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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煓梓 -【愛上大丈夫(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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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 00:25:0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煓梓 - 愛上大丈夫(上)

人人都畏懼樊嘉士,不敢與之為敵,只因他高深莫測、難以捉摸;
比冰山嚴寒,比鑽石剛強……
但其實,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得不為之的保護色!
鋼鐵般的男子,內心深處亦藏有柔軟的秘密──寒夜裏,
她在街上賣水果,那笑比果甜,那笑印在他心頭。
從此,他形同被綁架,不由自主地想著這女孩,想彌補遺憾;
再也不能看她吃苦受罪、吹風淋雨,皆因她太美!
脫俗清靈,像極了一個人,他失蹤的初戀情人……
本不甘心受遺囑擺佈而結婚,然而他已相中了新娘!
她是他的獵物,是他駐足的理由,是他未竟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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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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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 00:26: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臺北的冬季,總是被雨浸潤。

    淅……

    滂沱的大雨,像是瀑布自天上傾洩而下,無情的鞭打這個城市。

    站在窗前,隔著一層玻璃凝視窗外,樊嘉士的感情彷佛也被大雨編織成的水簾隔絕,冰冷看不見內心真正的情緒。

    在開始說話前,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錶,而後轉身。

    “可以開始了,李律師。”他的臉部線條就和岩石一樣剛硬。“等一下我還要去其他地方,請你儘快宣讀遺囑。”

    他冰冷得連提到遺囑兩個字,眉頭都沒動一下,白髮蒼蒼的律師不禁暗暗歎一口氣,為老友的用心感到不值。

    “既然你趕時間,那麼我現在就宣讀你父親留下來的遺囑。”李律師拿出一個黃色公文袋,打開密封的信封,從中抽出白色的紙張,上頭短短幾行字,卻決定了樊嘉士未來的命運。

    “請宣讀。”樊嘉士連客氣話都懶得說,只想趕快知道遺囑內容,然後走人。

    李律師雖然早就對樊嘉士的冷酷略有所聞,但從未親身領教,現在他總算知道樊嘉士和他父親的關係為什麼會搞得這麼差,從另一方面來看,他的老友也是一個冷酷的人。

    李律師清清喉嚨,隨後大聲宣讀遺囑——

    “我,樊清凱,將我身後所有的財產,留給唯一的獨生子——樊嘉士,但先決條件是他必須在三十歲以前結婚,否則所有財產,包括動產與不動產,都將捐給慈善機構,捐贈內容以及財產分配,全權交由我最信任的律師李元複律師負責決定。”

    樊清凱留下來的遺囑內容簡單明瞭,樊嘉士揚起一邊嘴角,對於遺囑內容一點也不感到意外,父親至死都要控制他,不但控制他的人生,連他的婚姻也不放過。

    “有問題嗎?”李律師看他的臉色不是太好,停頓了一下。

    “沒問題,請繼續。”樊嘉士不把父親留下來的難題當問題,他再過三個月就要滿三十歲又怎麼樣?憑他的家世和外表,想明天結婚都沒問題,只要他放出風聲,不到一個鐘頭,就會有一堆女人到集團門口排隊領號碼牌,父親想用這招為難他?門兒都沒有!他絕不會讓父親稱心如意。

    “這是遺囑的主要內容。”李律師放下白色紙張,調整一下黑框眼鏡,樊嘉士垂眼打量公文袋,發現裏頭還有另一份檔,再次揚起嘴角。

    “我不相信老頭會這麼輕易放過我。”他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一定還有但書,請你一併宣讀,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他時間寶貴,不想耗在任何與他父親有關的事上,最好是及早解決。

    “你父親確實在主要遺囑之外,另外訂了別的條件。”李律師無奈地拿起另一張紙回道。“他規定你在婚姻關係中,必須生下樊家的繼承人,至於是男是女都沒有關係,性別不是問題。”

    “真正的問題是?”樊嘉士的口氣冷得跟冰塊一樣,他父親加的這條但書明顯惹毛他,讓他十分不悅。

    “如果你在婚姻關係中,沒有生下樊氏集團的繼承人,集團的經營權就轉移給你堂弟,但是你仍然可以獲得大部分遺產。”李律師把但書的內容簡單解釋了一遍,樊嘉士即使再喜怒不形於色,都忍不住發火。

    父親明明知道樊氏集團對他的意義,打從他年少開始,就投入集團運作。他為集團做牛做馬,耗費了半輩子的青春,努力將樊氏集團打造成一個跨國企業,他一紙遺書,就想剝奪他原有的權利,他不得不說,老頭有夠狠!

    樊嘉士握緊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克制住自己的脾氣。

    這也無所謂。

    他冷酷的想。

    反正婚姻都可以用錢買了,孩子為什麼不能?反正這個世界上多的是荒唐事,不差這一件,老頭大概是怕他日子過得太無聊了,才會使出這一招整他。

    “都念完了?”他冷聲問道。

    從另一方面來看,他也不得不佩服老頭的先知先覺,他看准他不可能再愛上別的女人,怕樊家會斷後,只得先防範未然。

    “大致上就是這樣。”李律師答。

    “我知道了。”樊嘉士決定不再浪費一分一秒,聽完遺囑後馬上轉身走人,李律師叫住他。

    “等一等!”

    樊嘉士停下腳步,但未回頭。

    “你一定覺得你父親對你不公平,但是清凱只是希望能確保樊氏集團未來的發展而已。”再怎麼說清凱對於祖先留下來的事業,都有無法推卻的責任,不得不出此下策。

    “我當然知道老頭心裏想些什麼。”樊嘉士的語氣淨是嘲諷。“放心,我不會讓他失望,雖然他不值得我為他這麼做!”

    話畢,樊嘉士隨即走出律師事務所。

    李律師看著樊嘉士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忍不住搖頭歎氣。

    樊清凱和樊嘉士這對父子從頭鬥到尾,但樊嘉士這個做兒子的,哪里知道他父親的苦心?

    思及此,李律師再次為老友感到不值。

    他打開抽屜,拿出另一個牛皮紙袋,怔怔凝視了半晌,輕聲歎氣,然後再把牛皮紙袋放回抽屜之中。

    律師事務所外,大雨下個不停,完全沒有停止的跡象。

    樊嘉士的司機已經在車上等候多時,一看見樊嘉士,立刻把車子開過來接他。

    “回家嗎,總裁?”司機在樊嘉士坐上車以後馬上請示他的意見。

    “不,到醫院。”樊嘉士抬頭望了司機一眼,淡淡指示。“我答應小光今天會去看他,不能食言。”

    “是,總裁。”

    司機用力踩油門,林肯加長型五門轎車先是繞過前方的車道,再緊急掉頭往“聖和醫院”的方向開去,七點三公尺長的車身,即使在黑夜裏都非常醒目。

    樊嘉士幾乎是一上車就忙著看公文,一刻也不得放鬆。以紡織業起家的“樊氏集團”,早期以幫歐美的服裝大廠代工為主,而後因為國內製造成本升高,不得不將工廠移到大陸及東南亞,甚至在印度也有設廠,據點遍佈全亞洲。

    近年來,樊嘉士更是率領了一批年輕幹部,創立自己的品牌,經過將近十年的奮鬥,已經站穩亞洲市場,連最難打進去的日本市場,都可以看見他們的專櫃,相當不容易。

    除此之外,他更在電信市場佔有一席之地。早在他青少年時期,他就嗅出電信業有龐大商機,很早就投入人力以及資金。時至今日,樊氏集團下的“飛訊電信”已經與其他兩家電信大廠,並列為國內電信業三大龍頭。

    當然,這又是樊嘉士的另一個重大勝利,如果說他對樊清凱懷有一點點感激,那就是在事業上,樊清凱放手讓他全力衝刺,沒有出手阻撓,間接造就了樊氏集團今日的規模。

    隨手在公文的末端簽上自己的名字,樊嘉士將處理好的檔案丟在一旁的座位上,伸手拿起下一份公文,繼續批閱。

    他只翻了一頁,隨即合上檔案,凝視車外。

    這場雨下得真大,這對冬季的臺北來說,算是特殊景象。

    臺北的冬天向來是陰雨綿綿,濕答答的天氣,使得人的心情也好不起來。

    “老劉,進醫院之前,先去買水果。”樊嘉士突然想起每當小光一看到有水果吃的快樂神情,連忙吩咐司機。

    “好的,總裁。”司機嘴巴說沒問題,其實在心裏大喊不妙。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所有水果行都打烊了,要上哪兒買水果?想到就頭痛。

    然而樊嘉士冰冷的表情,讓司機即使有滿腹委屈也不敢說,只能默默吞到肚子裏去。

    樊嘉士是他見過最冷酷的人,當他的司機三年,老劉從來沒見他笑過,即使有,也是和客戶之間虛假的問候,從來就不是出自真心。老劉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每當樊嘉士微笑送走客戶之後,臉色隨即沉下來,周遭的空氣也跟著凍結。

    雨唰唰地打在擋風玻璃上,雨刷拼命地運作,依然趕不上下雨的速度,可見這場雨有多大。

    老劉透過後視鏡,偷偷地打量樊嘉士,他正專注地凝視窗外的雨景,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坦白說,樊嘉士會這麼關心這個叫小光的孩子,大大出乎老劉的意料之外。他以為憑樊嘉士凡事冷酷的性格,應該是沒有感情的,可他對小光的關心,卻遠遠超過任何一個人,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因為小光和他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小光只是他贊助的孤兒院幼童,樊嘉士雖然時常去孤兒院探望小光,卻沒有任何收養他的意思,然而當他一知道小光罹患重病,第一時間便為小光找了最好的醫院,不惜代價也要救小光的命,著實跌破所有人的眼鏡。

    老劉一邊偷瞄樊嘉士,一邊還得分心找水果行,今天下大雨,夜又已經深了,除了少數的商店還在營業,大部分的商店都已經打烊,想找到賣水果的地方,實在不容易。

    老劉也不敢繞路,只得到醫院附近碰碰運氣,就他記憶所及,醫院附近應當有水果行,就怕已經打烊。

    雨持續下個不停,雨勢大到連街景都快看不清楚。

    “總裁,對面好像有個水果攤還沒收,要不要去看看?”司機藉由路燈微弱的光線,看見對街有個水果攤還在營業,於是問樊嘉士。

    樊嘉士皺眉,他並不喜歡路邊攤賣的東西,感覺不太衛生,但如果沒有其他選擇,也只好點頭,誰教他這麼晚才從律師事務所出來。

    “就去看看。”是啊,他早該料到老頭至死都要跟他作對,他連他的青春都能剝奪了,剝奪他幾個鐘頭的時間算什麼?反正他已經死了,再也不能和他怒目相視。

    老劉連忙轉動方向盤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直接在水果攤前停下,接著拿出雨傘,打開駕駛座的車門跑到攤子前嚷嚷要買水果。

