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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妍 -【良辰美景總管忍(京秘錄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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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6 00:40:2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金妍 – 良辰美景總管忍(京秘錄之二)

代代擇男入贅的衛府出了個直言大膽的小姑娘衛千璇──
芳華正盛、淘氣任性、胡天胡地、好行驚世駭俗之舉,
繼任宗主前欲選夫傳宗接代,偏眾勇夫她沒一個看得上!
只嘆世間難得知心人,她大姑娘愛的好兒郎就是萬中無一,
但心如止水樂逍遙,怎知新總管到任她就一見鍾情丟了心?
剛正不阿的齊宏寧胸懷大誌,無奈淪為衛府總管!
但吃苦也好、被貶官亦罷,堂堂男子漢不怕命來磨,? ?
唯有一事令他頭大──不知這衛姑娘的死纏爛打可有藥醫?
妹有情但郎無意,偏他越冷她越熱,還使出英雌救美這招?!
過客拒絕入贅當正主兒,卻也不敢得罪,難道只能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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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6 00:41:2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京秘錄

  天禧三十年 桂月卷

  風花雪月篇 拋官入贅

  城東衛家,代代只生一女,有傳言,衛家先祖怒犯神威,神降咒於衛家,至此衛家絕男嗣,只留一女延香火,後世皆須擇男入贅,從無例外。

  衛家以女為尊,女為宗主,今宗主年二十一,育一女,先後連贅二夫,前夫江生,後夫齊生,齊生曾為京官,前途無量,竟拋官入贅,眾人聞之,難掩驚愕……

  “爹爹、爹爹!”

  十歲的女娃兒一手牽著五歲的弟弟,另一隻手拿著一本書,興沖沖地跑入書房內,找他們親愛的爹爹。

  男子本凝神坐在桌子後翻閱生意上的往來文書,看到一雙兒女朝他奔跑過來,揚起溫柔笑容,將兒女都抱到椅子上,坐在他的兩側。

  “瑛兒,發生什麼事了,瞧你如此興奮。”

  女娃兒將手中的書攤開。“上面的‘城東衛家’,就是咱們衛家嗎?裡頭的宗主就是娘嗎?”

  “嗯?”

  男子拿過書一看,封面的藍色書皮以鉛字印下“京秘錄”三個字,訝異地挑了下眉。

  這是一本記載天京城各種奇事秘聞的書刊,頗受京城人們喜愛,但他訝異的除了女兒到底是從哪裡得到這本書之外,還有另一個讓他不解的地方,便是……這是將近七年前的書了。

  “瑛兒,你是從何處得來這本書的?”

  “是娘偷偷藏在祠堂的族譜櫃,某一回被我發現娘在祠堂裡看,還邊看邊笑,我好奇得緊,就偷拿出來瞧了。”

  “哦?”她把這本當初刊載他們之間的愛戀經過,而在京城喧騰一時的京秘錄珍藏在族譜櫃裡,還不時拿出來翻看,該不會是想一代傳一代,當成傳家寶吧?

  他不由得莞爾一笑,真沒想到她會留下這種東西。

  “爹爹,裡頭有好多句子我不懂,爹爹講給我聽好不好?”

  他拍拍女兒的腦袋,柔聲輕哄。“這故事現在講給你聽,似乎還早了點,等你及笄之後再說吧!”

  “啊?不要啦!爹,我現在就想知道……”

  任由女兒如何撒嬌、哀求,他始終保持著淡淡的笑,不動如山,不說就是不說,倒是一時興起,開始翻閱京秘錄,看著前塵往事被鉛印在書裡,回味著當時的一切。

  真懷念呀,當初那個才剛見面,就開口要他入贅的大膽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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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6 00:41: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天禧二十五年,城東衛府。

  “之昂,要是半年後我真找不到看得上眼的男人,你就來入贅吧!”

  “衛、千、璿,別把主意打到我頭上,我是絕不可能幫你傳宗接代的!”

  花園涼亭內坐著一男一女,那姑娘今年十七歲,生得嬌俏可愛,一雙大眼靈動有神,鮮紅的櫻桃小唇飽滿地翹著,嗓音清亮,顯示出她的活潑開朗。

  衛千璿是衛家第十一任宗主的獨生女,也是下一任衛家宗主的唯一繼承人。

  衛家代代單傳,代代只生女,女子年滿十八時會繼承宗主之位,接掌家業,並且對外招贅,但求完成傳宗接代的責任,好確保衛家不會斷絕香火。

  而坐在她對面的男子名喚江之昂,今年二十一,相貌斯文,帶有一股淡淡的陰柔之氣,是衛千璿青梅竹馬的玩伴,因為江、衛兩家有生意上的往來,江之昂從小就常跟著父親來到衛府,兩人打小玩到大,就這樣熟稔起來。

  “但半年後我就要繼任宗主之位,擔負家族大任,還得一併成親,娘最近不時塞丈夫人選給我,要我看著辦,我都快煩死了。”她雙手拄著下巴,小唇翹得高高的,一臉苦惱。

  衛家歷代以女為尊,教養閨女不似尋常人家,要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柔弱順從、我見猶憐。而是把女兒當成兒子般教養,所有身為女兒家的拘束,衛家一概不理,所以衛家歷任女宗主行徑往往大膽,不受世俗所限。

  在特殊門風的教養下,衛千璿不被禮教所束縛,性子直率大膽,向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就是衛家女人的特色。

  “那是你的問題,和我無關,你很明白,我愛的不是姑娘家。”

  江之昂和衛千璿交情深厚,當然也聽她抱怨過衛家的慣例,但他只對男人有興趣,此時也愛莫能助。

  這秘密只有他的“閨中密友”衛千璿知情,連他爹娘都不曉得,幸好他上頭還有個大哥,傳宗接代的事情有大哥負責就夠了,他早已打定主意一輩子不娶妻,以免害了無辜女子。

  “我一個頭兩個大,煩死了!”衛千璿無奈地繼續撅嘴。“娘看中的人,我一點好感也沒有,想來想去,勉強只有一個人我能接受而已。”

  不少人毛遂自薦想入贅衛家,因為衛家家大業大、財力雄厚,在朝中及商界的人脈也廣,只要成為衛家一分子,可以得到的好處數也數不完。

  但衛家可不是隨便誰都有資格入贅,基本上被列入名單內的人選,都和衛家有一定程度的商業往來,有多少家底衛家都會派人查得一清二楚。

  “那很好呀,至少還有一個人你能接受,選那個人不就好了?”

  “不過剛才那個人已經拒絕我了。”

  “……”他沒好氣地僵著一張臉。“那我只能說,你好自為之了。”

  “你真是不夠朋友!”她氣惱地瞪他。

  “就是夠朋友,我才不想害你們衛家絕子絕孫。”江之昂回瞪過去。“況且還有半年的時間,你只要在這半年裡找到自己有興趣的男人,不就好了?”

  “你說得簡單,又不是說找就能找到,要是真如此容易,我也不會在這兒向你吐苦水了。”

  “那你告訴我,你想找的丈夫是什麼條件,頂多我幫你多多留意留意。”

  “條件就是……”衛千璿歪頭想了想,原本激昂的嗓音突然頓了下來,小聲地答:“我不知道。”

  “衛、千、璿!”

  “我是真的不知道嘛!”她苦著臉,但還是很堅持。“反正一切憑感覺,對了就是對了,不對就是不對。”

  “算了!反正不久後伯母就要辦壽宴了,請伯母把名單上所列的丈夫人選都請來赴宴,到時你就一個一個慢慢挑,總有一個能讓你滿意的。”

  “如果還是沒有呢?”

  “到時候再說吧!”他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懶得再應付她,只想就此打住。

  “小姐、小姐!”此時丫鬟急匆匆地奔到花園內。“新總管來了,宗主已經前往大門口迎接他了!”

  “太好了,趕緊去湊熱鬧!”衛千璿眼睛一亮,馬上從椅中起身,顯然對這位新到任的總管非常感興趣。

  “只是換個新總管而已,你興奮什麼?”江之昂困惑地快步跟上。

  “你不懂,這一回來的新總管還挺妙的。”她邊說邊急急往前廊跑。

  “怎麼個妙法?”

  “因為他是得罪了小人,才會被貶官來到咱們衛家。”

  衛家的先祖是因為挖到金礦脈開始發跡的,幾代之後,又幸運地挖到銅礦脈,經過代代順利經營發展,如今衛家的金礦產量占天朝的二分之一,銅礦是三分之一,可說是富可敵國,甚至有動搖國本的能耐。

  一般民營礦脈每年上繳重稅,官府不會刻意監管,但衛氏家大業大,朝廷難免有所忌憚,因此從好幾代前開始便派人進駐衛家,監管衛家的各種出納以及府內動靜,以防衛家靠著自身財勢醞釀造反,造成局勢動盪不安。

  衛家也知道自己樹大招風,如果朝廷派個人進駐府內,就能免去時時被懷疑的嫌疑,不被刻意刁難找麻煩,這點事情他們願意妥協配合。

  而朝廷派來的監管者,名稱就是“總管”,而真正管理府內府外事務的衛家管事,反倒成了“副總管”。

  一般而言,朝廷指派的總管大多是上了年紀的八、九品小官,為防總管和衛家熟稔後反倒互相勾結,大概每隔三、四年便會調換人選。

  但這次的新總管和往常不同,聽說年紀才二十四歲,原本是在掌管百工技巧之事的少府監內任事,是個六品的少府丞,卻因為脾氣硬而得罪權貴,被巧立名目說他職內行事有所缺失,刻意貶他官,好削削他的銳氣。

  少府監所管轄的範圍,就包含了礦冶之事,想想一個原本六品的官員,卻被貶來當八、九品小官任職的衛家總管,那還真不是普通的汙辱人。

  衛千璿來到大門前的跨院,躲在月洞門後偷偷觀看,只見自己的娘親正和一位青衫男子寒暄客套,想必那人正是這次新總管——齊宏寧。

  齊宏寧眉目俊秀,但卻板著一張臉,臉上沒有任何笑意,冷淡凝肅的表情配上挺得筆直的身形,隱隱散發出一股官威,讓人感到無比的壓迫感。

  一同前來湊熱鬧的江之昂恍然大悟地評論著:“一看就知道是個硬脾氣的人,做官最需要的就是圓融,他的尖角脾氣還沒被磨圓,難怪會被貶到這兒來。”

  他對這種冷性子的人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但反觀衛千璿卻睜大了雙眼,像是不經意見到了什麼絕世珍寶。

  她找到了,就是他!

  她看傻了,他像是高山上的花朵,就算山上降下瑞雪,還是不畏冷寒地獨自綻放,在雪地中現出一抹豔紅,孤傲卻令人驚豔。

  初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被那冷冷的眼神勾住心魂,內心湧起一陣強烈的激蕩。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怦然心動?

  她的眸中繼續閃著興奮光芒,一顆心完全被眼前的對象給占滿,嘴巴喃喃地念著:“之昂,這一個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同我搶。”

  “不會吧?”江之昂像在瞧瘋子似的瞪她。“你的眼光到底有沒有問題?你選他倒還不如選我。”

  “反正我就是看上他了!”不管別人怎麼說,她心意已決,她已經找到自己的意中人了。

  “璿兒,你躲在那做什麼?真是沒規矩,既然都過來了,還不快和齊總管打聲招呼?”他們的嘰嘰喳喳終於讓衛母發現了,衛主機板起臉命令道。

  “喔。”衛千璿這才回神相應。

  她跨過月洞門,來到娘親身旁,和齊宏寧正式打了個照面,看著他俊秀的面容再度看傻了,那一對如墨般的黑眸看起來又深又冷,頗有疏離感,但她還是被那幽深的眼給迷惑,幾乎看得癡迷。

  還有那一雙薄唇,雖然沒有任何笑容,一點都不親切,只是輕輕抿著,她卻覺得真是好看,世上再也沒有哪個男子的唇像他如此誘人心魂……

  “齊總管,這是小女璿兒,再半年之後,她就會繼任衛家宗主之位。”衛母簡單介紹著。

  “初次見面,幸會。”齊宏寧淡淡地率先打招呼。

  喔……原來他的嗓音有些低沈,聽起來也是冷冷、淡淡的,和他渾身散發出的氣息是一樣的……

  “璿兒?”衛母見女兒一直盯著人家瞧,遲遲都沒有回半句話,不由得微蹙起眉,搞不懂她到底在發什麼楞。

  “呃?”她猛地被娘親的叫喚拉回神智,下意識地脫口就問。“你、你要不要入贅啊?”

  “璿兒!”

  衛母在一旁瞪大雙眼,她這算是哪門子招呼,怎麼一開口就要人入贅?

  依舊在月洞門後的江之昂差點笑破肚皮,這樣問人家會答應才奇怪!

  齊宏寧錯愕一楞,看向衛母。“衛宗主,令嬡……挺風趣的。”

  “齊總管請勿見怪,小女性子愛玩鬧了些,請齊總管不必在意她所說的胡言亂語。”衛母一臉尷尬地笑。

  “娘,我是說真……”

  “閉嘴!”

  “……”

  為免女兒說出更離譜的話來,衛母緊接著道:“齊總管,我馬上吩咐下人領你前往你所住的院落,就請你先好好休息吧!”

  “那就麻煩衛宗主了。”

  齊宏寧清淡一笑,不再理會衛千璿,轉身便跟著來領路的僕人離去。

  衛千璿癡癡瞧著齊宏寧離去的背影,頗有衝動想一同追上去,哪知娘親一把拉住她的手,嚴厲的話語隨即傳來——

  “璿兒,你剛才在胡說些什麼?要胡鬧也得看地點、看物件,齊總管才剛來,你就開他這麼一個玩笑,要是他記恨在心,往後有意刁難,咱們衛家以後行事會有諸多不便的。”衛主機板著臉教訓,時常被這女兒惹得頭痛。

  “可是娘,我是認真的……”她一臉無辜,試圖再次解釋。

  “胡鬧!你別給娘惹麻煩。他是官,不是你碰得了的!你乖乖地從我列的名單內挑一個人選,知不知道!”

  說完,衛家主母便轉身離去,衛千璿留在原地,氣惱地嘟起小唇。

  誰說碰不了?哼,她就偏要去碰碰看!

  雖然被娘親訓斥了一番,但她絲毫不氣餒,馬上拉住看完戲要回家的江之昂,兩人又回到花園涼亭內商討大計。

  衛千璿決定請他幫忙想辦法,他的鬼主意最多了,絕對能夠幫得上忙。

  “你真的想要他入贅?”江之昂是一臉的不敢置信。“像他這樣的官,雖然此刻落到你們衛家當總管,難保哪一日不會又鹹魚翻身,回復原職,你有聽過朝中哪個官員是人家的入贅夫嗎?”

  一般世俗男子還是無法接受入贅,何況又是個做官的?

  “沒試過又怎知他會不會改變心意,答應入贅?”她正在興頭上,心情異常雀躍,也充滿了期待,不讓她試一試,她是絕對不會甘心的。“我不管,你一定要幫幫我,我好不容易才遇到意中人,怎能沒試就放棄?”

  江之昂大歎一聲,拿她執拗的個性沒轍。

  罷了罷了,要試就去試吧,等她碰了一鼻子灰,嘗到挫敗滋味,她就知道該要放棄的。

  江之昂想了一會兒,終於作出建議。“不如你就先去搞清楚新總管的喜好,等摸清他的喜好之後,咱們再來‘對癥下藥’。”

  齊宏寧個性過於耿直,一切公事公辦,不接受權貴說情打通關,所以今朝才會被貶到衛家當總管,但縱有不甘心,他仍會篤守本分,審閱衛家每筆礦產盈虧,確定沒有造假或是什麼奇怪問題,靜待回朝的機會。

  除此之外,只要衛家行事正當,沒有任何缺失,他不會找衛家麻煩,而衛家敬他是官亦是客,所以他有自己一座獨立的院落,還有丫鬟可使喚。

  “齊總管,這是衛家名下金、銅礦產所在清冊,以及一些物產清冊,請齊總管過目,如果有不瞭解之處,小的再向總管詳細解釋。”

  此時,齊宏寧在自己院落裡的書房處理事情,許副總管按照慣例將清冊拿給新總管過目,好讓新總管對衛家有一定程度的瞭解。

  齊宏寧坐在桌前仔細翻閱清冊,語氣平緩地道:“你可以先回去做自己的事情,等我看完,若有任何疑問,會再向你請教。”

  “是的,那小的就先告退。”

  許副總管躬身行完禮後,便離開書房,讓齊宏寧一個人獨自處理公事。

  他仔細閱讀,任何小細節都不遺漏,務必要求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狀況。

  先前幾日他跟隨副總管前往衛家幾處礦場實際探察採礦的情形,此時才有餘裕進一步瞭解衛家的出納情況。

  但沒多久,書房外頭有人輕敲房門,他繼續埋首書,頭也沒擡便回道:“請進。”

  一道身穿鵝黃衣裳的嬌俏身影便推開門進到書房裡,後頭還跟著一個僕人捧著一疊畫卷進來。

  “小心點,別碰壞了。”

  “衛姑娘,有事?”齊宏寧擡起頭來發現是衛千璿,納悶地起身相問。

  這幾日來他早出晚歸,和衛家的這小姑娘見面次數不多,直到此刻,他才有機會仔細看她。

  她是個極有活力的嬌俏姑娘,有一雙水靈的眼睛,小巧的櫻唇不點而朱,不過他對她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她一開口就向他提入贅的笑鬧之語。

  他是聽聞過衛家代代擇男入贅之事,但她竟然大膽到一見面就開他這種玩笑,真是個莽撞孩子氣的小姑娘。

  衛千璿懷著情竇初開的少女芳心,漾著甜而羞澀的笑顏,柔聲地問:“齊總管,這幾日住得還習慣嗎?”

  “還算習慣,多謝衛姑娘關心。”他有禮但略顯疏離地回答。

  “有缺些什麼嗎?如果有缺就儘量提出來,我讓副總管幫你備妥。”

  “沒有,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她癡癡地瞧著他,一雙燦亮的眼始終笑咪咪地。

  齊宏寧見她一直對他笑,沒有再進一步的話語,感到有些納悶。“衛姑娘,還有事嗎?”

  “喔!”他一開口,她才回神。“我是特地拿東西來給你的。”

  “什麼東西?”

  他微微蹙眉,看著她轉身從身後的僕人手中拿起一幅畫卷,臉上漾起一抹神秘的笑。

  “齊總管,我想這個你一定有興趣的。”

  她來到桌邊,將畫卷攤開,就見一幅潑墨山水圖,那濃淡不一的墨色,加上瀟灑揮毫的筆觸,構成一張氣勢磅礡的山水畫,意境高妙,顯然是大師之作。

  齊宏寧來到桌邊一看,原本淡漠的眼神瞬間閃過一抹光彩。

  “這、這是柳千山的手筆!”

  “齊總管果然好眼光,這的確是柳千山的真跡。”衛千璿得意地笑著。

  前幾日江之昂建議她先搞清楚齊宏寧的喜好,再來“對癥下藥”,她立刻托人打聽,發現原來齊宏寧喜歡收集書畫,而他最喜歡的書畫家,便是署名“柳千山”的已故畫者。

  打從知道這件事之後,她便命人四處收購柳千山的真跡書畫,想拿這些書畫來討好齊宏寧,打好兩人之間的關係。

  齊宏寧欣喜過後,倒是即刻冷靜下來,審慎地詢問:“衛姑娘為何拿柳千山的書畫過來?”

  “因為你喜歡呀!”她笑著指向僕人手中那一堆畫卷。“這些全都是柳千山的真跡,你可以留下,一卷一卷慢慢欣賞。”

  “你去找這些畫卷,是要給我的?”

  衛千璿點點頭,樂得眉開眼笑。

  “你儘管收下沒關係,我會命人繼續去尋找柳千山其他的真跡回來。”

  她本以為齊宏寧會非常開心地道謝,沒想到他瞬間板起臉,眸光變得異常冷漠,渾身散發出一股非常嚇人的冷厲之氣。

  “衛姑娘,請你把畫帶走。”

  “呃?”衛千璿錯愕一楞,他的反應完全出乎她的預料。“你不喜歡嗎?”

  “很抱歉,我不接受賄賂。”他嚴正回答。

  他最痛恨賄賂之事,遇到這種情況,就算她只是個小姑娘,他也不會給她好臉色瞧。

  “嗄?”她一頓,終於明白,他以為她是來賄賂他這位新總管的,急忙解釋。“你誤會了,我送你這些畫,不是替我們家來賄賂你,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

  “無功不受祿,就算只是交朋友,我也不會收。”

  他主動將攤開在桌上的畫卷收起來,塞回僕人的手中,態度堅定地下逐客令。“衛姑娘,我還有事情得忙,你請回吧!”

  “呃?齊總管……”

  “請。”

  衛千璿見他態度堅決,只好很無奈地往外走,卻還是想做最後掙紮。“齊總管……”

  齊宏寧做出送客手勢,冷著臉關門。“慢走,不送。”

  砰的一聲,衛千璿眼睜睜看著門關起,欲哭無淚,沒想到這麼做反而讓她的意中人生氣了!

  怎麼辦?都是可惡的江之昂,他害慘她了……

  “噗哈哈哈!你真這麼做了?怎麼這麼蠢……”

  被齊宏寧“請”出去之後,衛千璿馬上跑到江家去找江之昂,江之昂在偏廳裡聽她講完事情的經過,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只是建議她可以投其所好試著和齊宏寧打好關係,但他沒想到她就這麼大剌剌地直接拿一堆柳千山的書畫送齊巨集寧,難怪齊巨集寧不領情,還以為她在賄賂他。

  “你還笑,我都快苦惱死了。”衛千璿沮喪地大歎一口氣。“怎麼辦,他的臉色真的很難看,該不會從此之後理都不願意理我了吧?”

  她是個千金大小姐,從來都是別人討好她的分,她根本不必討好別人,所以也不能怪她不懂得婉轉呀,她只是單純地希望齊總管看到那些書畫能夠開心而已……

  不,不行!她不能只因為這一次挫敗就放棄,她必須再接再厲才行!

  沮喪過後,衛千璿又很快振作起來,越挫越勇。“之昂,你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快點告訴我。”

  “你還不死心?”江之昂訝異地瞧了她一眼,本以為她會打退堂鼓,沒想到她對新總管還挺執著的。

  “怎能死心?他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看上的丈夫人選呀!”她非常堅定地答。

  “這樣可就麻煩了!”他苦惱地皺起眉。“看他脾氣又臭又硬的,要在短時間內軟化他的態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只有半年的時間,你覺得夠嗎?”

  “我怎麼知道?”他又不是神,能夠事先預知結果。

  衛千璿也開始動起腦筋。“那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對我的印象改觀,今天這一鬧,我真怕他不理我了。”

  “霸王硬上弓?”

  “江之昂,你別在這節骨眼上鬧。”衛千璿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要不然,你自己想辦法呀。”他雙手一攤,將問題丟還給她。

  “嘖,哪有人幫忙只幫一半……”她忍不住抱怨出聲,卻突然之間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妙計。“有了!”

  “有什麼?”

  “咱們來場‘英雌救美’吧!”衛千璿興致勃勃地提議。“就設一個局,讓齊總管以為自己遇險,然後我再恰巧出現解救他,要他報恩,報恩的方式就是試著和我相處看看,不能拒絕我!”

