尤柔希計較什麼,就算坑害人的她態度比受到坑害的他更囂張,他也懶得管了。
  
  尤柔希見他退讓,雖分不出他是心虛還是心軟,總之,他讓了她,這是好現象。她心中一喜,氣勢大增,再無半點惶恐,只盼著日後他會愈來愈疼她,疼到把宮瑾和他三妹都放一旁涼快去。
  
  「相公,我餓了,給我弄吃的來。」尤柔希用了以前不敢用的口吻,嬌氣的吩咐枕邊人。
  
  「……」戰森寒沉默了片刻。
  
  尤柔希不安的縮了縮肩膀,「嗚……腰好酸,腿好痛,為什麼會這樣呢?」
  
  因為她家相公對她「圖謀不軌」了。
  
  戰森寒皺了皺眉,認命的起身穿好衣裳,去為嬌妻打點飯菜,捧一盤滋補身體的佳餚進房。
  
  「相公,你開始有點人情味了。」她看得萬分感動,蓋著被子無拘無東的臥床而食,不顧禮儀姿態,吃得嘖嘖有聲。
  
  戰森寒見她粗魯的舉動,心裡想著,自己娶的這個恐怕除了他也不會有別的男人敢要了。
  
  「看啥?」尤柔希被他深邃的目光打量得有些不自在,暗自猜疑著,莫非親熱之後他突然開竅,發覺了她深藏不露的萬種風情並不遜色於他三妹,漸漸對她動了心?
  
  「你好歹擦擦滿嘴汁液。」餓瘋了也不必把頭埋進飯碗裡吃,豬吃飯都比她高雅。
  
  尤柔希氣結,慢條斯理的抓起被子把嘴上的汁液抹乾淨。
  
  「今晚你和它睡地板。」戰森寒走到房外,揚聲叫店小二多送一床被子。
  
  尤柔希想起自己沒帶任何財物,盤纏全在他身上,一張嫵媚的臉蛋登時神色百變,時而憂傷,時而彷徨。
  
  「相公……」她乖巧的陪笑,接著轉開話題,好聲好氣的問:「我們要在客棧住多久呀?」
  
  戰森寒端詳著她窩在床被中的神色,估計她要多久才能恢復體力。「明天一早動身。」
  
  尤柔希一聽,心事重重的望著佇立在門邊的丈夫。她若想擺脫他,只有半天的工夫可以興風作浪,但……她該不該擺脫他?
  
  兩人已有夫妻之實,他的轉變也令她不再灑脫,做不到說走就走。儘管他有諸多不是,缺點無數,但他會主動親近她,會為她讓步,也許很快的他就會愛她。
  
  「相公。」尤柔希的腦子裡有許多念頭飛速流轉著,不安定的心思使她的語調提高了幾分,「我們既是夫妻,那便是人間最最最親密的伴侶,對不?」
  
  「……」
  
  「你不答,我當你默認了。那我再問你,我的身份應當比你兄弟姊妹來得重要,對嗎?」
  
  「……」
  
  「我又當你默認了,既然我是這麼的重要,我和你二弟之間的──」
  
  「別想。」不等她把話講完,他就知她在盤算什麼。
  
  「……」這回,換尤柔希沉吟了。
  
  「謹守婦道。」戰森寒冷冷的送她四字警惕終生。
  
  「我還沒說詳細呢!」她生氣了。「又沒要殺你二弟,只是跟你商量一下,以後我若是戲弄他,欺負他,糟蹋他,你別插手。我只有這麼一丁點要求,身為你最最最親密的伴侶,你連這點事都不能滿足我?」
  
  「我會代替二弟。」
  
  尤柔希愕然,無法想像自己戲弄戰森寒的情景,遑論更進一步的欺負和糟蹋。
  
  「少惹是生非。」他又追加一句警告。
  
  「這樣當你妻子有啥樂趣?」她原本就是為了對付宮瑾才嫁給他的呀!
  
  「生兒育女。」
  
  「啊──」失去理智的尤柔希丟下碗筷,崩潰的抓著頭髮尖叫。
  
  戰森寒索性拿起她只咬了一口的饅頭,塞到她嘴裡讓她無法吵鬧。
  
  她哭了,水盈盈的眸子流出兩滴淚水,一滴叫辛酸,一滴叫後悔。
  
  復仇的代價比她預期的還要大,更可恨的是她的仇才復到一半還待續,她就已經跌入火坑裡,連逃脫之路也充滿了難以預料的荊棘。
  
  她……還有美好的將來嗎?
  
  「早點認命。」戰森寒以冰凍人心的話語,結束妻子內心的豐富情思。
  
  ***
  
  她當然有美好的將來,只要能順利擺脫她的相公……
  
  「下來。」一聲命令打碎了尤柔希的遐想。
  
  她脖子一緊,沒來得及動動手腳,整個人就像小狗似的被牽出馬車外。
  
  這一現身,讓外頭等著接待的下人們各個目瞪口呆──
  
  只見尤柔希身上纏滿鎖煉,脖子更套著粗繩,繩頭還被戰森寒握在手裡,他一扯,她不願意也得跟著動,簡直像受制於人的小牲口。
  
  「有人在看……」發現自己受到萬眾矚目,尤柔希好沒面子的低下頭,小聲的告訴戰森寒,「快解開我。」
  
  「自作自受。」他冷漠的瞥她一眼。若非她屢次試圖逃跑,他也不必大費周章的拘禁她回家。
  
  「你說什麼?」尤柔希火大的抬頭瞪他,若非鎖煉束縛,她早就起腳把他踹到天邊去了。
  
  「閉嘴。」戰森寒旁若無人的拉扯著她,越過重重身影,進入前方氣派非凡的府邸。
  
  他的家,坐落在廬山外的城鎮裡,是附近最大的一戶世族。
  
  「大少爺,你總算知道回來了。」幾位女性長輩站在門內的庭院中,一副恭候多時的樣子。
  
  戰森寒朝她們略微點頭示意後,直接抓出身後的尤柔希,像貢獻禮品一樣,說道:「我娶的妻。」
  
  長輩們目瞪口呆,又驚又惱的,「你啥時候成親的,怎麼不回家辦喜事?」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騰王曉得嗎?」
  
  「你綁著你妻子做啥?端午節包粽子也不會綁成這樣呀!」
  
  「嗚嗚……」尤柔希彷彿見到了一線曙光,心酸的哭著,朝那些正在聲討戰森寒的長輩們撲了過去,「幾位夫人,求求你們替奴家作主呀!」
  
  戰森寒立即拉著她脖子上的繩索,讓她撲到一半又反彈回他懷中。
  
  尤柔希被他環抱住的瞬間,渾身僵硬,好不容易擠出的眼淚也凍結了,生怕這個肆意妄為的男人又會隨手輕薄她給旁人觀賞。
  
  「她很狡猾。」戰森寒抱住妻子顫巍巍的嬌軀,很有先見之明的警告長輩們一句,「少聽她胡言亂語。」
  
  尤柔希氣憤得怒火狂燃,失去理智的大喊:「我要離緣,我要休夫,我受到折磨,我受到屈辱!我要回娘家!」
  
  偌大的豪門府邸,霎時陷入寂靜。
  
  半晌,戰森寒微微低頭,嘴唇貼近妻子的耳朵,提醒,「賠禮,要還嗎?」
  
  他戲謔似的語調沒了往常的冷意,伴著他口中散發出的柔暖氣息,拂過尤柔希敏感的耳際。
  
  她遭到挑逗一般,當即滿面通紅,呼吸大亂。
  
  「我先回房休息。」戰森寒無意與久別的家人攀談,拉著窘迫無助的妻子回到他的寢室。
  
  一進室內,盡頭處的大床令尤柔希驚慌得轉身想跑,奈何丈夫的身軀比牆壁還結實的抵擋住她所有的退路。
  
  她只能任由他一步步帶上寬敞的床榻。
  
  「你今天不准亂來了!」坐到床邊,她底氣不足的叫。
  
  這幾天,她總是衝動的想從戰森寒身邊逃開,甚至願意為此暫停復仇大計,只求一個自由。
  
  可是,他盯著她比釘棺材還用力,致使她的行動往往以失敗告終,並且事後,還會不擇手段的「懲罰」她。
  
  那種懲罰……尤柔希稍微回憶,馬上羞得無地自容,衣裳下的每一寸肌膚依然感受得到被他「懲罰」過的熾熱溫度。
  
  在兩人日夜纏鬥中,他們也從南昌來到了廬山,而每一次脫身未遂的尤柔希,身上的繩索都要多上一條。
  
  事到如今,她逃跑──爭取自由的慾望,已被他消滅得不剩殘餘。
  
  「我已進你家門,無處可逃了,為什麼還要懲罰我?」在丈夫的吻封鎖自己的唇瓣之前,尤柔希振作士氣的質問。
  
  「前債未清。」
  
  她逃跑的次數目前還在他施行「懲罰」的次數之上。
  
  夜未至,緊閉的寢室內芙容帳暖、被翻紅浪……
  
  許久,突然爆出一聲嬌斥,「你房裡多久沒打掃了,怎麼灰塵這麼多?」
  
  呸呸!害她吃了滿嘴的灰,呸呸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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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5 00:52: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把欠他的債還清?
  
  他要她還的又只是「皮肉債」而已嗎?
  
  尤柔希渾身泛紅,氣息紊亂,四肢無力,懶散的躺在床上,用棉被將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好像襁褓裡的小嬰兒,只會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眸子想東想西,想亂了一顆心。
  
  至於曾經最在意的宮瑾和最想要的自由,反而都遺忘了。
  
  她的相公一早就起身練功,給她送了早飯後,又去和家人寒暄……尤柔希不厭其煩的想像著他寒暄的樣子,怎麼也想不出誰能令他健談一點,開朗一些?
  
  成親以來,她只聽過一次──他說話有超出十個字。他對他三妹也是一樣冷淡嗎?會不會在她不曉得的過往之中,他也能開懷大笑,對某個特別的人展現出溫柔多情的一面?
  
  ……想著想著,柔希品嚐到了酸楚的滋味。
  
  她有點不甘願的咬了咬棉被。厘不清為了什麼,她好想成為戰森寒心目中最特殊的存在,超過他二弟,超過他三妹;如此一來,她也能安心的做他的妻,不再想著離開,不會再有委屈不平。
  
  「你還不起身?」無聲進門的男人開了腔。
  
  尤柔希驚醒似的望去,只見戰森寒站在門邊。
  
  他眼中,迷迷糊糊的妻子懶惰得像個賴皮的孩子。
  
  以往她還會積極巴結他,前後伺候,獻媚逢迎。
  
  如今撕破了臉,她連好臉色都懶得裝了,整天就會想著怎麼逃跑,跑之前還要向他伸出邪惡的第三隻手,偷足逃亡的盤纏好上路……
  
  這樣不安分的女人真是個燙手的麻煩!
  
  可他尚未動過離異的念頭,她卻一進他家門就高喊著要休夫。
  
  她對他到底還有什麼不滿的,她不認為他已經相當包容她了嗎?
  
  「我起身做什麼,一穿上衣裳又會被你綁得像粽子。」尤柔希賭氣的噘起嘴,頂撞了戰森寒一句。
  
  他盯住她的嘴唇,水嫩嫩的像在索取他的憐惜。「不會再綁你了。」
  
  「啥?」她不確定的眨眨眼。
  
  「你再逃,就打斷你的腿。」
  
  「呀!」這不是比捆綁她還惡霸嗎?
  
  戰森寒冷冰冰的態度使尤柔希分辨不出他的警告是真是假。
  
  片刻後,他又道:「中午隨我去正廳用餐。」
  
  「……為什麼?」進他家門後,她一直萎靡在床上任他「折磨」和照顧,不插手他家任何事,也從未與他家人私下相處。
  
  「家人要與你談話。」
  
  「談什麼?」尤柔希有點彷徨。「他們是不是仍記得我進門當天說要和你離緣的事?」
  
  戰森寒回她一個「何必多問」的眼神。
  
  尤柔希有點不安,失去爹娘的她很容易對長輩產生孺慕之情,生怕被長者討厭。「他們有責怪我嗎?」
  
  「他們當你是受害者。」
  
  「受害?」她愣住了,聽出戰森寒冷漠的語調暗藏一絲火氣。
  
  柔希思索了一番,猜測著那些見她一進門就哭得淒慘的長輩,定是以為戰森寒把她虐得多麼淒慘。這幾天他在長輩面前一定耳根子不清淨,受盡數落吧?
  