    梁萱若已經把攤子都收拾得差不多,正蹲下來整理推車內的塑膠袋,不期然聽見有男人大聲喊叫,於是抬頭。

    “對不起,你說什麼?”雨實在下得太大了,她只聽得見雨聲,聽不清楚老劉的聲音。

    “我說,我要買水果!”老劉隱約看見她的腦袋,卻沒看見她的人,梁萱若把推車裏頭的東西擺好之後,迅速起身,一臉抱歉地對著老劉說。

    “對不起,我已經收攤了,沒有辦法賣給你。”梁萱若邊說邊發抖,臺北的冬天本來就冷,加上雨下得這麼大,她又沒有穿足夠的衣服,真的很想趕快把攤子收好回家休息。

    “附近的水果行都打烊了,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把水果賣給我。”老劉千拜託萬拜託,就怕達不成樊嘉士的指示會挨駡。

    “可是……”梁萱若更靠近老劉一些,一臉為難。

    老劉看清楚梁萱若的臉蛋後嚇一跳,這個賣水果的女孩子長得可真美,而且很年輕,頂多二十出頭,身材也十分高纖細,條件好到足以當明星,真難想像這麼美的女孩會在街頭賣水果。

    “老劉,還買不到水果嗎?”樊嘉士在車上等得不耐煩,搖下車窗問司機。

    司機剛好背對著樊嘉士,遮住他的視線,樊嘉士只看到司機的背影,看不見被司機遮住的梁萱若。

    “實在很抱歉,總裁。”聽見樊嘉士不悅的語氣,司機趕緊跑過去道歉。“因為這位小姐要收攤了,說什麼也不願意把水果賣給我,我現在正在拜託她。”

    樊嘉士聞言很不高興,乾脆推開車門下車,直接跟梁萱若交涉。老劉見狀趕忙為樊嘉士撐傘,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善盡下人的責任。

    “小姐,你是做生意的吧!怎麼生意上門,你卻不肯接?”樊嘉士走到攤子前站定,梁萱若剛好低下頭不曉得在忙什麼,惹得他更不快。

    梁萱若把溜掉的塑膠袋用繩子固定住,抬頭就要跟樊嘉士說對不起,她並不是故意忽視他,只是塑膠袋剛好挑這個時候往下滑掉,她必須先搶救她的財產。

    然而,當她抬起頭面對樊嘉士,卻被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給震懾到忘了道歉。

    他長得很高,足足高出她一顆頭。她的個子並不算矮,有一百六十八公分,他看起來至少有一百八十三公分,可能還要更高,因為他們就算隔著水果攤,她都能感覺到他的高大。

    梁萱若在街頭擺攤已經有一段時間,人來人往,什麼樣的人她沒見過,但她第一次見到像樊嘉士這麼強硬的男人。

    他不止身材高大,連他的五官也像石頭一樣堅毅,他擁有一雙深邃的眼睛,銳利的眼神彷佛能看穿人的靈魂,心也無所遁形。他同時擁有挺直的鼻樑和消瘦的輪廓,薄唇連接著有力的下巴,下巴中間有一條明顯的凹痕,就連頭髮也比一般男人狂野,即使他已經儘量梳理,仍然無法服貼,總是會有一小撮頭髮不聽話的跑出來。

    整體來說,這個男人的外型極為出色,不是時下流行的花美男,反倒像是西部電影中的牛仔,粗獷、狂野,卻又帶有一股貴族氣息,一整個矛盾,一整個剛硬,一整個吸引人。

    他的外表及氣勢,讓她聯想到擁有自己王國的王者,不可一世。

    而同樣的,當梁萱若清秀的臉龐暴露在小燈泡的照耀之下,樊嘉士受到的震撼不下於梁萱若。

    她很美,眼睛大而明亮,鼻樑高挺,嘴唇大小剛好薄厚適中,再加上鵝蛋形的輪廓,整體氣質給人的感覺就是兩個字——清靈。

    梁萱若的美貌,在昏黃的燈光之下,呈現出一種脫俗、不屬於現世之美,看得樊嘉士目不轉睛。

    唰……

    雨如水簾,將他們隔絕開來,一如他們身處的兩個世界,是那樣的不同。

    然則對樊嘉士來說,他們的世界差別沒有那麼大,因為梁萱若跟他初戀情人長得非常相像——不,根本是一模一樣!除了神情稍微不同之外,她的身高、體型跟他的初戀情人並無二致,彷佛已經失蹤多年的初戀情人,又站在他面前撥動他的心弦!

    這是樊嘉士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無法反應,雨水沿著雨傘邊緣滴落在他的黑色皮衣上,儘管老劉再怎麼努力撐高雨傘,都無法阻擋雨水打濕樊嘉士。

    雨勢明明很驚人,雨打在地面上明明很吵,現場卻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移動腳步。

    “很抱歉,不是我不想做生意。”梁萱若率先打破沉默,跟樊嘉士道歉。“而是因為雨實在下得太大,水果幾乎都賣光了,我不得不收攤。”

    她一邊解釋,一邊垂眼偷偷瞄時間,腕間的廉價手錶顯示已快接近十二點,她不禁暗自叫苦。

    梁萱若希望樊嘉士能接受她的解釋,讓她早點收攤回家休息,無奈樊嘉士仍是動也不動,雙腳好像被魔法定住,甚至無法往前移動半步。

    梁萱若覺得很不安,雖然她常因為美貌受到騷擾,卻鮮少遇見像他這麼大膽的男人,目光好像要把她看透了一樣專注犀利。

    “……你叫什麼名字?”彷佛經過一世紀之久,樊嘉士終於開口,卻是問了一個和他們的對話八竿子打不著邊的問題。

    梁萱若愣住,雖然說她時常被搭訕,但他看起來不像是一個膚淺的男人,讓她有點小小的失望。

    “先生……”

    “名字!”

    可他散發出來的氣勢,又不容她反駁。

    “我在問你的名字。”快告訴他!

    “梁萱若。”她嚇了一跳。“我叫梁萱若。”

    聽見她說出“梁萱若”三個字,樊嘉士的眼神立刻變得和她一樣失望。原本他還寄望她就是他的初戀情人,只是因為那場意外喪失記憶,才不認得他,結果她竟然想都不想便報出自己的名字,難道,她只是一個跟詩帆長得很像的女孩,而非詩帆本人?

    刺骨的寒風隨之襲來,一如他的心情。

    梁萱若本來就穿得少,雖然穿著一件防水夾克,但因為是便宜貨,又破了個洞,根本不能禦寒。

    她真的覺得好冷,好想趕快回家,只好把原本打算留給未婚夫吃的水果拿出來。

    “這裏還有一些水果。”她冷得頻頻打哆嗦。“如果你不介意外表的樣子不好看,全部送給你。”

    梁萱若展現出最大的誠意,樊嘉士垂眼看到她手上有些淡淡的傷疤和新的傷痕,內心更加確定她不可能是他的初戀情人,詩帆出身名門望族,有個十分寵愛她的父親,捨不得讓她做任何家事,而這個女孩那雙手,一看就知道經歷長時間勞動,粗糙又傷痕累累,跟她仙子般的臉孔完全不相配。

    由於樊嘉士實在猶豫太久,梁萱若幾乎以為他會拒絕她的好意,表情因此而尷尬不已。

    就在她正要縮手之際,樊嘉士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低聲說:“我從來不接受他人的饋贈。”

    他的手臂是那麼強勁有力,梁萱若在第一時間便感受到他的力量,以及宛如觸電的奇異感覺。

    她小嘴微張與樊嘉士對視,在視線交會的瞬間,在他眼底看見了一股翻騰的情緒,隨即又平靜下來。

    他鬆開她的手腕,順勢接過她手中的紅色塑膠袋,用另一隻手掏出皮夾,抽出兩張千元大鈔給她。

    雖然他什麼話都沒說,但梁萱若知道這是買水果的錢,於是搖頭。

    “我不能收——”

    “拿著!”樊嘉士不接受拒絕,因為被她拒絕,好像被初戀情人拒絕一樣,而詩帆是不可能拒絕他的。

    “……好,謝謝。”梁萱若不再堅持,一來是他的表情容不得她說不,二來是她的經濟情況也容不下她展現志氣,她需要每一塊錢。

    只是,當她的手指不小心和樊嘉士的手指碰在一起的時候,那股奇異的感覺似乎更明顯了。

    她不自然的顫抖,分不清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他無意的碰觸,即使雨下得這麼大,氣溫如此之低,她的身體依然升起一股躁熱,好像她靈魂的某部分也跟著蘇醒。

    也許大雨真的影響了兩人,冷漠如樊嘉士,居然脫掉身上的皮衣,披在梁萱若的肩膀。

    “穿著,這能防水。”他的語氣很冰冷,但他的皮衣卻很溫暖,上面留有他的體溫。

    “走,去醫院。”樊嘉士把皮衣給她後,隨即轉身交代司機,大步走回他的豪華房車之中,梁萱若只能愣愣看著林肯加長型房車,在大雨中開走。

    她偏過頭看著肩膀上的皮衣,一臉迷惑。

    這時又吹起一陣寒風,逼得她不得不脫下皮衣,重新穿上。

    樊嘉士的皮衣穿在她身上,明顯過大,卻溫暖得不可思議。

    她把胸前的拉煉拉上,讓自己短暫躲進他的溫暖之中,感受突如其來的幸福。

    而大雨,依舊下個不停。

    唰……

    看似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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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 00:26: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聖和醫院”嚴格來說並不是樊嘉士的第一選擇,因為它才剛開幕不到一年,還沒有打響名氣,從院長到醫生甚至護士,年紀都相當輕,就經驗來說自然無法跟動輒幾十年歷史的老醫院相比,但它有其他醫院無法相較的優點,那就是門禁森嚴,絕對保障病患的隱私。

    醫院的擁有人談予恩——“彌新集團”的總裁兼董事長,與他有過數面之緣。同樣身為企業家的後代,肩負著集團的興衰,談予恩硬是比他瀟灑、也任性了好幾倍。據說整間醫院都由他獨自出資,這相當不簡單。“聖和醫院”強調個人服務,無論在設備或是醫學器材方面,都是採用最頂級的,當然收費也是一流的。雖然才開業不到一年,卻已經呈現一房難求的狀態,是臺北市內最新竄起的私人貴族醫院。