  “……”虧她想得出來,這是使詐呀!

  “之昂,咱們就這麼決定了,你得幫我!”她開心地拍板定案,非常期待事情能夠順利成功。

  “……”江之昂感覺額頭在冒冷汗。

  不妙,他真的有種很不妙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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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宏寧,在衛家待了一個月,一切可好?”

  “一切安好,感謝大人關心。”

  齊宏寧固定一個月回宮一次報告監管衛家的狀況,這一日他在少監府做完例行公事報告後,便抽空來到吏部拜見吏部尚書。

  吏部尚書高南合可說是他的恩師,時常給予扶持提點。

  “宏寧,我早提醒你,你這太過黑白分明的性子要早些改了,適時軟化一些,否則在官場上肯定吃虧的。”

  高南合早已耳聞他被貶的來龍去脈,全因出言制止同僚幫自己人安插官位,因而得罪朝中權勢之人,遭到陷害。

  “是下官駑鈍,讓尚書大人替下官擔心了。”齊宏寧不禁汗顏。

  “其實,我一直在等你主動找我,結果你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高南合淡笑。“不過也對,如果你是那種會依附靠山的人,就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硬脾氣的齊宏寧了。”

  他之所以欣賞齊宏寧,就是因為他正直的個性在官場實屬難見,一日偶爾和他閒聊,談論到現今局勢,發現他的見解不俗,是個可造之材,兩人相談甚歡,漸漸便成了忘年之交。

  “他們將你貶去衛家當總管,是在羞辱你,你就算再回少府監,也肯定會被刁難,所以我認為你該先想辦法調離京城,避個幾年風頭、磨磨脾性,之後回到京 裡,相信對你的前途大有幫助。這一陣子我會幫你留意京城之外的縣城是否有適合你的職缺,如果有就幫你調轉過去,在這之前,你就先在衛家忍一忍,不會太久 的。”

  運用特權,這和那些官場黑官所做的事情有什麼兩樣?齊宏寧一聽,急著想要拒絕。“大人,下官並不打算靠關係……”

  “宏寧,你必須學會某種程度的妥協,不然你很快就會走進死胡同裡。”高南合輕歎。“要不然我問你,被貶到衛家去,你甘心嗎?”

  “當然不甘。”他毫不猶豫地答。

  “既然不甘,又為何不放下身段,試著有所妥協,再想辦法從底部往上爬,將那些欺負你的人轉而踩在自己的腳底下?”

  齊宏寧微皺起眉,他的個性黑白分明,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但官場卻是灰色的,沒有明顯的對錯界線,以致始終無法適應官場那些由來已久、大家都睜隻眼閉隻眼的劣習。

  自小如此,現在要改變也難……

  “宏寧,你是可造之材,別因為一時固執斷送了自己的前途,那非常不值得。”高南合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這一陣子你好好想想,關於調轉出京的事,我會幫你留意,最後要不要做,你再自己斟酌決定吧!”

  齊宏寧心頭像是罩上一層厚重的濕布,感到又悶又難受,面對恩師的好意,只能沈重地答謝。“多謝大人的提點。”

  離開吏部,齊宏寧坐上馬車,準備回返城東衛家。

  然而回去的一路上,他沈悶的心情始終沒有好過,腦中一直響著高大人所說的話。

  他只想無愧於心地做好自己本分之事,沒想到在官場上這卻是如此困難的一件事,這讓他有些灰心,卻又不甘心放棄,只能繼續浮沈掙紮。

  到底該不該接受高大人的好意?他感到左右為難……

  馬車一路駛回城東,已是下午時分。

  抵達衛家前,會先經過一處林道,因為已是屬於衛家的土地,林道兩旁沒有任何人家,四周分外安靜,別有一番遺世獨立的特殊氣氛。

  馬車走到一半,車夫突然拉緊韁繩,害得坐在車內的齊宏寧大大顛了一下,感到氣氛有些不對。

  他一把掀開車簾。”發生什麼事了?”

  “總管……”車夫伸出微顫的手指著前方。“咱們恐怕……遇到打劫了。”

  就在馬車前方的路中央,五名蒙著面的壯碩男子橫站一排,擋住馬車去路。

  站在五人中間的男子惡聲惡氣地喊著:“遇到咱們算你們倒楣,你們最好乖乖聽話,照著我的吩咐做,要不然就別怪咱們不客氣!”

  齊宏寧眉一挑,絲毫不顯驚慌。

  這些打劫者不知從哪來的,明明有手有腳卻不腳踏實地好好去工作,跑來搶劫?

  他出門時除了車夫之外,並沒有帶任何僕從,也難怪會被人以為好欺負,膽敢半路攔截,就算他身上並沒有多少錢,但他也不屑給他們。

  這種人他最看不起了,這回非得好好教訓他們一頓不可!

  “奇怪,齊總管怎麼進宮一趟那麼久,到現在都還不見他回來?”

  衛千璿在齊宏寧從衛家離開沒多久,就開始埋伏在林道出口外,等著執行她的“英雌救美”大計。

  她要江之昂幫她找五名看起來兇狠的大漢,趁著齊宏寧回來時假裝在林道中央攔路搶劫,然後她再“非常湊巧”地帶著家僕出門,和齊宏寧的馬車相遇,讓家僕把搶劫的大漢打跑,順利解救他,這樣她就可以開心地向他討恩情了。

  她一邊等待,一邊忍不住漾起期待的笑,雖然江之昂並不看好她的計畫,但她不管,非得試試看不可,江之昂說不過她,只能無奈地照著她的話做。

  “小姐!”在外埋伏的衛家僕人急忙沖回來報告消息。“齊總管的馬車已經進到林道內,被那一群人給攔下了。”

  “很好,咱們現在馬上出發!”衛千璿急急上了馬車,馬車旁跟了十名家僕,聲勢浩大,準備開始進行計畫。

  他們快速地來到林道上,越接近林道中央,一陣哀號慘叫聲就越來越明顯,這讓坐在馬車內的衛千璿不由得納悶起來,她沒叫那些大漢傷人呀!

  如果那些大漢真的照她的吩咐做,照理說是不會出現這種哀號聲的,所以……現在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小姐!”負責駕馬的僕人突然大喊。“打、打起來了,前面竟然打起來了!”

  “你說什麼?”衛千璿趕緊拉開車簾,往前方一望,當場瞠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

  “嗚哇——痛呀——”

  齊宏寧的馬車就停在路中央,車夫傻眼地坐在馬車前,看著這令人不敢置信的發展,攔路的大漢個個倒在地上哀號,拚命求饒,其中一個還被齊宏寧緊揪住衣領不放,在他冷厲的眼神瞪視之下,嚇得都快尿褲子了。

  “夠了、夠了,這位大爺,饒了咱們吧……”大漢早已沒了剛才的氣勢,身子邊抖邊求饒。“咱們不打劫了,請大爺高擡貴手,大人不計小人過……”

  他們樣貌雖兇狠,其實只是再普通不過的老百姓,本來以為只要演個戲,就有一筆為數不少的銀兩可拿,非常好賺,卻沒想到,這位大爺手腳功夫了得,根本不怕他們的威脅,一下車就將他們五個大漢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不禁萬分後悔接了這份額外差事。

  “要我放過你們,再找其他好欺負的人下手打劫?”齊宏寧冷瞪大漢,完全不打算放過他們。“我非把你們全速進官府不可,讓你們好好吃頓牢飯,看往後還敢不敢再犯!”

  幸好他從小便練武強身,雖不到武功高手的地步,但要自保綽綽有餘,這下子剛好派上用場。

  “不要啊……別把咱們抓去官府,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他們都靠我一個人吃飯,請大爺可憐可憐我吧……”大漢焦急得快痛哭出聲。

  “等等、等等!”衛千璿趕緊跳下馬車,沖到齊宏寧面前。“齊總管,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慘了,她完全沒有料到齊宏寧居然有這等身手,壓根兒不需要旁人幫忙,計畫不但失敗,還害得這些大漢被打慘了!

  “衛姑娘,你帶那麼多僕人出門剛好,快幫忙將這五名強盜押入衙門裡,交給官府處置。”

  “可是他們……”她急著想解釋。

  被打趴在地的大漢激動地朝她大喊:“衛姑娘,快救救咱們,你那什麼賞金咱們不要了,我不想被關進大牢呀!”

  衛千璿頓時頭皮發麻,臉色變得很難看,他這一喊分明就是在拆她的臺,擺明這一切和她有關呀!

  齊宏寧發覺事有蹊蹺,看著他們,原本已冷的眸色又更沈了些。“什麼賞金?你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呃……這個……”

  “大爺,是衛大小姐花錢雇咱們來嚇唬你的,咱們真的不是劫匪,只是在演戲,真的是在演戲呀,要不然怎麼會連刀都沒帶,還被你打趴在地上起不來呢?”大漢激動地解釋,就怕齊宏寧不相信。

  衛千璿硬著頭皮對上齊宏寧的目光,他的表情冷到讓她忍不住想打顫,心虛到無言以對,就連笑也笑得萬分尷尬。

  齊宏寧才不管她是哭還是笑,忍著胸中的怒火,冷著嗓音繼續質問:“衛姑娘,請你好好解釋一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璿兒,你又給我惹事了!”衛家廳堂裡,主母厲聲責問。

  先前在齊宏寧逼問之下,衛千璿不得不如實托出自己的烏龍計畫,表明那五名大漢都是無辜的,全是她自己頑皮,希望他不要追究。

  齊宏寧聽完後表情冷得嚇人,不再堅持將那五名大漢移送官府,逕自放他們離去,但緊接著便下令僕人們即刻將衛家小姐平安護送到家,他要請出衛家主母,讓衛家主母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兒。

  此時,齊宏寧坐在客位元上看著主母的處置,想起剛才衛千璿向他解釋這麼做的原因,不禁感到荒謬可笑。

  英雌救美?要他報恩?虧她想得出來!

  “娘,我真的沒有傷害齊總管的意思,那只是在演戲嘛!”衛千璿沮喪又無奈地努力解釋。

  “夠了,做錯事就是做錯事,還不趕緊向齊總管道歉,並且承諾不會再耍什麼蠢花招了!”衛家主母已快受不了自己的女兒,怎麼異想天開地淨做些蠢事,像是長不大一樣。

  千璿自知理虧,便不再辯解,來到齊宏寧面前,低頭沮喪地道:“齊總管,是我錯了,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吧!”

  齊宏寧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一開始他的確很火大,但胸中的火氣已經發過一陣,他已慢慢冷靜下來,不想和個小姑娘計較。

  只是他不懂,自己到底哪裡吸引她,讓她這麼不死心地窮追不捨?

  他對她沒興趣,也不想和衛家有公事之外的瓜葛,況且他也不可能入贅,不管她做什麼都是徒勞無功。

  “只要你知道自己錯在哪就好,下次別再做這種事情了。衛宗主,既然令媛已經知錯,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也請衛宗主別再責備她了。”他冷冷地說了一句,起身回房休息。

  “感謝齊總管的寬宏大量。”衛家主母暗松一口氣,幸好這新總管度量大,沒什麼官威,不然她可要頭痛了。

  齊宏寧離開大廳,衛千璿的視線也忍不住跟著他的背影走,內心無比沮喪,她一連兩次搞砸事情,他這下肯定是討厭死她了。

  唉,多希望他能對她笑一笑,而不是總用冷淡的眼神瞧她,渾身散發冰冷氣息,讓人不敢靠近。

  “璿兒,我不是早警告過你別招惹他,為何你就是聽不進去?”衛家主母忍不住搖頭歎氣,繼續責念道:“娘列出的名單裡,條件和他不相上下的不是沒有,為什麼你就偏偏要去挑一個最不可能的人喜歡?”

  “我有什麼辦法,我就是對他一見鍾情嘛!”她委屈低語,神情難掩落寞。“自從他出現之後,我的眼裡就只看得到他的存在,其他的男人我再也看不上眼了。”

  她也疑惑,別人喜歡上一個人,是不是也會像她這樣?成天只想著意中人,不顧一切做了許多事,就只希望引起他的註意,只要能得到他一丁點的笑容,她就感到開心及滿足。

  她現在終於明白,古代帝王為博佳人一笑而做蠢事是什麼感覺了,因為她也是這樣,不管要她做再蠢、再奇怪的事情都不要緊,只要能打動他的心、能得到他註目的眼光,她就算再蠢也甘願。

  衛家主母瞧著女兒癡情的模樣,不禁為女兒擔心。

  衛家女宗主有著權威的地位,但對感情就是看不開,天生死心眼,只要認定一個男人,就是一輩子的事。

  就如同她一樣,當年看上了自己的意中人,就算人家一開始就坦白不喜歡她,她也不放棄,不顧一切地陷入,使盡心機以衛家財力誘惑他入贅,以為自己終究能改變他,讓他逐漸喜歡自己。

  哪知女兒出生後沒多久,衛家已有子嗣傳宗接代,拿到錢財的他竟向她提出離去的打算,原來從頭到尾,他心中都另有所愛。她終於明白感情是強求不來的,忍著心痛讓他離開,多年來就這樣獨自扶養女兒長大,沒想過再招贅一位丈夫入衛家。

  當時她的驚人之舉令眾人議論紛紛,但衛家女子本就和其他女子不同,她不在乎世俗眼光,外人也無權過問衛家之事。

  只是……她實在不舍女兒也吃這樣的苦。

  難道她們母女就是註定要愛上不屬於自己的男人,重複走同樣的路?

  “璿兒,齊總管和你是不可能的,你早些認清這件事吧!三日之後便是為娘的四十壽宴,副總管會將名單上的人選全都請來府內作客,你務必要從那些人中挑一個丈夫人選出來,別再浪費時間了。”

  “娘!”

  衛千璿氣惱地大喊,但娘親冷硬的神情說明了此事沒有轉圜的餘地,她再說也只是浪費唇舌而已。

  她索性不再多說,氣急敗壞地轉身沖回房。

  說她執迷不悟也罷,反正她就是不想認命,不想低頭認輸,只要還有時間,哪怕只剩下一個月、半個月,她也不會放棄的……

  三日後,衛家宗主四十歲的壽宴熱鬧展開。

  傍晚時分,貴客臨門,許多和衛家有所往來的商家前來送禮,就連朝廷也派官員來祝賀,場面異常浩大。無數燈籠照亮衛府裡裡外外,客人往來不絕,賀禮早已擺滿偏廳,恐怕得花上一整日才有辦法清點完畢。

  衛千璿今日盛裝打扮,鵝黃色的飄逸絲質衣裳配上豔紅披肩,上頭特別用金線繡出朵朵栩栩如生的金牡丹,頭上還裝飾著數支鑲有紅色玉石的金色花釵,花釵雕工細膩精美,華貴大氣,也顯現出衛家的財勢雄厚。

  一整晚,衛千璿就跟在娘親身旁,一同接待各方有頭有臉的人物,她平時雖然孩子氣了些,但在正式宴會上的應對進退倒頗得體,展現出大家閨秀的風範,不辱衛家名聲。

  而被邀請來的丈夫人選,在向衛家主母賀完壽之後便陸陸續續來到衛千璿面前,乘機和她攀談,想博取她的好印象。

  她始終保持有禮的笑容,客氣應付這些她一點都不感興趣的傢夥,但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後,她的笑容僵了,忍不住以身子疲累為由,暫時離開前廳,到花園內透透氣。

  花園內同樣燈火通明,四處不時有賓客走動,而涼亭內的石桌上也擺滿美食、美酒,讓賓客們隨意享用,一旁還有丫鬟照看,隨時添補酒食,非常周到,務求讓前來的賓客盡興而歸。

  “呼,那些煩人的傢夥!快累死我了……”

  她走到人煙較稀少的矮樹叢邊,免得再被其他人攔下說話,正喘口大氣,坐到石頭上想好好休息時,不經意地聽到樹叢後方似乎有談話聲——

  “齊宏寧,你如今部被貶到衛家來了,怎麼還不知反省?脾氣果然夠硬啊……”

  衛千璿納悶地輕蹙起眉,往矮樹叢後頭望,隱隱約約看到不遠處的樹下,有兩名男子正在和齊宏寧談話。

  那兩名男子她認得,正是剛才向娘親祝壽的少府監官員,邱少監和孫少丞。她早聽說齊宏寧被貶的原因,就是因為遭到這兩人陷害,這令她更好奇他們三人還有什麼可聊?

  只見孫少丞手中拿著一杯酒,態度高傲地道:“你最好識相點,當初本就是你以下犯上、目中無人,現在你向邱少監敬酒賠個罪,難道不對嗎?”

  他們來這裡的目的,表面上是向衛家主母賀壽,其實是想看看齊宏寧失意的模樣,但齊宏寧似乎沒因為這番遭遇而灰心喪誌,骨氣依然。

  齊宏寧滴酒不沾的習慣,官場人人皆知,他們忍不住想狠狠羞辱他一番,逼他敬酒賠罪,以挫挫他的銳氣。

  “齊某並不認為自己哪裡有做錯。”齊宏寧毫不畏懼地回瞪過去,筆直地挺著腰,絕不向他們低頭。

  邱少監冷笑。“看來你還沒學到教訓,難道你就不擔心,我既然有辦法讓你來到這,同樣有辦法斷了你的官路,讓你悔不當初!”

  “哼,有辦法的人不是你,而是你所依附的人。”齊宏寧冷笑一聲,不受威脅。“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誰也不敢肯定,會不會一轉眼之間,你的靠山便不再是山,反倒成了一團泥濘,沾得你一身狼狽。”

  邱少監的靠山正是現今宰相,位高權重,依附的官員不少,但宰相的勢力已經大到讓皇上有所顧忌,所以私底下有不少人在猜,皇上會找機會削弱宰相的勢力。

  邱少監臉色瞬間大變,怒不可遏。“你……”

  “各位,今日是家母的大壽,大家就和和氣氣地參加壽宴吧!邱大人、孫大人,咱們府裡今日備了許多美酒佳餚,請兩位一定要好好嘗嘗。”

  一個嬌俏的女音突然插進來,原來是衛千璿眼見情況不對,趕緊堆起笑容加入他們,幫意中人緩頰,以免他又遭陷害。

  “衛姑娘?”齊宏寧輕蹙起眉,不懂她來趟這渾水做什麼?

  邱少監輕哼一聲,惡意嘲諷。“喲,看來齊總管似乎已在衛家找到一座‘山’可靠了,只不過不知是拿什麼吸引到這座山的,靠你那張臉皮嗎?”

  齊宏寧的表情一僵,邱少監分明暗指他和衛姑娘有不尋常的關係,他行得正、坐得直,哪忍得住這口氣,當下就抓起邱少監的衣領,揮拳欲揍。

  “你再信口雌黃,我就——”

  “兩位別惱!沒事、沒事的。”衛千璿急急拉住齊宏寧,阻止兩方再繼續吵下去,免得情況一發不可收拾。“邱大人,這樣吧,由我代齊總管喝了這杯酒,就請你高擡貴手吧!”

  她沒讓他們有反應的時間,直接伸手拿過孫少丞手中的酒杯就要喝下,齊宏寧雙眉大大皺起,猛一伸手搶過她手中的酒杯,一口喝下杯中酒。

  “這樣你可滿意了?”齊宏寧將空酒杯往下翻,證明滴酒不剩。“沒事的話,兩位請回,恕齊某不再奉陪。”

  他神情冷硬地說完,丟下酒杯,迅即轉身離去。

  邱少監憤恨地瞪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氣得握緊拳頭,等著看他那一身傲骨還能撐多久!

  “喂!齊總管、齊總管……”

  衛千璿擔心地邁開步伐追上,沒想到才追到一半,就被賓客攔下腳步熱烈攀談,而這位賓客,同樣也是丈夫名單上的其中之一。

  她心系齊宏寧,花了一會兒時間才應付完向她攀談的賓客,便又趕緊往齊宏寧所住的院落走去,反正今日的主角不是她,她消失一會兒也不會怎樣。

  跨過月洞門,進到安靜的院落裡,她本來還苦惱著該用什麼理由探望他,卻見他一個人坐在房外廊道的橫欄桿上,靠著一旁的柱子,閉上雙眼,一動也不動,像是在……休息?

  她輕手輕腳地靠近,房內的燈火透過窗戶照映在他身上,讓她發現他的臉色似乎偏紅,原本穿得整齊的衣裳此刻卻是前襟微敞,脖子下的肌膚若隱若現,竟有一番瀟灑不羈的氣息,和平常的他很不一樣。

  她心一跳,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目光,害羞得臉紅耳熱,勉強收回心神,仔細瞧著他,才發現他的脖子似乎也泛著異樣的紅色,冒出了一點一點的疹子。

  “你怎麼會突然出疹子?”

  齊宏寧訝異地睜開雙眼,強撐著不適的身子,扶著欄桿站直。“衛姑娘,你怎麼過來了?”

  “我想說過來看你一會兒……”她註意到他扶著欄桿的手背也浮現疹子,看起來似乎挺嚴重的,緊張地詢問:“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會突然起疹子呢?”

  “沒什麼,只是酒疹罷了。”他頭暈暈的,全身發熱,很不舒服,回話也沒什麼力氣。

  他一沾酒就會起酒疹,所以向來不碰酒,但剛才見她主動要幫他擋酒,擺低姿態討好邱少監那樣的人,他忍不住氣不過,便意氣用事地喝下酒,現在所有毛病都發作了。

  “既然起了酒疹,為什麼不回房歇息,還要在廊道上吹風呢?”衛千璿是一臉的擔憂焦急,想親自扶他回房,卻又怕她扶他會太唐突。

  “房裡悶,身子在發熱,起疹子的地方會癢,坐在這裡吹吹冷風,涼快一些,也會比較舒服。”

  “那也不可能一整夜都坐在這兒吹冷風吧?我馬上命人去請大夫過來!”說完她就急著轉身要走。

  “衛姑娘,不必麻煩,過個兩、三日,疹子就會退的。”他趕緊制止她,不想多添麻煩,剛才服侍他的丫鬟也已被他遣退了。

  “真的不用請大夫來?”

  “只是起疹子,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真的不必麻煩。”

  他也只有起疹子的初期會難受些,待酒性消退後就會好多了,身上的疹子只要不抓傷,大約兩、三日就會消失。

  雖然齊宏寧都已經再三強調不礙事,衛千璿還是放不下心,想了一會兒,終於想到自己可以做的事情。“齊總管,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齊宏寧納悶地瞧著她轉身跑走,不懂她到底想做什麼,但他的頭還很暈,無心想太多事情,便由她去了。

  他回到房裡,坐在外房的小花廳內,手肘撐住下巴閉眼休息,但房裡沒有涼風降溫,沒一會兒他手上、脖子上的疹子便又開始隱隱犯癢,好不難受。

  沒過多久,房外出現有人急急奔跑的聲音,緊接著衛千璿帶著一名丫鬟沖入房裡,吩咐身旁的丫鬟。

  “快把水盆放上桌,然後去拿布巾來。”

  “是。”

  齊宏寧瞧著被放上桌的水盆,訝異盆裡居然放了好幾塊冰磚,那可不是一般人有辦法弄得到的。

  “咱們府裡自己造了一間小的藏冰庫,所以一年四季都有冰可以用。”衛千璿從丫鬟手中拿過布巾,將布巾放到冰水裡,然後擰乾。“只要冰敷,你的疹子就不會犯癢了吧?這肯定比吹冷風要有用得多。”

  她不假他人之手,親自幫齊宏寧的手背敷上冰布巾,齊宏寧一訝,想要收回自己的手。“衛姑娘,我可以自己……”

  “別動別動!”她非常專註在他的手上,動作也是小心翼翼。“你的身子不是正難受?那就好好休息,我來幫你敷就好。”

  “但你是小姐,不該纖尊降貴地做這種事情。”

  原來他在意的是這個,她擡起頭,朝他自然率真地甜柔一笑。“不要緊,我並不在意。”

  那一瞬間,她的笑容像是微微散發著光芒,不及防地撞入他的心口,讓他來不及招架,在他眼裡竟是異常的美麗,一種陌生的情愫突然猝呆楞著,有好一會兒都做不出任何反應。

  難道是因為身子不適,連帶的心防也跟著鬆動,對她此刻真摯的關懷,竟感到無比的……動容?