  「嘿嘿~~相公,你挨罵啦?」
  
  她幸災樂禍的目光令戰森寒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他走到床邊,把她吃完扔在地上的碗筷整理乾淨。
  
  尤柔希以為他還在生氣,悶悶不樂的辯道:「原本就是你不好,哪有做丈夫的像你這麼無情的,不喜歡我不哄我開心就算了,還老是把我放在你二弟之後,這樣能怪我想離開嗎?」
  
  她抱怨似的話散發出一股酸味,而她甚至還沒提起他三妹。
  
  她不敢提,只怕一說,他會冷冷的回她一句──
  
  你不配與我三妹相提並論。
  
  「你是你,二弟是二弟。」戰森寒感覺到妻子的情緒陡然低落,卻不知是他的冷淡影響了她一顆心彷徨無助。
  
  「我知道,我是生孩子用的,他是兄弟……」尤柔希不高興的瞪他一眼。
  
  他無愧的承受了。
  
  男婚女嫁,年紀大了,誰也拖延不得,他總要成親,延續後代給家族交代,因為娶的不是最愛的三妹,那任何一個女人……只要不給他惹麻煩,是誰也無所謂了。
  
  除了三妹,其餘的女子在他心目中,只是一個隨時可以用來排解慾望的工具,沒別的意義。
  
  他的妻,不會有什麼不同。
  
  戰森寒無動於衷的態度使床上的女人更加不愉快了。
  
  「相公,有沒有一天我會比宮瑾還重要?」
  
  他疑惑的瞥她一眼,看不出她的疑問有何用意,只知道她是那麼在意二弟,於是隨口答道:「別想。」
  
  他可不想落她口實,有朝一日幫她去對付二弟。
  
  「你……」難以形容的委屈怨尤在尤柔希心窩翻騰著。
  
  即使她沒有任何理由去怨戰森寒,他偏袒他二弟並沒錯,可是,連他二弟都比她重要,身為妻子的她要如何才能超越他喜歡的那個女人?
  
  尤柔希苦悶得想哭。在戰森寒的心目中,她連宮瑾都比不上,她還傻傻的期待戰森寒遲早會愛她。
  
  她為自己有過的期待感到羞恥。
  
  「相公……」尤柔希不斷的告訴自己,她也不要愛他。「你已經失去利用的價值了,我一定會從你身邊逃開,去找宮瑾,你的二弟。」
  
  她負氣的說著,把宛如挑戰的宣言說得像情話一樣動聽,柔軟的嗓音含著誘惑人的語調,嬌媚無比。
  
  戰森寒蹙眉,正欲發作,卻發現她假笑的面孔故作堅強,洩漏出許許多多藏不住的落寞。
  
  沒來由的,他心一軟,放棄教訓她。
  
  一直以來他最反感的就是愛惹麻煩的女人,而他的妻子,正是個中好手;但他卻一次次為她忍讓,不計較她的麻煩。
  
  「別惹我,女人。」
  
  「我叫尤柔希!」成親以來,從沒喚過一聲她的名……尤柔希又抓住了戰森寒一條罪狀,她火大的繃緊臉皮,怒目相對。
  
  她從不知道他已為她收斂了許多脾氣,盡量忍讓;一如他從不知道,她的落寞使她有了弱點,只須一些真情就能把她的心攻陷。
  
  ***
  
  他果然對年長的女性沒轍……
  
  尤柔希坐在正廳的圓桌旁,愜意的聽著在座的長輩數落戰森寒的種種不是,又勸她不要嫌棄他,忘了休夫的念頭。
  
  儘管戰森寒面色不佳,但在長輩的淚眼下也不能回嘴,每次起身要離開,長輩們就掩面欲哭,他只能認命的坐著任憑指責。
  
  尤柔希心中暗爽,時不時的附和長輩們幾句,加油添醋的說戰森寒對她如何不好,投訴到最激動人心之際──
  
  長輩們突然話鋒一轉,開始維護戰森寒了。
  
  「我們森寒雖然脾性冷淡了點,卻不會拈花惹草,絕對是個忠心耿耿的好夫婿。」
  
  廢話,他另有所愛了,除了他三妹,其餘女人皆糞上,包括她尤柔希。這可真是忠心耿耿,是對他三妹,不是她!
  
  「再說,我們戰家好歹是個體面的世族,不敢許你榮華富貴,但也絕不會虧待你。」
  
  去,有權有勢了不起?有戰森寒這種只會跟人結怨結仇的人在,最後必定搞得身敗名裂還要拖累一家大小呢!
  
  「柔希,以你的家世而言,嫁給我們家孩子算星局攀了,或許這話你不愛聽,可事實就是事實。」
  
  「你要珍惜這難能可貴的緣分,並且改改你的冒失,哪有人一進夫家大門就喊著要離的呢?」
  
  「森寒綁著你是不對,但女人家寧可自己顏面盡失也不能讓夫君丟臉,明白嗎?」
  
  「何況你的行為還會讓人質疑你親人對你的教養,以後記得謹言慎行啊!」
  
  尤柔希呆住了,轉頭看著與世無爭的戰森寒,不明白怎麼風向一變,身邊幾張喋喋不休的嘴開始批鬥起她了?
  
  「相公,你是不是累了?要回房休息了?」她趕緊搬救兵,也不管兩人目前的交情不太好,急切的抓住戰森寒當脫逃的借口。
  
  他冷目一掃,看她窘迫,不知怎的心情大好,回道:「不,我還想聽。」
  
  尤柔希瞪大雙眸,嫵媚的臉蛋堆積著哀怨,好似一隻被人欺凌的小花貓,無力反抗,可憐得不得了。那憨態,奇異的扯動戰森寒的心弦。
  
  「柔希,你識不識字,我們手上有幾本講『婦德』的書,你識字就拿去看看,不識字,我們就慢慢教到你懂了為止。」
  
  「……」她這是到了第幾層地獄?尤柔希被說得一肚子火,忍不住反擊道:「請問可有在講『夫德』的書籍,也讓我相公瞧瞧?」
  
  戰家長輩們一聽,紛紛冷笑。
  
  「我們家森寒還不夠好嗎?」
  
  「奴家只是聽江湖傳聞,說了一些會令人『鬼哭神泣』的事罷了。」去,少跟她裝蒜,有著「鬼哭神泣」外號的戰森寒能好到哪去?
  
  「那佛祖夠好吧?菩薩夠慈悲吧?柔希難道能嫁給他們?」
  
  「這人和神佛當然是不同的……」
  
  「既然你也曉得人不是神佛,難免就有缺陷,你要我們家森寒完美到什麼程度?即便他做到了,那又豈是凡俗女子可匹配的?」這番話的意思就是戰森寒再壞,也配得上尤柔希了。
  
  尤柔希向來是好辯的,如今遇上長輩們幾張利嘴,卻只有鎩羽而歸的份。
  
  「柔希,你今後跟我們時常去山上的廟裡聽課,陶冶心性。」
  
  她受不了了……尤柔希悲慘的看著戰森寒。
  
  「夠了,我會管她。」他終於大發慈悲的開口,打斷長輩們的話。
  
  尤柔希抬起眸子,眸中流轉著一絲感激之情。
  
  「森寒你別插手,女人家若不管教好,可不能好好陪伴你一生。」
  
  「這一生,只能是她。」戰森寒冷漠的回覆。他不想再娶別的女人。
  
  雖然尤柔希很麻煩,但已經忍耐了那麼久,他想他能習慣的,然後這輩子就她這個妻子了。
  
  即使他不會愛她,他也得有個人陪伴,那個人,他決定是她。
  
  因為,他能忍受她,卻想像不出他能否忍受別的女人?
  
  戰森寒的宣告猶如一份承諾。
  
  尤柔希遲鈍的意識到,他的承諾對她,對他的家族,對她在這個家的地位都萬分重要。
  
  「為什麼要這麼早下定論?」尤柔希顧不得身旁的長輩在端詳,傻傻的問著戰森寒,「你又不喜歡我,若找機會和我分了,說不定你能找到更好的……啊!」
  
  她說著,忽然想起什麼,一聲短促的低呼過後,她有些喪氣的笑了。
  
  「我忘了。」尤柔希低下頭,顧不得長輩豎起耳朵聆聽,鬱悶道:「除了你三妹,天下女人都是一樣的,再好的,不是她就沒意義吧?」
  
  戰森寒一怔。
  
  眾人隨即陷入尷尬之中,身為戰森寒的家人,她們都曉得戰森寒對結義妹妹的情意。
  
  「失禮了。」尤柔希優雅的起身,打破突然降臨的靜默,不再多言,昂首挺胸的走出正廳。
  
  廳外,院子裡滿地的落葉帶給她形容不出的蕭瑟感。
  
  她很清楚戰森寒不愛她,為何還有所期待?
  
  他是那麼的不好,她又不是不理解,為何還要遲疑著不離開?
  
  每一次逃跑,每一次被他抓回,一遞遍的,他像是抓住了她的心,使她有所依戀。
  
  尤柔希惆悵的走進落葉之中,無助的發現自己已被戰森寒害得失去逃離的力氣了。
  
  那個男人冷漠如冰,卻與她親密至極,日日夜夜在身旁,侵佔著她的心,讓她哭讓她笑,讓她想去愛……期待著得到他的回應。
  
  尤柔希走到院子外,悵然若失的坐在不乾淨的地上,低頭歎氣。
  
  「起來。」冷冰冰的命令不期然響起。
  
  尤柔希霍然抬頭,瞪著映進眼中的戰森寒。
  
  一見到他,她所有的心煩意亂都平息了,只顧著全心全意的注視他。
  
  他與她對望著,看到她眼裡複雜的情思,滿滿的,全針對他。
  
  他胸口微微緊抽了一下,不由自主的俯身,把神色迷亂的尤柔希抱起,走向兩人的寢房。
  
  「你別管我。」在他懷裡,她找回嗓音,心又為他發燙了。
  
  「你是我的妻。」他不能不管。
  
  尤柔希笑了笑,笑容有點悲傷。
  
  ***
  
  一個人生著悶氣,沒人會在意,更沒人會哄她開心……嫁人以後,怎麼都不快活,好像跳到火坑裡,不僅願望沒達成,連自由也失去了,耳邊淨是夫家的長輩勸告她「循規蹈矩,恪守禮教」的話語。
  
  尤柔希很鬱悶,嫵媚的臉蛋滿是愁緒,獨自鎖在房裡。
  
  雖然戰森寒不會逗她開心,但只要她覺得鬱悶,躲在屋中不出門,他不管在忙些什麼事都會先擱置一旁,回房陪她。即使不會和她多說幾句話,起碼他也不再冷落她了。
  
  今天照樣很鬱悶的尤柔希,一如既往的關在房裡,搬著椅子守在門後,聽著室外的動靜,滿是期盼的等著戰森寒接近。
  
  只要他多給她一點耐性與關懷,她就會開心得忘記他的冷漠,再次幻想著兩人能夠成為恩愛的夫妻……
  
  在每個親密的夜裡,只要把他抱緊,她就不覺得孤單,甚至不在意他另有所愛。他的轉變給了她勇氣去剷除他心裡的那個影子,期待他只屬於她。
  
  漸漸的,她心目中最重要的宮瑾,已被戰森寒所取代。
  
  「叩。」敲門聲陡然一響。
  
  尤柔希神思一斷,回過神。
  
  「誰?」會禮貌的敲門示意,來人肯定不是她的相公,尤柔希暗暗祈禱,別是那幾個牙尖嘴利的長輩又來騷擾。
  
  門外,一個下人報了姓名。
  
  「進來。」尤柔希歎了一口氣,無力的移開椅子,見到一個年輕的丫鬟端著茶點進門。
  
  「少夫人。」丫鬟親切的笑。
  
  自尤柔希隨夫進門以來,一直是這個貼心的小丫頭負責伺候她的起居。
  
  「你可曉得我相公此刻在哪兒?」尤柔希用漫不經心的態度問著丫鬟。今天她等了好久,他都沒來陪她。
  
  「曉得,大少爺在練功房裡。」
  
  「哦……這個時辰在練功嗎?」以後她得記住了,不在這個時候苦等。
  
  「少夫人急著見大少爺嗎?」丫鬟準備隨時為尤柔希叫人去。
  
  「這……」她有點遲疑。「萬一路上遇見幾位老夫人……」尤柔希怕極了那幾個長輩。
  
  「呵呵!少夫人不用擔心。這些天少夫人如此嫻靜,沒再說著要離開的話,想必幾位老夫人也放心,不會繼續為難少夫人了。」
  
  「誰說我不離開了?」尤柔希底氣不足的反駁。如此輕易被戰家大小收服,她似乎太窩囊了。
  
  丫鬟聽尤柔希這麼一說,面色大變。「少夫人不是和大少爺相處得挺融洽,怎麼還想著要走?」
  
  「嗯……也不是非常融洽。」與戰森寒在一起,她時常身不由己,被他牽制得好像個傀儡。譬如此刻,他不回來陪她,她就想著立即到他身邊去。
  
  明明兩人夜夜同床共枕,她仍覺得不夠親密,還想要他更多的關注,最好是片刻不離的與他纏在一起,直到他心裡把她擺在第一。
  
  她真是被戰森寒害慘了,慘到不想放棄,越來越渴望他的心。尤柔希傷神的磨了磨牙。
  
  「少夫人……」丫鬟在心神不寧的尤柔希耳邊輕聲說著。
  
  「啥?」她沒聽清楚。
  
  丫鬟有點慌張,低頭細語道:「請……請少夫人……千萬別走。」
  
  這是什麼話?尤柔希愕然,「我又沒說馬上要離開了。我只是還在考慮當中,對,也得考慮考慮!」
  
  丫鬟抬起焦慮的臉蛋,看了她一眼。
  
  尤柔希被丫鬟看得心緒不定,「出什麼事了?」
  
  丫鬟為難道:「這些話本不該由我這婢女說的,請少夫人別責怪。」
  
  「你在擔心我──拋棄我相公?」尤柔希猜測,有些哭笑不得。戰家的主僕一屋子人,大概都知道她一進門就吵著要分離的事,都對她心懷疑慮吧?
  