    只設單人病房的“聖和醫院”,無論哪一個地方都流露出貴氣,無論哪一個角落都安靜。

    小光的病房就位於走廊的盡頭,病房裏安靜無聲,直到樊嘉士的開門聲打破寂靜。

    “小光。”樊嘉士之所以選擇“聖和醫院”,還有另一個理由,那就是沒有限制探病時間,只要病人的身體狀況允許,二十四小時都能會面。

    “樊叔叔!”小光看見樊嘉士來訪很高興,蒼白瘦弱的臉龐頓時有了笑容。

    “你還沒睡?”樊嘉士走到病床邊的沙發坐下,順手將水果放在沙發上,一臉關心地問小光。

    “因為樊叔叔你說要來看我,我不敢睡。”小光果然就如同樊嘉士預料中那樣,沒等到他絕不入睡,從某方面來說,他們的個性非常相像,所以他才會如此疼愛小光。

    “樊叔叔因為工作得太晚,買不到更漂亮的水果,只買到這包醜醜的水果,你就將就一點吃吧!”樊嘉士拿起紅色透明塑膠袋在空中晃了一下,小光看著塑膠袋裏的水果又笑了,笑得好燦爛。

    “只要是樊叔叔買的水果,我都覺得特別好吃。”小光明顯把樊嘉士當成父親看待,樊嘉士的喉頭因為小光的童言童語而抽緊,足足停頓了兩秒鐘,才摸小光的頭讚美他乖。

    得到他的讚美,小光好像得到全世界般開心。

    老劉在一旁默默看著樊嘉士和小光之間的互動,心想樊嘉士真是一個難懂的男人,性格明明如此冷漠,面對小光時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比大部分的父親都更有耐心。

    “已經很晚了,樊叔叔明天還要上班,得先回去休息,你也要趕快睡覺。”樊嘉士打量小光疲倦的臉色,發現小光不止面色蒼白,連嘴唇都毫無血色,心情開始走下坡。

    “好。”小光很乖地閉上眼睛,樊嘉士幫他蓋好棉被,放輕腳步走出病房,跟在他後頭的司機輕輕把門帶上,病房於是又恢復原來的寧靜。

    “我要跟醫生談些事,你先到車上等我。”他們一走出病房,樊嘉士隨即下指令,司機點點頭,依照指示先回車上等,此時牆上時鐘的指標指向午夜十二點半,新的一天已經開始,樊嘉士的前一天卻還沒過完。

    樊嘉士找到值班醫生,大約詢問了一下小光的病情,得到的答案相當不樂觀。

    “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可以和小光配對的骨髓,我們也一直在努力詢問,但很遺憾至今還沒有收到任何好消息。”值班醫生抱歉地說道,樊嘉士的臉色鐵青,幾乎說不出話。

    小光罹患的是血癌,也就是一般俗稱的白血病,得病的原因不明,極可能是遺傳。小光是孤兒,根本找不到親屬可以移植骨髓,只能等待陌生人的恩惠。而這可比大海撈針,就算是親兄弟之間,配對成功的機率也只有百分之二十五,他怕小光等不到合適的骨髓,就已經撒手人寰。

    “小光還能撐多久?”這是樊嘉士今天第二次握拳,兩次都讓他憤怒得想殺人。

    “以小光目前的情況判斷,可能隨時會走,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醫生據實以告,樊嘉士的拳頭握得更緊,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極端厭惡。

    樊嘉士沒答話,轉身便離開醫院。

    司機看見樊嘉士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醫院門口,立刻把車開過去接他,樊嘉士坐進車子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公文批閱,藉以平復情緒。

    老劉不明就裏,只覺得樊嘉士真是個工作狂,永遠都在工作。

    林肯加長型房車,就在樊嘉士不間斷的工作中往陽明山上賓士,等到轎車開進樊氏別墅的車庫停妥,已經是淩晨兩點。

    老劉非常盡責的幫樊嘉士把車上的公文統統搬進書房,因為他知道樊嘉士沒把這些公文批完之前,絕對不會上床睡覺。

    “老劉,你辛苦了,明天可以不必來接我,我自己開車上班。”就如司機猜想,樊嘉士確實打算挑燈夜戰把工作做完。

    “是,總裁。”老劉掏出車鑰匙默默放在桌上,就要離開。

    “我明天開另一輛車去公司,你直接把車子開回家,別淋雨了。”樊嘉士拿起車鑰匙,丟給司機。

    老劉愣了一下,默默收下鑰匙,跟樊嘉士敬禮,而後默默退出書房。

    說實話,為樊嘉士工作三年,他始終搞不清楚他到底冷不冷酷?他在上一秒鐘還吃人不吐骨頭,下一秒鐘就變成一個大善人,全視他的心情而定。比如現在外面下著滂沱大雨,他知道他騎機車上下班,乾脆要他把車子開回去,省得還得在大雨中騎車危險,容易發生車禍。

    老劉搖搖頭,到車庫把車開走,開始煩惱待會兒停車的問題,畢竟他可不像樊嘉士住在兩千坪的大別墅,而是棲身在破舊的小小公寓,沒有地方可停這麼大的林肯轎車。

    樊嘉士不曉得他的一時善心成了司機最大的負荷,對他來說,更大的負荷在書房等著他,那即便是永遠處理不完的公事。

    他習慣性地要脫掉外套,才發現早就沒有外套可脫,他的皮衣已經送人,送給一個萍水相逢的女人,只因為她長得跟他的初戀情人很像。

    ……真的不是詩帆嗎?

    樊嘉士疲倦地用手揉太陽穴,心裏明白答案是否定的,詩帆已經失蹤十年,就算她再出現,外表也不可能毫無改變,他和詩帆同歲,如果她還活著,也已經二十九歲,可今天那位叫梁萱若的女孩看起來只有二十歲上下,不可能是詩帆。

    想到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相像的人,樊嘉士的嘴角揚起一個介於無奈和哀傷之間的苦笑,不相信自己竟然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他拉開書桌的法式皮椅,坐進皮椅,伸手拿起未批閱的公文繼續工作,窗外的雨勢依然猛烈,沒有任何減緩的趨向。

    鏡頭轉到更早之前,梁萱若推著推車回到位於巷弄內的家,說是家,其實也是租來的,還是一棟違章建築,屋齡已經超過四十年。

    她將推車推到屋子後面的空地小心停好,邊打哆嗦邊搓手心。最近的氣溫偏低,天氣相對不穩定,她每天回到家都將近十一、二點,累得跟什麼一樣。

    但是即使再累,在面對未婚夫時,梁萱若仍然得擠出笑容。

    她看著破舊的門板,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喊——一二三!然後雙手打開門,用愉快的語氣說:“阿強,我回來了!”

    梁萱若的笑容是如此溫暖燦爛,即使內心再怎麼疲憊,表面上也要裝出一副樂觀的樣子,就是不想讓久病不愈的未婚夫擔心。

    “你回來了,咳咳!”周益強消瘦的臉龐儘是病容,即使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看起來都比在外忙碌一天的梁萱若憔悴。

    “你還好吧?”梁萱若見未婚夫咳個不停,連忙跑過去幫他拍背順氣。

    “還、還好,咳咳!”周益強點點頭,依舊咳個不停,梁萱若看了很不忍心。

    “對不起,這麼晚才回來。”她覺得很內疚,阿強都已經重病了,她卻忙到三更半夜才回來,應該早點收攤才是。

    “別這麼說。”周益強的眼神充滿哀傷。“我身為男人卻幫不上忙,還要你一個人負擔家計。”他才是該說對不起的人,如果不是他拖累她,她也不會這麼辛苦。

    “你在說什麼呢?”梁萱若搖頭。“之前都是你在照顧我,比起你為我做的一切,現在我回報你的,根本還不到你給我的十分之一。”

    他們在同一間孤兒院長大,周益強比梁萱若大兩歲,從小就對她非常好。他們可說是青梅竹馬,對梁萱若來說,周益強就像是她的親哥哥,保護她、照顧她,讓她不受到其他院童的欺負,是這個世界上她最親的人。

    孤兒院的生活異常辛苦,外人根本想像不到。周益強高中畢業以後,第一時間便帶著梁萱若離開孤兒院,兩人開始在外生活。當時梁萱若才高一,功課非常好,語言方面的表現尤其傑出,周益強為了供應她上學,什麼活都幹。他白天到工地當建築工人,晚上還去挖下水道,只要能賺到錢,再遠的地方他都去,因為他希望能供給梁萱若最好的,就算物質上做不到,起碼不能耽誤到她的學業。

    梁萱若知道周益強會這麼拼命,全是為了自己,她也盡可能以優異的成績回報他的用心,她同時知道,周益強是因為喜歡她,才會無怨無悔為她付出一切。

    老實說,她對周益強的感情連她自己都不清楚,與其說他是男朋友,不如說是哥哥還比較貼切。

    她並不討厭周益強,卻也無法對他產生強烈的男女之情,周益強其實比誰都清楚梁萱若很迷惑,卻故意忽視她的迷惑,甚至利用她的迷惑,他明知道她無法拒絕他對她好,就將自己對她的感情強加在梁萱若身上,要她接受他。

    “咳咳!”周益強一直在咳嗽,曾經強壯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不堪一擊,因為他罹患了肺癌,而且是末期。

    這也是梁萱若一直覺得對不起周益強的地方,他是因為要供她念書,才沒日沒夜的工作,好不容易挨到她大學畢業,可以開始幫忙賺錢,他卻因為過度操勞倒下。

    至今,她仍然不敢讓他知道,他已經是肺癌末期患者,一直騙他是重感冒,因為臺北的天氣太潮濕,才一直好不了。

    梁萱若用粗糙的手猛揉周益強的背,希望這麼做能讓他覺得舒服一點,周益強邊咳邊搖頭,要她停手,不要瞎忙了。

    她果真停下手,擔心的望著周益強。因為他的病來得太突然,幾乎是在她剛拿到畢業證書的那個星期便倒下,她根本沒有辦法找其他工作,因為她得照顧周益強,朝九晚五的工作並不適合照顧病人,只得想別的辦法。

    所幸她高中時期曾經在一家水果公司打工,對於怎麼挑水果、削水果都很拿手,而且水果公司的老闆相當欣賞她,願意先批一些水果讓她賣,她和周益強才不至於斷炊。

    周益強望著梁萱若古典精緻、有如畫中人物的臉龐,心想她就算是面露疲態,依然美得驚人,他何德何能能夠擁有她?周益強告訴自己,一定要快點好起來,才能帶給她幸福……

    “小若,你什麼時候有這件皮衣?”周益強注意到梁萱若身上的黑色皮衣,既寬且大,明明就是男用外套。

    梁萱若反射性地低頭看自己身上的皮衣,腦海中浮現出樊嘉士那張剛毅的臉,有些失神。

    她第一次看見像他那麼陽剛的男人,渾身上下皆散發出一股濃濃的男人味,直到此刻,她仿佛都還能感覺得到他專注的眼神……

    “小若?”怎麼在發呆?