  他年少時便失去雙親,什麼事情都得自己一個人來,所以早已習慣自己處理自己的事,不依靠任何人,也不喜歡別人太過主動親近他,但她卻鍥而不捨,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靠近他,甚至不顧自己的身分,心甘情願地親自照顧他,不見委屈,反而樂在其中,真心地想對他好。

  他到底……哪裡值得她這麼做了?

  說實話,他不討厭她,卻也說不上喜歡。

  經過那一次“英雌救美”的鬧劇後,他本不願和她有任何牽扯,但此時此刻,他的心卻有所動搖,她其實很單純,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意,才會用錯了方式。

  他開始猶豫、掙扎,覺得自己似乎不該再繼續排拒她,這麼對她……他於心難安……

  看著她專注、認真地重複著將布巾放入冰水後擰乾,再敷上皮膚的動作,他垂眸靜思,內心的掙扎更加強烈了。

  從來沒有任何事情能讓他感到棘手,但她,倒成了第一個麻煩,讓他不由得苦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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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6 00:42: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之昂,你確定這個東西有效?”

  “喔,不確定。”

  “……不確定你還拿給我做什麼?”她瞪大了眼。

  江家偏廳裡,衛千璿瞧著江之昂給她的一包草藥,她在知道齊宏寧會起酒疹之後,就要江之昂幫她找可以治酒疹的藥方,沒想到幾日過去,他居然隨便丟給她一包草藥,卻不確定這包草藥到底能不能順利治好酒疹。

  “我說衛大小姐呀,酒疹這毛病無法根治,只能儘量別碰酒,就不會有事情。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問到這一味偏方,可以在起酒疹時讓酒疹退得較快一些,你就將就將就地用吧!”江之昂真有種想翻白眼的無奈衝動。

  怎麼她想要什麼,他都得想辦法生出來給她才行?她要有人扮劫匪,他就去找五個大漢給她,她要治酒疹的藥方,他就得生包草藥給她,該不會哪一日她突然想不開,決定對齊宏寧來個“霸王硬上弓”,逼齊宏寧入贅衛家,他也得生瓶春藥給她吧?

  嘖,認識她這麼刁鑽的丫頭,真不知是幸還不幸……

  “喔……”聽了他的解釋,衛千璿雖然感到有些失望,但還是將草藥給收下。

  有總比沒有好,不過不知道齊宏寧肯不肯收下她的好意?

  和江之昂道過謝後,衛千璿沒多聊什麼,就急急趕回府裡。

  她一回到家,便往齊宏寧所住的院落走,沒想到才走到一半,就在穿廊上見到齊宏寧的背影,似乎也正朝著自己的院落走去。

  “齊總管!”她開心喊道,加快步伐朝他小跑步追過去。

  齊宏寧一聽到她的叫喚,便停下腳步,回過身來。“衛姑娘,有事?”

  “你的酒疹好了嗎?”雖然已經好幾日過去,應該好了,不過她還是想從他口中親自確認這件事。

  “已經好了,多謝衛姑娘關心。”他淡而有禮地回答。

  “那……”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手中的油紙包朝他遞過去。“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

  “是我請人尋的草藥偏方,聽說將這個草藥熬煮後喝下,酒疹很快就會退,或許……你可以試試。”

  她有些緊張地等著他的回應。

  雖說她是好意,她卻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接受,她真的很怕他又回她一句“我不接受賄賂”之類的話語,這會讓她很受傷的。

  齊宏寧看出她堅持卻又不安的心理,知道自己之前對她的疏離傷到了她,不禁一陣心軟,從起酒疹的那一晚之後,便無法再擺出之前那強硬的態度,硬是和她拉開距離。

  她是真心真意地對他好,他不該傷她的,他希望……她能一直開心著,一直保持那份純真。

  伸出手,他接過她遞來的油紙包,放柔嗓音道謝。“謝謝你,有機會的話我會試試的。”

  “呃?”她呆楞地看著他的笑臉,雖然只是很淺很淺的笑,但她感覺得出來,這和他平常客套的微笑是不同的,是真心真意地在對她微笑。

  她受寵若驚,掩飾不住喜悅地漾起燦爛笑容。“你能收下就好,這樣我就很滿足了。”

  這就是所謂的鐵杵終能磨成繡花針嗎?那是不是她再努力一些,他就會慢慢地接受她,甚至……喜歡上她?

  “齊總管,咱們倆可以交個朋友嗎?”她忍不住乘勝追擊,希望能把兩人的距離拉近。“你不喜歡我不要緊,但當普通朋友總可以吧?”

  她學乖了,不能劈頭就要他喜歡她,這只會得到反效果,所以她決定“以退為進”,先和他從朋友開始當起,或許兩人會因此逐漸萌生情意也不一定。

  至於能不能趕上她繼任宗主兼成親的日子,她暫時管不了那麼多,反正先做就是了,到時候再看情況隨機應變。

  “這……”齊宏寧苦惱地微皺起眉,這個丫頭倒是頗會逮住機會得寸進尺的。“咱們倆的身分,不太適合當朋友。”

  他的責任是來監督衛家的,本就不該和衛家人有太多牽扯,他不相信她不明白這個道理。

  “你放心,這不影響你的職責,我絕對不會以朋友的身分讓你為難的。”

  “衛姑娘,我還是覺得,該避的嫌就不該免……”

  “齊總管,拜託你好不好……”她雙手合十,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瞧著他。

  “這……”明知他該想辦法斷了她的念頭,但看到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他卻忍不住萌生動搖。

  齊宏寧思考了一會兒,眸中閃過一抹光芒,突然想到一個方法。

  “這樣吧!如果你真希望我和你當朋友,那你就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她欣喜地反問,只需要回答一個問題嗎?只要兩人關係可以轉好,再多的問題她都會回答他!

  “聽聞衛家之所以能夠成為天朝第一大金商,其中有個秘密是關鍵所在,如果你願意把那個秘密告訴我,我就答應你的要求。”

  發掘礦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衛家接二連三順利找到新礦脈,壯大成為天朝第一大金商,無人能敵,是非常少見的情況,因此坊間總有傳言,衛家之所以興盛,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

  此傳言甚至傳到了朝廷,朝廷急切想找到壓制衛家繼續壯大的方法,因此歷任官派總管都奉命打探這個秘密,只是從沒有成功過,傳言畢竟還是傳言,從來沒有機會得到證實。

  齊宏寧刻意提出這個要求,用意在故意刁難她,讓她知難而退,畢竟若衛家興盛的確有其秘密存在,衛千璿不該也不會告訴他這個外人。

  只見衛千璿頓了一下,猶豫地問:“你……就只想問這個問題?”

  “就這麼一個問題。”他肯定地答。

  這一個問題,就夠讓她感到棘手了,不是嗎?

  她神情猶豫,像是在考慮到底該不該回答,好一會兒後才道:“那麼……你跟我去一個地方吧!”

  齊宏寧不解地微微挑眉,不懂她現在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總而言之,你跟我走就對了。”她對他一笑,率先邁開步伐往回走。

  他內心很納悶,卻還是選擇隨著她的腳步前行,打算看她到底在賣什麼關子。

  衛千璿領著齊宏寧,往衛家較偏僻寧靜的一處角落走去,那裡只有一間簡樸的小屋,而且似乎年代久遠,四周種植高大的松樹,和衛家其他處華麗的屋宇風格相差極大。

  衛家府宅只有這間小屋沒有改建過,依舊維持舊有的樣貌,雖然外觀簡樸,但一梁一柱都有人精心照顧著,不曾有任何一處破敗。

  衛千璿直行進入,推開大門,門內透出一股沁涼的氣息,她熟門熟路地進屋,齊宏寧也跟著進去,才發現屋裡擺放著衛家歷代祖先牌位,這裡分明是衛家祠堂。

  “衛姑娘,你將我帶來祠堂裡,為的到底是什麼?”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倒是反問:“你曾經聽過‘福娃’的傳說嗎?”

  “福娃?”他困惑地一頓,還是回答。“你指的是,傳說中會帶來福氣的那個‘福娃’?”

  “是呀,就是那個福娃。”

  鄉野奇談中,曾有過“福娃”的記載,聽說最原始的福娃是一個窮苦人家的小女娃,小女娃因貧病早夭,死前希望世上不要再有窮苦人家,之後就化身為精怪,到窮苦人家中給予幫助。

  真正的情況到底如何,其實已經不可考,總而言之,後世所流傳的福娃傳說,都說福娃是以小女娃的樣貌出現,並且能帶來福氣,如果家內有福娃進駐,那個家就會興旺起來。

  等到這個家興旺起來,福娃就會離開,繼續尋找下一個窮困人家進駐,給予福氣,因此人們認為福娃是窮苦人家的守護神。

  大人們瞧不見福娃,只有心靈純真的小娃兒有機會看到福娃的存在,但當小娃兒漸漸長大後,心靈不再純真,也就慢慢看不到福娃了。

  雖然有這樣的傳說流傳著,但親眼見過福娃的人少之又少,因此大家只把福娃的傳說當成一個故事,不怎麼相信。

  但衛家人卻深信不疑,因為他們的祠堂內的確有個福娃存在!

  衛千璿指著祠堂進門右手邊,什麼東西都沒有擺放的小角落,緩緩述說:“在我十歲前,我都可以在那個角落看到一個約略十歲左右的小女娃,她身穿紅色的古 樸衣裳,始終跪坐在祠堂角落,一動也不動,雖然是一副小娃兒的臉蛋,但那一雙眼卻有著老成的神色,像是早已歷盡滄桑。她,就是住在咱們衛家的福娃。”

  有關福娃的秘密,衛家就這麼一代代的流傳了下來,每代宗主都會傳承給自己的女兒,而衛家的女娃兒在十歲之前都可以看到福娃的身影,過了十歲,女娃所見到的福娃身影就會慢慢變淡、變模糊,直到完全消失為止。

  聽她這麼說,齊宏寧的表情是明顯的不敢置信。

  衛千璿繼續說道:“咱們衛家的先祖原本是個貧窮的礦工,一家子有一餐沒一餐地辛苦度日,就在福娃進駐到衛家後,咱們的生活開始有了極大轉變……”

  衛家先祖意外挖到金礦,發現龐大的金礦脈,生活突然變得富裕起來,家中的小娃兒發現福娃,他們才明白原來是傳說中的福娃替他們帶來福氣,對福娃是崇敬不已。

  “外頭傳言,咱們衛家可能被降了咒,所以才會代代單傳,而且只有女子可以繼承血脈,其實他們說的沒錯,咱們衛家……的確被詛咒了。”

  財富使人貪婪,衛家先祖怕福娃離去之後,他們的好日子也會跟著結束,因此衛家先祖用重金雇用巫人將福娃鎮鎖在祠堂裡,讓福娃永遠離不開衛家。

  當年福娃被巫人鎮鎖在祠堂的那一刻異常憤怒,便對衛家和巫人下咒,要衛家絕男嗣,代代只有一女可傳承衛家血脈,要他們每一代都只能膽戰心驚地守著唯一血脈,以免斷了衛家香火,而巫人則是從此衰運纏身,直到香火斷絕。

  “或許你會覺得這聽來很荒謬,但這的確是真的,咱們衛家女子總是順利懷上第一胎,而且生下來的肯定是女兒,但在那之後,無論想盡任何辦法,就是懷不上第二個孩子。可以說,咱們是以這樣的代價,換得福娃對衛家世代的保佑,這就是衛家成為天朝第一大金商的秘密。”

  她所說的話玄之又玄,讓人很難相信,但衛家世代單傳一女又是事實,齊宏寧也不禁半信半疑,她所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但如果這些都是真的,她難道不擔心讓他知道之後會對衛家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

  “為什麼你敢把這個秘密告訴我?”

  “因為我相信你的為人,不會隨意將這個秘密說出去。”她對他漾起毫無戒心的笑容。“況且就算其他人知道,也改變不了這件事,只要福娃離不開祠堂,衛家就會繼續興盛下去,誰都擋不了,而咱們也擺脫不了詛咒的影響。”

  就因為福娃被鎮鎖在這間祠堂內,為防驚擾到福娃,所以就算衛家其他地方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改建,變成如今氣派的模樣,也只有這間祠堂完全沒有改建過,依舊保持最原始的樣貌。

  “難道就真的沒有讓福娃離開的方法?”他不信,既然有下咒之方,也就會有解咒之法,可能只是衛家人不知道罷了。

  “也不是沒有,只不過很難,聽說當年的巫人是以自身的血立咒,所以必須找到當年鎮鎖福娃的巫人後代,以同一巫族血脈的血為媒介,才有可能解除鎮鎖,讓福娃離開,但事情已經過去幾百年,咱們想找巫人的後代,也已經找不到了。”

  最近幾代的衛家宗主,包含她的娘親在內,都曾試圖尋找當年的巫人後代,想讓福娃離開,解除在衛家代代相傳的詛咒,她們相信就算沒有福娃的庇蔭,她們也能靠自己的力量讓衛家繼續興盛,歷久不衰。

  但當年的巫人因為福娃降咒的影響,衰運纏身,因為一時施法失誤,惹來禍端,被永遠驅逐出天京城,久而久之便下落不明,現在想找到當初那支巫人之後,簡直比登天還要難。

  齊宏寧一聽完便沈默了,沒想到自己會弄巧成拙,本以為她不會接受他的刻意刁難,但她卻異常地信任他,坦然將一切都告訴他,反倒讓他……左右為難。

  “我相信你的為人……”

  他們倆相識不深,她到底是憑哪一點相信他的為人?

  他不由得想笑,笑她太過大膽,但她的確猜對了,她對他的信任、坦白,反倒讓他不得不保守秘密,要不然,他會有罪惡感的。

  沒想到他倒是替自己挖了一個坑跳,這是不是就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呵……這下子他可是越來越苦惱了……

  “齊總管,既然我已經回答你的問題,那你……是不是也該履行你的承諾?”她眨著一雙興奮期待的眼眸,閃閃發亮,可是前所未有的耀眼奪目。

  齊宏寧無奈失笑,對她沒轍的同時,也為她的毅力折服,佩服她百折不撓的勇氣。

  好吧,反正只是當單純的朋友,只要不逾越界線,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他相信自己能夠清楚區分總管及朋友的身分,能夠拿捏好分寸,絕不會被她所影響……

  在“以退為進”的計畫成功後,衛千璿下一步所要使的便是“日久生情”的招式,一點一滴慢慢進展,絕對可以將齊宏寧手到擒來!

  但到底要找什麼藉口時時出現在他面前,和他“日久生情”?她想了很久,終於決定——

  “齊大哥,你教我如何欣賞這些書畫好不好?”

  衛千璿捧著之前買的柳千山書畫來到齊宏寧院落的書房裡,打算投其所好,藉著書畫問題請教他,好讓兩人有更多話題可聊。

  自從齊宏寧答應盡釋前嫌後,她就樂得喊他齊大哥,顯得親近些,只可惜齊宏寧還是拘謹固執,依舊喚她衛姑娘,不過不要緊,她相信自己絕對能慢慢軟化他的態度的。

  “你想學如何欣賞書畫?”

  齊宏寧本來正在翻閱副總管送上來的衛家上月帳目,一見衛千璿進到書房內,便暫時放下手邊的事。

  她點點頭。“要不然這些書畫都買回來了,放著也是浪費,拿出來欣賞又看不懂,只好來請教你啦。”

  其實她對書畫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既然他喜歡,她也想要試著喜歡,或許等真的學會欣賞之後,她也會真正愛上收藏書畫也不一定。

  “你可以將它轉賣出去,柳千山雖不算大家,還是有人喜愛,終究賣得出去。”齊宏寧誠摯地建議,她如果沒興趣,大可不必強逼自己這麼做。

  “齊大哥,難道你就真不願意教我嗎?”衛千璿趕緊擺出一張很失望的臉蛋,看能不能引出他的愧疚感。

  果然,齊宏寧一看到她失望的表情,就狠不下心拒絕她的懇求,他這個人吃軟不吃硬,她倒是誤打誤撞碰到他的罩門。

  無奈一歎,他只好回答。“好吧,我就試著教教你。”

  “多謝齊大哥!”她開心地又恢復燦爛笑顏,她似乎越來越懂得如何應付他,反正就是姿態擺低一些,裝作可憐兮兮一點就對了。

  反正不急,他暫時將帳冊放一旁,然後將她懷裡其中一幅圖攤開在桌上,試著解釋。

  “就畫而言,咱們一般看的是畫面的構圖、著色、筆力好壞等等,但最重要的還是要體會畫的神韻,神韻這種東西,很難用言語準確形容,完全要靠自己的體會,還有經年累月的品畫經驗……”

  聽著聽著,她原本燦爛的笑容漸漸有些僵硬,她本來就對書畫方面的事情一竅不通,所以齊宏寧所說的什麼筆力、神韻等等,她知道怎麼寫,但湊在一起到底代表什麼意思,她就完全不懂了。

  齊宏寧講到一半,看著她明顯茫然的表情,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但還是努力隱忍著笑意。

  “聽不懂?”

  “哈……”她尷尬地笑了笑,雖然沒有明確的回答,但從她的表情就已說明了一切,她的確是不懂。

  “你在這等一會兒,我去拿個東西。”他隨即起身離開書房。

  “喔。”她看著他離開書房,不懂他到底要去拿什麼東西。

  沒過多久,齊宏寧就捧著幾本書冊回到書房內,將書冊交給衛千璿。“這些書你先看看吧,不懂的地方再問我。”

  她看了下書皮上所寫的書名,《九勢》、《筆論》、《筆意贊》、《論畫》、《古畫品錄》、《歷代名畫記》,這些都是前人所寫和書畫有關的論述,她才隨意翻個幾頁就覺得頭昏眼花,不知該從何看起,也不知自己到底看不看得懂。

  她不是讀書的料呀,要她把這些文謅謅的句子吞下去,還得讀通,這和逼她招個自己一點都不喜歡的男人入贅一樣痛苦呀!

  她再翻了一下,發現裡頭不時有親筆寫在一旁的註解,疑惑地問:“這是你的書?”

  “的確。”

  “你平日忙於公務,怎麼還有空閒研究書畫?”

  “我習慣在睡前看些書助眠,這些和書畫論述有關的書籍,我買了不少,就當成睡前書看了。”

  “……”他對書畫的興趣果然濃厚呀,她望塵莫及。

  “要你看這些書,很為難?”他瞧著她臉上越發明顯的苦瓜表情,乾脆伸手要拿回書,不想逼她做她不愛做的事。“那就別看……”

  “不為難,一點都不為難!”她將書壓在胸前,不讓他拿回去。“我會好好看的!”

  為了更瞭解他,就算這些書再難看,她也是會硬著頭皮看下去的,這些都是他親自翻過的書呀,上頭還有他親筆寫的註記,能摸到這麼寶貴的書,她晚上作夢都要偷笑了……

  怕他還是執意要將書收回去,她趕緊在書房內找了一個位子坐下,非常認真地開始拿起第一本慢慢閱讀起來。

  她那緊張的模樣,像是他要和她搶什麼珍貴的寶物一樣,齊宏寧不禁想笑,只覺得她的舉動真是稚氣十足。

  “衛姑娘,你可以把書帶回去看。”

  雖然書房門是敞開的,但兩人還是要避嫌,她並不適宜在他這裡待太久,況且他也不習慣辦公時身旁有其他不相幹的人存在。

  “呃?”她錯愕地擡頭。

  她就是想要和他一同待在書房呀,要不然哪來的機會“日久生情”?她靈機一動,突然想到一個好藉口。

  “在這裡看,我有任何問題都能夠馬上問你,比較方便嘛!”

  看他微蹙起眉,似乎要開口拒絕她,她趕緊早他一步說道:“我絕對不會打擾到你的,就讓我留在這吧,齊大哥……”

  她再度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頗有把握他肯定吃這一套,果不其然,他又歎了一聲。

  “罷了,你要留就留吧!”

  她要是擺出大小姐姿態強留下來,他肯定趕她出去,但偏偏她就是裝得一副可憐樣,好似他趕她走是一件多麼欺負人的事。

  “多謝齊大哥!”她欣喜地趕緊又埋首書中,一定要認真一點,這樣他才找不到理由請她出去。

  齊宏寧回到桌前坐下,繼續審閱剛才才看到一半的帳目,儘量不去想書房內還有衛千璿的存在,各做各的事,互不幹擾。

  其實他心裡有底,她只是拿書畫當藉口接近他而已,依她開朗外放的性子,靜不了多久便會受不了的,他只要等她主動放棄就好。

  他對她還是有防心的,他一直在拿捏分寸,不想讓她有不必要的誤會或遐想。

  不知不覺間,他翻閱完一整本帳冊,才發現至少一個時辰過去了,而書房內卻一直靜悄悄的,衛千璿完全沒有開口詢問他書中看不懂的文句。

  他納悶地往她落坐的方向望去,錯愕一楞,原來不知什麼時候起她已趴在椅旁的小茶幾上睡著了,難怪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丫頭……”他失笑出聲,還真是拿她無可奈何。

  他起身來到她面前,不能讓她繼續在這睡下去,免得著涼。

  “衛姑娘,快點醒醒……衛姑娘?”

  “嗯……”她迷迷糊糊地嚶嚀一聲,卻依舊沒有醒來,還是趴在小茶幾上睡得香甜,甚至還漾起了一抹幸福的笑顏。

  喚不醒她,他苦惱猶豫了一會兒,轉身走出書房,回到臥房內,拿了件披風後又回到書房裡,動作輕柔地將披風披在她的身上,免得她真的著涼。

  他應該叫她的丫鬟來喚醒她,並且帶她回去的,但他卻不由自主地頓住腳步,凝望著眼前的甜美睡顏。

  他知道自己的態度一直在軟化,已無法像剛開始來衛家時那樣,堅決地和她劃清界線,將她當成事不關己的陌生人看待,一切公事公辦。

  她的存在像是一道水流,在他的心牆出現縫隙後便努力地從縫隙之處滲入,開始盤踞在他的心頭,一點一滴、慢慢的、不放棄的,他想擋都擋不住,甚至那道裂縫還因她的滲入而逐漸擴展,越來越大、越來越控制不住……

  或許他該在錯誤繼續擴大之前停止,但他卻不想這麼做,只因為……恐怕會傷到她的心。

  到底該怎麼做,對彼此來說才是最好的方法?此時此刻,他難以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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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6 00:42: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半個月後的某一日,衛千璿再接再厲,一知道齊宏寧打算去販賣字畫的書畫樓一趟,她便以“增廣見聞”為理由,央求他讓她一塊兒去見識見識,無論如何就是跟定了他。

  齊宏寧說不過她,她要跟就跟吧,於是兩人一同坐上馬車,來到開設在市集內的一間書畫樓。

  衛千璿本來還很興奮,但在來到書畫樓之後,她的興奮之情也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無趣。

  “呵……”她真的忍了好久,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出來。

  打從進到書畫樓裡,齊宏寧就和書畫樓老闆對著一幅老闆新入手的畫熱烈討論起來,而她根本就插不上嘴,甚至還聽不太懂他們在談論些什麼,就算她之前已經硬吞了那什麼《筆意贊》、《古畫品論》之類的書,但說實話,她看過即忘,完全沒有讀進腦子裡呀!