  尤柔希開始反省,自己是否太放肆了?
  
  丫鬟一下子搖頭,一下子又點頭,望著尤柔希,沒敢再說話。
  
  「我看起來是不是……不快樂?」尤柔希拿起一支筷子,戳著桌面盤子上的糕點,不停的糟蹋食物。
  
  丫鬟在她的逼視下,困難的點頭。
  
  尤柔希垂頭喪氣了。「……所有人都看出來我和他不會長久嗎?」
  
  「這──不是的,少夫人如此喜歡大少爺,大少爺一定會珍惜的──」
  
  「胡說!」尤柔希大聲截斷丫鬟的話,拍桌子,直挺挺的站了起來。「哪只眼睛看到我什麼如此喜歡的呀?」
  
  「沒,誰也沒看見。」丫鬟急忙退到門口,準備隨時逃命。
  
  尤柔希面紅如血,氣急敗壞的,好半天才平靜下來,像受到挫折似的哀歎出聲。
  
  在外人眼裡,她是陷得比較深的那一個嗎?她自己怎麼沒發覺呢?她真的喜歡那個冷冰冰的男人嗎?
  
  尤柔希猛烈的搖頭。誰會在乎他,絕對是誤解,誤解!
  
  「你過來。」尤柔希一臉陰鬱,朝躲到遠處的丫鬟招手。
  
  對方含淚一步步湊了過去,表情有著英勇就義般的壯烈。
  
  「你們為何要煩惱我的去留?就算少了我,家中長輩自會給你們大少爺另尋妻妾吧?」尤柔希冷靜的問著,然而一想到若是她前腳離去,戰家後腳就送上別的女人給戰森寒享用,她又會氣血翻湧,怒不可遏!
  
  小丫鬟似乎被問到憂傷處,難過的飲泣道:「倘若有人肯嫁大少爺就好了,但大少爺的風評實在嚇人,尋常人家的閨女根本不敢嫁他。」
  
  尤柔希愣了片刻,這才回憶起來,戰森寒在江湖上出名的原因,不只是他到處挑戰武林高手,更主要的是他對仇敵向來趕盡殺絕,被他打敗的人之中,有人不甘的想要暗殺他,結果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斬草除根了。
  
  他雖不會主動傷人,卻對送上門來找死的毫不留情。因此,他的沒人性比他戰無不勝的武藝更出名。
  
  小丫鬟也在回憶著各種關於戰森寒的傳言,忍不住哭了出聲,「二老夫人說了,少夫人您要是走了,就從我們幾個丫鬟裡選一兩個給大少爺當侍妾,我們簽下了死契,終生都是戰家的下人,不能拒絕的……嗚嗚嗚……」
  
  尤柔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小丫鬟是怕跌進火坑裡,才可憐兮兮的乞求她繼續待在坑裡別起身讓位呀!
  
  真是世態炎涼……
  
  尤柔希無語了,摸摸丫鬟的頭,丟下手帕讓她擦眼淚,自己慢步走出寢室,朝練功房前進。
  
  她沒想到自己去找戰森寒有多丟臉,只想到在他冷漠無情的傳言裡,她是唯一的例外。
  
  他寬恕過的,縱容過的,忍讓過的,只有她。這教她如何不期待與他的未來?
  
  戰家的府邸比典型的世家大宅還要華貴,堂、祠、廳、閣、館、樓、廟,無所不有,後花園裡美輪美奐的亭台湖水更是秀麗得猶如仙境,若說此處是民間的皇宮也毫不誇大。
  
  只是太大了,容易讓人迷路。
  
  尤柔希在彎彎曲曲的廊道上九拐十八彎的,走得兩腳發酸,問了十幾位路過的下人,好不容易才找到練功房。
  
  遠遠的,她便感覺到戰森寒的冷冽氣息在周圍擴散,那是一個武者不讓旁人接近的警告。
  
  在那強盛的氣勢覆蓋之下,練功房外無人看守。
  
  尤柔希斂起自身的氣息,悄悄接近,在半敞的門口探頭一看──
  
  房中,戰森寒光裸著上半身,汗滴佈滿他結實的肌理,在蜜色的肌膚留下惑人的痕跡。
  
  尤柔希猛地回身,手抓著衣襟,調勻呼吸。
  
  平時兩人親熱之際,她只顧著害羞,根本沒餘裕欣賞他的模樣,現下一看才發現自家夫婿令她臉紅心跳的能力,隨時都能擊潰她。
  
  房裡,傳出戰森寒揮劍破風的聲響……
  
  一聲聲拉扯著她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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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5 00:53:0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一顆心蕩漾不定的,從沒為了誰如此混亂……尤柔希時而顰眉,時而傻笑,片刻之後,忍不住又偷偷探頭,注視戰森寒的身影。
  
  看他練劍,目光隨著他的舉手投足流轉,專注的眼裡漸漸匯聚著她自己都沒察覺的迷戀。
  
  她移不開停在他身上的視線,於是說服自己,不是他吸引了她,而是他劍法太精妙……
  
  假如她能向他偷師學藝,武功達到他的境界,將來對付宮瑾應該會更加輕鬆吧?
  
  突如其來的念頭在尤柔希的腦海裡紮了根,她動了動心思,繼續說服自己,找到一個留在戰森寒身邊的好借口。
  
  一個不會令她感到羞恥的借口……
  
  她不想走了,也不需要他的維護,只要向他學藝,擁有與他相等的武功,將來憑著無敵的身手還怕對付不了宮瑾?
  
  尤柔希越想越美妙,傻傻的笑出聲來,她家相公還是有許多用途的,只要她用心挖掘……
  
  正在這時,戰森寒無聲無息的到了門口,見尤柔希傻笑的樣子帶著一點邪惡氣息,不由得想歎氣。
  
  「你有何事?」戰森寒出其不意的問。
  
  尤柔希被陡然逼近的質問嚇得驚呼出聲,水汪汪的眸子盯著他看,眸中藏著一許少有的羞怯。
  
  他時常留意她的表情,卻從未深究過她每一種喜怒哀樂的背後藏著什麼樣的心事。
  
  此刻,她紊亂的氣息一點點漫開來,縈繞著他,而她柔媚的目光也慢慢的纏住了他的身體,終於,她引起了他難得的好奇──好奇她正在想什麼,竟讓她嫵媚的臉紅得如同熟透的果子。
  
  「你病了?」他問,懷疑她是不是正在發熱?
  
  「你才有病……先把衣裳穿上。」尤柔希的嗓音有點啞。
  
  「你又不是沒看過。」何必裝羞澀。
  
  「萬一有人經過呢?」被一些雲英未嫁的小丫鬟見到就不好了,她可不要有人覬覦她的相公。
  
  「沒人敢接近。」除了她。
  
  「你怎麼一點都不聽我的話……」
  
  「嫁夫從夫。」該聽話的是她。
  
  尤柔希哀歎,鬱悶道:「你是不是認為我不乖,不聽話,不守婦道,不是個好妻子?」
  
  他完全不否認。
  
  「既然如此,你可以休了我呀!」何必留住她,害她得意忘形。
  
  「費事。」他只需要一個心無雜念只屬於他,不會背叛,不會搗亂的女人即可,懶得換。
  
  戰森寒不會反省他的想法有多麼自私,可他的妻子會計較。
  
  「我要是惹是生非,你就會和我離緣嗎?」她無端的萌生出大鬧一場的衝動,去測試他縱容她的底線。
  
  「我會懲罰你。」不會如她所願休了她,那太便宜她了,留在身邊管教一輩子才是明智之舉。
  
  何況有她陪伴的這些日子裡,他已習慣了她,就算她是那麼麻煩,他也不想回到從前一個人的孤單。
  
  尤柔希無力的蹲到地上,從戰森寒冷漠的神情裡,她看不到他對她其實有一些眷戀:然而,他說什麼也不會放棄她的態度,又令她頗為滿意。
  
  「如果不做壞事,我好悶的……」尤柔希邊抓著他的長褲下擺把玩,邊仰望著他,別有所求道:「要不,你教我武功啊?」
  
  「我的招數不適合女子。」他練的路數剛勁威猛,破壞力強,男人練來有強身健體之效,女人練來就傷神折壽了。
  
  尤柔希不在意的道:「我曉得,我看過你出招的,其實我的武功是我婆婆教的,你瞧她的老態有七八十歲的樣子吧?其實她還不到六十歲呢!」
  
  這麼說來,戰森寒明白了她的婆婆所學的也是違背女人體質的陽剛武術。
  
  「你不怕?」他俯視妻子嫵媚的容顏。他所認識的女人沒有一個不愛美的,而她所習的武藝將促進她的衰老。
  
  「除了婆婆,沒人教我,當初為了報仇,什麼都不管了。」
  
  「如今你也不必學。」乖乖在家生孩子就好。
  
  尤柔希眼角微微抽搐著,彷彿聽得見戰森寒沒說出口的一些更輕蔑女人的話語。
  
  她再三的隱忍怒氣,攤攤手,以一種身不由己的口吻道:「若不找事情做,做些我喜歡的事,我會很寂寞的,一時空虛之下,我也許會找點麻煩、闖些禍……相
  
  公,你確定不滿足我的需求嗎?」
  
  面對這種幼稚兼無賴的威脅,應當置之不理的戰森寒卻沒辦法漠視,他相信他的妻子絕對會言出必行。
  
  尤柔希看他沒啥反應,火上澆油道:「你家幾個年輕的長工生得真不錯,說不定我太寂寞了,會去勾引人家喔~~」
  
  她不怕死的笑了,才笑出一聲,整個人已經讓戰森寒提了起來。
  
  他那張威儀天成的臉本就充滿迫人的力量,眼下更像是凶神惡煞一樣陰冷,不管皮相再怎麼英俊,那雙冰寒如利刃的眸子直盯著尤柔希,足以剝奪她的勇氣,不敢再挑釁他。
  
  「我……說笑的……」她艱難的呼吸,原有的決心都被他冰冷的眼神摧毀了,更遑論去計較他的態度。
  
  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卻要求妻子不能三心二意,別說讓她去關注別人了,就連她要恨誰、討厭誰,他都不允許。戰森寒仍不覺得他的想法蠻橫又霸道。
  
  「下不為例。」他放開妻子,冷冷的警告。
  
  她慢慢的滑落在地,死命的忍住怒火與委屈……反正他就是這個德行,她一時半刻的也拿他沒轍。
  
  以後再設法折騰他!
  
  「相公,我會乖乖聽你的,這樣你多陪陪我、教我武功,好不好?」尤柔希吞下憤恨,僵硬的臉蛋堆砌出嫵媚的笑。
  
  他俯視她,輕易的發現她的笑臉有多麼虛假,他不喜歡她弄虛作假,寧願看見的是她最糟糕的一面,只要那是真實的……
  
  「教我,相公。」尤柔希抱住戰森寒的腿,心裡在咒罵,表面上撒嬌的哀求。
  
  忽然,他的手掌覆蓋住她的面容,她一怔,感覺到他輕撫著她的臉頰。她有些癢,縮起脖子,像隻貓兒顫了顫。
  
  「相公?」
  
  她迷惑的眨眼,半噘的唇引誘著他……
  
  「相公~~答應我嘛!」尤柔希放肆的雙手往上攀,半環半繞住他的腰。
  
  「別扯。」他拉緊腰帶,免得被她扯下來。
  
  「相公,聽我的話啦!」尤柔希得寸進尺的要求。
  
  只要他稍有猶豫,她就會乘機進攻:只要他退讓一步,她就會前進十步讓他退無可退……
  
  戰森寒從沒被人如此需索,也沒遇過像尤柔希這樣鍥而不捨,有膽子惹他生氣,又有臉裝得若無其事與他親近……這樣一個女人,她的心機有多深,留她在身邊有多危險?
  