    “我在路上撿到的。”梁萱若很快回神扯謊,怕周益強胡思亂想。“不曉得哪個人把這件皮衣丟在路邊,我覺得可惜就撿起來穿了。”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口氣儘量輕鬆自然,但周益強沒那麼好騙,因為她身上的皮衣看起來就價值不菲,一件起碼要好幾萬塊。

    周益強免不了懷疑梁萱若是不是勾搭上其他男人,但他隨後想到她已經這麼辛苦,自己還懷疑她未免太過分,卻又無法真正放心。

    “大概是哪個醉鬼不小心弄掉的,你真是幸運,竟然能撿到這麼好的皮衣。”周益強勉強自己附和她的話,內心卻充滿懷疑。

    梁萱若微微一笑,內心相當不安,因為她對周益強說謊了,她幾乎不會隱瞞他任何事,但這件事非隱瞞他不可,她不想他疑神疑鬼,加重病情。

    “你肚子餓不餓?我去煮面給你吃。”周益強怕梁萱若顧著做生意沒吃飯,翻開棉被就要下床幫她張羅吃的。

    “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好好休息。”她搖搖頭,按住周益強的手不讓他下床,周益強沮喪之餘,不免責怪自己。

    “我真沒用,咳咳!”這該死的身體。“連幫你煮碗面都沒辦法——咳咳!”

    周益強咳個不停,梁萱若好怕他會咳出血來,到時她不曉得該怎麼跟他解釋。

    她拼命幫他按摩背部,倒溫開水給他喝,安慰周益強要他放鬆心情。最後周益強還是靠吞了一顆安眠藥,才有辦法入眠,梁萱若確定他已經睡著,才敢離開他身邊,到後頭的廚房去。

    她一到廚房,立刻吐了一口長長的氣,感覺肩膀沉重,整只手臂酸痛到幾乎舉不起來。

    梁萱若不止手臂酸痛,連手掌都發紅,可見外頭有多凍,又濕又冷。

    穿著,這能防水。

    樊嘉士堅決冷漠的語氣,竄入她的耳朵,他有如國王不可一世的表情,也在她的腦海隨之晃動,在在擾亂她的思緒。

    她從口袋中拿出樊嘉士硬塞給她的兩千塊,好像連他拿過的鈔票都充滿力量。

    拿著!

    他不容她拒絕,她也沒辦法拒絕,因為她需要每一塊錢。

    明天就要繳房租,還差兩千塊,本來以為又得去跟鄰居調錢周轉,沒想到他竟自動送上門,幫了她一個大忙。

    想到總算不必再去跟人鞠躬彎腰,梁萱若就不由得感謝樊嘉士適時伸出援手,免去跟鄰居借錢的尷尬。

    只是,當她一想到他給她的兩千塊,明天就要離她而去,換到房東的手裏,心裏竟湧上一股不舍,仿佛失落了什麼。

    ***

    次日,樊嘉士一早便到公司,比他早到半個鐘頭的男秘書陸超群,跟他一樣是個工作狂,永遠比公司的任何一位員工早到。

    坦白說,跟樊嘉士一起工作不容易,因為他非但熱衷於工作,對部屬嚴厲,又常超時加班。雖然在金錢方面做了相當程度的補償,但若沒有很好的精神和充足的體力,很難在他的手下做事。所幸陸超群兩者兼備,也極有耐心,擔任樊嘉士的秘書以來,凡事處理妥當,從未出錯,頗得樊嘉士的信任。

    “總裁,律師剛剛派人把遺囑送過來,我已經將它放在您的桌上。”陸超群在樊嘉士踏進頂樓辦公室之前,便已經守在門口等候,足見他盡責的程度。

    “我知道了。”樊嘉士冷漠地點了一下頭,隨即走進總裁辦公室。

    由四面玻璃帷幕牆環繞而成的總裁辦公室,採光良好,所有設備皆為高科技產物。由電腦控制的百葉窗,會自動偵測紫外線的強度,在必要的時候自行調整升降。獨立的空調也和整棟大樓的空調系統隔開,自成一格,甚至還有獨立的供電系統。

    整體而言,樊嘉士的辦公室就像是科幻電影中的控制中心,隨處可見的樊氏集團LOGO,在在標示著他稱霸商場的決心及野心。商場老一輩的生意人,都在他背後戲稱樊嘉士是狼,商業嗅覺甚至比鬣狗還要敏銳。

    樊嘉士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黃色公文袋上,他走到辦公桌前拿起公文袋,從中抽出遺囑,冷笑了一聲,又把遺囑放進公文袋裏丟回桌上,接著走到落地窗邊,俯看腳下的臺北市。

    他打量高低參差不齊的屋頂,有太多不起眼的廣告看板,上頭有著各種不同公司的LOGO,他發誓總有一天會讓它們都換成樊氏集團的標誌。

    他的野心是如此之大,不止要跨足全亞洲,還要邁向全世界。眼看著他的野心已經完成一半,父親竟然以結婚要脅他,簡直是不可原諒!

    只要一想到他父親,樊嘉士就無法避免地握緊拳頭。他並不想受到樊清凱的控制,但他好像陰魂不散,即使已經過世,依然逼得他喘不過氣……

    “不好了,總裁!”

    就在他剛要抑制自己情緒的時候,陸超群突然未經允許冒然闖入他的辦公室,惹得他很不高興。

    “什麼事?”他轉身,冰冷的語氣充分顯示他的不悅。

    “對不起,總裁,沒有事先獲得許可就進來。”陸超群趕緊道歉。“但是醫院突然打電話過來,說小光的情形不太對勁,您要不要去一趟醫院?”

    “我馬上過去。”該死,怎麼會這麼突然?

    “我馬上讓老劉備車……”

    “不必了!”樊嘉士阻止秘書撥電話。“昨晚我讓老劉把車開回家,他現在應該還沒來上班,我自己開車去醫院就行了。”

    話畢,樊嘉士隨即拿起車鑰匙奪門而出。陸超群看著他匆忙的背影,又想起他體貼司機的舉動,覺得總裁有時候真的很難懂,看似冷酷,某方面又相當細膩,個性就和他的外表一樣,矛盾而糾結。

    樊嘉士以最快的速度趕去醫院,原本以為會看見小光躺在病床上接受緊急搶救的畫面,沒想到只是小光在鬧脾氣,因為他想見樊嘉士,假裝不舒服,逼醫護人員打電話給他。

    “小光,你不可以這個樣子,你應該知道樊叔叔很忙,無法時常來看你。”樊嘉士得知小光並沒有立即的生命危險松了一口氣,一方面也不忍苛責小光,因為他知道被遺忘是何種滋味,他曾深深體會。

    “對不起。”小光羞愧道歉。“但是我真的很害怕,才會希望樊叔叔趕快來看我。”

    “你怕什麼?”樊嘉士伸手摸小光的頭,安撫他的情緒。

    小光用哀傷的眼神看著樊嘉士,小嘴吐出令人心酸的問句。“樊叔叔,我會死嗎?”

    “你不會死。”樊嘉士的臉頰因為小光的話而抽搐,拒絕接受這個可能性。“我不會讓你死的,小光,樊叔叔會想辦法救你。”

    小光聞言笑了,消瘦蒼白的臉龐發出有如彩虹一樣眩目的光芒,因為他知道樊嘉士說到做到。樊嘉士是小光的偶像,他好崇拜樊嘉士,希望自己長大以後也能成為和他一樣了不起的男子漢。

    面對小光天真信賴的小臉,樊嘉士的心為之抽緊,恨透自己的無能為力。他可以買下一家公司,甚至買下整間醫院,卻買不到小光寶貴的生命,小光的生命,正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他卻只能幹著急。

    “你喜歡吃水果對不對?樊叔叔去買給你吃。”被病房沉重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樊嘉士決定出去走走,逃避小光期待的眼神。

    “可是樊叔叔你昨天買的水果還剩很多,我還沒有吃完。”小光指著櫃子上的紅色透明塑膠袋,愉快的提醒樊嘉士。

    樊嘉士望著紅色透明塑膠袋,仿佛看見梁萱若站在大雨中對他微笑。

    “……我還是再去買一些。”樊嘉士從病床邊的沙發站起來,朝門口走去,小光不明就裏地看著他的背影,心想自己是不是惹他生氣了?因為他騙他。

    樊嘉士是生氣,卻不是因為小光鬧情緒,而是憎恨自己的無能。他走出“聖和醫院”,外頭的街道一片吵雜,和醫院的絕對安靜截然不同。

    “聖和醫院”還有另一個和一般大型醫院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沒有販賣餐飲、生活日用品的販賣部。為了維持醫院的高格調,談予恩謝絕所有這類商店的進駐,也因此造就了樊嘉士臨時想買水果卻沒有地方買的窘境。

    他雙手插進褲袋笑了出來,不曉得自己在幹嘛?他明明只是想逃避小光期待的眼神,卻真的出來買水果,嫌自己最近做的蠢事還不夠多嗎?

    即使如此,他還是下意識地往梁萱若的攤子走去,繼續幹蠢事。

    昨晚的雨下得太大,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找對方向,也許是在醫院的另一邊。樊嘉士用他如鷹般銳利的眼睛,大致瞄了附近的環境一眼,“聖和醫院”雖然走高級路線,卻無法阻擋一些生意人前來擺攤,因此形成了過一條馬路,就好像進到另一個世界的有趣畫面。

    樊嘉士確定梁萱若並沒有出來擺攤,轉身就要回醫院,這時擋在他前方的人潮卻漸漸散開來,梁萱若帶笑的臉龐就在他的眼前。

    他怔怔地看著她的笑臉,仿佛時光倒流。

    詩帆!

    她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和性格,改變他的人生,讓他的心也跟著飛揚起來。

    “謝謝你的惠顧。”

    然而她終究不是他的詩帆,只是一個跟她長得很像的女孩,卻已經足以讓他走向她。

    梁萱若剛應付完人潮有點小累,才想喘口氣休息一下,不期然看見樊嘉士朝她走來,心跳頓時漏跳了半拍。

    怦怦!怦怦!