  “宏寧,你帶來的姑娘似乎累了。”書畫樓老闆隱含笑意地道,齊宏寧從外地來到京中為官後便常來書畫樓,所以他們已經是舊識兼好友,但他從沒見齊宏寧帶其他人來書畫樓過,更不用說還是個姑娘家了。

  “呃?我不累,一點都不累!”衛千璿趕緊振作起精神,就怕被齊宏寧提早先送回家。“你們繼續討論,我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呢。”還附帶一抹燦爛的笑容。

  齊宏寧怎會不明白她對他們的討論根本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罷了。

  “隔壁有一間茶樓,在京內小有名氣,還是你要先去茶樓喝個茶、吃些茶點,我和老闆談完隨後就過去?”

  “不用不用,我可以繼續留……”

  “我再一會兒就過去,你就當作先去隔壁幫咱們倆占個位子吧,等會兒咱們一同喝個茶再回去。”他淡淡一笑,那語氣倒像是在哄娃兒一樣。

  “好,那我就先過去了。”

  一想到能和他一起喝茶,她就心花朵朵開,馬上毫不猶豫地離開書畫樓,單純得很。

  直到衛千璿的身影消失之後,老闆才訝異地開口:“宏寧,我曾經聽你說過,隔壁的茶樓只是空有名氣罷了,茶水和茶點只能算普通,不值得一去,怎麼這會兒你反倒把姑娘哄到隔壁茶樓去了?”

  “如果不這麼做,她會強逼自己繼續留在這的,與其讓她遷就我,不如引她到茶樓去,她會比較快活。”

  “你倒是挺在意那位姑娘的感受的。”老闆意有所指地道。

  “怎能不在意?她可是城東衛家下一任宗主,於公於私,都輕忽不得。”他刻意強調衛千璿的身分,不想讓老闆有所誤會。

  “喔……原來她就是衛家的大小姐。”對於齊宏寧目前在衛家之事,老闆也知道的,但對衛千璿會跟著齊宏寧一同出門之事,老闆還是頗訝異。“所以你真是因為她的身分才格外在意她的感受?”

  “不然呢?”

  “我倒覺得不儘然。”老闆淡笑著。“依你的性子,公私分明,來書畫樓算是私事,所以你應該不會讓一個和你公事上有牽扯的人跟來才是,免得到時候公私難理,可是你不但讓她跟來,還頗註意她的一舉一動,一點都不像平時的你。”

  他剛才可也觀察得很仔細,齊宏寧雖然一直在和他討論書畫,但眼神卻不時瞄向一旁的姑娘,狀似對她不怎麼在意,其實正好相反。

  齊宏寧莫名地一陣心虛,突然找不到其他更有力的理由反駁老闆的話,乾脆揚起笑,轉移話題,下意識地逃避。

  “別胡扯了,咱們這幅圖還沒談完呢,剛才說到哪了……”

  衛千璿離開書畫樓後,開心地往隔壁的茶樓走去。

  他們的馬車就停在書畫樓外,隨侍的僕人見她獨自出來了,立刻上前跟上,卻被小姐給制止。衛千璿想自己一個人進茶樓,不想等會兒和齊宏寧喝茶時,還有僕人在一旁盯著,那很殺風景。

  她進到茶樓裡,為了讓齊宏寧等會兒進來好找人,直接在一樓靠窗處找了一個桌位坐下,耐心地等他前來會合。

  “這位姑娘,不知道想點些什麼?”店小二隨即來到她身旁,笑意盎然地詢問。

  “就你們茶樓裡最好的茶來一壺,最有名的茶點來個兩、三盤。”反正她也不知道該點些什麼,這麼點最快。

  “小的明白,東西稍後就送來。”店小二轉身離去。

  沒過多久,店小二就把茶和茶點都送上桌,讓衛千璿一個人慢慢品嘗,她也不急著試味道,一心等著齊宏寧過來,和他一同享用。

  “哎呀,這不是衛家的小姐嗎?”

  “呃?”

  衛千璿將望向窗外的視線一轉回來,就見到一名身穿墨綠色緞袍的年輕男子來到桌邊,還對著她猛笑,她覺得他的樣貌很眼熟,想了一會兒,才記起他是丈夫名單內的其中之一,姓黃,是經手南北香料販賣的商人,壽宴那一日還刻意找許多話題和她閒談,纏得她頗久的。

  “原來是黃公子,幸會。”她有禮地對他漾起笑,意思意思地寒喧幾句。

  “沒想到會在此處遇到衛姑娘,可見咱們很有緣呀!”黃公子隨興地在衛千璿對面坐下,似乎打算和她長聊,而不是打一聲招呼就走。

  衛千璿的笑容頓時僵住,那位子是要留給齊宏寧坐的,但他卻不請自來地占走了,等會兒齊宏寧過來怎麼辦?

  黃公子一點都沒察覺到衛千璿瞬間微變的臉色,只想抓緊這個難得的機會攀談,希望她能對自己產生好感。

  他一個勁兒地講,她只能有一搭沒一搭地冷淡回應,希望他趕緊講完趕緊離開,但他卻誤以為她頗有回應,更是努力地和她攀談,簡直欲罷不能。

  “衛姑娘,我……”突然之間,他欲言又止,像是有什麼話不好說出口。

  “嗯?”她沒好氣地看他,其實已經很不耐煩了。

  “其、其實我對衛姑娘是非常的傾慕……”黃公子終於鼓起勇氣,伸手想要覆上她放在桌上的小手。

  齊宏寧手裡抱著幾本托書畫樓老闆買來的書冊,一進到茶樓裡,就見到黃公子試圖伸手占衛千璿便宜的這一幕,瞬間一股火氣莫名地飆起,他快步走到桌邊,猛然將手中的書冊重重放下。

  砰!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黃公子一跳,也嚇到衛千璿了,黃公子心驚膽戰地瞧著自己的手要是再往前個一寸,就會被書冊給敲個正著,不由得暗冒冷汗。

  “敢問閣下哪位?”齊宏寧居高臨下地冷睨著黃公子,就連聲音也透著一股寒意。

  “呃……我的姓名不足掛齒,我只是湊巧遇上衛姑娘,過來寒暄幾句罷了,我還有事兒忙,馬上就要離開了……”他趕緊從椅上起身,莫名地被此刻散發出一身強大寒氣的齊宏寧給震懾住,只想即刻離去。“衛姑娘,下回有機會再見,咱們再聊吧,後、後會有期。”

  “黃公子慢走。”她努力忍著笑,只因為黃公子落荒而逃的表情真的太滑稽可笑了。

  看著黃公子奪門而出後,齊宏寧才在衛千璿對面的位子坐下,雙眉微擰。“那位元公子你認識?”

  胸中的悶氣還是盤踞著,讓他依舊很不好受,幸好他及時到來,要不然衛千璿就要被人給輕薄去,就算只是手,他也無法容忍。

  “也不能算認識,只不過娘壽宴那一日他有來賀壽,和我攀談了好一會兒,我才對他有印象。”

  “怎麼不選樓上的單獨包廂坐?一樓大堂人來人往的,三教九流都有,你一個姑娘家坐這裡,難免會引人註意。”

  “坐在這,你進來一眼就看得到,容易找嘛。”她漾著燦爛的笑容,一點都不覺得坐在一樓大堂有什麼不好的。

  “你還笑得出來?剛才那位公子這樣輕薄你,如果我再晚些出現,不知道他還會對你做出什麼更逾矩的事情,難道你連半點警覺心都沒有?”他這下子眉頭可是擰得更緊了。

  黃公子覬覦衛千璿的意圖明顯,所以他才會急急地過來趕走黃公子,結果她還一臉笑嘻嘻的,像是沒什麼大不了,簡直要氣死他。

  他為她擔心、為她焦急,結果一切都只是他自己多管閒事,因為她根本就一點都不在意!

  “只是聊個天而已,真有如此嚴……”她忽然一頓,訝異地問。“齊大哥,難道你這是在……吃醋?”

  如果不是吃醋,他為什麼如此介意她和其他男子談話,還用殺氣十足的眼神將對方給嚇跑,像是在扞衛自己所屬的東西一樣?

  她可以這麼想嗎?如果他真的是在吃醋,那就代表……其實他已經將她放在心上,有些在意她,甚至是喜歡她了?

  齊宏寧一楞,瞬間啞口無言,竟然無法毫不猶豫地反駁她的問話,只因為……他心虛地無法反駁。

  “依你的性子,公私分明,來書畫樓算是私事,所以你應該不會讓一個和你公事上有牽扯的人跟來才是,免得到時候公私難理,可是你不但讓她跟來,還頗註意她的一舉一動,一點都不像平時的你。”

  書畫樓老闆意有所指的話語此刻又在他的腦海裡浮現,像是想逼迫他承認些什麼,要他別再逃避下去。

  的確,他不喜歡公私難理,但卻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協、讓步,這早已不像從前的他,從他對她心軟的那一刻開始,一切就慢慢變了調,漸漸脫離他的掌控。

  他不想承認,剛才見到黃公子想握住她的手時,他胸中的那股氣悶,是因為在意、吃醋。他寧願將它當成對一般普通朋友的擔心,頂多因為她是姑娘家,所以這樣的關心更加深了些許罷了。

  他的心已經開始慢慢逾越朋友的那一條界線,如果放任她再靠近,這一條界線會越來越模糊……不!不行!他必須懸崖勒馬,不能讓狀況再繼續糟糕下去。

  他必須將她推開,不能有任何猶豫、心軟,避免情況一發不可收拾!

  意識到這些,他心中已有決定,面對她的問題,他壓抑自己澎湃的心緒,只是淡淡地道:“你多心了,我和你之間,沒什麼醋好吃的。”

  她不懂自己是說錯了什麼話,或是做錯了什麼事。

  從茶樓回到衛家之後,齊宏寧明顯地又開始對她很疏離,講話客氣,不帶任何感情,兩人的關係回復他剛來到衛家時那樣,重新回到原點,讓她非常喪氣及納悶。

  為什麼?她好不容易才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為什麼兩人的狀況會退回原點,從前的辛苦全都白費?

  不,她絕不讓他再將她推開,她非得和他好好說明白不可!

  “齊大哥!”

  衛千璿看到齊宏寧的身影已經要踏入他院落的月洞門,趕緊出聲喚他,並且小跑步地奔到他身邊。

  齊宏寧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衛姑娘,有事?”

  “齊大哥,我到底是哪裡惹你不快了,你直接告訴我吧,我會改的,一定會改!”她焦急地詢問。

  “你沒有哪裡惹我不快,恐怕是你自己多心了。”

  “既然沒有,你為什麼要疏遠我,不把我當朋友?”

  “我依舊當你是朋友。”他表情平淡,沒有遲疑地回答。

  她不相信,執意要弄明白原因,一再追問:“如果你真的當我是朋友,又為什麼……”

  “君子之交淡如水,這樣的關係對你我來說比較妥當。”他無法告訴她真正的原因,只能如此委婉地回答。

  他不能再讓她靠近,他必須回到從前那個公私分明的自己,不再被她的一舉一動左右心緒。

  “既然是朋友,就不應該如此冷淡,這樣做和對待陌生人有什麼兩樣?”

  “如果咱們倆對友誼深淺認知不同,那我恐怕得奉勸衛姑娘一句,這世上不是事事都會盡如你意。”

  “為什麼……”面對他不帶感情的回答,她的心微微抽痛起來,對他是又氣、又怨。

  就算她再如何百折不撓,終究還是會受傷的。

  她終於壓抑不了滿腹心酸委屈,紅了眼眶地瞪著他,用眼神質問他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傷害她。

  但他只能選擇強壓下對她的心疼不舍,冷淡到底地答:“衛姑娘,很抱歉。”

  “我想要的從來就不是你的道歉!”她氣憤地轉身離去,終於如他所願,不再纏著他,還給他沒有任何打擾的安靜空間。

  眼睜睜看著她傷心離去,他的雙手緊握成拳,逼迫自己絕不能追上,絕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半途而廢。

  他狠下心來回過身,踏入自己所住的院落中,進到書房裡埋首公事,不再去想她的事情。

  但他卻始終無法靜下心來,就算強逼自己將視線定在書上,也是一個字都看不下去,心煩意亂,徒然浪費時間。

  一整個上午就在他的心煩意亂中過去,他一事無成,反倒越來越坐不住,甚至感到後悔,剛才不該那樣對待她。

  她是無辜的。

  第一次看到堅強的她眼眶浮起淚波,就算沒有真正落下淚來,卻已足夠讓他感到震撼,甚至是無比的……心疼。

  此時,書房外出現一抹身影,來人輕敲門板,語氣顯得有些焦急。

  “齊總管,奴婢是小姐的丫鬟小雪,有些事情想要詢問齊總管,請問奴婢可以進去嗎?”

  齊宏寧微擰起眉,發生什麼事了?“進來吧。”

  小雪得到齊宏寧的允許,趕緊推開門進去,朝他有禮地躬身後,便趕緊問:“請問齊總管,小姐曾經來過這兒嗎?”

  “怎麼了?衛姑娘不見了嗎?”

  “小姐一整個上午都不曾回房過,奴婢到處找,都找不到小姐在哪。”

  她曾經問過門房,看小姐是不是出門去了,但門房說沒看到小姐出門,所以小姐應該還在府裡,但她人是在哪兒呢?衛府占地不小,如果小姐是刻意躲起來,不讓人找到,那也不是不可能……

  小雪一時之間沒有任何頭緒,急得都快哭了,只好先到每個有可能的地方一一詢問,看能不能多一些線索。

  “她上午時是曾經來過這兒,但她離開已經很久了。”

  “那齊總管知道小姐離開這裡之後,又轉往哪處去嗎?”

  “她並沒有說。”齊宏寧搖搖頭。

  小雪原本的期待瞬間落空。“那……就不打擾齊總管了,奴婢多找些僕人一同在府裡尋找小姐的行蹤好了。”

  齊宏寧也跟著緊張起來,沒有多想便道:“我也跟你們一起去找。”

  她該不會是離去之後,就傷心地躲起來了吧?想到她有可能正在某處獨自落淚,他的心緊緊一揪,恨不得能馬上將她給找出來。

  他不想惹她傷心難過,但他卻不得不這麼做,只不過沒想到,這麼做折磨了她,也折磨了自己,讓他跟著焦躁不安,甚至感到……懊悔。

  他以自己所住的院落為起點,慢慢往四周尋找,小雪則是找其他人負責府內的其他地方,大家分頭進行,希望能夠儘早發現小姐的行蹤。

  “衛姑娘,你在哪?”齊宏寧一邊尋找,一邊心急地喊著,就怕她聽到了,也故意不應聲回答。

  他擡頭望著烏雲密佈的天空,擔心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來,到時千璿有可能被雨淋得一身濕,因此受了風寒。

  快點出現吧,只要她願意出現,他什麼都可以妥協,他不會再傷害她了!

  “衛姑娘……衛千璿!”

  沙沙……

  他走在回廊上,卻突然聽到旁邊園林的榕樹上發出奇怪聲響,但剛才根本沒有起風,所以不可能是風吹動樹葉而產生的聲音。

  他停下腳步,納悶地瞧著那棵樹,仔細一看才發現樹葉間似乎有一條黃色衣帶若隱若現,像是有人躲在樹上。

  他快步跑到榕樹下,擡頭一看,果然發現衛千璿正躲在樹上,瞬間驚喜不已。

  “你果然在這裡!”

  “呃?”她懊惱地微蹙起眉。“你……你來做什麼?”

  她小時候最愛爬樹了,但長大之後已經好久不做這種事了,而今天因為齊宏寧的事,她難過得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偷偷哭泣,一時之間想不到地方躲,便爬上樹來,乾脆就在樹上哭了一場。

  哭完之後,她怕一回房就被丫頭發現她眼眶紅腫,看出她曾經哭過,所以乾脆繼續待在樹上,想等久一點之後,眼睛的紅腫消了,再出現在眾人面前。

  沒想到突然聽到齊宏寧喚她的聲音,害她嚇得身子晃了一下,才會引出沙沙聲響,讓齊宏寧有機會尋過來。

  “我很抱歉……”他一放鬆下心情,便急著想要得到她的原諒。

  “我說了,我不想聽你的道歉。”她賭氣地回道。

  “你聽我說完,我很抱歉故意疏遠你,讓你傷心難過,我……不會再那樣對待你了。”

  她原本氣惱的小臉蛋一楞,遲疑地問道:“你是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趕走你之後,我馬上就後悔了,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傷你。”

  他以為自己可以辦得到,將兩人的距離再度拉回剛開始的遙遠,但在真正嘗試過後,他才知道,這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

  他終於願意面對自己的心已失守的事實,她的身影已進駐他的心中,慢慢地生根、發芽,他們倆之間的朋友界線早已模糊,他的心牆已經被她的真心真意給融化。

  他朝她伸出手,柔聲地哄著:“快下雨了,別讓我擔心,下來好嗎?”

  她沒想到狀況居然在一瞬間有如此大的轉變,心中原本的沮喪一掃而空,重新展開笑顏。

  如果這是一場夢,她真希望自己就一直處在美夢當中,永遠都別醒來了。

  “衛姑娘?”

  “可以喚我……千璿嗎?”她有些期待,乘機試探著問。

  她的大膽讓他不得不錯愕,但這就是衛家的女人呀!

  他失笑出聲,終究還是妥協了。“璿兒。”

  他終於肯喚她的名了!沒想到她的名字從他口中喚出,竟是無比的好聽悅耳,宛如天籟,讓人迷醉。

  她慢慢地爬下樹,握住他伸過來的手,在腳步穩穩地踩到地上後,她大膽撲入他的懷裡,緊緊將他給環抱住。

  她早就想這麼做了,她要的從來就不只是單純的朋友之情呀,她希望他也能喜歡上她,就算只有一點點喜歡,就算他喜歡她的心遠遠比不上她對他的喜愛,那也不要緊,她只求有就好,只要有就夠了……

  齊宏寧沒料到她會突然來這麼一招,心房被她不經意地撞了一下,對她的悸動情愫再也壓抑不了地從心底深處浮現,讓他再也無法忽略自己對她早已萌生的情意。

  從他心軟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不由自主、一點一滴地慢慢喜歡上她了,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認,一直將對她的情感強壓在內心最深處,以為這麼做就沒事。

  結果他錯得離譜呀,故意忽略,並不代表對她的情意便不在,反而越積越深,直到某一日終於爆發,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越陷越深。

  伸出手,他慢慢地回抱住她,選擇正視自己的情意,第一次回應她,讓她明白,其實他並不是真的從頭到尾都無動於衷。

  他已經覺悟、已經陷下去了,這一次,他不想再掙扎,只想順著最真摯的心意,好好地疼愛她,讓她不再受到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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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6 00:42: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天朝皇帝生辰之日,天京城的夜晚異常熱鬧,為了祈祝皇上福壽綿延,京裡各商家都共同拿出銀兩請戲班子搭臺唱戲,從日落之後開演,徹夜表演直到隔日天明。

  而這一晚,京內的百姓們也會共襄盛舉,熱熱鬧鬧地玩一整夜,一同慶賀這個特別的日子。

  齊宏寧一早就和其他官員一樣,進宮向皇帝賀壽,皇宮內大擺宴席,從午時開始,到夜深才會結束。

  他在日落時便提前離開皇宮,沒有留到宴席結束才離開,一心只想著去赴另外一個約——

  “齊大哥,今年皇上生辰的夜慶,城裡不只有戲班子唱戲,還會放煙花耶,聽說很美很壯觀,咱們一起去瞧好不好?”衛千璿興奮地提議。

  “你怎麼知道今年會放煙花?”

  “因為請戲班子、放煙花等等慶賀皇上生辰的戲碼,咱們衛家也捐獻不少銀兩在裡頭,當然知道今年會有哪些花樣嘍!”

  “但我那一日必須進宮向皇上賀壽,皇宮的宴席要到午夜才會結束。”他實話實說。

  “真的?你不能日落之後就離宮嗎?”她原本期待的臉蛋頓時黯淡下來,真的很希望能和他一同逛夜慶、看煙花。

  他一見她露出沮喪的表情,就忍不住心軟。“好吧,日落之後我就出宮,陪你一同逛夜慶。”

  “太好了!”

  她開心地漾起燦爛笑容,明顯已經迫不及待皇上生辰那一日能夠馬上到來……

  想起前幾日她提出想逛夜慶時的興奮表情,他不禁莞爾一笑,她的性子就是如此,喜怒哀樂都毫不掩飾地展現在臉上。

  他坐上馬車,並沒有回到衛家,而是直接來到朱雀大街上和衛千璿會合。

  朱雀大街是天京城最寬廣的大道,民間的慶祝活動全集中在這條大街上,齊宏寧一來到朱雀大街起始處的高大牌樓下,就見衛千璿一個人站在樓柱邊,身旁連半個丫鬟或僕人都沒有。

  衛千璿一下子就發現他的身影,趕緊朝他笑著揮手。“齊大哥!”

  齊宏寧從馬車上下來,迅速來到她面前,忍不住皺眉責問。“你怎麼一個人在這等?沒半個僕人陪你?”

  這太危險了,不說她衛家幹金的身分足以引人覬覦,她可是個姑娘家,傍晚獨自流連在外,身旁連個保護的人都沒有,這怎麼行呢?

  “是有僕人陪我出門,不過我打發他們先回去,不想他們跟著我們,免得掃興。”她要做什麼事情,沒人擋得了,連娘親都管不了她,那些僕人當然也奈何不了她。

  “璿兒,你這麼做還是太莽撞,下回別再這麼讓人擔心,好歹也該等我來了再請他們離開。”他不得不皺起眉叮嚀。

  “好嘛好嘛。”她討好地漾著笑,向他撒嬌。“齊大哥,今晚咱們要開開心心的,你就別再念我了啦!”