  他頭痛的發現,當他持續不斷的為她讓步的時候,他也陷進不可自拔的深淵裡,再想剷除她已經太遲。
  
  「你真麻煩……」戰森寒拉起尤柔希,讓她柔若無骨的身子站穩。
  
  她故意趴在他身上,繼續哀求,「教我嘛!」
  
  這樣的哀求,他抗拒得了一次、兩次,等她糾纏到第十一次、十二次的時候,他也忍不住動搖了。
  
  不知不覺的,他陷得比他預計的還要深。
  
  「教你……並不好。」
  
  「好,好,哪裡會不好。」
  
  戰森寒頭更疼了。未來他得找些延年益壽的名貴藥材,用來滋補妻子的身體。「你得吃藥。」
  
  「吃什麼藥?」尤柔希呆呆的,沒聽說練武還得吃藥?
  
  「補藥。」
  
  「這個……」
  
  「那就算了。」
  
  「不,不能算,我吃,我什麼都聽你的,行吧?」
  
  「……」戰森寒無語。
  
  如果尤柔希真的能夠乖乖聽話,那麼他付出一些代價不算什麼……戰森寒很是勉強的點了點頭,答應了妻子的要求。只是,教她武功,又不願她因練武過度而早衰……他總覺得,自己的煩惱會愈來愈多。
  
  尤柔希見他同意,大聲歡呼,轉身背對他時笑容一凝,滿面陰狠。
  
  宮瑾,給我等著!
  
  戰森寒隨口警告道:「別想用來對付二弟。」
  
  尤柔希心跳一亂,急忙轉頭歡笑──
  
  「相公,您放心吧!」她答應他的一切,全部都不會履行!
  
  她才不要乖乖的任他擺佈,窩囊的當個不受寵愛的妻子,一輩子不能翻身,這不是她要的將來!
  
  她要的是積極的學藝,為了日後對付宮瑾,然後暗中儲藏私房錢,當日後追殺宮瑾的盤纏。
  
  無論她多麼在意戰森寒,也不把仇視宮瑾的終生大事給擱置了。
  
  「嘿嘿,相公,請多關照啦!」尤柔希笑著走進練功房。
  
  只是,不管她笑得多麼高興,表現得多麼興致昂揚,心裡還是有些冰涼,一點都不溫暖,似乎有些空洞……
  
  縱然有一天她的目的都達到了,可是,只要想到戰森寒永遠冷冰冰的態度,她的心就像被打穿了一個缺口,永遠也填補不滿。
  
  陽光穿透門窗,在房中灑落一層金盼,也為她家相公的軀體覆上柔暖的溫度。
  
  他側對著她的臉,被那柔和的光線照耀得彷彿冰冷盡褪,溫柔似水。
  
  尤柔希凝視他許久,許久才確定那溫柔似水是不可能實現的錯覺……
  
  霎時她哀傷的領悟到,這個男人早就取代宮瑾,成為她最無法擱置的終生大事。
  
  ***
  
  每天早上,一同起床,與妻子進食,任她積極的為他穿衣梳發。接著,兩人前往練功房,他教她習武又盡量不讓她勞累傷神,她陪他關在屋子裡一個上午,直到用午膳了才一同離開。
  
  每天下午,家裡各房長輩會把她帶走,等用晚膳之際,兩人才會再見面。
  
  她完全佔據了他的生活重心,時時刻刻……
  
  可是,戰森寒發現尤柔希變乖巧了,一如當初離家隨他入關,前往騰王府時,她是那麼的安分,任勞任怨,不亂使性子,不隨便流露出她最坦率的情緒。
  
  這種安分反而令他不放心。
  
  也許是他已習慣她的懶惰,她的小心眼,她的壞脾氣,看著她又變回當初那樣老實,那樣溫順,那樣積極……戰森寒竟覺得突兀,不適應。
  
  「相公,你回來了呀?」打開寢室大門的尤柔希露出笑臉。
  
  正在門外發怔的戰森寒回過神,踏入房裡。
  
  寢室內滿足她的衣物。
  
  「你姑姑嬸嬸幫我在布莊買的新衣都送來了。」
  
  她一說,他才發現她此刻穿的衣裙不像往常那麼粗糙,但更令他在意的是,她口中的「你我」之分。
  
  顯然她不把他的家人當成自己人。
  
  「你說這件、這件,還有這個……哪一件好看?」尤柔希沒察覺到戰森寒注視她的眼神不太尋常,兀自拿起衣裳在身上比來比去,一邊詢問他的意見。
  
  長輩們沒有給她做太鮮艷奪目的服飾,送她的衣裳都是莊重典雅的款式,顏色也以素白、天藍,鵝黃為主。只是,越清淡的色調,穿到她身上越能襯托她的妖嬈與嫵媚。
  
  她真的很美,雖不如沈曼伶國色天香,但嬌媚與清麗的風情別具一格,極為誘人。
  
  「唉……」等了半天沒等到一句回答的尤柔希歎了氣。「我忘了你是世間最不解風情的男人。」
  
  大概除了他三妹以外,他根本沒心思管別的女人穿什麼衣裳好看……她無意識的暗中抱怨,卻也因為斤斤計較的思緒擰疼了心。
  
  「反正晚上都要脫掉……」
  
  「你說啥?」似乎聽見了什麼不得了的言論,尤柔希吃驚的瞪著戰森寒。
  
  他面無表情,手一扯,將她拉到懷裡,「別搗亂。」
  
  「我最近還不夠安分嗎?」她心虛的說,心虛的瞄著滿室的新衣和長輩送的值錢禮物,偷偷懷疑著,莫非他發現了她打算私下變賣掉這些物品的計畫?
  
  戰森寒自然不曉得妻子的打算,只是她表現得越安分就越有問題……現下只是刺探一句就激發了她的不安,更加應證了他的推測果然沒錯。
  
  「最後警告你一次。」他懶得和她起口舌之爭,事實如何,日後自會見分曉。假如她再亂來,他可不會輕易寬恕她。
  
  「假如我不小心犯了什麼錯呢?」尤柔希不得不問個清楚。
  
  「你將與鎖煉共度今生。」
  
  尤柔希聽得張口結舌,心漸漸的躁動起來……
  
  她從來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要她安分本就是件難事,再加上她家相公不苟言笑、翻臉無情的態度,要她避而不見忍辱負重就更困難了。
  
  「相公,我會很乖,很乖。」咬牙切齒的保證著,尤柔希深刻的感受到內心的叛逆衝動。
  
  雖然她明白戰森寒不好惹,但他高高在上的態度讓她心癢難耐,腦中充滿與他作對的念頭。
  
  縱使會萬劫不復,她也不能輕易就放他舒服!
  
  ***
  
  戌時一刻,天色昏沉,夕陽黯淡。
  
  在寢室邊上的另一間房內,戰森寒卸下衣裳,踏入寬大的水池裡沐浴。
  
  他剛剛鬆懈下來,就聽見門口有細微的動靜……仔細分辨,是他妻子的氣息在門外徘徊。
  
  「相公,」尤柔希也不敲門,大大方方捧著衣裳走進來,「給你。」
  
  戰森寒瞥去一眼。她把他的衣物抱走,留下一堆從未見過的新衣裳。
  
  「做什麼?」
  
  「我喜歡草綠色的,就請人幫你做了新衣,全部都是綠色的喔!」
  
  「丟掉。」他最討厭綠色,不需要新衣。
  
  「好。」尤柔希乖巧的回答,「聽話」的把他的舊衣裳全部拿去丟棄。
  
  戰森寒看她自顧自的關門離開,知道她是故意曲解他的命令。
  
  沐浴的心情全沒了,他起身,穿上她送來的新衣,秀麗而華美,完全不是他能接受的風格。
  
  最近她總是這麼做,不只換掉他的衣裳,他所有習慣使用的東西,她都有意去更換。她又在玩什麼把戲?
  
  戰森寒回到寢室,如他所預料,櫃子裡所有的衣裳全變成綠色的,鮮嫩蒼翠卻刺目無比。
  
  尤柔希適時回來,拍拍雙手,笑嘻嘻的問:「全部都丟掉了,相公,我很乖吧?」
  
  戰森寒拉過她的手臂,深沉的目光盯著她,無聲的警告她別再自做主張。
  
  尤柔希被他看得心悸,怕他生氣得動手,急忙縮起身子,示弱道:「不要打我。」
  
  戰森寒皺眉,「廢話。」
  
  她微微一震,抬頭打量他不悅的臉色,試探道:「你不會打我嗎?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會打我?」
  
  「你想做什麼?」
  
  她扭扭腰,突然踩了他一腳。當他吃痛鬆手之時,她乘機甩開他,跑到門口,鬼鬼祟祟的笑看他片刻,然後帶著很壞很邪魅的表情離開。
  
  戰森寒調勻呼吸,一口悶氣梗在咽喉。他不明白尤柔希最近是怎麼了?
  
  她對別人還是很和氣溫馴,也不曾惹事搗亂,就是每天都會找他麻煩。
  
  有時候咬他一口,有時候踢他一腳……她甚至故意留指甲,只為了在他身上留下明顯的傷痕。
  
  他自認相當配合她的各種需求了,為何她的表現依然如此不遜?
  
  「大少爺!」小廝的腳步聲接近了沉思中的戰森寒。
  
  他走出臥室。
  
  在昏暗的天色中,下人稟告道:「幾位夫人請您到花廳去。」
  
  戰森寒見下人面色古怪,多問了一句,「出事了?」
  
  「這個……方才少夫人跑著跑著不知怎麼拐傷了腳,正在讓大夫治療,好像少夫人另外有什麼事,需要您去一下。」
  
  那個女人又惹了什麼麻煩?戰森寒無聲的歎。妻子的存在,不僅腐蝕了他的諸多堅持,也把他的耐性鍛煉得強韌無比。
  
  他默默的隨著小廝來到花廳,只見家人個個歡喜的圍繞在尤柔希身旁,興高采烈的模樣好像她做了什麼值得稱頌的好事。
  
  「森寒,快過來。」長輩們一見到他,立即開心的宣佈,「大夫說柔希有身孕了,這真是個好消息!」
  
  戰森寒怔住,在人群包圍之中的尤柔希比他更震驚,那張嫵媚的容顏幾乎扭曲了,癡呆的表情就像一個傻子。
  
  「可惜還不曉得是男是女。」
  
  「大夫不是說都有兩個月了,無論是男是女,總之明年的今天家裡又要多一個人了。」
  
  「呵呵!真是件喜事呀!呃?柔希?怎麼暈過去了?」
  
  「快叫大夫回來!」
  
  在家人的嘈雜聲裡,戰森寒無力的走到花廳外。對於妻子懷孕的消息,他並不覺得高興,反而有點擔心……
  
  這下,她又會更加有恃無恐的「惹」他吧?
  
  ***
  
  尤柔希癡呆的躺在床上,癡呆的呻吟。
  
  從昏倒直至清醒,她除了發愣,就只會發出哀號,宛如一隻負傷的野獸。
  
  「吃飯。」戰森寒坐在床邊,目光順著滿室燭光的照耀,看著桌上的菜餚。
  
  「呀呀呀呀!」
  
  「說人話。」
  
  「嗚嗚嗚嗚!」
  
  「別無理取鬧!」被家人強迫著照顧妻子的戰森寒有點無奈。
  
  「你說我無理取鬧?」受到指責的尤柔希憑藉著怒氣找回意識。「你知不知道我有了你的孩子呀!」
  
  她的復仇大計因為身孕遭到強力的破壞與衝擊!
  