    她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但她明明緊張到忘了呼吸,連手指都在顫抖,只好把手藏在背後,瞪大眼睛看著他過馬路。

    “嗨!”

    仿佛經過一個世紀那麼長,他終於來到她的面前,她甚至忘記自己剛剛有沒有呼吸。

    “嗨!”她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盡可能將樊嘉士當成一般客人,卻發現很難。因為他的存在感太強,強到周遭的景象仿佛不存在,天地之間只剩他們兩個人,旁人的聲音進不了他們的耳裏。

    “又見面了。”他的微笑很淡,揚起的嘴角流露一股神秘氣息。

    梁萱若被他的高大壓得喘不過氣,昨晚目測他的身高,以為大約一八三公分左右,今天因為是白天的關係,看得更清楚。他絕對不止一八三,可能一八六都不止,因為他不止高出她一顆頭,還要更多。

    “是啊,好巧。”她故意裝出不在乎的態度,掩飾心頭小鹿亂撞。樊嘉士凝視她的臉,試圖從中找出和初戀情人不一樣的地方,卻越看越像。

    “沒有你想像中那麼湊巧,我是刻意來找你的。”他打量她足足三十秒,才緩緩開口。

    梁萱若沒想到他的答案會這麼直接,一時之間無法反應,一句話都搭不上。

    “你有空嗎?”他接下來說出更令她驚訝的話,梁萱若原本已經趨緩的心跳,又跟著加快。

    “有什麼事嗎?”她盡可能冷靜的反問他,祈禱他不會看出她很緊張,否則就糗死了。

    “我昨晚跟你買的水果,想請你幫我處理。”他再次出人意表,梁萱若愣住,以為自己聽錯。

    “你會削水果吧?”見她不答話,他又追問。她點點頭,有種無力感和失落感。

    “我當然會削水果。”她的攤子上就擺著一盒又一盒削好的水果,答案已經很明顯。

    “那好,你跟著我進醫院。”他對她提出邀請,讓她很困惑。

    “你可以把水果帶過來,我很樂意為你服務。”她不是第一次遇見要她代削水果的客人,但他絕對是第一個要她跟他走的人,梁萱若不免有些驚慌。

    “這太麻煩了,我恐怕沒有時間。”他抬起手腕看表,隨即又放下。

    “可是我還要做生意,恐怕無法……”她一臉為難地看著樊嘉士,很希望能幫得上忙,但又怕攤子沒人照顧。

    “我買下你所有的水果,和你一個鐘頭的時間。”樊嘉士明白她的顧慮,掏出皮夾又是要塞錢給她,這次給的錢是昨天的十倍,足足有兩萬塊。

    梁萱若第一個想法是拒絕,她不是乞丐,不需要他的施捨。然而,她只要一想起周益強的病容,所有的志氣瞬間消失無蹤。

    她無法讓阿強入院治療已經是罪過了,如果連最基本的藥都無法買給他服用,那她這個未婚妻豈不是太過殘忍?阿強的身體比什麼都重要,她沒有拒絕的本錢。

    “那就謝謝你了。”她實在很不願意收他的錢,但迫於無奈,她只得出賣自己,看在其他攤販眼裏雖然羨慕她的好運,卻也不免開始風言風語,暗地裏批評她隨便。

    梁萱若假裝沒聽到,事實上她也聽不到,因為樊嘉士很快便將她帶離路邊的攤販,快步走向醫院。

    梁萱若緊緊跟在他的後頭,從他腳步可以感受到他真的趕時間,他甚至未曾停下來看她跟上了沒有。

    雖然梁萱若在“聖和醫院”對街擺了幾天的攤,但這卻是她第一次踏進“聖和醫院”,不免好奇。

    她發現“聖和醫院”的環境真的很好,門禁也相當森嚴,如果不是樊嘉士帶她進來,她大概還沒走到醫院門口,就會被保全人員請出去吧!

    梁萱若跟隨樊嘉士穿越長廊,來到角落的房間,他握住門把推門進病房,從頭到尾都沒有跟她交談,嚴肅的表情,讓她誤以為他其實一點都不想請她幫忙。

    “小光。”可當他一見到躺在病床上的小男孩,他的眼神立刻變得溫和,表情也柔軟了不少。

    “樊叔叔,你買水果回來了嗎?”小光看見樊嘉士遵守諾言回到醫院,笑得很開心。

    “沒有,但是我帶了一個人回來幫你削水果,這位是賣水果的大姊姊,她很會削水果。”樊嘉士讓出一個位子給梁萱若,梁萱若不期然被推向小光,只得站出來跟小光打招呼。

    “嗨,你好。”她站在樊嘉士身邊,和他一起凝視小光。

    小光雖然笑得很開心,卻無法掩飾病容,梁萱若十分同情小光,因為家裏也有一個和他一樣嚴重的病患,臉色甚至比他難看。

    “你好,姊姊。”小光的嘴巴很甜。“你賣的蘋果好甜,昨天護士阿姨削了一顆蘋果給我吃,真的好好吃。”

    他稱護士為阿姨,卻叫她姊姊,梁萱若想不開心都很難。

    “如果你喜歡的話,姊姊再削一顆蘋果給你吃好嗎?”梁萱若握住小光瘦骨嶙峋的手,為他感到心疼。他還這麼小,卻得承受病痛的折磨,真希望他趕快好起來。

    “好,謝謝姊姊。”小光好喜歡梁萱若,她長得好漂亮、人又親切,如果她能成為樊叔叔的女朋友,兩個人每天一起來看他,他不知道會有多快樂。

    梁萱若對小光溫柔地笑一笑,拿起放在桌上的蘋果,下意識地摸自己的口袋,才發現自己把刀子留在攤位上,忘了帶出來。

    “我去跟護士阿姨借水果刀,你等我,我馬上回來。”梁萱若學小光的語氣說話,小光興奮地點點頭,越來越喜歡梁萱若。

    梁萱若說完隨即到醫護站借水果刀,小光睜大眼睛看著梁萱若推門出去,滿臉笑意地對樊嘉士說。

    “水果姊姊長得好漂亮,笑起來好像天使。”小光給梁萱若起了一個有趣的外號,樊嘉士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她笑起來的確像天使,也像詩帆。

    正因為詩帆的笑容是如此溫暖,他才一直無法忘記詩帆,他怕自己會記得這個笑容直到地球毀滅的那一刻……

    “借到水果刀了。”梁萱若的動作很快,不到三分鐘就回到病房,拿起蘋果俐落地去皮。

    小光“哇哇哇”的連續發出好幾個驚歎聲,好像梁萱若是特技演員,面露崇拜之色。

    梁萱若很快就把蘋果處理好,連同蓮霧等水果一起切成片喂小光吃,小光心滿意足地吃著甜度超高的水果,滿臉幸福,看得梁萱若更加不舍。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一個鐘頭過了,樊嘉士抬起手腕看表,盤算他還有多少時間可以辦公,今晚肯定又得挑燈夜戰。

    “小光,我和姊姊要走了,改天再來看你。”樊嘉士的工作繁忙,沒有辦法待太久,小光雖然失望,也知道自己今天已經做了無理的要求,不能再任性。

    “再風,樊叔叔,下次還要帶姊姊來看我。”小光向他們揮揮手,梁萱若一邊跟他揮手一邊回頭,直到病房門完全關上,她的臉上還掛著笑容。

    “已經超過十分鐘,謝謝你的幫忙。”樊嘉士是那種凡事要求精准的個性,梁萱若搖搖頭,請他別在意。

    “我很高興能幫得上忙。”她說。“如果我知道要探望病人,我會多帶一些水果來。”

    “不必,小光吃得不多,那些水果你自己留著,可能更有用處。”樊嘉士不是有意提醒梁萱若,實質上她已經把整攤水果都賣給他,梁萱若自己也忘記。

    “可是……”

    “就當作是超時的補償。”他的語氣堅定不容反駁。

    梁萱若點點頭,注意到他好像經常作決定,是個霸氣十足的男人。

    “小光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他生了什麼病?”梁萱若想起病房內的小人兒,再次為他心疼,他年紀還那麼小,卻受盡折磨。

    “血癌,已經是末期。”樊嘉士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頰無可避免的抽動,梁萱若可以體會他的感覺,因為她也面臨相同情況,某方面可以算是同病相憐。

    “你不能移植骨髓給他嗎?”因為周益強生病的緣故,梁萱若對其他癌症也有初步的瞭解,知道血癌只要能夠移植骨髓,就有治癒的希望。

    “不能,因為我們沒有血緣關係,骨髓無法配對。”他也希望自己可以救小光,卻做不到,上天不給他這個機會。

    “對不起,我以為你是小光的叔叔。”梁萱若為自己的失言道歉,樊嘉士搖搖頭,一點都不在意,如果可以的話,他還真希望自己是小光的親叔叔,只可惜……

    “小光是孤兒,可能有叔叔,只是不知道在哪里。”他曾派人調查過小光的身世,無奈年代久遠,沒有留下任何記錄,他只能空手而回。

    “小光是孤兒?”梁萱若聞言愣住,作夢也想不到小光竟然跟她一樣出自育幼院。

    “他是我贊助的孤兒院裏頭的院童,八個月大就被送到孤兒院,對父母沒有任何記憶。”樊嘉士淡淡解釋。

    梁萱若這下更為小光心疼了,原本她以為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有個愛他的叔叔,花錢讓他住進最高級的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沒想到他竟是個孤兒。

    “沒有人可以捐贈骨髓給他嗎?”她問樊嘉士。

    “找得到的話,我就不必急了。”樊嘉士一向喜怒不形於色,但說來奇怪,在她的面前,他卻能毫無保留說出自己的恐懼。只能說,她長得實在太像詩帆,像到令他混淆。

    梁萱若接下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沉默以對。

    “我、我先回去了,攤子放太久沒人照顧不行。”另一方面,她對樊嘉士的好感大大提升,因為他和小光並沒有任何親戚關係,卻願意為一個孤兒付出這麼多,足見他心地非常善良。

    “好。”樊嘉士點點頭,也打算走人,只不過梁萱若比他快一步離開。

    梁萱若再次對他綻開一個熟悉的笑容後,隨即轉身。

    “等一下!”樊嘉士衝動的叫住她,梁萱若轉過身,臉上依然保持著笑容。

    “還有事嗎?”她笑著問。

    “……沒事,你走吧!”他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巴,以免叫錯名字。

    梁萱若聳聳肩,欠身說再見後轉身離去,一步一步走出他的視線。

    樊嘉士緊盯著她的背影,越看她,越覺得她就是他的初戀情人。

    真的不是她嗎?