  齊宏寧輕歎一聲,她真是越來越賴皮了,每回遇到問題不是裝可憐就是頻撒嬌,害他完全拿她沒任何辦法。

  但他又能如何?誰教他已經喜歡上她,也就只能被她吃定了……

  衛千璿開心地和他一同走入人群裡,對路旁每個攤販賣的東西都十分好奇,一路走走停停,他雖然對這些東西沒什麼興趣,還是在一旁陪著她,讓她玩得盡興。

  隨著夜色愈加深沈,出門遊逛的百姓就越多了,氣氛比剛開始時熱鬧許多,齊宏寧明顯感覺四周越來越擁擠,便緊挨在衛千璿背後,小心地一路護著她,免得兩人一不小心被人群隔開,要是因此而失去彼此的行蹤,那可不好。

  “聽說快要開始放煙花了……”

  “咱們快去擠個好位置,再慢一點就擠不到好位置了……”

  耳邊陸陸續續傳來民眾交談的聲音,而大家也漸漸往搭在朱雀大街中央的煙花樓臺擠,一時之間四周變得更擁擠了,並且有一股推力,將在人海中的所有人都往同一個方向前推。

  衛千璿和齊宏寧本來還走得好好的,卻突然間開始被後頭的人潮往前推,衛千璿一個踉蹌往前顛了好幾步,好不容易站穩後,又被後頭的人不斷推前,就這樣和齊宏寧分散開來了。

  “璿兒!”齊宏寧急著想要往前,但人潮越來越擁擠,他想越過其他人根本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齊大哥!”衛千璿一邊被推著往前走,一邊頻頻往回望。

  齊宏寧花了好一番心力,才終於擠到她身邊,扣住她的腰,將她護在自己的懷裡,免得兩人再度被人潮給沖散,卻在這時發現她走路似乎一拐一拐的,該不會受傷了吧?

  “你的腳怎麼了?”

  “可能是剛才被推了一下,腳突然踏不穩,就這樣扭到腳踝了。”她掩飾不了微拐的腳步,只能從實招來。

  他大蹙眉頭,不想讓她隨著人潮繼續往前走,這樣只會讓她的腳傷更加嚴重。

  “你再忍一忍,我帶你往路旁退,再拐進一旁的巷道裡。”

  “嗯。”她點點頭,一切都聽他的。

  被他緊緊護在懷裡,她的心跳得好快、好興奮,突然覺得自己此刻是因禍得福,要不然依他的性子,他很難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

  他的胸膛好溫暖,鼻間還能聞到屬於他的淡淡氣息,勾起她悸動的芳心,只想一直被他緊緊守護著,沈浸在此刻無比幸福甜蜜的滋味裡。

  齊宏寧帶著她小心翼翼地往路旁擠,好不容易才靠到最週邊,拐進人煙稀少的小巷道中,終於離開大街上可怕的擁擠人潮。

  一進到小巷子裡,他們倆忍不住同聲籲了口氣,慶倖終於脫離了剛才的混亂。

  他左右看了看,想找一個能讓衛千璿暫時坐下的地方,但因為這個巷道較窄小,是尋常住家聚居之處,不像朱雀大街沿路都是商家,不只安靜許多,就連能坐的地方都沒有。

  他乾脆脫下自己的外衣,平鋪在靠牆邊的地上。“先坐下,讓我瞧瞧你的腳傷勢如何。”

  “嗯。”她靠著他的攙扶慢慢坐下,早已管不了如果有人經過,會不會以好奇的眼光打量他們。

  她微撩起裙擺,露出穿著繡花鞋的腳,齊宏寧蹲下身,手才剛隔著襪套碰到她的腳踝,她就控制不了地低呼一聲。

  “很疼?”齊宏寧儘量放輕力道,免得讓她更加難受。

  “還……還好……”她根本就是死鴨子嘴硬。

  她的腳踝很明顯已經腫起來,還會好到哪裡去?齊宏寧一下子就聽出她的逞強。“咱們回去吧,你的腳需要趕緊冷敷。”

  “可是咱們還沒看到煙花……”她忍不住沮喪地回答。

  “傻丫頭,到底是你的腳重要,還是煙花重要?”

  當然是和他獨處在一起的難得機會重要呀!她喪氣地鼓起兩頰,不甘心極了,她可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拐他出門,而且像這次一樣順利。

  她那孩子氣的表情讓齊宏寧不由得一笑,故意輕捏她鼓鼓的臉頰,柔聲哄著。“想要看煙花,將來還是有機會,又不是再也看不到了。”

  “那…將來,你還會陪我嗎?”

  她希望能夠得到他的承諾,只要一句就好,要不然她會很不安,很怕他隨時會毫不留戀地離她而去。

  他在衛家畢竟只是過客,雖然終於接納她的靠近,卻始終沒有真正表明過他的心意,所以總讓她的心不怎麼踏實。

  齊宏寧楞了一下,沒想到她會如此大膽地問出口,斟酌思考過後,選擇這麼回答。

  “只要我還在衛家的一日,我就會陪著你。”

  將來會有什麼變化,沒有人預料得到,他只能確定目前可以做得到的承諾,而不想空口無憑地給她太多希望,最後卻只落得一場空。

  畢竟他和她完全不同,不是會輕易讓情感左右理智的人,所以無法給她蘊含著同樣強烈情感的回答。

  果然,他的回答讓她很不滿意。

  “就這樣?”

  “丫頭,別太過貪心。”

  但她就是貪心呀,她貪心地想得到他的心、他的人,他的一切她都想佔有,但令她懊惱的是,她就算現在開始在他心中佔有某些地位,但也只有那麼一點點,根本連塞牙縫都不夠呀!

  不行不行不行,再和他慢吞吞地耗下去,得耗到何年何月才能修成正果?她乾脆豁出去了!

  夜色昏暗曖昧,更加鼓舞了她的勇氣,她伸出雙手,不顧一切地攀上他雙肩,大膽地吻上他的唇。

  他訝異地瞪大雙眼,身上的知覺全都在這一刻失去作用,只剩下唇上那陌生的柔嫩觸感,刺激著他、誘惑著他、勾引著他,讓他……心神俱亂。

  他該推開她,阻止她繼續胡鬧下去,但屬於她的生澀氣息纏繞上他,卻像是惑人心魂的迷香,他無法招架,也不想抗拒。

  她更進一步地伸出小巧的舌頭,在他的唇上輕輕劃過,那異樣的酥麻感讓彼此同時一震,心頭湧起強烈的悸動。

  男與女,天生就是互相吸引的呀,尤其此刻面對的又是自己在意傾心的物件,怎能不被迷倒,怎能不心醉?

  他沒有抗拒,她便更大膽地吮吻住他的唇,沒想到他卻在此刻化被動為主動,含住她作亂的小舌,換他勾引她、誘惑她,讓她動心沈醉。

  兩人一拋開顧忌,便吻得越來越纏綿火熱,幾乎一發不可收拾,他們渴望著彼此,貪求著彼此嘴裡的甜美滋味,像是再多也不夠填補體內永無止境的欲望。

  咻——砰!

  燦爛的煙花在此刻照亮暗黑天際,沖炮聲響徹雲霄,那清楚的爆炸聲瞬間震醒了齊宏寧的理智,下一刻便拉開和她之間的距離,不敢置信地拚命喘氣。

  他居然就在陰暗的巷道中和她忘情相吻,不顧會不會讓其他人瞧見,不顧這麼做會壞了她的名節。

  雖然從一開始主動的人就是她,但他還是不應該,不應該把持不住……

  衛千璿也拚命喘著氣,雙眸帶有一種迷醉的神態,不懂他怎麼突然停了下來。“齊大哥……”

  她此刻眼神異常嬌媚,勾人心魂,他不敢再看下去,就怕好不容易才壓下的渴望又會洶湧起來。

  “你……真是胡鬧。”他故意打破兩人之間的曖昧氛圍,免得情況繼續失控,背過身,蹲在她面前。“我背你回馬車停放的地方。”

  “喔……”

  曖昧的氣氛一旦消散,也就沒戲唱了,她只好站起身,拾起他的外衣,然後趴在他的背上,任由他背起她,不走人潮擁擠的朱雀大街,而是繞其他的巷道,回到停放馬車的地方。

  她將下巴輕靠在他的肩頭,兩人之間彌漫著一種奇怪的尷尬氣息,才剛發生過那讓人臉紅心跳的事,連一向大膽的她都不知道該開口講些什麼話。

  她只好東瞧西瞧打發時間,突然發現……他的耳根子泛紅,很紅很紅,該不會他此刻也正在害羞吧?

  “呵呵……”她開心地輕笑出聲,知道他對她並不是沒有感覺的,只不過個性使然,他不是那種會主動表明情感的人。

  不要緊,他害羞,她就繼續再大膽一點,總有一日能將他這個悶葫蘆給打開,不再壓抑對她的情意!

  齊宏寧聽著她低聲輕笑,一個人開心得很,忍不住納悶。“你在笑什麼?”

  “才不告訴你。”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在他耳邊,嬌聲地多補了一句。“你真可愛……”

  “……”他這下子不只耳根泛紅,連脖子也紅了,有哪個男人喜歡被形容成“可愛”的,而且說這話的還是個年紀比自己輕的小姑娘?

  她繼續開懷地笑,任由燦爛的煙花在頭頂上綻放,一顆心卻早已不在意煙花到底漂不漂亮,滿滿的都是他的身影,內心盈滿剛才和他唇舌交纏的甜蜜。

  雖然沒看到完整的煙花綻放,但有這樣的進展,倒也挺不賴的……

  皇帝生辰之後沒多久,高南合一封信將齊宏寧給喚進宮裡,他的人生也即將改變——

  “您是說……轉任監察禦史,巡察徽州?”

  吏部裡,高南合難掩喜色,將剛得到的好消息告訴齊宏寧。“沒錯,就是轉去禦史臺察院,擔任監察禦史。”

  禦史臺職掌糾舉百官之事,而其下的監察禦史,則分配至各州縣,暗中探察地方官員是否貪贓枉法,做出違法之事,雖然監察禦史只是八品小官,但身負重任,頗受人尊敬,只要做得好,將來的前途無可限量,比重新回到少府監要好上太多了。

  況且依齊宏寧剛直的性子,將他轉調擔任監察禦史,倒也頗為適合,另外分派到徽州去,剛好可以遠離京城,重新開始,對他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好機會。

  “最近正好有一位監察禦史遇父喪告假,空了一個缺,我便乘機向禦史臺大力引薦你,你得要好好把握機會,別辜負了我對你的期待。”高南合拍拍齊宏寧的肩膀,對他非常看重。

  聽到這個消息,齊巨集寧應該開心才是,但他的心卻無比沈重,只感到令人措手不及的錯愕與震撼。

  他到衛家才三個月,沒想到這麼快就得離開,如果在幾個月前,他會爽快地接下監察禦史工作,毫無牽掛地出京,但現在……他的心裡已有牽掛,無法如此灑脫了。

  但他又能如何?身在官場,上頭明日要他出發到別處去,他不得不從,況且這還是恩師費心安排的,他怎能辜負恩師的一番心血?

  “正式的調轉公文明日會下來,你還有十日的時間做準備,十日之後就得動身啟程,半個月後到徽州就任,聽明白了嗎?”

  事已至此,他只能強壓下心頭的悶痛,躬身行禮。“感謝大人幫助,下官明白。”

  齊巨集寧即將離開的消息,隔日衛家就知道了。

  因為衛家同樣接到官府的文書,說明衛家總管即將由新人接任的消息,時間就在十日之後。

  衛千璿是來到娘親的房裡請安,才被衛家主母告知,頓時萬般錯愕。“什麼?齊總管他……要調走了嗎?”

  怎麼可以?他才來這裡三個月而已,她好不容易才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漸漸得到他的心,他卻在這個節骨眼上被調走,那她這三個月來的苦心不就完全白費了?

  而且他還是調出京去,如果他依舊在京裡,她還可以和他有所連系,但他一旦被調出京,她連和他見上一面的機會都難呀!

  “齊總管的確是要被調出京去當監察禦史了,璿兒,你該替齊總管高興才是,監察禦史只要當得好,未來的前途是無可限量。”衛家主母坦白地道。

  “我才高興不起來!”

  “璿兒,你怎麼就是那樣死心眼,不知道該放棄呢?”衛家主母輕歎了口氣。“我早已經告訴過你,他不是你可以碰的人,現在我的話應驗了吧?”

  她也年輕過,也曾經為愛而衝動過,所以她深知阻止是沒用的,甚至越阻止,越會得到反效果,因此只能等女兒自己醒悟。

  “正好齊總管的離開,可以讓你徹底死心,現在你總該認清事實,齊總管是不可能永遠留在這裡的。”雖然說這些話非常無情,但她還是得講,非得讓女兒清醒不可。

  衛千璿生氣地緊咬下唇,還是不願意面對這個事實,她轉身沖出娘親的房間,去齊宏寧的院落找他。

  她來到齊宏寧的房間前,房門是敞開的,而齊宏寧正在裡頭收拾行囊,他一見到衛千璿出現,便放下收拾的動作,兩人相望無言。

  他一直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自己即將調走之事,不過看她的表情,她大概已經知道了。

  她心口揪痛,從來沒這麼難受過。

  她強忍住痛意,微啞著嗓音問:“你……真的得走?”

  “這是上頭的意思,我只能照辦。”

  聽他如此直接的回答,她既失望又傷心,怨他太過冷情。“你難道一點猶豫都沒有,就這麼乾脆地準備離開?”

  就算只有一點點猶豫也好,只要他曾經猶豫過,那就代表他心裡有她、放不下她,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如此的不甘心。

  他怎麼沒猶豫過?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狠下心無情地回答:“很抱歉。”

  “齊總管,既然你已經要離開了,可以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請別給璿兒任何期待,別讓她對你再存有任何希望,免得她放不下你,耽誤了自身,還癡癡等著不知道何時才會回來的你……”

  衛家主母早已來找過他,要他別耽誤衛家未來女宗主擇夫入贅傳宗接代的重責大任,他知道衛家主母是為了女兒好,既然自己無法入贅衛家,甚至就要離開這裡,他的確也該放手了……

  他同樣心痛,但不能有所動搖,只能強忍心中不舍,徹底斷絕她對他僅存的冀望。

  他們倆的相遇、相識都不是時候,只能說造化弄人呀……

  衛千璿緊咬住下唇,卻感覺不到唇上的疼痛,只感受得到心頭傳來強烈的痛楚,像是被人活生生地猛烈拉扯,痛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已然熱淚盈眶。

  她強忍住淚水,轉身離開,倔強地不願意在他面前落淚,既然他都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他對她沒有任何牽掛,她再說什麼、再做些什麼都沒有用了。

  但她……還是不甘心、不甘心呀……

  她不是回到自己的房裡,而是出門坐上馬車,衝動地來到江家找江之昂。

  但很不巧地江之昂不在府裡,她還是不死心,遣退所有婢僕,一個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偏廳內,硬是要等她的死黨回來。

  半個時辰之後,江之昂回來了,一看到她,認定大小姐又想給他出難題了,不耐煩地喊道:“又怎麼了?我的姑奶奶,別再惹麻煩了吧……”

  “嗚哇——”一看到他出現,衛千璿壓抑已久的情緒終於徹底爆發,痛哭失聲。“哇嗚嗚嗚……之昂,你要幫我……你一定要幫我……”

  江之昂是她最常傾訴心事的人,而她對齊宏寧的心意,他也一清二楚,所以一出事,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就只有他了。

  “嗄?”

  江之昂嚇了一大跳,他從來沒見她哭得如此傷心無助過,趕緊來到她身邊坐下,輕拍著她的肩膀,擔心地安慰。“別哭別哭,到底怎麼了,你慢慢告訴我,我才能幫你想辦法呀!”

  “嗚嗚嗚……齊大哥要走了……”

  衛千璿抽抽噎噎地敘述齊宏寧將調離衛家的事,她很傷心難過,卻又非常不甘心,不過江之昂聽了倒是沒有多大的反應,因為他本就不看好她和齊宏寧之間能夠開花結果,但是齊宏寧這麼快就被調走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就是。

  他耐心地聽她吐苦水,不時安慰她幾句,想說等她發洩完情緒之後,心情自然就能夠平靜下來,願意面對這樣的結果。

  結果沒想到,她語出驚人的一句話,卻讓他瞬間傻眼——

  “你說什麼?你想懷他的孩子?”他錯愕地驚呼出聲。“大小姐,你可真是驚世駭俗呀!”

  雖說衛家女子行事作風向來大膽,無懼世人眼光,但他還是不得不驚愕,沒想到衛千璿真的衝動、不顧一切到這種程度。

  當年衛家主母毅然決然讓丈夫離去的行為也曾經轟動京城,所以他該說……有其母必有其女嗎?

  “就算不能和他成親,我也想懷他的孩子!”衛千璿終於止住淚,擦乾臉上淚水,堅定地說道。“我早已認定他,只想懷他的孩子,但我需要有人幫忙,之昂你一定要幫我……”

  她身負傳宗接代的責任,既然留不住自己最心愛的人,她也只能認了,往後退一步,想辦法懷上他的孩子,能有他的孩子,她也就滿足了。

  江之昂忍不住頭痛,他就知道她來找他肯定沒好事!

  “你要怎麼懷上他的孩子?先不說你到底懷不懷得上這個問題,如果他知道你懷了他的孩子,這不是讓他左右為難嗎?”

  “我不會讓他知道我懷的是他的孩子,我還是會照著娘的意思贅夫進來,好掩飾他才是孩子生父的事實。”

  “有哪個笨蛋肯當這個冤大頭,幫別的男人養孩子?”他氣得真想掐住她的脖子,狠狠搖她幾下,看她會不會清醒一點。

  “就是你呀!”

  “……”意思她把他當笨蛋就是了?他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冷靜,要不然他怕自己真的會失手掐死她。“衛千璿,我說過,別打我的主……”

  “之昂,你先聽我說完,你只是當我名義上的丈夫,不必跟我傳宗接代,而且這麼做對你有好處。”衛千璿非常努力想說服他成為共犯。“你不想娶妻,但你爹娘還是會催促你娶妻,逃不掉的,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和我當一對名義上的夫妻,這樣也剛好能對你爹娘有所交代呀!”

  “可是……”

  “還有,我們成親之後,我也不會限制你做任何事情,你愛去找哪個男人就去找哪個男人,徹夜不歸都不要緊,反正我只要能守著我和他的孩子就心滿意足了。”

  “但……”

  “你想想,咱們夫妻的身分正好可以成為彼此的障眼法呀,你爹娘再也不會管你娶不娶妻,你去會情郎我也不會有半句話,咱們各得各的利益,互相解決彼此的麻煩,這樣不是很好?”

  “……”

  江之昂猶豫了,她說的話並不是全然沒有道理,他終究會被爹娘逼婚,與其和爹娘連連爭執,或被強迫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回家,為什麼不乾脆答應千璿的提議?

  她要的是一個名義上的丈夫,而他要的是一個自由之身,兩人各取所需,不是剛剛好?

  況且這一來也遂了兩家長輩的心願,衛家主母要女兒順利贅夫,而他爹希望能靠他的關係和衛家生意往來更緊密……

  衛千璿看好友已經有所動搖,更是趕緊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想要博取同情。“之昂,現在只有你可以幫我了……”

  江之昂瞪著她好一陣子,終於歎了口氣,敗下陣來,拿她無可奈何。

  “衛千璿,我肯定是上輩子欠了你,這輩子才要來還你債!”

  “你答應了?”她雙眼一亮,終於看到希望的曙光出現。

  “不答應行嗎?從現在開始,咱們倆必須連夜密商,務必商量出一個天衣無縫的計畫,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既然都決定要趟這渾水了,他就不允許計畫失敗,非得讓衛千璿順利懷上齊宏寧的孩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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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齊宏寧離開衛家的這一日,衛千璿完全沒有出現,只拜託娘親和他說她身子不適,就不送行了,連和他見最後一面都不肯。

  他苦笑一聲,明白這恐怕只是藉口,不過她不出現也好,免得他再對她有任何的牽掛、不舍。

  最後,他只能帶著滿懷悵然的心,在衛家主母親自送行之下,離開衛家,正式和她斷了牽繫。

  從天京城到徽州,需要花上半個月的路程。

  他離開衛家後,隔日便啟程離京,直到前往徽州的路上,衛千璿都不曾出現在他面前,他本以為兩人再也不會有見面的機會,卻沒想到,他啟程離京後的第五日,她卻追來了——

  叩叩叩!

  時已入夜,齊宏寧正在客棧內休息,門外卻傳來敲門聲,他此行赴任還有兩名隨從跟隨,住在另外一間客房,他想或許是隨從有事找他,便來到門前,將門打開。

  他一看到來人,不由得楞住,簡直不敢相信。

  “璿兒你……你怎麼追到這裡來了?”

  衛千璿身上披著披風,看起來就是風塵僕僕趕來的模樣,她漾起燦爛的笑顏,逕自走入他的房裡,像是不曾對他的離去傷心過一樣。

  “我還沒為你送行呀,前一陣子我的身子不太舒服,所以沒當面向你道別,趁你還沒走得太遠,我特地趕來為你送行的。”

  其實他離府那一日,她是故意不送行的,直等到此時才出現,完全是算計好了,因為大夫說,她的身子狀況在這兩、三日最容易受孕,因此她才會挑這一日出現。

  “你怎麼來的?有誰陪著你?衛宗主知道你追來嗎?”他還是無法從錯愕中回過神來。

  “你放心,當然是有人護送我過來的,娘也允許了。”衛千璿低頭回避了他擔憂的註視,沒說的是,在江之昂的幫忙掩護之下,娘根本不知道她出京的目的是來找他。

  她轉身將手中的竹籃放到桌上,開心地說道:“我帶了一些小菜來,想和你喝一杯,祝你此行能夠順順利利……”

  “你明知道我不能碰酒的。”她的突然出現讓他太過震驚,但震驚之餘,內心不由自主地也感到欣喜。

  她傷心離去的神情他始終無法忘懷,就怕她難以振作起來,但此刻再見到她,她眉中的愁緒已不復在,反而多了一股堅強,這讓他終於可以放下心。

  但他還是無法告訴她,他其實捨不得她,他其實……很想她……

  “我知道你不能碰酒,所以我帶來的是‘玫瑰露’。”她將幾盤小菜從籃中拿出,放在桌上,最後才拿出一隻小瓷瓶。“這是天山雪融化的水,再加入精心栽培的玫瑰花瓣,讓玫瑰香氣滲入雪水中釀造而成的甘露,像是一般的水,飲入喉中卻又帶著淡淡的玫瑰香氣,你一定要喝喝看。

  “這一瓶‘玫瑰露’,喝起來像普通的水,帶有淡淡的玫瑰香氣,不必多,只要一杯,就能讓他意亂情迷,你只要再稍加誘惑他一下,肯定能夠順利地和他來一場翻雲覆雨。”江之昂將小瓷瓶塞到她手中。

  玫瑰露得來不易,是他透過管道買來的催情露,價格昂貴,畢竟春藥不是見得了光的東西,除非特別詢問瞭解,或是為了某些原因而需要,一般人是不會知道的。

  她小心翼翼地捧著玫瑰露,他們的計畫到底能不能成功,就全看它了。

  “你記住,進到他的房裡後,要想辦法儘快讓他喝下玫瑰露,當玫瑰露開始發揮效用,他就會像喝了酒,神智半清醒半迷亂,你得把握機會誘惑他,完事之後,趁他的神智還沒清醒,你再餵他喝下迷藥,在他睡去時趕緊收拾所有歡愛過的痕跡,退出他的房裡,絕對不能逗留,懂嗎?”

  她點點頭,之昂現在可是她最得力的軍師呀,聽他的話準沒錯!

  “對了,我給你的那些春宮圖看了嗎?你可別臨陣一慌,什麼誘惑的招數都給忘了,到那時我可幫不了你。”

  “我看了啦,你別擔心,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成事的!”她早已有豁出去的打算,已經顧不得害羞了。

  “那就好,咱們能做的都做了,你到底能不能順利懷上他的孩子,咱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腦中不斷回想著她和之昂的計畫,她的心隱隱狂跳,開始緊張起來,但都已經走到這一步,她絕不允許自己臨陣退縮,畢竟她只有這一次機會!