  「你是我的妻。」會孕育他的孩子是理所當然之事。
  
  「我不要啊!一旦懷孕了我怎麼逃跑啊?怎麼去找宮瑾呀?」雖然恢復意識但神智並不是很清醒的女人,漏了口風,不打自招。
  
  「你還想著二弟?」戰森寒語氣漸冷。
  
  尤柔希趕緊摀住嘴巴,翻過身裝死人。「啊!我累了,休息吧!」
  
  「今後你不用到練功房了。」他不會再教她武功。
  
  「那怎麼行!」她又馬上轉過身,大聲的反對。
  
  「你懷孕了。」
  
  尤柔希的手撫在平坦的肚皮上,完全感覺不到體內有另一個生命。她茫然的咬起手指,一些前所未有的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
  
  「如果……」她困惑的、不受控制的問著坐在一旁的男人,「如果我為你生下孩子,你是不是會站在我這邊,幫我對付宮瑾?」
  
  「你還不死心?」戰森寒微慍的語調顯露出強烈的不快。她的問題說明她至今仍惦記著二弟,這令他無法忍受。
  
  「你又沒恨過,你不會明白的,我也不需要你明白,我只要你告訴我,宮瑾和我,你維護誰?」
  
  當然是二弟!戰森寒毫不思索就要回答,但低垂的眸光觸及尤柔希水盈盈的無助眼睛,瞬間他腦海一片空白,除了她的身影想不到別的人。
  
  「說話呀!」男人的沉默助長了尤柔希的氣勢,她坐起身,抓住他一隻手搖晃起來。「我和宮瑾,你只能選一個!」
  
  「別瘋了。」兄弟和妻子又不能相提並論。
  
  「我不管,有他就沒我!」
  
  她討價還價的態度就像在和小妾爭寵的正房夫人──要求丈夫專情一致。戰森寒忽然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他冷硬如冰的天地,在尤柔希出現後,經常被攪得天翻地覆……
  
  「我誰也不幫。」再三思索後,戰森寒做出人生中又一次退讓──為她。
  
  尤柔希仍不滿意,追問:「那是什麼意思?我被宮瑾打你也不管?」
  
  「他不會打你。」
  
  「我不要聽你單方面的保證,我只問你的決定!說呀!不准逃避!」
  
  這女人真難纏,戰森寒很想撇開她不管,奈何她察覺出他的念頭,忙不迭的飛撲到他身上,不讓他離開。
  
  「我不會讓他傷你!」迫不得已,戰森寒繼續退讓。
  
  尤柔希的心情大好,再度逼問:「那要是我偶爾打他一下?傷他一點點?」
  
  「你沒機會。」他絕對不會讓她去見二弟。
  
  「我說過了,我不要聽你單方面的──」
  
  「我不會讓你傷他!」他斬釘截鐵道。
  
  尤柔希聞言,極不甘願的用腦袋撞擊他的肩膀。
  
  戰森寒手一伸,把她的腦袋按在胸膛上,感覺自己的妻子像是被人豢養的小玩物,任性又嬌氣,經常搗蛋做出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有時卻脆弱可憐的惹人疼惜。
  
  「你都不聽我的……」她不甘心的嘟囔。
  
  戰森寒靜默片刻,遲疑道:「若你保證不傷他。」
  
  「啊?」尤柔希驚奇了,在他懷裡抬頭,可惜只看得到他的下顎。「只要不傷他,其餘的什麼都能做嗎?可以欺負他?踐踏他?侮辱他?」
  
  她不可思議的問著,不敢相信戰森寒會繼續讓步。
  
  「別太過分。」他硬邦邦的語氣透露出一絲縱容。或許是受不了她的糾纏,或許是受不了她的委屈,他總會忍不住的盡量滿足她的要求。
  
  原本只是隨意問問,沒想到會得到意料之外的收穫。「相公,真的嗎?」尤柔希激動的抱住戰森寒的手。
  
  戰森寒不耐煩的將她按回床上,把桌上的晚餐端來,交給妻子碗筷,「多吃,少囉唆。」
  
  「相公~~雖然我偶爾會做點壞事,但我在你心目中還是比你二弟重要一點點的,對吧?」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尤柔希得意忘形的追問。
  
  如果戰森寒願意做她堅實的後盾,有這樣萬夫莫敵的幫手在,她要對付宮瑾自然輕輕鬆鬆,完全不必費吹灰之力!
  
  「你真煩。」戰森寒夾起飯團,往她滔滔不絕的嘴裡塞。
  
  「嗚──」她負氣的捶著他的胸膛,一下、兩下……力道越來越輕,被他餵著吃飯的嘴不自覺的配合,她忽然發現,兩人親密得無以復加。
  
  這不僅僅是肌膚相親的觸碰,每天相處之中都會有不少事,促使彼此留意對方,互相交心,互相重視。
  
  尤柔希的目光漸漸迷茫了,望著自己的夫婿,她異常的渴望他的溫柔,期盼他愛的人只有她。
  
  「相公……」
  
  戰森寒瞥了欲言又止的妻子一眼。
  
  最終,她搖搖頭,不再多說了,怕再說下去會得寸進尺,逼他忘掉他的三妹,要求他退讓得更多更遠。
  
  「不吃了。」推開他的手,她拉起被子躲避著,胸口悶悶的,很不幸的發現自己太在意戰森寒了。
  
  總是惦記他的不好,總是與他打打鬧鬧,總是想把另一個女人的身影從他心裡趕走……漸漸的,她就無法失去他了。
  
  這下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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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5 00:53: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尤柔希蜷曲著身子,撫著肚子,鬱悶的想著自己是否再也離不開戰森寒了?
  
  冷不防一陣冷風鑽入──
  
  戰森寒拉起她的被子,隨手丟開,讓她無處可藏。
  
  「喝藥。」
  
  「啥藥?」她不高興的瞪向他端著碗的手。
  
  「安胎。」
  
  尤柔希一聽,本就紊亂的心緒更加不安寧。
  
  「嗯……假如,我說……相公,我若是不想生孩子呢?」
  
  「你要打胎?」他陰冷的語調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這……」尤柔希無意識的搖頭,她是個珍惜性命與親屬的人,不會扼殺自己的骨肉。只是她總覺得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你想要什麼?」戰森寒察覺到她有心事。
  
  尤柔希噘了噘嘴。
  
  她想要他全心全意的愛她,幫她對付宮瑾,每天和她說話超過十個字……但是,她實在想不到該用什麼手段使他變成她期望的那樣。更讓她煩惱的是,這個男人就算達不到她的期望,甚至常讓她生氣,可她依然在乎他。
  
  尤柔希動了動腦筋,猶豫道:「要不你先答應我……」
  
  「你有過要求了。」他打斷她無止盡的需索。
  
  「啊?」尤柔希思索片刻,問:「你是說讓我欺負你二弟嗎?」
  
  他點頭,不打算再向她讓步了。
  
  「這樣不夠!」她拍打著床鋪,抬著水汪汪的眼眸,盯著他的檬子像在索討食物的小貓小狗。
  
  戰森寒有點抵抗不了,別開頭。
  
  他的舉動令她注意到他的動搖,尤柔希心裡發光,好像光明降臨一樣。戰森寒受不了她這種眼神和語氣嗎?
  
  她嘗試著再次使用撒嬌的神態和口吻,拉了拉他的衣袖,「相公,再答應我一件事嘛!」
  
  「……」
  
  「你不回答,我當你答應了。」
  
  「你要什麼?」
  
  「嘿嘿~~相公,你每天和我說話超過十個字好不好?」
  
  「有病。」
  
  「呀呀呀!」她提出的要求,是她所有盼望的事情當中最容易達成的一件了!「不答應我就搗蛋!」
  
  「瘋了。」他懶得理她,要離開,卻被她猛然一撲抱住腰身,走不了了。「放手!」
  
  「不答應我就不吃飯!」
  
  「你要我動手?」他毫不猶豫的威脅回去,她不肯吃,他就一口一口的喂,直到塞到她嚥不下為止。
  
  尤柔希知道他的厲害,改口道:「那我就不生孩子!」
  
  「時間一到,由得了你?」
  
  「哼!你不答應,我就爬牆、偷人、去放蕩!」
  
  戰森寒咬牙,生平第一次被人逼得切齒又沒轍,盯向她的眼神很有殺傷力。
  
  尤柔希怯怯的瑟縮了一下,「你想幹嘛?你說過不會打我的,打女人的男人是無賴!」
  
  他自認再修煉十年也比不上她的無賴。「你要我說什麼?」
  
  「不要什麼。」她竊喜,戰森寒又退讓了。「只要超過十個字就好,每天至少有幾次跟我多說些話嘛!」
  
  「這樣你就會乖?」
  
  她用力頷首,臉蛋不自覺的貼上他的背。「我會聽話的……」
  
  暫時的聽從他的安排,在她想不到怎麼安排她被打亂的步驟之前,她會乖……直到她確定將來的計畫為止。
  
  ***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被夫家奉為至寶般呵護的尤柔希,根本沒有餘裕去思考她將來的計畫,夫家的熱情像滅頂的潮水,連綿不絕的覆蓋而來,幾乎要吞沒她。
  
  大家對她小心翼翼的態度,彷彿她正在孕育的不是一個嬰孩,而是什麼稀世珍品一樣,害她也跟著惶恐謹慎起來,沒心情東想西想,整天沉溺在長輩們的關愛之中,樂不思蜀。
  
  「少夫人,燕窩。」一個新到的丫鬟端著早膳進房,伺候剛起身的尤柔希。
  
  「先放著,我還沒漱口……」
  
  「這就是給您漱口用的。」丫鬟指著不冷不熱的燕窩。
  
  尤柔希嬌艷欲滴的唇張得圓圓的,隨即搖頭歎氣一番,不敢動丫鬟送上來的食物了。
  
  雖然她已習慣了夫家對她的衣食寢居無微不至的照顧,但最近,愈來愈奢侈的東西仍令她有些難以承受。
  
  自己動手梳理烏黑的長髮,尤柔希不經意的瞥了瞥凌亂的床榻,思索著戰森寒的去處……平時他都會陪她用完早膳再離開的,今天怎麼一早就不見他的人影呢?
  
  尤柔希心有疑慮,隨口問丫鬟,「你知不知道大少爺去哪了?」
  
  「有客來訪,大少爺作陪去了。」
  
  「誰呀?」不是他三妹上門了吧?尤柔希有點不是滋味,控制不了的胡思亂想,彆扭的問丫鬟,「來的是男人還是女子?」
  
  丫鬟正好見過客人的模樣,實話實說,「是個很俊的男子,聽說是少爺的結義兄弟。」
  
  尤柔希一顆心倏地擰了起來。她瞪大雙眼,繼續問:「是一個看起來很斯文,像書生似的穿著水藍色儒袍,臉上總是帶著暖暖笑意的男人?」
  
  「少夫人說得一點也沒錯呀!」丫鬟驚歎。
  
  「啊──」尤柔希失聲尖叫,嚇壞了一旁的丫鬟。「宮瑾!」
  
  他來了!
  
  顧不得吃早飯,尤柔希連鞋子也沒穿好就衝出寢室。
  
  宮瑾居然敢找上門來,戰森寒又居然沒告訴她,叫她一起去「迎接」宮瑾。太過分了,這兩人背著她在盤算啥?
  