    樊嘉士無法相信。

    她真的不是詩帆嗎?

    儘管希望是如此渺茫,樊嘉士仍舊盼望,他的初戀情人還活在世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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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 00:27: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梁萱若和周益強共同承租的房子,與其說是房屋,還不如說是人家不要的廢棄物,因為實在過於破舊。

    咻!咻!

    東北季風呼呼地吹在房子的鐵皮屋頂上,大到像是隨時會掀開鐵皮。

    “哎呀,起風了,快收衣服!”隔壁大嬸嚷嚷,擺動肥胖的身軀從屋子裏沖出來搶救掛在曬衣繩上的衣服,怕會被風吹走。

    嚴格來說這裏的環境很糟,四周都是平房,外面的空地不是被拿來堆雜物,不然就是丟垃圾,甚至有媒體用“都市毒瘤”四個字形容他們這個社區,市政府也有意都市更新,只是還在計畫,不曉得什麼時候才會付諸行動。

    梁萱若吃力地將推車推到屋子後頭的空地放好,對她來說,市政府最好永遠不要有所行動,不然他們就沒地方住了。

    這裏到處都是違章建築,他們隨時會被趕走,周遭的居民每天在同樣的恐懼下生活,卻也堅強的度過每一天,想來這就是社會底層小人物的悲哀。

    “我回來了。”如同過去的每一天,梁萱若盡可能裝出笑臉面對周益強,隱瞞疲累,也隱瞞傷痕。

    “你回來了。”周益強今天身體好了一些,不再一直咳嗽,氣色也紅潤許多,梁萱若多希望他每一天精神都像今天這麼好,但這卻是不可能的事。

    “今天生意不好嗎,怎麼會剩這麼多水果?”周益強好奇地看梁萱若把一顆又一顆的水果往冰箱裏面放,裏面通常只有罐頭和蛋,連塊肉都沒有。

    “生意很好,整個攤子的水果都賣光了。”她笑得燦爛,忘了該隱瞞未婚夫樊嘉士的事,一味處於興奮之中。

    “既然都賣光了,你怎麼還帶這麼多水果回來?”沒生病倒下之前,周益強也曾到水果公司打過工,熟知補貨時間一定都在白天,可現在已經接近晚上九點,水果公司已經下班,不可能補貨。

    “呃……”意識到自己話說得太快,梁萱若只得把今天樊嘉士找她幫忙的事說出來。

    “聽起來,你們好像不是第一次見面。”周益強聽完她的話皺眉,很不喜歡她談到樊嘉士的語氣,太興奮,一點也不像她。

    “唔,我們其實也不算認識。”她支吾解釋。“是因為昨天晚上,樊先生趕在收攤前跟我買水果,可能是他覺得我的服務態度不錯,今天才會再回頭找我幫忙。”

    梁萱若本來就不會說謊,尤其在心虛之下,更是無法理直氣壯,說到最後扭扭捏捏,好像刻意隱瞞什麼一樣。

    周益強冷著一張臉聽她說完話。他知道大家暗地裏都叫梁萱若“水果西施”。她的美貌帶來不少生意,相對的也引來許多男人的垂涎和覬覦,讓他十分焦慮,成天處於精神緊繃的狀態,生怕她會被別的男人搶走。

    “皮衣也是那個姓樊的男人給你的?”周益強並且非常敏感,梁萱若只提到昨天晚上,他馬上將樊嘉士和皮衣聯想在一起,嚇了梁萱若一跳。

    “不是!”她連忙否認。“皮衣真的是我撿到的,和他沒有關係。”梁萱若深知周益強疑神疑鬼的個性,一定不會放過她,必定會胡思亂想吵得所有人不得安寧,不得已只好繼續扯謊。

    周益強雖然沒再繼續追問下去,但是懷疑的種子已經在他的心裏生根發芽,總覺得梁萱若背著他跟別的男人交往。

    “忙了一天,我要去洗澡了。”梁萱若被周益強懷疑的眼神壓得喘不過氣,只好躲到浴室。

    她關上浴室的門,背靠在門板不停地喘氣。

    “呼呼!”差點露出馬腳。

    梁萱若無意欺騙周益強,但她也明白這個時候說真話,只會為自己惹來麻煩,還是少說為妙。

    樊嘉士溫柔對待小光的模樣,這時閃過梁萱若的腦海,她的心也跟著變得溫暖,再強的風都吹不散那股徘徊在她心口的暖流。

    他真是一個大好人,可以為一個孤兒做到那種地步,還給了她兩萬塊錢,她該如何回報他才好?

    梁萱若拿出口袋裏的千元大鈔,數一數總共有二十張,夠她買藥給周益強服用,但如果想讓他注射最新的標靶藥物則遠遠不夠,聽說光一劑藥就得五、六萬塊。如果沒有碰上樊嘉士,她連房租都繳不出來,更何況是買藥給周益強吃?所以她真的很感激他。

    不過,梁萱若也同時納悶樊嘉士的身份,他買一包水果就給她兩千塊,只是要她幫忙削水果,就把整個攤子的水果全買下來。她還是第一次遇見出手這麼大方的人,可以想像,他一定是個有錢人。

    梁萱若同時想起樊嘉士借給她的皮衣,決定下次若是有機會再遇見他,一定記得把皮衣還給他。

    但是他們還有機會見面嗎?她很懷疑。今天是她在“聖和醫院”擺攤的最後一天,明天開始,她又得在街上躲員警,不像那邊有固定位子,員警也不會過來驅趕。

    想到往後她又要開始過流浪街頭的日子,梁萱若全身的力氣盡失,仿佛已經預見自己推著推車躲員警的樣子。

    沒關係,天無絕人之路,加油!梁萱若,你一定做得到的。

    刺骨的寒風,從窗戶的空隙中不斷竄進破舊的浴室。梁萱若只希望掛在水泥牆上的熱水器不會停擺,天曉得她在街頭吹了一整天的寒風,真的很需要溫暖,即使是一點點都好……

    ***

    隔天,樊嘉士又抽空去醫院探望小光,小光剛打完針不久正在睡覺,樊嘉士也不想打擾他,只是幫小光拉好被子,靜靜凝視他的睡臉。

    他已經忘記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小光,只記得自己第一眼看見小光,就感覺和他很投緣,才會答應資助孤兒院。

    小光和他小時候長得十分相像,這恐怕是他為什麼會對小光一見如故的主因。因為他想在小光身上找回逝去的童年,他曾經是如此天真、如此開朗,卻又如此孤獨。

    驀地,父親嚴肅冷漠的臉龐閃過他的腦海,樊嘉士的身體因此而變得僵硬。

    “……”他長長吐一口氣,挺直背,不讓樊清凱的鬼魅糾纏他。

    他父親已經死了,就算他再怎麼了不起,幾年之後也將化為一堆白骨,又有什麼好畏懼的?

    樊嘉士將視線轉向床邊的桌子,發現昨天還有半盤的水果,已經被小光吃個精光。

    他真的很愛吃水果!

    樊嘉士搖頭輕笑,打算再去幫小光買一些水果,也許,順便把梁萱若帶過來,因為小光好像很喜歡她。

    只是,當他到她擺攤的地方,卻沒有看見梁萱若,原先的攤位已經換成一位賣花生的大嬸。

    “帥哥,買花生嗎?我們的花生又香又好吃哦,買一點嘛!”賣花生的大嬸一見到樊嘉士靠過去就熱情招呼他,心想這個男人可真高,長得又好看,很像偶像劇中專演有錢人少爺的男演員,孰料他真的是大少爺。

    “……先前在這裏賣水果的那個女孩呢?”樊嘉士展現他大少爺的氣勢,廢話絕不多說一句,直接問。

    “這個攤位本來就是我的,我是因為這幾天有事回南部,才把位子租出去,你說的那個女孩不會再來了,昨天是最後一天。”賣花生大嬸的解釋,聽得樊嘉士很火大,她的租期只到昨天為止,她昨天為什麼不告訴他?

    樊嘉士什麼話都沒說,轉身離開攤位,賣花生的大嬸嘴裏念念有詞,抱怨他看起來那麼有錢,多少也該買一點嘛!

    對於賣花生大嬸的抱怨,樊嘉士一句話都聽不到,因為他的心中已經被怒火填滿!

    她竟然不在這裏擺攤了?昨天有那麼多時間,她卻一句話都不提,讓他白跑這一趟。

    樊嘉士隨後想起,梁萱若根本沒有義務告訴他,對她來說,他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對他而言亦然。

    瘋了,樊嘉士,你真的瘋了!

    一定是因為她長得太像詩帆的關係,才會讓你陷入這種莫名的情緒,你得趕快忘掉她才行。

    他命令自己不要再想梁萱若,把和她的相遇當作是隨手可丟的紙杯,只要丟進資源回收桶,下一秒鐘就會忘記。

    “樊叔叔,水果呢?”

    問題是小光不斷提醒他梁萱若的存在,讓他很難說忘就忘。

    “我聽護士阿姨說你去幫我買水果,可是我沒看見水果。”小光四處找水果,但樊嘉士雙手空空,連一粒蘋果也沒帶進來,讓他好失望。

    “樊叔叔剛剛有去幫你買水果,但是沒有買到。”樊嘉士摸小光的頭安撫他,小光還是覺得可惜。

    “昨天那個姊姊呢?”小光追問。“我好喜歡她,她不會再來了嗎?”

    小光連續兩個問句,都讓樊嘉士難以回答,他也不知道梁萱若人在哪里、還會不會出現?他甚至……後悔自己未曾留下她的連絡方式,任由她人間蒸發。

    他再次摸摸小光的頭,心裏和他一樣遺憾,這樣的遺憾好久不見,從他決定變得冷酷開始就忘了它,如今它卻一再冒出頭提醒他,有些感覺不該被忘記。

    轟隆!