  兩人一同坐在桌邊,她倒了一杯玫瑰露擺在齊宏寧面前,也倒了一杯給自己,又對他漾起燦爛笑容。

  “我敬你,祝你仕途一帆風順,官位越做越高,如果你不喝,那就是不給我面子,我可是會生氣的。”

  齊宏寧不疑有他地拿起杯子,和她輕碰杯緣。“多謝。”

  她看著他將玫瑰露給喝下,自己卻沒有沾半口,緊張得心跳也越來越快,像是即將從喉頭蹦出來似的。

  齊宏寧將杯子放下,看她杯中的玫瑰露還是滿的,不由得納悶。“你怎麼沒有喝?”

  “我怕……喝了誤事。”

  “又不是酒,怎會誤事?”他失笑出聲。

  不是只有酒才會誤事呀……

  她緊張地繼續等待,等著玫瑰露開始發揮效用,這等待的時間還真是難熬,她都快急死了。

  “你怎麼了,一直盯著我瞧?”他困惑地輕蹙起眉,卻在這時感到身子沒來由地發起熱來,頭還有些暈,熟悉的欲望在體內隱隱翻騰、蘇醒,還越來越強烈,幾乎不受他的控制。

  他怎麼了?他覺得自己突然變得好奇怪,所有的知覺似乎漸漸脫離他的掌控,開始躁動起來……

  她看他神色困惑迷醉,臉上泛起異樣的潮紅,知道是玫瑰露開始起作用,便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來到他面前,坐到他腿上,依偎到他懷裡。

  “璿兒?”他訝異著她突然靠近的舉動,屬於她的氣息縈繞在他的鼻端,竟讓他體內的欲望之火更加熾燃,即將一發不可收拾。“你……”

  她吻上他的唇,輕而易舉便主掌了局勢,勾起他對她無法壓抑的渴望,終於達到她最終的目的。

  她想成為他的女人,想懷上他的孩子,就算只有這麼一夜,再也沒有將來,她也絕不後悔……

  “公子,剛才上樓的那位姑娘,是您的妹妹?”

  客棧一樓,負責打烊的店小二正熱絡地招呼著江之昂。

  他和衛千璿是在客棧打烊前一刻才進來的,不過夜,只說想見一個人一面,見過了就走,店小二便延緩打烊的時間,給他們一個方便。

  不是店小二心腸好,而是江之昂一出手就是一錠銀元寶,店小二見錢眼開,怎能放過這個賺錢的大好機會,當然是能幫多少忙便儘量幫忙嘍!

  衛千璿已經上樓好一會兒了,店小二等得有些無趣,乾脆和江之昂閒談,好打發等待的時間。

  “是呀,還是個頗死心眼的麻煩妹子。”江之昂無奈一笑。

  “公子真疼愛妹妹呀,居然連夜趕路帶著妹妹來會……友人?”店小二試探地問,雖然他很想直接問是不是情郎,不過他可沒這麼蠢,省得金主氣惱,將原本的一錠賞銀給收回去。

  “這事就不勞小哥費心了。”江之昂揚起和善的笑。“小哥,還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幫忙,請你務必要幫這個忙。”

  店小二看到另一錠金元寶被擱在桌上,瞬間瞪大雙眼,趕緊收下金元寶,更是熱情地回答:“請公子儘管吩咐,只要小的辦得到,一定幫您辦到!”

  “這事其實不難,等咱們離去之後,明日一早如果有任何人詢問你昨晚有誰來過,請你務必否認到底,就當咱們從未來過。”

  他必須製造一種假像,今晚的一切都是齊宏寧在作夢,衛千璿根本就沒有出現過,這樣就可以避免齊宏寧追回京裡。

  只要店小二否認今晚他們曾經出現過,齊宏寧就算再懷疑,也拿他們沒辦法。況且他前往徽州上任是有期限的,他必須在期限之前到達徽州,踅回京城肯定會來不及,只能繼續踏上往徽卅的路途。

  “嗄?為什麼要這麼做?”店小二困惑地皺起眉。

  “你只要照做就好,不必多問為什麼,想想你收下的那兩錠元寶,你應該不希望我收回吧?”江之昂繼續保持笑容。

  “那是當然!小的一定幫您辦到,請您務必放心!”為了這兩錠元寶,要他赴湯蹈火都行呀,區區裝傻而已,那又有何難的?

  此時樓梯上傳來下樓的腳步聲,衛千璿穿著披風,手裡拿著竹籃,臉色嫣紅地低頭出現,腳步沒有停留地直接走出客棧,坐上在門外等候的馬車。

  江之昂跟著從椅上起身,笑著對店小二再度叮囑:“小哥,萬事拜託了。”

  “一定的,一定!兩位請慢走。”

  隔日一早,當齊宏寧從沈睡中清醒,剛開始頭還有些暈,之後腦海中逐漸出現昨晚衛千璿在房裡的印象,下意識地坐起身來,在房裡尋找衛千璿的身影,但房裡根本不見其他人。

  他環顧房裡的擺設,四周乾乾淨淨、沒有任何變動,看不出有人曾來過的跡象,困惑地撫著沈重的額頭,既納悶又迷惑,難道昨晚的一切……都是他在作夢?

  他記得,她連夜趕來為他送行,他還喝了一杯玫瑰露,之後她貼近他的身子,情潮一發不可收拾,兩人情不自禁纏綿一夜……

  如果真的全是一場夢,為什麼每一個細節在他的腦海裡都是那樣的清晰,就像真的曾經發生過一樣,他甚至還記得撫上她雪白肌膚的柔嫩觸感,還有……

  “大人。”一起前往徽州的兩名隨從之一這時輕拍門板。“大人您起身了嗎?咱們該繼續趕路了。”

  齊宏寧回過神來,雖然內心始終懷有極大的困惑,還是只能收拾行李,打開房門,和隨從一同下樓,準備繼續趕路。

  但在結帳時,他還是忍不住詢問掌櫃:“掌櫃的,昨晚夜深之後,可有一位披著紅色披風的姑娘出現?”

  “披著紅色披風的姑娘?”掌櫃把昨晚負責打烊的店小二給叫來。“昨晚你有沒有看到一位披著紅色披風的姑娘?”

  “沒有啊,昨晚不曾有什麼姑娘出現。”

  聽到店小二的回答,齊宏寧心一沈,感到異常的失落,所以昨晚真的全是他的一場夢?

  怎會只是一場夢?他多麼希望,她是真的出現過……

  “大人,怎麼了嗎?”隨從看他神色很凝重,擔心地問。

  “沒事,沒什麼。”他趕緊收拾混亂失落的心情,重新打起精神,不再多想,趕路要緊。“咱們走吧。”

  他必須在限期之內到達徽州,所以非得繼續趕路不可,但他心中還是存有困惑,只能暫時將這個困惑放在心上。

  他總有一日會弄明白的,一定有機會弄明白這心中的困惑……

  四年多後,天禧三十年——

  天京城裡,春暖花開。

  “齊大人,恭喜你高升呀!”

  “咱們一同敬新的禦史中丞一杯吧……”

  天京城內最負盛名的酒樓“醉太白”裡,禦史臺的同僚們正在三樓的包廂內幫新上任的禦史中丞接風洗塵,大家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

  而這一位新上任的禦史中丞,正是離京四年多的齊宏寧。

  他擔任監察禦史的四年多裡,走遍四個州,順利彈劾不少貪贓枉法的官員,終於在四年多之後得以升任四品的禦史中丞,重新回到京城,職等只在禦史臺最高主事者禦史大夫之下,算是禦史大夫的副手。

  而當年刁難他的邱少監依舊待在少府監,這次齊宏寧回來,官位元比他高,禦史臺的背景也讓他忌憚,加上近幾年宰相權勢不再,他也跟著謹慎起來,能避開昔日仇人就儘量避,就怕被找麻煩。

  齊宏寧對這種小人是不屑一顧,或許該說,他還得感謝邱少監當年的刁難,要不然他也不會有之後的際遇,得到現今的成就。

  “齊某不勝酒力,只能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請大家務必見諒。”齊宏寧微揚著笑,向眾位同僚敬茶。

  經過這幾年的歷練,他的處事圓滑不少,應對進退都老練許多,不再像從前一樣一板一眼、有稜有角,不只容易得罪人,對自己也沒什麼好處。

  “齊大人,你一回到京中就好事連連,聽說吏部尚書高南合有意為你作媒,幫他的愛女牽紅線?”

  “那只是恩師取笑齊某尚孤身一人,隨口說出的調侃話罷了。”他笑容不變地回答。

  “高大人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不過我聽說高大人是真的有意要攀你這門親事呀。”

  “我也是這麼聽說的,高大人從以前就頗關照齊大人不是嗎?”

  “無論恩師是否真有此意,齊某倒是暫時還無心娶妻,一切以公務為重,諸位同僚就別取笑了。”他暗暗苦笑,擺明不願多談。

  其實恩師是真的有意想將愛女嫁給他,但他已婉言拒絕。這四年多來,他始終心系一人,雖然那女人早已是別人的妻子,他還是忘不了她。

  這幾年間他奉命在外,就算有回京的機會,往往也只是匆匆停留幾日,向禦史臺回報調查結果,又匆匆離去,然而就算如此,他還是時時關心著她的消息,不曾間斷。

  況且他和她之間,還有一個未解的“秘密”存在,這次回京,他絕不會放任她繼續隱瞞這個“秘密”。

  除此之外,近來他亦為公事煩心,只因他一回到京裡,就被禦史大夫交付一件任務,現在正嚴密進行調查——

  事關謀反大罪,皇帝的胞弟定國王野心勃勃朝野共聞,這些年來表面上安分,其實一直覬覦皇位,最近皇帝龍體欠安,定國王逮到機會造反的意圖越來越明顯。

  皇帝斟酌再三,決定將這件事交由禦史大夫處理,找個信得過的人調查,而齊宏寧就被任命暗中調查造反證據,只要有證據到手,他們就可以先發制人,在定國王掀起混亂之前將一幹反賊定罪。

  此事棘手得很,又事關皇親國戚,不容他有所分心。

  齊巨集寧適時轉移話題。“既然今日是齊某的洗塵宴,大家就好好暢飲一番,多喝些美酒吧!”

  “幹!不醉不歸……”

  大家終於肯放過他,熱熱鬧鬧地喝酒閒聊,半個時辰後,在酒酣耳熱、大家都有幾分醉意之後,這場洗塵宴終於結束。

  一群人陸陸續續走出包廂,即將各自離去,齊宏寧走在人群的最後頭,巧的是,另一個包廂也有客人正好散場。

  其中一個小女娃莽撞地脫離人群,開心地往前奔跑,一不小心,直接撞上前頭的齊宏寧,踉蹌的坐倒在地,摸著屁股痛叫出聲。

  “哎呀!痛……”

  “嗯?”齊宏寧轉過身來,看著坐倒在地的小女娃,眼睛一亮,莫名地對她起了好感。

  她眼睛大大的,水亮水亮,一看就知道是個靜不下來的活潑小娃兒,才看她一眼,他就聯想到某個女人,一個更加活潑嬌豔的女人……

  小女娃擡頭瞧向齊宏寧,不怕生地漾起一抹極為燦爛的笑容。

  齊宏寧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將嬌小的她給抱起來逗弄。“小女娃,你怎會自己一個人莽撞的到處亂跑,你的爹娘呢?”

  她真的好像千璿,該不會千璿小時候就長得像她這樣吧?但有可能嗎?真有這麼巧的事情……

  “瑛兒!”

  一抹鵝黃的身影從後頭的人群中沖出,奔到他面前,一看到他,冷不防狠抽了一口氣!

  “你……”

  衛千璿呆楞住,不敢相信會有這麼湊巧的事,她才得到他調任回京的消息沒多久,沒想到他們就遇上了,而且……女兒還在他懷裡!

  “璿兒!”齊宏寧一喜,難掩驚豔地瞧著她,幾乎看傻了。

  故人重逢,分外懷念。她已褪去少女時的青澀氣息,轉而變成美麗嬌豔的年輕少婦,一舉手一投足都帶有女人家的嬌媚,讓人目不轉睛,情不自禁地被她所吸引。

  他知道,她已在十八歲生辰時繼任衛家宗主之位,並且和江之昂拜堂成親,自此收心,開始肩負起一家之主的責任,終於成熟不少。

  小女娃看到她,開心的嬌嚷。“娘……”

  齊宏寧一陣訝異,看看小女娃,再瞧向衛千璿。“她真的是你的女兒?”

  原來不是他的錯覺,這小女娃長得像千璿,因為她就是千璿十月懷胎所生的女兒呀!

  衛子瑛,他知道這個女娃的名字,從知道女娃存在開始,他就想見她一面,沒想到會在今日見到,而且還是女娃兒主動奔到他面前的。

  內心翻騰著前所未有的激動,他既開心又感動,原來孩子長得像她娘,簡直就是她娘的小翻版,可愛得不得了。

  衛千璿應該要衝過去將衛子瑛抱回來的,但或許是因為對他感到有所虧欠,便心虛的遲遲沒有動作,只是僵著身子看齊宏寧抱著女兒,內心百感交集。

  那是他的女兒呀,他的親生骨肉,可她……她卻不能告訴他……

  “璿兒,追到瑛兒了沒?”江之昂隨後也追了過來,一看到齊宏寧懷裡抱著衛子瑛,同樣一楞。

  他們同樣在“醉太白”宴請客人,剛剛才散宴,就和剛回京不久的齊宏寧碰上,還真是……孽緣呀!

  江之昂看衛千璿嚇傻了,呆站在原地,只好代她打招呼。“這不是新上任的禦史中丞齊大人嗎?四年多不見,恭喜齊大人高升回京了。”

  四年多過去,很多事情都變了,齊宏寧已成為禦史中丞,衛千璿和江之昂成了親,但不變的事情也有。

  齊宏寧和衛千璿依舊心系著彼此,卻無法將自己的心意說出來。

  齊宏寧偏眼瞧向江之昂,眼神瞬間轉冷,像是和他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江之昂被他那一眼瞪得非常不自在,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怪怪的,很不妙,齊宏寧好像知道了什麼。

  但有可能嗎?他自認那件事當年做得天衣無縫……

  衛子瑛看到江之昂出現,開心地喊著:“爹爹!”

  “瑛兒,你怎能一出廂房就亂跑呢?真不乖。”江之昂不看齊宏寧瞪著他的目光,乘機將衛子瑛抱回。“齊大人,不好意思打擾到你,我代小女向你道歉。”

  齊宏寧只能眼睜睜看著衛子瑛離開自己的懷中,回到江之昂懷裡,雖有滿心的不甘,卻也只能暫時忍下。“這沒什麼,既然令媛活潑好動,你們就該更加小心照顧她才是。”

  “齊大人教訓得是,我和內人會更加註意的。”江之昂客氣地笑著。

  “不打擾你們離開了。”齊宏寧客氣有禮的讓路到一旁。

  既然都有人願意主動讓路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璿兒,咱們走吧。”

  衛千璿從呆楞中回過神來,率先急匆匆的從齊宏寧身旁走過,不敢停留,更不敢看他,就怕被他瞧見眼中的心虛。

  江之昂後一步才抱著衛子瑛離去,沒想到就在兩人擦身而過時,齊宏寧又對他低聲說道:“江之昂,咱們後會有期。”

  一股莫名的寒顫瞬間爬滿江之昂全身,他看著齊宏寧帶笑的表情,那笑容雖然溫和有禮,可那眼眸卻是冷的,像是恨不得將他凍成冰一樣。

  不好的預感再次從心底浮起,看來齊宏寧也變了,變得深沈內斂,和從前很不一樣,他恐怕得再戒慎小心些。

  不妙,真的不妙……

  江之昂本還不懂,齊宏寧那一句“後會有期”到底是什麼意思,沒想到幾日之後,他就完全明白了。

  “真是稀奇,不知道齊大人私下邀我出來見面,是有什麼要事?”

  齊宏寧去信邀江之昂私下一聚,並且希望他暫時不要對衛千璿透露這事,江之昂雖明白宴無好宴,但為了搞清楚齊巨集寧的目的,他還是前來赴約。

  茶樓的包廂裡,江之昂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齊宏寧,越來越覺得自己不認識現在的他。

  從前的冷淡、硬脾氣,在此刻的齊宏寧身上已經完全看不到,雖然齊宏寧始終保持著淡笑,但那深邃的眼眸,像是藏了許多打算,莫測高深,讓他完全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齊宏寧也不想多說廢話,直接切入重點。“幫著千璿隱瞞孩子是我的,一瞞就瞞了這麼多年,你也頗不簡單。”

  “誰說孩子是你的?”他暗暗一驚,但表面上還是非常鎮定。

  “孩子在你們成親之後七個月就出世了。”

  他雖然離開京城了,卻還掌握著衛家的消息,任何一點動靜都沒有遺漏。

  “哼!瑛兒早產是天京城大家都知道的事,難道你漏聽了?”江之昂早就有所防範,當年故意發出衛千璿因不慎摔跤而早產生女的消息,而千璿的娘親也幫他們隱瞞。

  當年他們成親後沒多久,千璿便被大夫診斷出已有三個月身孕,衛家主母立即發現事有蹊蹺,在逼問之下,他們不得不坦承孩子其實是齊宏寧的骨肉,也連帶說明他們大膽的計畫。

  沒想到女兒死心眼到這種地步,衛家主母當下是又驚又怒,但木已成舟,為了保住唯一的血脈,她也只能幫女兒掩飾這一切。

  “孩子到底是不是早產,除了你知、她知之外,當年負責接生的產婆也挺清楚的。”

  “你找上產婆了?”江之昂眉一蹙,他明明用金元寶讓產婆封了口,產婆為什麼還是洩了密?

  “想讓一個人說實話,其實有很多方式,不會只有金錢引誘這一招。”齊宏寧喝了一口茶,淡淡一笑。

  江之昂雙眉擰得更緊了,齊宏寧牢牢地掌握了衛家的情況,甚至連當年幫千璿接生的產婆都查得出來,果然變得非常棘手,令人難以招架。

  “當年的事情,千璿無法自己瞞天過海,所以一定有幫兇,而那一個幫兇,十之八九就是你,要不然你不會和她成親這麼多年,還跟她相處得這麼好,沒有任何芥蒂。”

  打從得知千璿成親後七個月便產下一女,齊宏寧就開始懷疑孩子是他的種,因為將時間推算回來,如果是足月產女,正好是她到客棧找他的日子。

  他一直懷疑千璿的確來找過他,只不過她將證據收得一乾二淨,故布疑陣誤導他,讓他以為那一夜只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他始終不放棄尋找線索,重組腦海中有印象的細節,後來終於查到,原來“玫瑰露”其實是一種催情露,根本不是什麼泡玫瑰花瓣的天山雪水,這讓他更加肯定,千璿是有計劃的懷了他的孩子,卻不打算讓他知道。

  只可惜先前他因使命在身,無法回京,就算心存疑惑,也只能努力壓著,如今調回京城,他終於可以抽絲剝繭,將所有疑問給一一弄明白。

  江之昂知道他這一回有備而來,也不想再用更多的謊言圓謊,便直截了當的問:“所以你找我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知道,千璿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她懷了我的孩子?”如果直接問她,依她的性子,她肯定不會說,他只好轉而從幫兇的身上尋求解答。

  江之昂猶豫了一會兒,不知道該不該講,但事情都已到這個地步,再隱瞞也瞞不了多久,還是從實招來吧!

  “她當時因為你要離去而傷心欲絕,只好退而求其次,至少能留下你的孩子也好,順便還可解決衛家傳宗接代的問題。”

  “難道她打算讓孩子永遠沒有爹,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誰?”他難掩氣憤,她怎能獨自一人決定孩子的一切,而拋下了他?

  “孩子有爹呀,一直以來都有。”江之昂指指自己。

  齊宏寧冷瞪他一眼,他算哪門子的爹?他只是個撿了現成便宜的冒牌貨!

  “我很感謝你暫時當了孩子四年多的爹,但既然我已回京,弄明白了一切,你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別再繼續占著根本就不屬於自己的位置。”

  這四年多來,他從沒忘過千璿,就算知道她和江之昂成親,內心泛起蝕骨般的痛楚,他還是放不開她,等到後來她未足月生下女兒,他懷疑孩子是自己的骨肉,心頭湧現死灰復燃的激動欣喜。

  那時他就明白,除了千璿之外,他誰都不要,就算她已嫁人,只要還有一點點的希望,他便會努力得回她,不管接下來還會遇到多少阻礙。

  “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回千璿和瑛兒?”江之昂輕笑一聲。“但你確定,過了這麼多年,千璿還需要你嗎?或許該說……千璿還愛你嗎?”

  齊宏寧神色一僵,竟被他簡簡單單的一個問題堵得啞口無言。

  他始終心系於她,對她的情感這四年多來不曾間斷的一直累積,濃烈的程度早已勝過當年,為了重新和她有所牽繫,他才努力的往上爬,終於回到京裡。

  但她呢?是不是對他猶有依戀,心中還放著和他的種種過往,甚至希望有一日他回到她的面前?

  他既然都已經回來了,不試試看,他絕對無法甘心!

  “就算她對我的愛已淡,我還是可以想辦法讓她重新愛上我。”齊宏寧心思一轉,已經想到方法。“你得幫我忙。”

  “我?”江之昂錯愕的瞪大眼,關他什麼事?

  “我需要堂而皇之接近千璿和瑛兒的機會,這事你來幫忙,再適合不過。”

  “開玩笑,我欠你的嗎?為什麼非得幫你不可?”

  “幫著千璿算計我,你當然欠我。”齊宏寧隨即又勾起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容。“你如果不幫我,就別怪我哪一日‘不小心’把你的秘密給洩漏出去。”

  “哈,我能有什麼秘密?”這肯定是嚇唬人的,他才不會上當!

  齊宏寧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輕啜一口,說道:“璿兒之所以會招你當她的丈夫,是因為……你愛的不是女人吧?”

  江之昂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上的寒毛立時豎起,不敢置信的瞪向他。

  “我已經派人跟著你一陣子,知道你每逢固定的日子便夜不歸家,總是留宿在某個堯姓的商人那裡,看來你和他的關係……頗耐人尋味。”

  知道這件事後,他就明白為什麼千璿會找江之昂當丈夫以及現成的爹了,因為她很清楚,他不會介意她懷著其他男人的孩子,因為他根本就不會愛上她。

  現在看江之昂的反應,他已經能夠肯定,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果真是有備而來呀,他唯一的把柄都握在人家手上,他還能說一個不字嗎?

  齊宏寧將茶杯放回桌上,臉上的淡笑依舊不變。“想合作了嗎?”

  江之昂硬扯開一抹非常僵硬的笑,不認命都不行。“我恐怕……上輩子也欠了你不少債……”所以現在換他來討債了……

  唉!人哪,果然真的不能做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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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6 00:43:2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溫暖的春日,正是適合出遊的好日子。

  天京城近郊的月映湖畔,正是京城百姓們最喜愛的出遊之地,湖畔遍植柳樹百花,相次綻放,湖中有畫船、泛舟,附近又有梅林、桃林、杏林,再遠一些還有小山,登高望遠,可一窺天京城全貌。

  江之昂懷裡抱著衛子瑛,無奈地輕歎一聲,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孩子放落在地上,指引她看著前頭站在柳樹下的青衣男子。

  “瑛兒,瞧見那位叔叔了沒?”