  尤柔希橫衝直撞一路見人就抓來質問,終於在後花園隱密的涼串內找到了她家相公與死對頭的身影。
  
  「啊!二弟,又見到你了!」尤柔希心無旁騖的朝宮瑾奔去,眼裡只有他,沒有別人的存在。
  
  「給我站住!」戰森寒伸長手臂挽住她的腰,對她忽視自己的態度非常不滿意。
  
  「大嫂,別來無恙?」宮瑾微微一笑,水藍色的身影帶著武者的灑脫,又散發出隱士的淡漠,清俊的容貌迷人至極。
  
  「哈!看到你來,有恙也不藥而癒了。」尤柔希摩拳擦掌,拍著戰森寒攔截她的手,「放開,走開,我要跟他一對一相處!」
  
  戰森寒二話不說,將她週身大穴點過一遍,控制她的行動,把她當成娃娃似的緊抱在懷裡,顯示出他的絕對擁有權。
  
  宮瑾注意到戰森寒不尋常的表現,眼角的笑意加深幾分。
  
  「你走吧!今後見到她就避開,我會管著她。」戰森寒冷淡的開口,吩咐二弟。
  
  尤柔希聽得火氣上升,最在意的竟不是戰森寒維護宮瑾的語氣,而是他對宮瑾說的話居然那麼長,完全超過十個字了──那是她平時求都求不到的。
  
  仇人近在眼前,卻碰不到對方一根頭髮,尤柔希急得滿面通紅,嫵媚的容顏更添風情。
  
  戰森寒低頭瞧了她一眼,又吩咐宮瑾沒重大事務不可再來,緊接著,他立即抱著妻子回房去,連送客出門的禮節都省了。
  
  看著宮瑾就這麼輕飄飄的來,又不留一點痕跡的走了,尤柔希激憤得險些要吐血。
  
  回到寢室,戰森寒也不解開她的穴道,將無法動彈的她獨自一個放在床上吹風,而他則悠閒的去看書,練字,沐浴,習武……
  
  明知尤柔希十分焦急,他卻故意冷落她不搭理,每隔片刻就來看她無助的臉色,心情也逐漸的變好許多。
  
  等到了午時,下人來請他們去用午膳,戰森寒這才不疾不徐的走到妻子身旁──
  
  他剛解開她的穴道,她就張牙舞爪的撲向他。
  
  那瞬間,他能肯定她心裡再沒有宮瑾的影子,即使恨入骨的也只有他戰森寒一個。
  
  「你居然這樣對我,太可惡了!」用留長的指甲狠狠的抓了戰森寒的俊臉一把,尤柔希激動過頭,又因氣血凝滯太久,險些昏厥過去。
  
  她瞪著他,辛苦的喘息,滿肚子髒話想罵出口,奈何一股麻痺感襲上身軀,令她站都站不穩,一不小心居然癱倒了。
  
  「吃午飯。」在她倒地的剎那,戰森寒迅速抱起她離開寢室。
  
  「給我去追宮瑾!」尤柔希奮力大吼:「我氣都氣飽了啊!」
  
  「作夢。」
  
  「不給宮瑾不吃飯!」
  
  「不吃就灌你喝藥。」
  
  「呀呀呀呀!」她發狂了,手指抽筋似的胡亂抓著他的衣襟,探入他衣襟下,非禮般的蹂躪他結實的胸膛。
  
  路過的下人們瞧見尤柔希這麼明目張膽的行非禮之舉,紛紛露出驚詫與羞恥交融的神色。
  
  可她偏偏沒發覺旁人不齒的目光,專心蹂躪戰森寒,一邊追討道:「還給我啊!把宮瑾還來呀!」
  
  戰森寒只覺得一生當中不曾聽過如此刺耳的話,垂下冰冷刺骨的視線,掃過尤柔希的週身大穴,心裡的企圖不言而喻。
  
  尤柔希見狀,身子自動僵硬起來,不敢再囉唆一字半句……
  
  ***
  
  餐桌上,全家齊聚一堂,和樂融融,談笑風生……除了戰森寒與尤柔希這對表情怪異的夫妻。
  
  「柔希的臉色愈來愈紅潤了。」
  
  長輩開心的話令尤柔希萬分沮喪。
  
  她滿是怒意的臉色根本是被戰森寒氣出來的……尤柔希極其鬱悶的瞪著戰森寒,食不下嚥的生悶氣。
  
  全家人見她一副委屈的模樣,不約而同的跟著她瞪向戰森寒,異口同聲的發出質問──
  
  「你這孩子又對柔希做了什麼?」
  
  「別老是對你妻子那麼冷漠啊!」
  
  「怎麼當丈夫的?真不是個男人!」
  
  「沒見柔希懷有身孕,還不多關照她?」
  
  一雙雙筷子,一盤盤菜餚,陸續推到戰森寒眼皮底下,而長輩們催促的目光直在他身上打轉。
  
  「發什麼愣,柔希沒力氣吃飯,你不會喂嗎?」
  
  「哎呀!真是看不下去了,一個男人怎麼能呆成這副德行!是不是練武練傻了啊?」
  
  尤柔希聽著長輩們的數落,冷汗直流,不由得同情起戰森寒的處境……
  
  長輩們一副有子萬事足、孕婦地位最崇高的態度,根本就不管誰是誰非,只要招惹到懷孕的尤柔希,任何人都罪該萬死!
  
  這顯然是一個對付戰森寒的絕佳機會,但是見到他腹背受敵,尤柔希居然有一點點捨不得。
  
  她撇了撇嘴角,不許自己承認有什麼捨不得的,然而,她卻違背心意的出聲,打著圓場道:「呵呵!大家吃飯,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強撐著笑臉為冷漠的相公解圍,尤柔希把長輩們圍攻他的話語一一引開。雖然她時常搗亂,找他麻煩,可是一看到別人欺負他,她心裡就不舒服。
  
  這個男人,只有她能欺負……
  
  抱著自己也不理解的心態,尤柔希偷偷的在餐桌下用她指甲尖利的爪子,抓了身邊的男人結實的大腿一下,也不管他的臉色,兀自大快朵頤──
  
  「哦呵呵!這雞腿真好吃。」
  
  「那就多吃一點,再多吃一點。」長輩們恨不能把她當母豬養。
  
  在長輩們的熱情圍繞之外,戰森寒和幾個同輩人被冷落在一旁,無人關懷。
  
  其中一位年輕人湊近戰森寒笑道:「堂兄,你妻子可真心疼你,一見長輩們斥責你,立即出聲幫你打圓場,這麼可愛的女人,你可別再給她苦頭吃了。」
  
  「我給她苦頭吃?」這算不算是誣賴……戰森寒沒有表情的臉隱藏著只有非常熟悉他的人才看得出的疑惑之色。
  
  「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你待她壞一點的,整天擺冷臉給她看,讓女人家如何受得住?」
  
  戰森寒微怔,他自認為了尤柔希已做出許多退讓,沒想到在旁人眼裡,他的付出幾乎等於沒有。
  
  他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只是不免開始疑慮,尤柔希是怎麼想的?
  
  戰森寒無聲的望了妻子一眼,看她把頭埋在碗裡吃飯,他習慣性的抽出她繫在腰側的手絹,為她把臉上的菜碴擦掉。
  
  在座的人見此情景,無不驚奇的屏氣凝神,生怕一不小心說出失禮的話,連方才對戰森寒大放厥詞的年輕人也噤口不語一臉後悔。
  
  冷漠如他,居然也會這麼細心的對待人,在戰家人眼裡,這簡直就是奇跡,也許他做的還不夠體貼周到,但他已經有為妻子而改變了。
  
  「嗯!」臉被擦乾淨的尤柔希吃得肚子漲漲的,朝戰森寒嘟起嘴巴,示意他幫她把嘴唇也抹乾淨。
  
  當他遲疑了片刻之後,慢條斯理的幫她擦嘴,只見她眼珠子一轉,噗了一聲,頑皮的把嘴裡的一粒沒嚼碎的米噴到戰森寒臉上。
  
  他一時閃避不及,額頭中了暗算。
  
  她得意的拍桌子大笑,笑到一半,驚覺家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她,當下搶過戰森寒的手絹,慇勤的為他抹去額上的「暗器」,一邊哀憐道:「呀!相公,你怎麼如此大意,竟被米粒粘到頭上了,真是粗心。」
  
  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明明就是她故意搗蛋的!戰家人無言的看著尤柔希,忽然發覺他們家最教人頭疼的孩子──戰森寒,恐怕娶到了一個更令人頭痛的女人。
  
  ***
  
  夫妻二人吃完午飯,在長輩的建議下到鳥語花香的後花園散步。
  
  戰森寒牽著尤柔希的手被她甩開四、五回,她顯然還在鬧彆扭,而他從來不會去安慰人,於是夫妻倆竟像仇家似的,各朝一邊,互不理睬。
  
  尤柔希依然深感委屈,她有無數個理由生戰森寒的氣,但他是個不懂妥協的人,不會輕易道歉,更不會彌補她的受傷。
  
  「你又怎麼了?」走在繁花樹叢間,戰森寒發現妻子停在他身後一動也不動的瞅著他,哀怨的表情似乎在期待他的安撫。
  
  他沉吟無語。尤柔希不管他多麼冷淡,總會為了瑣事和他爭執不下,把他寧靜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偏偏,他又狠不下心教訓她。
  
  他愛的是他的三妹,不是她,為了彌補她,他只能一再忍讓她的頑皮和刁鑽……再次說服自己退讓的戰森寒,無可奈何的走回妻子身邊,牽起她的手,繼續散步。
  
  這一次,尤柔希不再甩開他了,因為她無法確定他是否會再遷就她一次?
  
  她收斂起鬱悶的神態,抓緊他的衣袖,心血來潮翻舊帳似的扳起指頭,一條一條的計較,「他來了你居然沒事先通知我,真沒人性。他要走,你居然妨礙我出手,還關我半天,至今一句解釋也無。你還算是我的相公嗎?」
  
  她忿忿不平的數他的罪狀,嘀咕了好半晌,始終沒得到他的回應。
  
  尤柔希狠狠的瞪他一眼,可惜瞪到的都是他不痛不癢的表情,她又開始感到不甘心了。
  
  「相公,看著我!」止步不動的她,揪住他不放。
  
  他被動的停下來,俯視她,完全沒注意她在叨念個啥。
  
  「你和宮瑾談了什麼?」尤柔希哀怨的問。在意的不是宮瑾,而是她的相公,這種莫名的情愫令她害怕又難以遏止。
  
  戰森寒沉默不答。
  
  「你們交談……你都有說出十個字以上的話嗎?」她鍥而不捨的計較著,發覺戰森寒有點心不在焉。「相公?」
  
  尤柔希仔細打量他,見戰森寒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很是奇怪。他沒聽見她在說話嗎?
  
  「相公,你是混蛋。」
  
  他仍舊沒反應。
  
  尤柔希疑惑叢生。這傢伙難道睜著眼睛在睡覺?
  
  「相公,你是淫蟲!」
  
  他居然還是不回話。
  
  有點反常……尤柔希繞著他審視了一番,不經意間,竟發現他耳朵裡有一團白白的東西。
  
  「這是啥?」尤柔希踮起雙腳,飛快的從他耳朵裡掏出一樣東西,仔細審視後,頓時氣血上湧,怒得眼冒火花。「戰森寒!你居然在耳朵裡塞棉花!」
  
  她快要氣瘋了,把棉花扔到地上踐踏。
  
  「你太囉唆。」他的解釋等於火上澆油。
  
  尤柔希氣得倒退三步,捂著胸口,險些吐血。
  
  戰森寒見狀有點擔心,把她拉到懷裡,「別動了胎氣。」
  
  這樣的話進了尤柔希的耳朵裡,只覺得他根本不關心她,只在意她腹中的孩子。
  
  她原本不是軟弱之人,但心思紊亂,情緒翻湧,一時之間竟氣得雙眼泛紅,掉出淚來。
  
  「又怎麼?」戰森寒一見她委屈得淚眼矇矓,自己也跟著渾身不舒適。
  
  「嘔──」怒到極點的尤柔希剛要開口聲討,不料腹中一陣絞痛,猝不及防的就吐到了戰森寒身上。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滿胸口的污穢之物。
  
  尤柔希聞著味道就難受,趕緊退開。糟糕……她不是有心的,他會不會認為她是故意搗蛋?
  
  「走。」
  
  冷不防的,他伸出健臂抱起她,朝他們廂房的方向走去。
  
  兩人一貼近,他衣上的污穢之物正好與她乾淨的衣裳親密接觸。
  
  「啊!放我下來!」
  
  「你站不穩。」他留意到了她難受的神情。
  
  尤柔希有點感動,又不願被軟化,嘴硬道:「你好髒。」
  
  「全是你吐的。」
  
  「所以你就要這樣報復嗎?」她感到悲慘。雖然吐他一身,她有偷偷的暗爽一下,可自己立刻也被他弄髒了。「你真是一點都不肯吃虧!」
  
  「你想太多。」
  
  戰森寒的心思根本沒有尤柔希想的那樣惡劣。他帶她進了浴池,一邊放著溫水,一邊動手解她的衣裳。
  
  尤柔希眨眨眼,臉上的怒氣一分分散去,最後只剩下茫然與困惑。
  
  他舉止柔和,充滿呵護之情,那照顧她的心意令她溫暖無比,一時忘了羞怯與憤恨,呆呆的享受著他難得的體貼……
  
  「你這算是在道歉嗎?」任他輕柔的慢慢清洗著她的身軀,尤柔希舒服得慵懶無力,說話聲漸漸的平和。
  
  「道什麼歉?」
  
  「你背著我和宮瑾偷偷摸摸。」她軟綿綿的指控,接著提醒,「按那邊,對,腰那邊,用力一點……真舒服。」
  
  戰森寒眼神一變,盯著她白皙的脖子,直想在上面咬出一口紅印子。
  
  尤柔希沒察覺自己像塊可口的肥肉受到丈夫的覬覦,依然糾纏不休的抱怨,「我瞧你和你二弟相處得不錯,都談了些什麼?說了我的壞話沒有啊?我每天要你多講幾個字都那麼困難……你幾時見到他的?談了多久?給我從實招來。」
  
  明明在浴池裡洗澡,戰森寒卻覺得身在官府讓人審查問案似的,他捏了氣焰囂張的妻子一下,引發她的尖叫。
  
  「你怎麼可以捏我那裡!」尤柔希羞紅了臉蛋,用力報復回來,身子卻嬌柔無力的倚著他,透露出割捨不下的依戀。
  
  他們是那麼的親密,他的心怎麼可以不屬於她呢?
  