    劃過窗外的巨響和陰暗的天色,宣告即將下大雨,這陣子的天氣真的很不尋常。

    “樊叔叔要回去工作了,改天再來看你。”樊嘉士低頭看手腕上的百達翡麗表,上頭的指標指向下午五點鐘,已經接近黃昏。

    “好,樊叔叔再見。”剛好小光也覺得疲倦、很想睡,沒多說什麼便跟樊嘉士揮手道別,樊嘉士看著小光凹陷的小臉,有種難以言喻的挫折感。

    仿佛是要呼應他心中的挫折感似地,樊嘉士一走出大門,雨便開始落下來,一開始還只是一、兩滴,後來越下越大,短短幾十秒就成了水簾。

    司機老劉照例一看見樊嘉士就把車子開過來接他,樊嘉士照例一坐進後座便開始批公文,每天周而復始,仿佛永遠不會改變。

    轟隆!轟隆!

    不間斷的巨雷,多少幹擾了樊嘉士的思緒,他皺起眉頭,把手中的檔案合上丟向鄰座,轉頭看車窗外。

    天色已黑,大雨又下個不停,跟那天晚上很像,只不過那晚的時間還要再晚一些。

    “老劉,回公司之前,先去買小光愛吃的巧克力。”他要補償小光。

    “是,總裁。”

    也和那晚一樣,車子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掉頭駛向另一邊的街道,不同的是他再也遇不到梁萱若。

    ……

    他不知道胸口那股煩躁感所為何來,只是詛咒這場該死的雨要下到什麼時候?為何他的心情會如此沉悶?

    忽地,梁萱若窈窕的身影迎面而來。

    她正費力推著擺滿水果的推車,在人行道上狂奔,似乎在躲避什麼人。

    樊嘉士以為自己眼花看到幻影,可她的臉又那麼清晰地在他眼前晃動,即使隔著一段遙遠的距離,他都能感覺到她的恐懼。

    “停車!”他揚起手要司機馬上把車子停下,老劉急踩煞車,輪胎磨地聲是如此刺耳,引起路過行人側目。

    樊嘉士推開車門下車,朝梁萱若走去。梁萱若怕被員警追到開罰單,只得暫時丟棄推車,先跑再說。

    員警在她後頭大聲吹哨子,她一邊跑一邊打哆嗦,渾身都被雨打濕。這場雨來得又快又急,加上連日來的低溫,想不生病也難。

    梁萱若拼命往前跑,沒想到卻碰上了阻礙。

    “你……”她驚訝地看著擋住她去路的樊嘉士,原本她以為他們不可能再有交集,沒想到還是碰了面。

    “不要說話,你不是在躲員警嗎?”他脫下身上的防水夾克,舉高覆住兩人,既成功遮去她的身影,又能避雨,唯一的缺點是兩人靠得很近,近到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

    “嗯。”她點點頭,試著和他保持距離,不去感受他的身體有多溫暖,自己的心跳又有多快。

    嗶!嗶!

    員警依然吹著哨子,沿路掃蕩違規的攤販。

    梁萱若的心跳得更快,一方面怕被員警發現,一方面又因為樊嘉士的接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一心祈禱員警趕快放棄查緝,不要再找她的麻煩。

    “跟我走。”樊嘉士看她一直發抖,乾脆直接把她帶開。

    “可是我的推車還丟在後面——”

    他將她塞進林肯車的後座,然後自己再上車,與她面對面而坐。

    “老劉,回家。”樊嘉士對司機下指令,老劉點點頭,發動引擎朝著樊氏別墅的方向駛去。

    這是梁萱若第一次乘坐這種豪華房車,車內甚至還有吧台,擺著進口洋酒和高腳杯,此外還有天窗,和可以和前方駕駛通話的對講機,對梁萱若來說,好像走進另一個世界。

    “老劉,有幹毛巾或是毯子嗎?”樊嘉士按對講機問司機。

    “對不起,總裁,車上沒有準備您說的那些東西。”老劉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進梁萱若耳裏,聽起來很不真實。

    樊嘉士聞言詛咒一聲,要司機放暖氣並加快速度,老劉只好冒著被員警開單的危險,用力踩油門。

    黑色的林肯加長型房車在街頭穿梭,大雨不停地潑灑在天窗,讓人有種雨隨時會滲進車內的錯覺。

    唰……

    他們似乎和雨水特別有緣,兩次街頭相遇都是下大雨的日子。

    暖氣透過通氣孔,由四面八方向梁萱若襲來,她原本冰冷的手腳也跟著暖和起來。

    她看著面對面而坐樊嘉士,他的臉部線條並沒有隨著暖氣而變柔和,依然剛毅僵硬。

    “我……”他的冷漠讓她覺得自己不受歡迎,好像她的意外出現打擾了他。

    “員警應該已經走了,請你送我回去,或是讓我在這裏下車也可以。”她擠出笑臉,卻遭到樊嘉士冰冷的注視。

    “沒有必要。”他順勢把防水夾克丟到她的膝蓋上,要她穿著。

    “可是我會弄濕你的車——”

    “閉嘴。”他不習慣反抗。

    他的語氣甚至比他的眼神還要冰冷,梁萱若瑟縮了一下,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惹得他這麼生氣。

    她竟然在這麼嚴寒的天氣下,在街頭和員警大玩捉迷藏遊戲,這就是他生氣的原因。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自己竟然會這麼憤怒,照理說她的死活根本不關他的事,可他卻無法壓抑心頭那把怒火,且隨著時間的過去,越燒越旺。

    由於樊嘉士的表情太過嚴肅,梁萱若根本不敢和他樊談,更不敢提下車的事。

    林肯加長型房車一路往陽明山奔去,隨著越往山裏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白色的城堡。

    這又是另一幅她沒看過的風景,梁萱若感覺自己一腳踏進童話世界,卻不知道這童話的色彩是否瑰麗,說不定是黑色童話。

    超過白色城堡,林肯加長型房車往更深遠的山上賓士,直到轉進一道綠色欄桿鐵門,鐵門的正中央鑲著金色的樊氏家徽,隨著林肯加長型房車駛進別墅分成兩半,等車子進到前庭後再緩緩自動關上,所有開關都由中央電腦系統控制,分屬於數個不同的系統,而所有保全系統又由國內最知名的“LEADER保全公司”設計安裝,務必做到滴水不漏。

    梁萱若以為她剛剛經過的白色城堡規模已經很驚人,直到進到樊氏別墅才真正說不出話,如果臺灣有宮殿,應該就是這裏。

    她曾經去過中部有名的花園,裏頭有歐式造景區,這裏的感覺就跟那裏很像,只不過那兒是專門開放給旅客遊玩,這裏卻真正住著人。

    梁萱若無法想像,住在一個類似風景區的地方是什麼滋味,也不希望自己知道,她根本上就和這裏格格不入。

    林肯加長型房車直接開進有著藍色屋頂的主屋,如果先前她看到的白色城堡走的是夢幻路線,樊氏別墅走的就是法國風格,一草一木皆充滿法式風情。

    梁萱若像掉進仙境的愛麗絲,隨著樊嘉士走進截然不同的世界,這個世界有數不盡的傭人和媲美博物館的收藏品,放在玻璃櫃中隨處可見。

    “少爺,您回來了!”傭人們見到樊嘉士排隊歡迎他回家。

    只能在偶像劇中才見得到的場景,活生生在梁萱若的眼前呈現,她深深感到不安,好想逃。

    樊嘉士冷漠地點頭回應傭人的問候,一方面帶領梁萱若到一個貼著粉紅色碎花壁紙的房間,走到白色的衣櫥前,打開衣櫥從中抽出一件鵝黃色的毛衣,和一件小喇叭牛仔褲,遞給梁萱若。

    “去洗個熱水澡,順便把身上的濕衣服換掉。”他冷聲命令,梁萱若一臉遲疑。

    “可是……”

    “你想凍死嗎?”他慍怒地看著她,受夠了她的猶豫和拒絕,她似乎想和他保持距離。

    “我——好吧,謝謝你。”她接過他手上的衣服,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她不能倒,阿強還需要她照顧,自己絕不能生病。

    梁萱若對他微微一笑,轉身找浴室,樊嘉士直到親眼確認她的確進了浴室以後,才回到起居室,走到吧台為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後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窗外的風景。

    雨勢並未因為他們回到別墅而變小,反而越下越大,大到把所有景色都變成水簾之下的影子,隱隱約約、閃閃躲躲,一如他不確定的心情。

    ……他到底在幹什麼?

    樊嘉士問自己。

    他一向不喜歡多管閒事,今天就算梁萱若真的進警局,或是在街頭上凍死都與他無關,他幹嘛多此一舉把她帶回來,還拿詩帆的衣服給她更換?

    他真的不懂。

    搖搖頭,苦笑。樊嘉士轉身坐上單人沙發,才想起他答應梁萱若要找回她的推車,於是拿出手機緊急打電話給秘書,要他去辦這件事。

    陸超群接獲命令之後,隨即到樊嘉士指示的地點尋找梁萱若的推車,並將推車帶回公司,放入後方的大型倉庫之中妥善保存。

    把手機隨意放在桌上,樊嘉士繼續喝他的酒,一點都不擔心陸超群能否找得到梁萱若的推車,陸超群是他見過辦事效率最高的人,是個非常出色的秘書。

    走廊盡頭的房間,梁萱若從充滿霧氣的浴室走出來,整個人包括脾胃都溫暖起來。

    就如同她所猜測,浴室非常豪華,泡在浴缸裏面會讓人有自己就是公主的錯覺,但她知道那不是她該享用的設備,於是只是用蓮蓬頭隨便沖了幾下,就趕緊離開浴室。因為她瞭解由奢入儉是一件多困難的事,她不希望自己陷入短暫的夢醒不來,這不是福氣。

    換上樊嘉士拿給她的衣服,梁萱若驚訝地發現到,無論是褲子或是毛衣都如此合身,甚至連褲子的長度都剛剛好,完全就是她的尺寸。

    梁萱若越來越不安,因為這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仿佛有股看不見的力量將她引導到樊嘉士身邊,而她懼怕那股力量。

    她決定跟樊嘉士打完招呼,說謝謝後儘快離開樊氏別墅,免得自己真的迷失在夢境,到時候就糟了。

    梁萱若將她換下來的濕衣服,揉成一團拿在手上,四處找樊嘉士。這並不容易,因為這座外形像法國城堡的主屋,內部格局也像城堡,太多的走廊,太多的樓梯,搞得人分不清方向。

    好不容易,梁萱若終於找到樊嘉士,她走進起居室對他微微一笑,樊嘉士全身的血液瞬間為之凍結,眼睛瞬也不瞬的望著她。

    “你還好嗎?”梁萱若不明白他的臉色為何突然大變,嘴唇變得毫無血色,像見鬼了一樣僵住不動。

    “……你……”他不是見鬼,而是她實在跟他的初戀情人太像了。尤其當她穿上詩帆的衣服,簡直就是她本人,讓他忍不住懷疑,她到底是不是詩帆?