  衛子瑛瞧了眼前方的“叔叔”,再回頭看著爹爹,點點頭,小小的腦袋對那位叔叔還有印象。

  “好,聽爹爹的話,過去找那位叔叔,是柳樹下那一個,別找錯人哦。”

  小小的腦袋困惑地微傾一邊,不懂爹爹為什麼要她這麼做,但她還是聽話地往“叔叔”的方向奔過去,小手興奮的抱住“叔叔”的大腿,像是在玩捉迷藏好不容易才抓到人一樣。

  “呃?”齊宏寧被腳邊突然撞過來的小丫頭嚇了一跳,低下頭,看到是衛子瑛,馬上揚起欣喜的笑容,將孩子給抱起來。“瑛兒,咱們可終於又見面了。”

  這是他可愛的女兒呀,一看到她,他的心口就滿溢著溫柔之情,想把天下所有的好東西都拿來寵她、疼她,散盡家財也不會心疼。

  她的娘還真是狠心,打算將他一直蒙在鼓裡,不讓他知道兩人之間還有這麼一個可愛的骨肉,不過不要緊,既然他已經回京,他不會讓千璿再將他排拒在外。

  或許是血脈相連的天性,衛子瑛自動對他漾起天真燦爛的笑容。“叔叔。”

  他原本開懷的笑容一僵,心中滋味百感交雜,有種說不出的……埋怨。

  他恨透了叔叔這個身分!

  不過不要緊,他會一步一步慢慢來,總有一日會讓女兒改口喊他爹的。

  齊宏寧身旁跟著兩名隨從,看到主子抱起陌生的女娃,不禁感到納悶,不過他們知道自己的主子不愛僕人多舌管閒事,便靜靜隨侍在一旁,沒有多言。

  齊宏寧往衛子瑛剛才奔跑過來的方向望去,沒見到江之昂的身影,看來江之昂應該是將孩子送過來後,便回去繼續執行“計畫”了。

  他要江之昂故意將娃兒給“顧丟”,再引誘衛千璿尋來,兩人便能因孩子而再度有所交集。

  “瑛兒,你爹娘今日也帶你來月映湖玩嗎?”他笑著對女娃說話。

  衛子瑛點點頭,也跟著他一同笑。

  “那你爹和你娘呢?”

  她回頭看向剛才爹爹所站的位置,才發現爹爹不見了,眸中出現一抹困惑。

  “瑛兒,你和爹娘失散了,是吧?”齊宏寧柔哄著她。“別緊張、別害怕,我陪你一起等爹娘尋過來,好嗎?”

  她乖巧地點點頭,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一點都不怕他。

  “乖瑛兒,咱們在這附近走走,等一會兒你的爹娘便會尋過來的。”

  他繼續抱著女兒,在月映湖畔慢慢行走,隨從們雖訝異,依舊默默的跟隨,女兒對湖邊即將綻放的牡丹花很有興趣,他就將她放下,跟著她在花叢邊賞玩,兩人之間的往來互動不顯任何生澀,就像一對真正的父女。

  衛子瑛一玩起來,馬上把和爹娘分散的事情拋諸腦後,開心得不得了,一手被齊宏寧給牽著,另一隻手則指著在花叢中飛舞的蝴蝶喊:“蝴蝶!”

  她伸手想抓蝴蝶,但蝴蝶一下子就飛得好遠,害她喪氣地撅起小嘴。“蝴蝶飛了……”

  “瑛兒,別難過。”齊宏寧再度將她給抱起,笑著輕哄。“我帶你去追蝴蝶,好不好?”

  “好!”她興奮地點點頭,喪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瑛兒!”此時焦急的衛千璿終於從不遠的桃林一路尋到月映湖畔,好不容易看到孩子的身影,但發現齊宏寧又在孩子身邊,她再度楞住,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為什麼會這麼巧?為什麼孩子每次一亂跑,就會跑到齊宏寧那裡?

  她今日原本不打算出門,是江之昂一時興起,提議帶著她和孩子以及幾名僕人到湖畔走走,她才跟著出遊,但沒想到,她才在桃林內的亭子坐下休息沒多久,江 之昂就帶著孩子不知道閑晃到哪去,等他再度出現,卻一臉心慌地說孩子走丟了,嚇得她和僕人趕緊分散開來尋找,完全無心問仔細孩子是怎麼被顧丟的。

  再度見到齊宏寧,她還是控制不了內心的緊張與慌亂,連該以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他都不知道,只能癡癡地和他互相凝望。

  四年多不見,他變得更成熟穩重了,她本以為只要有了孩子,心頭有了新的掛念物件,她就能夠漸漸將他放開,不再時時刻刻思念著他。

  結果她錯了。懷孕時,只要一想到肚子裡的孩子,就會想到孩子的爹,不知道他在外地過得如何、辛不辛苦?而孩子生下來之後,看著孩子一日日長大,她也對他感到愧欠,因為她剝奪掉他參與孩子成長的機會。

  每當夜深人靜時,看著躺在自己床上,睡得又沈又熟的孩子,更讓她想念他,多麼希望他能夠陪伴在她身邊,和她一同守護著女兒長大。

  她心中對他的情愛,並沒有被這四年多的阻隔而淡去,反倒因為孩子而變得更深濃。

  “娘……”小娃兒向娘親伸出手,想要娘親抱。

  衛千璿猶豫不決,想上前將孩子抱回來,卻又不敢拉近和齊宏寧之間的距離。

  她對他,有種近鄉情怯般的複雜感觸,既欣慰他的出現,卻又害怕和他靠近,就怕一靠近他,她會控制不了累積已久的思念情緒,會不顧一切地緊緊抱住他,傾訴她對他的濃烈想念。

  以她現在的身分,根本不允許她這麼做,她只能努力和他保持距離,力持冷靜鎮定,絕對不能慌了手腳。

  看她有所顧忌,遲遲不敢靠近,齊宏寧不由得苦笑,內心感到有些酸澀。“璿兒,不來把孩子抱回去嗎?”

  她暗暗吸了口氣,情緒鎮定不少之後,才慢慢來到齊宏寧面前,伸手抱過孩子。

  兩人的肢體難免有所接觸,一股酥麻感傳遍全身,讓她的心隱隱悸動,無形的曖昧氛圍在兩人之間糾纏、拉扯,害她得耗費更多的心力才能保持鎮定。

  好不容易才將孩子抱回自己懷裡,衛千璿暗自鬆了口氣,輕聲說道:“謝謝你……照顧咱們家瑛兒。”

  “沒什麼,只是湊巧遇到走失的她。”他勾起溫柔的淡笑。“孩子很像你,很可愛。”

  聽到他稱讚孩子可愛,她居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胸中有千言萬語想要告訴他,卻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當年她一時衝動做出這件事,不知是對是錯?但都已經做了,她就算後悔,也無法回頭,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

  她不會讓他知道這孩子是他的親生骨肉,也不會讓孩子妨礙他飛黃騰達,他依舊可以走他自己的路,而她,會衷心祝福他。

  勉強漾起一抹笑,她言不由衷地道:“如果你喜歡孩子,就趕緊娶妻生子呀,到時候請尊夫人幫你多生幾個,肯定非常熱鬧。”

  “那也得有對象才行。”他表面上繼續保持笑容,但心底是微惱的,這個沒良心的女人,居然還開得了口,叫他去娶別的女人!

  他看得出來,她對他餘情未了,只是有所顧忌,她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叫他娶別的女人的?真是讓人氣憤,卻又……心疼不已。

  躲藏在暗處的江之昂見情況發展得差不多了,才朝他們倆走近。“璿兒,孩子找到了?哦……齊大人,真是巧呀,沒想到在這裡也能遇見你。”

  衛千璿回過神來,瞧向江之昂。“幸好齊大人遇到瑛兒,瑛兒才平安無事。”

  江之昂的適時出現,正好打破她和齊宏寧之間的曖昧氣氛,讓她忍不住松一口氣,感到自在不少。

  自從在酒樓巧遇齊宏寧之後,她就和江之昂說好,以後儘量別和齊宏寧有什麼牽扯,以免齊宏寧發現真相,就算他真懷疑孩子是他的,他們也要否認到底。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齊宏寧早就知曉孩子是他的,現在正一步步設局,想重新牽起和她之間的連系,等她慢慢地自投羅網。

  “原來是齊大人幫咱們照顧瑛兒呀!”江之昂客氣地朝齊宏寧道謝。“感謝齊大人幫忙,我代小女謝過齊大人。”

  “只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不不不,當然要掛齒,如果不是遇到齊大人,或許小女會被其他不懷好意的人拐走也不一定。”江之昂故意誇張。“為了感謝齊大人的幫忙,不如就讓咱們作東,在衛府設宴,請齊大人務必光臨作客。”

  衛千璿錯愕地瞪向江之昂,沒想到他竟然想將齊宏寧請回家裡作客,這……這和引狼入室有什麼兩樣?

  她現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和齊宏寧有過多牽扯呀,江之昂怎會不懂她的心思!

  “齊某如果去貴府作客,會不會太打擾了?”齊宏寧還假裝客氣。

  “怎麼會?咱們歡迎都來不及了,請齊大人別再推辭。”

  她、一、點、都、不、歡、迎、呀!

  “那齊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裝作沒見到衛千璿那慌亂的表情,和江之昂一搭一唱地繼續演戲。

  “那就太好了,不知齊大人今日還有其他事情嗎?如果沒有的話,擇日不如撞日,就請齊大人隨著咱們一同回府吧!”

  “行呀,有何不可?”

  衛千璿再度瞪向江之昂,太奇怪了,今日的江之昂簡直不是江之昂,該不會是被什麼奇怪的牛鬼蛇神附身了吧?

  說走就走,一行人馬上離開月映湖,往城東衛家前行。

  齊宏寧在睽違了四年多之後再次踏入衛府,心中真有一股說不出的懷念感受。

  他雖然只在這裡待了三個月,但在這裡的回憶,和千璿相處的點點滴滴,卻是他最珍惜且難以忘懷的。

  江之昂一回到衛家,立刻就吩咐廚子備一桌酒席出來,因為衛府不時會有客人來訪,經常需要臨時宴客,廚子早已練就一身功夫,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備出一桌毫不失禮的豐富酒席。

  酒席在前廳擺好之後,他們便一一入座,衛家主母在將宗主之位傳給衛千璿之後,悠閒地過著含飴弄孫的日子,不過她最近身子有些不適,在自己的房裡靜養,所以衛千璿也沒有特別告訴娘親齊宏寧來的事情,就讓娘親繼續休息。

  小瑛兒原本坐在娘身旁,由娘餵她吃飯,不過才坐了一會兒就開始亂跑,也不管飯才吃一半而已,氣得衛千璿不得不板起臉來。“瑛兒,快點回來坐好!”

  “嘻嘻……”她調皮的躲在齊宏寧背後,只露出一個小臉蛋,笑得可開心了。

  “孩子貪玩挺正常的,衛宗主也不必太過氣惱。”齊宏寧轉身將孩子抱起來,放坐在自己的腿上,面帶微笑地逗著她。“瑛兒沒吃完飯,等一會兒小心挨娘親的打哦。”

  “瑛兒不怕。”她由著他抱,甚至是喜歡被他抱的,小小的孩子反應最是純真自然,完全不虛假。

  看著孩子乖乖依偎在齊宏寧懷中的景象,衛千璿心中的愧欠感再度浮起,自己的孩子正被親爹給疼愛著,但她卻什麼都不能說,只能感慨地看著這一切。

  如果他知道真相,會不會恨她、怨她?不……她不會讓他知道真相的,所以她也不必擔心這種事情……

  “齊大人,沒想到瑛兒挺黏你的,她雖然不怕生,我倒是還未見過她黏咱們之外的其他人。”江之昂坦然地說,或許真是父女天性使然吧,就算孩子不知道齊宏寧是她的親爹,還是自然而然便對他有莫名的好感。

  “我也覺得自己和這個孩子挺投緣的。”齊宏寧終於說出今日最主要的目的。“不如就讓瑛兒認我做乾爹吧,我會好好疼愛她的。”

  只要瑛兒認他做乾爹,接下來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以乾爹的名義來衛府探望自己的孩子,也能乘機靠近千璿,一舉兩得。

  “不行!”衛千璿被狠嚇一跳,想也不想便馬上回絕。

  “為什麼不行?”

  “因為……因為……”她緊張得腦袋瞬間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任何好理由回絕掉齊宏寧的提議。

  她趕緊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江之昂,要江之昂幫她想辦法,絕不能讓齊宏寧和他們之間的牽連再更深下去。

  江之昂當然懂她在想什麼,但他現在有把柄在他人手上,況且他也覺得自己不該剝奪孩子和親爹相處的機會,只好選擇配合人家。“我倒是覺得,瑛兒多一個乾爹疼愛,也挺不錯的。”

  “之昂?”她錯愕地瞪大雙眼。

  “璿兒,你瞧瑛兒和齊大人是不是很合得來,而且瑛兒也喜歡齊大人呀,孩子多一個爹疼愛,對瑛兒是好事,並不是壞事。”況且這個爹還是孩子的親爹。

  “可是……可是……”

  “你不覺得,讓瑛兒和齊大人多多相處,對瑛兒來說……其實才是一種真正的幸福?”江之昂意有所指地暗示。

  他雖然也疼愛瑛兒,但他畢竟不是瑛兒的親爹。

  衛千璿啞口無言,她一心只想著要守住秘密,卻沒意識到自己這麼做很殘忍,竟硬生生剝奪掉女兒和生父相處的機會。

  她的心思開始動搖了,就算不能讓他們父女相認,那至少……就答應讓女兒認他做乾爹吧。

  只是乾爹而已,而且孩子像她,不像他,應該不會有問題的,她不斷地如此說服自己……

  在江之昂的順水推舟之下,衛千璿終於答應讓齊宏寧當孩子的乾爹,在那之後,齊宏寧就經常以探望乾女兒為由,堂而皇之地到衛家拜訪——

  “娘……乾爹來了嗎?來了嗎?”

  “瑛兒站好別亂動,讓娘幫你把衣裳穿好。”

  衛千璿蹲下身,在房裡精心打扮著小瑛兒,就只因為齊宏寧等一會兒要來衛家探望新收的乾女兒。

  小瑛兒雖然不太懂“乾爹”和“爹”之間到底有何差別,還是很高興自己多了一個乾爹,臉上一直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而江之昂在知道齊宏寧要過來後,已經早一步離開衛家,不打擾他們“一家團聚”,到其他地方逍遙去。

  “你和瑛兒好好跟他相處吧,恕我不奉陪了,你自己想辦法應付他吧。”

  她沒好氣地歎了口氣,江之昂丟下這句話就跑,溜得可快了,留她一個人應付這明顯變得難纏的齊宏寧。

  其實她也明白之昂的目的,分明就是刻意在製造她和齊巨集寧獨處的機會。

  那個臨陣倒戈的沒義氣傢夥!

  “乾爹來了嗎?瑛兒要見乾爹。”小小身子繼續亂動,已經迫不及待要和乾爹見面了。

  “你再不讓娘幫你穿好衣裳,乾爹就不來了哦!”她故意這麼威脅。

  “……”小小身子真的不亂動了,乖乖讓娘穿好衣裳。

  好不容易把這個躁動的小丫頭給打扮好,衛千璿鬆了口氣,摸著孩子柔嫩的小臉蛋,欣慰地漾起柔笑。

  就要和齊宏寧見面了,明明前不久才見過面的,但她還是莫名的緊張、興奮,甚至是……期待。

  之前她從來不敢想孩子能夠和她的親生爹爹見面,沒想到現在卻有了這樣的機會,她替孩子感到高興,也忍不住有些緊張羞澀,隱隱期待著什麼……

  哎!她到底在想什麼?她和他,已經不可能了,但她為什麼就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硬是控制不了自己內心的欣喜?

  “宗主。”丫鬟推開門走了進來。“齊大人已經到了。”

  “乾爹來了!”小瑛兒開心地率先沖出房。

  “瑛兒!”衛千璿不禁邊歎氣邊搖頭,拿女兒衝動的性子沒有任何辦法,不禁困惑地想,難道她兒時也是這副難纏的德行?

  她趕緊追出房,緊跟著前頭開心奔跑的小小身影。

  遠遠地,男人的身影出現在走廊上,正朝她們的方向走過來,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她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快。

  “乾爹!”

  齊宏寧經由丫鬟的引領,率先和小瑛兒在走廊上相會,他笑容洋溢地伸手將孩子抱起,讓孩子坐在他的左臂上,眸中盡顯疼愛之情。

  “瑛兒,你今日打扮得可真漂亮。”

  “是娘幫瑛兒打扮的。”小瑛兒開心地道。

  衛千璿和後頭的丫鬟稍後才來到齊宏寧面前,但她一時緊張又走得快一些,沒想到竟踩到自己的裙擺,整個人一時重心不穩地往前傾。“啊——”

  “宗主?”兩個丫鬟驚叫出聲,伸出手要扶住她。

  “璿兒?”齊宏寧眼明手快地伸出右手,搶先丫鬟們一步摟住她的腰,下一刻她便撞入他的懷裡。

  熟悉的男人氣息突然彌漫在鼻間,迷惑了她的心魂,她有一瞬間恍然失神,心頭的悸動更加強烈,多想就這樣被他緊緊抱著,被他的溫度、氣息環繞住,再也不分開……

  他對她的影響還是那麼強烈,她仍舊抗拒不了他,她……依然深深地愛著他呀!

  “璿兒,沒事吧?”

  他關心的詢問終於讓她恢復神智,她趕緊拉開兩人間的距離,難掩嬌羞無措地答:“我……沒事……”

  雖然剛才只是意外,她還是心虛地遣退一旁的丫鬟,不希望有旁人繼續盯著他們瞧。“這兒沒你們的事,可以退下了。”

  “奴婢遵命。”丫鬟們聽話地一一離去。

  在丫鬟離去之後,衛千璿才又瞧著他,難掩羞赧。“多謝齊……”

  “直接叫我宏寧吧,這樣比較親切些。”他可不想再從她口中聽到“齊大人”或是“齊大哥”這種生疏的稱呼,剛好趁這個機會逼她改口。

  她瞪了他一眼,這種叫法也太過親匿了,依她現在的身分及立場她根本就叫不出來呀!

  齊宏寧也不硬逼她,順勢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往不遠處荷塘邊的小亭子走去。“咱們就去亭子那裡坐坐好了。”

  她錯愕地瞪著兩人交握的手,不該是這樣的,他不是最規矩、最一板一眼的人嗎?怎麼這會兒卻不顧禮教地直接握住她的手,像是一點都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不對?

  她試著想抽回手,沒想到只換來他更加堅定強力地緊握住,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

  她心慌意亂地四下瞧了一圈,幸好僕人都已被她遣退,要不然她該拿什麼臉面對別人?

  內心越來越困惑了,現在的情況和四年前完全顛倒,她是被動退縮的那一方,而他反而變成主動強勢的那一方,讓她不知該怎麼應付。

  三人進到亭子裡,齊宏寧和衛千璿分別坐在緊鄰的石椅上,而小瑛兒則直接坐在齊宏寧腿上,他才一鬆手,她馬上將手收回去,臉蛋早已染上羞紅之色,在他眼裡異常的……誘人。

  “沒想到四年不見,你倒是拘謹了不少。”他淡淡地笑著。

  “你反倒無禮了不少。”她又羞又惱地瞪著他。

  “禮尚往來,你當年對我也沒客氣到哪去。”

  “你……”也變得油嘴滑舌,難纏得多,也難怪之昂要逃了!

  看她氣得快從椅子上跳起來了,齊宏寧暫時放過她,從袖袋中掏出一個紅色小錦囊。“這是我補給瑛兒的出生禮。”

  自從認了瑛兒當乾女兒後,他就托人打造這份禮,昨日剛送到齊府,他今日就迫不及待帶來了。

  什麼出生禮?她納悶地看著他打開錦囊的封口繩,拿出裡頭一條純金打造的小項煉。

  是長命鎖呀,金鎖片上刻著漂亮的雲形紋路,鎖片中間有一個“壽”字,下方還懸串著一顆小鈴鐺,只要一搖晃鎖片,就會叮叮噹當地響,聲音清脆好聽。

  他親自將長命鎖掛在小瑛兒的脖子上,溫柔地說:“希望這保佑你無病無痛的順利長大。”

  小瑛兒好奇地摸著自己脖子上的金鎖片,從齊宏寧的腿上跳下來,站在娘親面前興奮地問:“娘,好看嗎?”

  她看著女兒胸前的長命鎖,突然鼻一酸,有一股想落淚的衝動,卻又拚命地克制住,不能讓淚真的落下來。

  女兒得到了親爹爹的祝福,她當然替女兒感到欣喜,但女兒卻不知道眼前疼愛她的乾爹正是她的親生爹爹,這是一件多麼遺憾的事?

  不讓他們父女相認,是對的嗎?她對齊宏寧的愧疚越來越深,也對女兒感到越來越抱歉,都怪她一時衝動,才會造成現在的結果。

  她到底該如何彌補?她的心好亂,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呀……

  齊宏寧看出她眼底的心酸、掙紮,不由得輕歎口氣,不希望她難過。“唉,你這個傻女人……”

  他伸出手,想要抹去她眼角微微泛出的淚珠,卻在此時發現不遠處的穿廊有位陌生的中年大叔正好經過,瞬間頓住手勢,視線停留在那人身上。

  衛千璿隨著他的視線望去,順口轉開話題。“那是趙總管,來衛家已經一年多了。”

  自從他調離之後,衛家又換了兩個總管,前一個姓羅,這一個姓趙。

  “趙總管最近經常出衛府?”

  她一楞,想了想後回道:“嗯,似乎是有這麼一回事。”

  副總管最近才向她抱怨過,他為了帳冊之事想找趙總管,卻總是很難碰到,所以她有印象。

  “你們最好別和這位趙總管有太多牽扯。”他突然提醒道。

  “為什麼?你認識趙總管?”

  “不算認識,但最近因為某些原因,正在註意他。”

  他所負責調查的謀反案近來已到了收尾的時候,探子陸續回報消息,其中一個新發現就是定國王的人馬主動找上趙總管,和趙總管頻繁接觸,他還不清楚趙總管在計畫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但已持續派人暗中觀察趙總管的一舉一動。

  礙於這些調查都是機密行動,不得對外洩漏,他只能略作暗示,提醒衛家宗主千萬要和趙總管保持距離,免得一併被牽連。

  “璿兒,聽我的話,我不會害你的。”他眼神認真地對她說道。

  她看著他的眼,那黑而濃的眸色,像是一股深潭,吸引著她的心魂陷入,不由自主地被他牽著走,無論他說些什麼,她總會傻傻地說好……

  不行,他對她的影響太過強烈,她不該和他太過靠近,這太危險了!

  猛然回神,她急急地站起來,找了一個理由離去。“瑛、瑛兒的衣裳有些單薄,我回去幫她拿一件披風過來,免得她受寒了。”

  “璿兒?”

  她沒有停下腳步,快速離開亭子,直到在走廊上拐了彎,逃離他的視線後,她才大大松下一口氣。

  怎麼辦?面對他,她的意誌力越來越薄弱,到最後肯定會失守的。

  “璿兒。”

  耳邊突然傳來娘親的聲音,害她冷不防嚇了一跳!