  她咬了他的胸口一下,把臉貼上他的胸膛,腦子裡都是他冷漠的臉,她只能神傷的想像著他柔情的一面……期盼有一天能親眼看見。
  
  「相公,宮瑾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呀?」
  
  她又把話扯到二弟身上,戰森寒有些煩,比聽她喋喋不休的吵鬧更心煩。
  
  「看你。」他冷淡的道出宮瑾前來的目的。
  
  尤柔希一聽又激動無比。
  
  「可惡!他來看我被你管得有多淒慘嗎?」她咬牙切齒,繼而想到早上起身可以用燕窩漱口的人,算得上淒慘嗎?
  
  尤柔希仰望戰森寒一眼,他對她……其實並不算太壞,只是不夠好,還不到她要的那麼好。
  
  「你……沒什麼要解釋的嗎?」注視著默默無語的戰森寒,尤柔希一面為自己的需索感到羞恥,一面又無能為力去阻止她的情不自禁。
  
  她要他的一切,要他掏心掏肺對她好,只有這樣她才能安心的待在他身邊,不怕受傷。
  
  戰森寒冷淡的瞥了她一眼,無話可說。
  
  她苦歎,忍不住坦露真心,「和你在一起真讓人沮喪。」
  
  她苦澀的表情令他有些震動,憐惜的抬起她的下巴,含住嬌滴滴的唇,輕輕吮吸,奪取她過剩的精力。
  
  她的眼神漸漸的迷亂了,再怎麼沮喪,她還是會像個越挫越勇的戰士,持續挑戰他堅固的防衛,直到徹底攻陷他的心。她放棄不了對他的渴求。
  
  「我希望……孩子的脾氣不像你。」摸著尤柔希的腹部,戰森寒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然後又道:「超過十個字了。」
  
  他今天的義務完成了。
  
  「這算什麼啊?我叫你每天多跟我說話,不是你多說幾個字就夠的呀!」她氣極反笑,拿他沒轍。
  
  尤柔希頹喪的攀著戰森寒的身體,再也否認不了,她眷戀這個男人,強烈的渴望他──屬於她,期盼他能全心全意的愛她。
  
  「算了,再給你一次機會。」她疲乏的倚著他說話,卻像是在對自己立下誓約。
  
  為了孩子,為了曾對他的利用,為了這份姻緣和他家人的盼望,為了她依依不捨的眷戀……她願意暫時放下過往的恩怨,暫時不去想宮瑾,暫時當戰森寒乖巧的妻。
  
  只要他也愛她,她可以忍受他的冷漠、他的心有別的女人,她會盡力把他的心搶過來,直到他完全屬於她。
  
  只是,他若辜負她,下一回她也不再吵鬧了,更不會再為他委曲求全。
  
  「你要知道,我只原諒你一次喔!」
  
  「什麼廢話……」懶得聽她囉唆,他又低頭封住她的嘴,火熱的身體散發出灼人的氣息,將她緊密包圍。
  
  「這裡是浴池……你別、別太超過……」
  
  他捧起她的臉,深深的凝視她,用溫柔的觸摸和零零碎碎的吻撩撥得她意亂情迷之後,他卻突然放開她,淡漠道:「不要我陪?」
  
  尤柔希早被他剝奪了一身力氣,渾身酥麻的貼著他,不答腔,暗暗在心中將他罵到臭頭。
  
  「那我走了。」沒得到她的示弱,他作勢離開浴池。
  
  一雙柔嫩的手臂飛快的纏住他,把他留下。
  
  「你這個男人……真是壞透了,可惡!」
  
  強烈不滿的嘀咕一如既往的掠過戰森寒的耳畔。
  
  他的妻子按下他的肩,報復似的吻上他的唇,狠心的啃咬。
  
  他輕柔的回應,又一次在心中對自己說……只要她乖,他會對她好、更好、再好,好到不像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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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5 00:53:3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日子漸漸過去,尤柔希的肚子也漸漸膨脹起來,感覺自己不斷發胖,她開始克制飲食,生怕美麗不再會吸引不了丈夫的垂青。
  
  她的心態,家裡的女性長輩看在眼裡,頗為理解卻非常不認可,整天追著她逼她吃補品、喝補藥;為了逃避長輩的厚愛,尤柔希常常不顧儀態,在戰家大宅裡到處躲藏。
  
  於是,長輩們只好將餵養她的責任全權交給戰森寒。因為他是家中唯一能找到尤柔希,讓她乖乖把東西吃完的人。
  
  午後,用過午膳的戰森寒提著一籠清粥小菜,獨自走進無人看守的練功房,在陰暗的角落裡找到了他的妻。
  
  「過來。」
  
  「沒人跟你來吧?」尤柔希小心翼翼的走到光線中。
  
  戰森寒搖搖頭,把吃的東西擺放到她眼皮底下。
  
  「吃了反胃,每天都想吐。」她難受的蹲在地上。
  
  戰森寒坐到她身旁,親手餵她。
  
  最近他都一反常態的體貼,細心照顧著她……
  
  尤柔希的目光有點濕潤。
  
  他對她好,親力親為的呵護她,讓她覺得自己快變成小嬰孩了,時時刻刻依戀著他的懷抱不想離開,貪圖著他的一點柔情,無止盡的渴望他的寵愛。
  
  「姑姑給你的。」戰森寒見她情緒穩定,不著痕跡的塞了幾本書過去。
  
  「啥?」尤柔希低頭一看,居然是什麼《烈女傳》、《貞婦集》的,她立即繃起臉,「她們嫌對我說教說得還不夠嗎?」
  
  戰森寒瞥了瞥她桀驁不馴的臉,道:「顯然不夠。」
  
  尤柔希掐了他的腰側一下,手指卻因他結實的肌肉而疼痛。「我已經很努力去迎合你了。」
  
  一個人顧影自憐,與世隔絕,自生自滅,很容易;但要與另一個人相守,得到對方的愛護尊敬,一輩子不離不棄,太難了。尤柔希望著戰森寒,腦子裡浮現出「難如登天」四個字。
  
  即使這麼的難,她也沒放棄,支撐到現在,為了腹中的骨肉和厘不清的情思,她努力的斬斷一切逃避退縮的念頭。
  
  她的努力,他都沒發現嗎?
  
  「你沒發現我這幾天比較少搗亂了?」
  
  「……」完全沒有。
  
  她每天躲起來讓他尋覓半天才能找到,像孩子似的熱衷於藏身遊戲,如果不找她,她絕對不現身,讓人放心不下,只能陪她一起「玩」這種遊戲。
  
  她一點都不乖……戰森寒想在心裡,神色卻無絲毫的不滿。
  
  「你不說話,是認為我很乖吧!你不誇獎我嗎?」尤柔希張口含入他送上嘴邊的食物,得了便宜還賣乖。
  
  她有所需索的眼眸像星光閃爍那樣璀璨,凝視他的瞬間把他迷惑了,使他冰冷的容顏漸漸的有了暖意。
  
  「大少爺!」房外,小廝的呼喚聲逼近。
  
  「何事?」戰森寒回神,走到門邊。
  
  小廝跑了過來,道:「有客來訪。」
  
  尤柔希一聽,激動的趕到戰森寒身邊,問小廝,「是宮瑾嗎?」
  
  戰森寒稍微有些暖意的臉又冰冷了,不假思索的把妻子拉到身後,愈來愈不能忍受二弟在她心裡的份量。
  
  「少夫人,你也在。」小廝一見到尤柔希,馬上轉身,跑到迴廊邊大喊,「快叫人來帶少夫人,她在大少爺身邊。」
  
  「這是做什麼?」尤柔希疑惑,她變成家裡的通緝犯了?
  
  小廝恭敬的回道:「幾位夫人要帶少夫人去聽誦佛經。」
  
  尤柔希尖叫一聲,揪住戰森寒的衣裳,「我替你去見客,相公,你幫我去聽經書吧!」
  
  「客人可有報姓名?」戰森寒不理她,問著小廝。
  
  「有,是位美得嚇人的婦人,她說她姓沈。」
  
  尤柔希聽了小廝的回答,面色一變,纏在戰森寒身上的手慢慢的滑落。
  
  ***
  
  沈曼伶,戰森寒唯一在乎的女人,她來做什麼?
  
  尤柔希假裝不在意,若無其事的跟著長輩到佛院,聽了半天的經文,卻是左耳進、右耳出,整顆心忐忑不定,早已溜出軀殼……
  
  如今,就算宮瑾來了也不能吸引她的注意了。
  
  在長輩們的折騰之下,過了大半天,尤柔希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由,立即四處搜尋戰森寒的蹤影,然而下人卻告訴她,戰森寒隨沈曼伶離開了。
  
  「離開多久?去了何處?幾時回來?」她不放心的追問著。
  
  下人們一問三不知。戰森寒沒留下話就離開了。
  
  尤柔希惶恐的猜疑著,戰森寒會不會同他三妹私奔了?想了想,又搖頭苦笑,罵自己傻,那怎麼可能!
  
  假如那兩人有心在一起,肯定是要趕走她的,而不會私奔。
  
  她會被戰森寒趕走嗎?這種事……她絕不會允許的,若是自己被傷害了,也一定不讓他好過!只是,守著一個另有所愛的男人,她會好過嗎?
  
  尤柔希彷徨的回到寢室,輕撫著隆起的腹部,杞人憂天的胡亂猜疑。
  
  許久,天色暗了。
  
  下人們送的飯菜在桌上慢慢冰涼。
  
  丫鬟在她身旁焦急的勸她吃東西,她卻像失了魂似的,不動不語。
  
  開門聲陡然響起。
  
  戰森寒風塵僕僕的回來了。
  
  丫鬟見狀鬆了一口氣,急忙行禮。
  
  戰森寒看著滿桌飯菜,蹙眉,「還沒吃?」
  
  尤柔希盯了他半天,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艱難的找回意識,反問:「你去哪了?」
  
  「……」他沉吟。
  
  「有什麼我不能知道的嗎?」
  
  戰森寒避開與她交纏的目光,回頭吩咐丫鬟,「去熱飯菜。」
  
  丫鬟應聲而去,把門關緊。
  
  尤柔希盯住丈夫的一舉一動,看他換下衣裳,她再度開口發問:「你沒話跟我說嗎?」
  
  「……別亂想。」
  
  「你什麼都不說,我只能自己想。」她鬱悶的臉帶著憔悴之色。
  
  戰森寒有些心疼,才半天不見,她的氣色怎麼變差了?
  
  「你三妹呢?」
  
  「在客房休息。」
  
  尤柔希悶聲再問:「你晚上還要過去嗎?」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把妻子拋在一旁,去和別的女人親密……尤柔希越想越狂亂。
  
  「別胡說。」戰森寒終於意識到她在鬧什麼彆扭。「我與三妹,沒什麼。」
  
  他的解釋太簡單了,簡單得像是敷衍。她聽不出他的真心,卻不知他願意和她解釋,已證明了她在他心目中是特別的,換成別人,別說要他開口說明什麼了,讓他多看一眼都不可能。
  
  尤柔希還不夠理解她的男人,她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只想大鬧一場,可惜渾身無力……潰敗一般,萬分沮喪。
  
  丫鬟迅速的送上熱菜,戰森寒一如往常的餵著她,她卻緊閉雙唇不吃一口。
  
  「別鬧了。」他命令。
  
  她低頭不動,安靜得令他不能適應。
  
  「要我強迫你?」
  
  「哼!只會威脅我,算什麼男人!」小人!
  
  她罵歸罵,他的威脅還是很受用的,無論如何,她總算是開口了。
  
  戰森寒乘機把食物塞到她嘴裡,再摀住她的口不讓她浪費一點一滴。
  
  尤柔希怒了,雙眉幾乎豎起,踢打了他好幾下才平心靜氣的吃東西。
  
  「你三妹要住多久?」她邊吃邊問,耿耿於懷的樣子像在提防災禍。
  
  看她在意的樣子,他明白她對自己的重視,當下心窩柔暖了不少。「明天就走。」
  
  「這麼快……」到底來做啥?
  