  她看著從另一頭穿廊走過來的娘親,努力抑下慌亂的情緒。“娘,怎麼了?”

  “齊大人過來看瑛兒?”

  “是。”

  衛母看著女兒驚魂未定的模樣,忍不住輕歎一聲。“唉,璿兒,你真的打算不讓瑛兒認她的生父?”

  如果齊大人不回來,那也就算了,正好讓這個秘密永遠瞞著,但現在齊大人不但回來,還頗有心要介入女兒和孫女的生活,恐怕是已經知道了些什麼,這樣他們還能再瞞他多久?

  況且不讓他們父女相認,總是件遺憾的事情,將來瑛兒要是知道,或許還會怨他們也不一定。

  衛千璿沈默了好一會兒,才啞著嗓音回答:“我……必須再想想,該怎麼做,我也很為難……”

  說與不說,都是為難,她自嘲地苦笑,終於承認當年的自己太過大膽衝動,才會造成現今難以收拾的局面。

  但如果時光再倒回四年多前,重新來一遍,她還會選擇這麼做嗎?

  她想……還是會的,她還是會傻傻地錯下去,再重來幾遍結果都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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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6 00:43: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衛千璿越來越覺得,答應讓齊宏寧成為小瑛兒的乾爹,簡直就是錯到不能再錯的決定。

  以乾爹的名義連連入衛府來探望女兒,也乘機接近她,她已經無法阻止,只能由著他來,結果沒想到,他倒是食髓知味、得寸進尺,這下子居然還想把她的女兒拐帶回去——

  “瑛兒,要不要去乾爹家玩?乾爹的家裡準備了好多有趣的小玩意兒哦。”

  “要要要,瑛兒要去乾爹家玩!娘,讓瑛兒去乾爹家,好不好嘛?”小丫頭興奮地在娘親身旁蹭呀蹭地撒嬌,非得蹭到娘親答應不可。

  “……”衛千璿輕歎了一聲。“之昂,你陪瑛兒去吧。”

  “……”他何其無辜被牽連?

  用完午膳,齊宏寧就抱著小瑛兒起身離開衛府,要回齊府去,江之昂很無奈地一同跟著,一臉不情願,擺明瞭很不想繼續趟這趟渾水。

  一行人坐上馬車後,齊宏寧冷瞪了他一眼,意思一清二楚,他的目標是衛千璿,誘瑛兒回齊府,也是想一併誘千璿過來,他可以不必來湊熱鬧。

  “好好好,我明白你的意思。”江之昂真有一股翻白眼的衝動,對這兩個“債主”無可奈何。“你放心,只要瑛兒在你手上,她要不上鉤都不行,我會乖乖配合的。”

  “算你識相。”齊宏寧收回冷眼,表情緩和不少。

  他能不識相嗎?他的把柄都被人握在手上了,他除了乖乖配合,還能怎樣?硬著頭皮造反嗎?

  衛千璿在目送齊宏寧和江之昂帶著小瑛兒離開後,就到書房去處理和其他商家往來的書信。

  不知不覺地,夕陽餘暉照入書房內,算算時間,之昂也該帶著孩子回來用晚膳了。

  她正打算命身旁的丫鬟去前院看看孩子回來了沒,恰巧一個丫鬟進到書房裡,向她報告事情。

  “宗主。”

  “是之昂帶瑛兒回來了嗎?”

  丫鬟搖搖頭。“老爺派人傳話回來,說他臨時有事提早離開齊府,夜深之後才會回府,而小姐此刻還留在齊大人那裡,要請宗主親自去接小姐回來。”

  “什麼?他有什麼急事離開?”

  “奴婢不知,傳話的人也不知細節。”

  衛千璿頓時又氣又惱,那個江之昂……果真是叛徒呀!

  明知道她故意避著不想去齊府,他卻突然來這一招,還明示她得親自去接孩子,這分明就是他們倆狼狽為奸,挾著瑛兒當要脅,逼得她非得親自去把瑛兒接回來不可。

  她氣得真想馬上掐住江之昂的脖子,狠狠臭?他一頓,但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先將瑛兒給接回來,所以她就算再不情願,還是得硬著頭皮上齊府一趟。

  急急坐上馬車,一會兒後,她原本憤怒的心開始忐忑不安。

  還是她該回去,另遣僕人來接就好了?兩人在衛府見面,他倒是還會有些顧忌,對她少有逾越的言行舉止,但一到了齊府,那可是他的勢力範圍呀,她一想到就覺得非常的……危險。

  不是她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他早已不是當年的齊宏寧,她感覺得出來,他這次出現,根本就不把她已嫁為人妻的身分看在眼裡,他對她是有企圖的。

  她一直在抗拒他身上所散發出的誘惑氣息,想盡辦法和他保持距離,但此時此刻,她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踏入陷阱!

  對!就從現在起,她得狠心點,一見到瑛兒,抱著她就走,絕對不做任何停留,也不和他說半句話,趕緊離開才是上策!

  馬車停在齊府門前,這是齊宏寧此次回京新建的府邸,紅綠相間的簷瓦嶄新漂亮,寬闊的大門氣派十足,很符合他現在的身分。

  衛千璿才一下馬車,等在門前的齊府丫鬟便朝她躬身行禮。“歡迎衛宗主大駕光臨。”

  “我來接瑛兒回府。”她漾起一抹禮貌的淡笑。

  “小姐玩累了,正在客房睡著,就由奴婢幫衛宗主引路。”

  齊府丫鬟率先往前走,衛千璿和跟隨而來的兩名丫鬟就跟在後頭,這是她第一次進到齊宏寧的府邸,她無心觀看齊府內的建築造景,一心只想趕緊帶瑛兒離開。

  丫鬟將衛千璿引領到客房門外,主子已有吩咐,如果衛宗主過來,直接讓她進去,所以丫鬟便輕推開門扇。“衛宗主,請入內吧!”

  既然孩子在睡,衛千璿不想太多人進房吵醒孩子,況且她也馬上就要離去,便吩咐丫鬟在門外等著,她自己一個人進到客房,而她進入後,丫鬟便將門關上。

  這間客房分成外房及內房,外房擺放著桌椅,還要走過一道隔簾才會進到內房,她進到內房,不料卻看到齊宏寧背對著她側躺在榻上的身影,靜悄悄的,似乎是睡著了。

  她一楞,沒想到他也在這裡,猶豫了一下,腳步輕而緩地慢慢來到榻邊,才看到瑛兒躺在內側,睡得可熟了,身上還蓋著一件小被子,被他好好地護著。

  看到這一幕,她的鼻一酸,又有想落淚的衝動,內心充滿著感動及感慨,捨不得叫醒任何一個,破壞此刻滿盈幸福的景象。

  孩子能被他如此細心地疼愛著,她該滿足的,但她還是感到遺憾,遺憾孩子不能真正喚他一聲爹,不知道眼前視如己出的乾爹才是她真正的爹。

  “唉……”她越來越猶豫了,她到底該不該讓他知道孩子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了,會不會怪她隱瞞這件事?

  她瞧著他沈睡的側臉,也只有在這種時刻,她才敢大膽地、毫無顧忌地仔細瞧著他,將他的樣貌貪婪地印在腦海裡,再多也不夠。

  四年多的時間,讓他變得更成熟、更沈穩,就連沈睡的模樣,也隱隱散發出誘惑,動搖著她的意誌。

  她像是突然間著了魔,下意識地伸出手,輕摸他的臉頰,發現他沒有反應,她的膽子更大了,慢慢地俯下身,任由情欲之魔掌控她的意識,在他頰邊落下輕輕一吻,滿足心中此刻對他的渴望。

  本以為只要偷一個吻她就能夠滿足,但她發現,她的野心變得更大了,如蜻蜒點水般的輕觸根本無法安撫她心中的躁動,她還想要更多……更多……

  不行,不能再失控了!她搖搖頭,努力恢復理智,直起身離開長榻,沒想到榻上的男人此刻卻突然翻正身子,睜開雙眼,嚇了她好大一跳。

  被逮到做了壞事,她慌得只想逃,只不過男人的動作比她更快,伸出手壓下她的脖子,強勢而火熱地讓四唇緊緊貼合,再也不讓她逃開。

  她倒抽一口氣,男人的舌肆無忌憚地侵入她的嘴裡,和她糾纏著,她竟虛弱得無力抵抗,被他吻得神魂顛倒,早已忘了自己的身分,根本就不該和他有如此過分的親密纏綿。

  算了,她什麼都不想管了,她根本騙不了自己,她好思念他的吻,她只想好好地和他纏綿一番,她一點都不想停下來……

  “嗯……”

  小瑛兒無意識的嚶嚀聲頓時嚇回了她的神智,她慌亂得推開他,瞬間結束兩人之間難分難舍的吻,喘息聲此起彼落,曖昧氣息依舊彌漫著。

  齊宏寧起身抓住她的手,拉著她離開內房,免得驚醒還在睡的孩子,來到外房,趁這個機會好好和她把話說清楚。

  兩人一來到外房,他便激動地低啞著嗓音小聲質問:“你明明就一直愛著我,愛到不惜一切懷上我的孩子,為什麼就是不願意讓我知道?”

  他在她歎氣時便已經醒來,故意不動聲色,沒料到她居然趁他未醒時偷偷吻他,一解相思之情。

  那一刻,他再也無法忍耐心中對她的渴望,才會不顧一切地吻住她,不讓她逃走,因為她的吻讓他終於能夠確定,她始終是愛著他的,始終不曾忘情。

  如果她早已不愛他,就算再痛苦,他也會隱藏自己的情意,但現在既然已經證明她還愛著他,他就不會放她走,他會想盡辦法讓她回到他的身邊。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她錯愕地反問,頓時想到江之昂最近怪異的舉止。“是之昂告訴你的?”

  “和江之昂沒有關係,是我自己發現的。”他緊緊抓住她雙臂。“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意讓我知道?”

  “因為打從一開始,就只是我一廂情願地想懷上你的孩子,所以才不打算告訴你。”

  “但她身上畢竟也流著我的血,你怎能如此狠心?”

  “我承認自己當初這麼做是欠缺考慮,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我就得自己一個人擔下後果,絕不拖累你,況且……當時你已去當監察禦史,無法回京,如果讓你知道了,只會對你造成困擾,不是嗎?”

  “那現在呢?現在我回來了,你依舊不讓我知道,還想要隱瞞到底,這又是為什麼?”

  “因為咱們不可能在一起,衛家的女子註定要招贅,你能入贅嗎?”她無奈地扯起一抹苦笑。“當年的你不可能入贅,所以我選擇留下你的孩子,現在的你官運亨通,更不可能入贅,我更不想阻礙你的官路,只能選擇將瑛兒的身世繼續瞞下。”

  “所以你就私自作決定,一點都不管我的想法?”他怒極反笑,真想掐死這個可惡的女人。“呵呵呵……衛千璿,你太讓我失望了!”

  難道在她的眼裡,他是一個汲汲營營為名利的人?難道她真的以為,在飛黃騰達和她及孩子之間,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官位,而無情地將她和孩子捨棄?

  如果他當年就知道這件事,他會如何作抉擇,他不敢肯定,但現在他卻非常清楚,他願意為了她及孩子,做出必要的取捨!

  “你……你笑什麼?”她心驚地看著他,完全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眼神堅定地對她說道:“既然你認為,咱們倆之所以無法在一起,是礙於我此刻的身分,其實這個問題……並不難解決。”

  “你別做傻事!”她激動地阻止,他腦中所想的,該不會是她現在所想的吧?難道他要為了她和孩子,放棄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大好前程?

  “璿兒,做傻事的人一直都是你呀!”他既心疼,又無奈地輕歎。

  “我不要你做傻事,況且我已經有丈夫了,你不必對我負任何責任!”她心驚地推開他,沖入內房裡。

  “璿兒?”齊宏寧也跟著追入內房。

  她將依舊熟睡的孩子抱起,小瑛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猶有困意。“娘?”

  “瑛兒乖,娘來帶你回家了。”將孩子穩穩地抱在懷裡,她看也不看進來的齊宏寧,急急從他的身旁擦身而過,踏出客房大門,想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齊府。

  在外頭等待的丫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能趕緊追上主子離去的腳步。

  “璿兒!”齊宏寧慢一步才緊皺著雙眉追到客房外。

  她不敢再停下來聽他說任何一句話,腳步完全沒有停下,又快又急促地離他遠去。

  “璿兒,我是認真的!”

  她不敢回應他,將他遠遠拋在身後,沒多久就來到齊府大門口,帶著孩子坐入馬車內,正式離開齊府。

  孩子窩在她的懷裡繼續沈睡,她則緊抱著孩子,無聲落淚,對齊宏寧感到異常的愧疚。

  她真的不想牽絆住他,但牽絆已經造成,她知道他不可能拋下她們母女不管,而他所作出的抉擇,則會犧牲掉他多年來的辛苦成果。

  該怎麼辦?她到底要怎麼做,才能阻止他做傻事,就算他不覺得那是傻事,但她就是不希望他如此犧牲呀!

  她的心頭一團混亂,淚不停地滑落,久久都無法平復情緒……

  天色已暗,馬車已經駛上安靜的林道,再過沒多久就能回到衛家,她趕緊抹去臉上的淚水,不再哭泣,免得回去讓娘見到,娘會擔心的。

  馬車原本駛得好好的,沒想到卻突然急促地停住,她抱著孩子往前顛了一下,幸好孩子抱得緊,才沒摔著,害她虛驚一場。

  怎麼一回事?為什麼馬車會突然停住?

  “你們是誰?為何阻擋咱們的路?”

  “哎呀……”

  馬車外突然傳來車夫及隨行丫鬟驚叫的聲音,嚇得衛千璿更是緊緊抱住孩子,不安的預感襲上心頭,知道自己已經身陷不明的危險當中。

  她最近得罪了誰嗎?要不然怎會半路遭襲?

  車夫及丫鬟們都被突然出現的五名黑衣人打昏,馬車一陣猛烈的晃動後,一個蒙面的黑衣人進入馬車裡,緊接著要對付衛千璿。

  她雖然害怕,還是鼓起勇氣怒喝出聲。“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有話好好說,何必傷人!”

  黑衣人沒有回答她的話,拿出預藏好的手巾,動作迅速地捂住她口鼻,她心驚地掙紮著,但手帕上陌生的氣味一下子就讓她渾身發軟,意識渙散,不多久便昏了過去。

  原本熟睡的小瑛兒終於被吵醒,她迷迷糊糊地呢喃喚著:“娘……”

  “怎麼還有一個孩子?不管了,一併帶走!”

  下一刻,小瑛兒也被手巾捂住口鼻,和她的娘親一同昏迷過去……

  齊宏寧雖然由著衛千璿將孩子給帶回去,沒再攔下她,但這並不表示,他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他的確是認真的。

  只不過他現在還有重責大任在身,等到他所負責的案子告一個段落之後,他便會有所行動的。

  書房外的天色已經全然暗下來,算算時間,她和孩子應該已經順利回到衛府了吧?

  “大人!”一名侍衛突然匆忙地奔進書房內。“定國王的人馬有異樣行動,衛家的趙總管剛才和其他人挾持衛宗主所乘坐的馬車,將人給帶走了。”

  “你說什麼?”齊宏寧錯愕地站起身。“他將千璿帶走了?”

  他一直持續派人監視定國王相關人馬的一舉一動,跟蹤趙總管的侍衛們發現趙總管在衛千璿離開衛府去接瑛兒後,沒多久也跟著離開,和一幫形跡可疑的人會合。

  侍衛們繼續跟蹤,才發現趙總管一夥人居然半路劫了衛千璿回府的馬車,其中一人便趕緊回齊府向齊宏寧報告。

  趙總管為什麼要劫走千璿?馬車內不只有她,還有瑛兒呀,他絕不能讓她們母女出任何事情!

  齊宏寧強逼自己趕緊冷靜下來,不能慌了手腳。“知道趙總管將人給帶到哪去了嗎?”

  “知道,咱們有人馬一路暗中跟隨。”

  “很好,馬上調集人手,圍捕趙總管,務必安全地將衛宗主母女給救出來,同時另派一個人去通知衛家,請他們不必驚慌,靜待消息。”

  “屬下遵命!”

  “唔……好暈……”

  衛千璿努力搖晃著暈眩的腦袋,好不容易才勉強恢復了些意識,她從床上坐起身,茫然地看著自己身處的環境,不知道自己目前在哪裡。

  這是一間陌生的小房間,房內點著燭火,而趙總管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表情非常陰沈,等著她蘇醒過來,趙總管旁邊還有兩名護衛,臉色同樣不善。

  “衛宗主,你可終於醒了。”

  “趙總管,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困惑地瞧著趙總管,等到腦袋又清醒不少後,才想起自己的馬車突然遇襲的事。

  “對了,瑛兒!”她趕緊下床,慌急地四處尋找。“瑛兒呢?瑛兒在哪?”

  “衛宗主,你不必擔心,衛小姐現在安然無恙地在另一間房睡著,只要你乖乖配合咱們,我會將衛小姐完好無缺地還給你的。”趙總管答道。

  他和同黨在迷昏衛千璿和小瑛兒之後,就將她們載往城南一處私人的宅邸裡,打算進行他們接下來的計畫。

  “綁架我的主使者是你?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衛千璿不敢置信地瞪著他,沒想到他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咱們希望你能幫個忙。”

  “幫什麼忙?”

  “衛家富可敵國,眾人皆知,咱們只是想請你奉獻一些銀兩,資助定國王起事,我想這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情。”趙總管淡淡一笑。

  要想造反奪得皇位,首要條件就是得暗中招募私兵,私兵所使用的兵器、兵糧之類等等的必需品,樣樣都得耗用不少銀兩。

  定國王的手下到處在尋找同盟者,而他們就相中衛家富可敵國的財勢,希望衛千璿能成為起事的同盟,專門資助所需銀兩,好讓他們的計畫能夠更順利地快速進行。

  所以定國王的手下先以重金拉攏趙總管,再和趙總管裡應外合,找到機會劫走衛家宗主,逼迫衛千璿非得答應成為同盟一員不可。

  “衛宗主,咱們定國王當然不會讓你白白資助,只要起事成功,定國王登上皇位,絕對少不了你們衛家的封賞,而你也會成為一大功臣呀!”

  衛千璿感到無比錯愕心驚,她不能讓衛家涉這種險,要是定國王造反失敗,賠上的會是他們衛家所有人,她一點都不想?這趟渾水。

  “我對這件事情沒興趣,我可以無條件奉送一筆可觀銀兩,就請定國王放過咱們衛家吧!”

  “咱們邀你成為同盟,是看得起你,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趙總管的表情瞬間冷下。”況且你已經知道定國王要起兵的事,我們怎會輕易放你走?你就算不顧慮自己的安危,也要想想,你唯一的女兒也在咱們手上,難道你就不怕她有個三長兩短?”

  “不,別傷害瑛兒!”她害怕地喊道。“好,我答應資助你們,有話好說,就是不要傷害衛家任何一個人!”

  就先暫時答應他們同盟,好拖延些時間吧,瑛兒是衛家唯一的血脈,絕對不能有事,她無論如何都得保下瑛兒才行!

  “衛宗主,算你還識相。”

  “所以你可以放我和瑛兒回家了嗎?你們需要的銀兩,也得讓我回去處理才行。”

  “還不行,你得簽下同盟書,簽完同盟書再走也不遲。”趙總管狡詐地笑著。

  衛千璿暗暗叫糟,只要簽下同盟書,那就是她答應一同密謀造反的證據,到時候她不幫定國王都不行。

  該怎麼辦?她真的要簽嗎?但要是不簽,她又無法帶著瑛兒全身而退……

  其中一名護衛將一卷卷軸放在桌上,攤開來,長長的一串同盟名單看得衛千璿心驚又心慌,有一部分是在朝官員,有一部分是和他們衛家同樣財勢強大的商家,這其中到底有多少人是自願同盟,又有多少人和她一樣是被逼的?

  護衛將一枝筆交給她,盯著她,要她把自己的名字寫下。

  她握著筆,指尖微微發顫,遲遲不敢寫,但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可以暫時不簽同盟書,這下子她可在劫難逃了……

  “衛宗主,你還在磨蹭些什麼?該不會你想反悔,不要女兒的命了?”趙總管刻意冷下嗓音問道。

  “沒這回事!我馬上就簽!”

  她狠狠咬牙,只能硬著頭皮落筆,當她萬分不甘地落下第一筆,房外卻突然起了奇怪的騷動,像是有外人闖入。

  “發生什麼事了?”趙總管看著窗外可疑的火光,驚覺大事不妙。

  下一瞬間,好幾名身手矯健的侍衛破門破窗而入,大喝出聲。“趙總管,乖乖束手就擒!”

  原本盯著衛千璿簽名的那名護衛眼見苗頭不對,本想收回同盟書闖出去,衛千璿察覺到他的意圖,早他一步將同盟書搶過手,壓在懷裡,不讓他拿走。

  “該死!把同盟書還來!”他殺氣騰騰地朝衛千璿抓過去。

  “啊——”

  “璿兒!”

  齊宏寧跟著侍衛們沖進來,撞見這一幕,他不顧一切地朝衛千璿撲過去,將她壓護在身下,他後頭的侍衛接著沖向前和那一名護衛大打出手,頓時之間房內是一片混亂。

  她瞧著護在她上頭的齊宏寧,既訝異又欣喜,原本的緊張恐懼在這一刻瞬間瓦解,忍不住掉下淚來,泣不成聲。

  “嗚……宏寧……”

  她埋首在他的懷裡痛哭,下意識地尋求他帶給她的安心、溫暖,他的胸膛像是銅牆鐵壁般,讓她不再害怕,全然放心地將自己交給他。

  “別怕,有我護著你,等會兒就沒事了。”他心疼地緊抱著她,柔聲安慰,剛才他差點就被那一幕給嚇死,深怕自己要是再慢一步,她就會受到傷害。

  幸好一切來得及,幸好她安然無恙,要不然他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齊宏寧有備而來,所以趙總管和他的護衛很快就被逮住,房內的混亂也平息了下來。

  “璿兒,沒事了。”他捧起她淚濕的臉蛋,極度溫柔地抹去淚痕。“一幹反賊已全都被抓住,不會再有人傷害你的。”

  “對了,瑛兒!”她緊張地抓住他的衣袖。“瑛兒也被一併綁來了,快點去救她呀!”

  “你放心,在你之前,她已經先被咱們的人救出來了,現在正安全地待在外頭,等著和你團聚呢!”

  “那就好……那就好……”她終於能夠把心中的大石放下,破涕為笑,和他緊緊相擁,繼續尋求他懷中的安心溫暖。

  能在如此危急的關頭見到他,她感到無比的欣慰滿足,真不想再和他分開,多麼希望兩人能夠寸步不離地緊緊相守。

  之前的萬般抗拒,在這一刻全都瓦解了,她好想和他在一起,她的心始終渴望著他,從來就不曾停止或改變過……

  齊宏寧心滿意足地揚起笑,同樣捨不得放開她,他終於盼到她主動回到他的懷抱裡了,這是他夢寐以求的結果呀!

  快了,兩人重新廝守的日子快到了,他已經可以預見那美滿的將來,這一次,肯定圓圓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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