  「我跟她走。」
  
  「什麼?!」尤柔希猛地從他大腿上挪開,雙眼瞪得差點凸起來。
  
  戰森寒不喜歡向人解釋他每次行動背後的原因,但面對他難纏的妻,他不由自主的坦白交代,「她有事。」
  
  尤柔希乾笑兩聲。「什麼事?」
  
  「與你無關。」那是人家的私事。
  
  她的笑容變冷,「那就與你有關?」
  
  「她是我義妹。」
  
  「她也該稱呼我一聲嫂子。」
  
  「……別問了。」戰森寒不喜歡洩漏別人的隱密,即使面對他的妻,他也不可能為她變得愛嚼舌根。
  
  尤柔希深呼吸,「假如我不讓你走呢?」
  
  戰森寒遲疑道:「……是急事。」
  
  「你是在徵求我的同意嗎?」
  
  他沒回答,不過,有所猶豫的表情透露出了他的心思,他確實不想惹得尤柔希不開心。
  
  她看懂了他的表情,有些慶幸他還會在乎她的感受,只是他的在乎有多大的份量?
  
  尤柔希調整情緒,和氣道:「我也不是不明是非的人……」
  
  戰森寒別開臉。
  
  「你那是什麼表情?懷疑我啊?」
  
  「……」
  
  「算了,說正事,你要走,至少要給我個理由,告訴我要去多久、為了什麼,否則我不能安心!」
  
  戰森寒聽到最後心弦一動,「擔心我?」
  
  尤柔希在他充滿探究的注視中,臉蛋漸漸泛紅。
  
  「你是我的相公呀!」她不承認也不反駁,忸怩道:「你是我的人,你要做的每件事都得和我商量才行,要不,我也不聽你的話了!」
  
  話說完,她推開他不再吃東西,一溜煙的藏到棉被裡去,像一隻鬧脾氣的貓,背對著他不再言語。
  
  戰森寒無聲的歎,自從娶了妻,他與她廢話的次數一天天增加,而且,他從不覺得她有乖乖聽話的時候……
  
  尤柔希躲了片刻,一直等不到他有反應,羞惱的掀開被子一角,瞪著他,「你真的不和我解釋?」
  
  戰森寒揪住被角,一拉一帶將她扯到懷裡,「過幾天就回來。」
  
  「我想聽的不只是這一句。」她不依的捶著他的胸膛。
  
  他握住她的手,送到唇邊輕吻了一口。
  
  每當她繼續發問,他就吻她一遍,從手腕到耳垂到嘴邊,直到她被侵犯的紅唇再吐露不出一字半句……然而她的疑問,他始終不答,彷彿他決定的事不容她置疑,而他要做的一切也不會和她商量。
  
  ***
  
  清晨,天還未亮,尤柔希在睡夢中驚醒。戰森寒已不在身旁,八成是趁她入睡時離開了。
  
  尤柔希艱難的起身,挺著大肚子,想著自己的男人跟他戀慕的女人走了。雖然他說了會回來,她仍覺得他的心……恐怕繫在另一個女人身上,回不來了。
  
  她的眼眶慢慢泛紅,鼻尖隱隱發酸,費了好大的力氣,使勁去回憶一些開心的事,好不容易才讓心情開懷一點,但強烈的不甘隨即又籠罩住她。
  
  她開始瞧不起自己,怎麼會迷戀上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讓自己陷入這般無助的境地?
  
  窗外,天色漸漸發亮。
  
  尤柔希清了清喉嚨,喚著守門的丫鬟,問:「他走了?」
  
  丫鬟曉得她問的是戰森寒,戰戰兢兢的回道:「是。」
  
  尤柔希有些失神……戰森寒說過的,一個月內回來,回到她身邊,絕不食言。她不想等他回來,三十天太漫長了。
  
  「為何現在不是二月呢?」
  
  「啊?」丫鬟聽不懂尤柔希突兀的感慨。
  
  「只有二十八天的話就可以少等幾天了。」一個月真的太漫長了。
  
  ***
  
  尤柔希捺著性子,日盼夜盼的,可是一個月過去,戰森寒仍未歸來。
  
  他食言了,連個消息也沒捎回來,整整遲了半年……
  
  等戰森寒回家的那天,他的妻子已不在家。
  
  「她帶著孩子走了,還搜括了許多值錢的東西。」長輩們提起尤柔希,無不搖頭歎息。
  
  整個家族為了她鬧得天翻地覆,如今,造成這場騷亂的戰森寒一回來,大家都拿他當罪魁禍首看待。
  
  「沒人攔她?」
  
  長輩們回以戰森寒鄙夷的目光,異口同聲道:「你怎麼不回來攔?」
  
  尤柔希是悄悄離開的,像戰森寒離別多月不送一封家書回來那樣,她也半句話都不留的走了,只帶走價值可觀的物品當盤纏。
  
  「孩子……是男是女?」戰森寒又問。
  
  長輩們有些遲疑,交換了目光,不耐煩的告訴他,「自己去問你妻子。」
  
  「總之這事是你不對。居然去陪別的女人好幾個月不回來,自己妻子險些難產你也不在身旁。」
  
  「難產?」戰森寒冷漠的容顏有了裂痕,出現少有的情緒。
  
  「後來沒事了,不過,你這次真的做得有些過分了。」
  
  戰森寒說不出話了,理性一點點的消失。他的妻子會跑去哪?他怎麼也想不到生下他骨肉的女人還能夠離開他!
  
  「大少爺。」小廝適時回稟,「有您一封信,被少夫人帶走了。」
  
  「哪來的信?」
  
  「署名是『宮瑾』二字。」
  
  戰森寒聞言,目光漸冷。前一刻他還在後悔沒有早些趕回來,這一刻他卻想著應該把尤柔希綁在身邊去到哪帶到哪才對!
  
  這個女人就是學不乖……他想都不用想,肯定她絕對是去找他二弟了!
  
  ***
  
  國土之內,西南邊,盤龍小城。
  
  今晨下了一陣細雨,隨即太陽又升起,把各路街道照耀得水光盈盈,彷彿城在水裡。
  
  宮瑾從黑龍潭打水回來,還沒進門就聽到嫂子與妹妹的爭吵聲,響徹週遭。
  
  「二哥!」四妹見他回來,氣沖沖的上前投訴,「快把這個女人趕走!」
  
  尤柔希掩嘴發笑,「二弟,總算回來了,四妹想你可想得緊,真是片刻都不能離呢!」
  
  「你住嘴!」四妹快氣瘋了。
  
  尤柔希帶著剛出世的孩子找上門之後,他們的日子就沒一天過得安寧。
  
  別說孩子哭哭啼啼需要人照顧──這任務尤柔希大方的分配給宮瑾承擔;而她還嫌不過癮,肆意妄為,存心刁難人似的,要宮瑾為她打黑龍潭裡的水,為她摘定風塔邊的花……每天都提出不人道的要求。
  
  這些,宮瑾卻毫不拒絕的遵行了。向來愛慕著宮瑾的四妹,對此情形憤慨至極,恨不得將尤柔希剉骨揚灰。
  
  「二哥,你管她做什麼,這種任性的女人,你快點找大哥來整治啊!」
  
  四妹忍無可忍的尖叫,使得正在屋內沉睡的娃娃驚醒了,倏地哇哇大哭。
  
  「好孩子,別哭。」尤柔希連忙抱起孩子安撫了一下,隨即塞給噤若寒蟬的四妹,「安慰吧!」
  
  四妹愕然,不敢動彈。
  
  宮瑾過來解圍,幫忙哄孩子,觀察片刻,判斷道:「孩子餓了。」
  
  他抱過孩子回到寢室,又勸說著尤柔希去餵奶,然後為她洗手做羹湯。
  
  四妹看在眼裡,妒火狂燃,她不曾見過二哥如此遷就一個女人。
  
  她忿忿不平的走到廚房,妨礙宮瑾做膳,質疑道:「二哥,你為什麼要委屈自己服侍那個任性的女人?」
  
  「她是嫂子。」宮瑾輕描淡寫的說道。
  
  「可是她頤指氣使的態度你怎能忍受呢?」
  
  「大哥應該快追來了。」他不用忍受多久。
  
  況且,尤柔希再放肆些,宮瑾也不痛不癢,就像大哥不會為任何人融化一樣,宮瑾相信沒有什麼事能使他失去平靜。
  
  四妹心想,二哥是不會趕走那女人了,乾脆她自己去找大哥來帶人!
  
  主意一定,她連行囊也不收拾,帶上盤纏立刻奔出家門。
  
  豈料,沒走多遠,一個她惦記了好些天的人從遠處策馬而來,與她擦身而過……
  
  「大哥?」四妹驚喜的迎上去,如雪中見炭一樣,感動得熱淚盈眶。
  
  ***
  
  室內,孩子的哭聲漸漸平息。
  
  宮瑾敲門,請尤柔希用膳。
  
  她側耳傾聽,室外已沒了四妹的動靜……
  
  尤柔希明白自己跑來纏上宮瑾太失規矩,只是她當時心神俱亂,意識茫然,連孩子也顧不得;正好聽說宮瑾來信,知道了這個仇人的下落,她多年的積怨才讓她慢慢的恢復正常。
  
  除了找上宮瑾,借個棲息之處休養生息,尤柔希實在想不出該往哪去。
  
  在戰森寒家裡傻傻等待他的日子,她不想再繼續了。
  
  「二弟,想不到你人長得好,手藝也不錯。」尤柔希施施然的走到桌邊,站著吃了幾口菜,水汪汪的眸子盯著宮瑾俊美出奇的臉。
  
  這人的相貌武藝並不遜色於她的相公,論超人品性情也許還比戰森寒好上一大截。
  
  其實,天底下良人無數,她怎麼偏偏陷在戰森寒那冷冰冰的泥潭裡?
  
  尤柔希幽幽一歎,「四妹去哪了?」
  
  「大概是尋大哥去了。」
  
  尤柔希冷笑,不願再去想那個男人,又道:「四妹很喜歡你,你愛她嗎?」
  
  「嫂子多慮了。」
  
  「你可別像你大哥,明明不愛的又要強留身邊,造孽。」不願想的男人,偏偏已在她腦子生根,心思一動,到處都是他。她這輩子怕是脫離不了戰森寒的陰影了。
  
  「多謝嫂子提點。」
  
  「給我倒點湯。」尤柔希不客氣的要求,對待這個弒親仇人,她覺得自己不打不罵的已經夠寬容了。
  
  而他,收留了她這麼多天,完全不推卸責任,還有求必應,讓她的怨恨之心平淡了不少。
  
  「二弟啊!你這樣任勞任怨的,倒教我不好意思再尋仇報復了。」接過他遞來的湯,她邊喝邊感歎。
  
  「不如和解?」
  
  「看你今後的表現再說。」
  
  宮瑾柔和一笑。
  
  尤柔希見狀有些恍惚,心想,若是戰森寒聽她那麼說就不會笑,一定會狠狠的吻到她窒息無力再賣乖。
  
  同樣是男人,各有千秋,與宮瑾相處時,她卻從不會心慌意亂、忐忑不安……只有戰森寒,輕易就能影響她的情緒,害她一敗塗地。
  
  尤柔希鬱悶的把湯一口灌下,喝得太急,嗆得呼吸錯亂,拚命咳嗽。
  
  宮瑾握住她的手,灌注內力,為她調勻氣息。
  
  尤柔希感覺舒適之後回握住宮瑾的手,輕拍兩下,示意他不用再浪費內力了。
  
  正在此時,大門猛地開啟──
  
  戰森寒一身殺氣佇立門外,冰冷的雙眸鎖住手與手相握的男女。
  
  如他所料,他的妻,確實在他二弟身旁──
  
  不可原諒!
  
  戰森寒與宮瑾的關係自小是不好不壞的,但兄弟就是兄弟,即使沒有濃厚的血緣牽連,兩人都視彼此為家人。
  
  從前,同樣愛著三妹的兩人不曾反目。
  
  如今,一個尤柔希也不會令他們結仇──宮瑾是這麼認為的,而戰森寒原本也這麼想,可現在他覺得自己錯了。
  
  「你收留她?」戰森寒冷漠的質問宮瑾。
  
  尤柔希聽他進門第一句話不是對她說的,壓抑已久的怒氣險些爆發。
  
  「大哥,嫂子已無處可去。」宮瑾平靜道。
  
  「你不該收留她。」帶有責怪意味的話從戰森寒口中傳出。
  
  隨即,他目視妻子,目中冷光漸熱,熱得熾烈,傳遞出的不是激情與久別的思念,而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濃烈情愫。
  
  尤柔希命令自己無視戰森寒的存在,起身就要走進寢室。
  
  戰森寒飛快的拉住她,不由分說的將她拉進懷中。
  
  宮瑾微微一笑,識趣的走出屋外,幫夫妻倆把門關好。
  
  至於那兩人是要在床頭繼續吵,或要在床尾和好,那就是他們兩人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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