    “我怎麼了?”梁萱若低頭看看自己,一臉莫名。

    “你的父母呢?”不,一定是哪里出問題,她和詩帆如此相像,其中一定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得調查清楚。

    “我沒有父母。”梁萱若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到,不過還是老實回答。

    “你沒有父母?”樊嘉士無法置信地看著梁萱若,以為她故意搗蛋。

    “嗯,我是個孤兒。”她點點頭,眼神清澈見底,沒有任何惡作劇或隱瞞的成份。

    樊嘉士很少發愣,但這次他真的是說不出話。

    “我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所以當我看見你對小光那麼好,我真的很感動,覺得你真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她想起他為小光做的事,胸口就變得溫暖起來,好像自己也感受到他的用心。

    然而樊嘉士並非她想像中那種好人,他當然也有善良的一面,但他現在的心情與這兩個字毫無關聯,事實上,他感到絕望和憤怒,拒絕相信她不是他的初戀情人,除非獲得證實。

    “呃,謝謝你借我衣服,好像老是你在幫助我,希望哪一天我也有回報你的機會。”梁萱若見他一直沒回話,只好尷尬的跟他道謝。

    樊嘉士望著她沉默了半晌,淡淡回道:“會有機會的。”

    梁萱若對他笑一笑,突然間不安,總覺得他意有所指,但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想太多,他只是基於禮貌才這麼說。

    “我要回去了,請幫我叫計程車——”

    “不急,先陪我喝杯酒。”基於某種說不上來的理由,他不想讓她走,想再多留她一些時候。

    “我很感謝你的幫忙,但我真的得馬上趕回去。”梁萱若婉拒他的邀請,一心急著離開。

    “有什麼人在等你嗎,否則你為什麼急著走?”樊嘉士尖銳的問,梁萱若為之語塞,無法大聲說出未婚夫在家裏等她。

    和他一樣,基於某種說不上來的理由,她不想讓他知道周益強的存在。

    “我真的得走了……”

    樊嘉士不發一語,突然站起來伸手拉住梁萱若,將她用力轉身。

    身體不期然與他接觸,梁萱若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在他強烈的凝視下,呼吸仿佛隨時會停止。

    怦怦!怦怦!

    梁萱若的心臟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跳個不停,樊嘉士的凝視越趨熱烈,逼得她也不得不回應。

    他們就這麼對視,就這麼僵持,不知過了多久,樊嘉士才慢慢鬆開她的手腕,淡淡說。

    “我讓司機送你。”他的語氣不容拒絕,梁萱若鬆口氣,只要能夠儘快離開,誰送她都好。

    “好,謝謝你。”她點頭。“對了,還有這身衣服——”

    “別擔心,我會解決。”他的態度一貫自信,梁萱若根本不敢問他要怎麼解決,就怕自己會跟他有所牽扯,掉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再見。”她強迫自己跟他道別,雖然明知道這樣最好,依然無法忽略胸口那股痛楚。

    “再見。”反之,樊嘉士的胸口卻燃起一股熊熊的火焰,並不打算真的就此說再見。

    對她,他另有計劃,而且很快便會付諸行動。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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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 00:27: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陽光照在玻璃帷幕牆上,樊嘉士雙手插進褲袋欣賞窗外的風景,表情若有所思。

    李律師送來的遺囑就擺在他的辦公桌上,遺囑內容就算他不打開來看,都可以完整背出來,他必須在三十歲前完成終身大事,否則別說樊氏集團的經營權,連樊氏集團都保不住。

    “總裁,您叫我嗎?”秘書這個時候敲門。

    樊嘉士頭也不回地喊了聲:“進來。”

    陸超群立刻推門進入總裁辦公室,等候樊嘉士差遣。

    “我要你幫我調查一個人。”樊嘉士轉過身面對秘書,光從表情看不出情緒好壞。

    “您要我幫您調查什麼人?”陸超群經由眼角餘光瞄到放在辦公桌上的遺囑,懷疑和這件事有關。

    “梁萱若,你去幫我調查她的身世,所有細節都要調查得一清二楚。”樊嘉士交代秘書,陸超群約略記下這三個字的發音。

    “請問總裁……”陸超群遲疑了一下。“您可有任何有關梁小姐的線索?如果有的話,調查工作的速度可以進行得更快些……”

    “我只知道她是在孤兒院長大,年齡大概二十歲出頭,在街上賣水果。”說出口以後,樊嘉士才發現自己對梁萱若的瞭解少得可憐,但是他並不擔心,因為他很快就會修正這項錯誤。

    “在街上賣水果?”陸超群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冷靜下來。“這位梁小姐,想必就是推車的主人了。”

    “沒錯。”反應真快。“我正想問你這件事處理得怎麼樣,你有沒有找到她的推車?”

    “全辦妥了,總裁。”陸超群答。“昨天當我在街上找到梁小姐的推車,第一時間就調來貨車,把推車載回公司後方的倉庫存放,請您不必擔心。”

    “我一點都不擔心。”樊嘉士難得讚美秘書。“你辦事,我放心。希望你在調查梁小姐這件事的速度上,也能像以往一樣有效率,我等著聽你的好消息。”

    “是,總裁。”陸超群頷首。“等我調查清楚以後,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向您回報。”

    “很好,你可以出去了。”樊嘉士揮手要陸超群閃人,他要開始辦公。

    “總裁,我可以請教您一件事嗎?”陸超群再度遲疑。

    “你問吧!”樊嘉士回道。

    “您要我調查梁小姐,跟近期困擾您的事情有關嗎?”

    陸超群很明顯是指遺囑,身為樊嘉士的秘書,樊嘉士的大小事陸超群都必須充分掌握,樊嘉士也不吝與他分享,如果有個搞不清楚狀況的秘書,那才叫災難。

    “不一定,要看事情怎麼發展。”樊嘉士不把話說死,陸超群點點頭,表示他瞭解,他會看著辦。

    “那麼,我出去了。”陸超群向樊嘉士敬禮以後,隨即退出樊嘉士的辦公室。

    陸超群離開後,樊嘉士走回辦公桌,拉開皮椅坐上,前後搖晃了幾下,然後拿起遺囑表面上像在流覽,實際上真正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幾乎在同一個時刻,梁萱若著急地在街頭左顧右盼尋找推車。她回到昨天棄車的地點,卻怎麼也找不到推車。

    她考慮報警,才冒出這個念頭隨即罵自己傻瓜!她就是為了躲避員警不得已才丟棄推車,如果報警,豈不是自己送上門?

    梁萱若咬下唇,總覺得心頭很慌,推車是她唯一的生財工具,如果丟了,她得重買一輛,以她目前的經濟狀況,根本不可能負擔得起這筆花費。

    我會負責幫你找回來。

    她想起樊嘉士昨日的承諾,心中燃起一線希望。

    說不定是他派人把推車拿走,但是有可能嗎?他的辦事效率有這麼高嗎?才不到一天的時間,現場就處理得不露痕跡。仿佛昨天的事完全不曾發生,他真的有如此神通廣大?

    她接著想起樊嘉士散發出來的氣勢,和那座有如皇宮的豪華別墅,開始覺得不無可能,他似乎不是普通的有錢,而有錢人什麼都做得到。

    梁萱若想要問問樊嘉士,推車是不是他拿走的?才剛升起這個念頭,隨即想起另一個大問題——她只知道他姓樊,他的司機叫他總裁,他的傭人們則是稱他為少爺,至於他的全名,她沒問過,也不好意思問。

    麻煩的事接二連三,她不止不知道樊嘉士的全名,連他的公司在哪兒都不知道,她只知道他家住陽明山,但不知道怎麼走。再說,如果她主動去找樊嘉士,他一定會認為她別有企圖,怎麼做都不對。

    其實,梁萱若大可大大方方去按樊嘉士的門鈴,她有充分的理由找他,絕對不是找藉口。

    然而,在她的內心深處,梁萱若清楚的知道,自己若再和樊嘉士見面,她一直自以為堅定的心,會忍不住動搖。他太有魅力、太有男人味,像一塊磁鐵吸引她朝他奔去,她必須趁一切還來得及挽回之前,跟他保持安全距離。

    也因此,無論日子再怎麼難挨,她都不能去找他。推車丟了就丟了,她可以再想辦法買一輛,一旦丟了心,卻難以尋回,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這種情形發生。

    梁萱若決定放棄尋找推車。只是沒了推車,她暫時做不了生意,樊嘉士給她的兩萬塊,她在第一時間幫周益強買藥和補品,另外還買了一些生活日用品,已經所剩無幾,不要說推車,連補貨都成問題。

    實在想不出辦法,梁萱若只好先回家,慢慢計畫下一步該怎麼走。

    “小若,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今天不必做生意嗎?”周益強見梁萱若大白天回家很是驚訝,她如果不忙到大半夜,已經很難得,今天居然不到中午就進門。

    “我突然覺得很累,想休幾天假,不出門做生意了。”梁萱若小心翼翼的回答周益強的問話,儘量表現得自然,免得被他看出端倪。

    “是嗎?”這是她第一次說要放假,真稀奇。“也好,你也好久沒有休假了,剛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

    “我也這麼想。”她勉強擠出笑容,心裏卻煩惱接下來要如何度日?

    “說不定我們還可以一起出去走走。”周益強光顧著梁萱若可以陪他,卻沒考慮到自己的身體狀況是否允許、。

    “是啊!”梁萱若無力附和。開始計算口袋裏的錢能撐到什麼時候?就算她現在馬上出去找工作,也不見得能順利找到工作,況且她還要照顧阿強。

    周益強臉上綻放出幸福的微笑,一點也沒發現梁萱若燦爛笑容下藏著憂愁。

    ***

    同一時間,樊嘉士來到公司的倉庫,雙手插在褲袋打量梁萱若的推車。

    “總裁,要把推車送還給梁小姐嗎?”司機在一旁問。“昨天晚上我送梁小姐回家,有順道把她的位址記下來,您隨時可以去找梁小姐。”

    老劉夠機伶,不用樊嘉士交代,就知道樊嘉士讓他送梁萱若回家的用意,也很盡責地記住梁萱若的住所要怎麼走。

    樊嘉士沒答話,看來他用了一批好員工,無論是老劉還是陸超群,每一個都很懂他的心。

    “過幾天再說。”他丟下這一句話隨即轉身離開倉庫,老劉只得快步跟上。

    “接下來要去哪里?”老劉為樊嘉士打開車門,順口問。

    “海邊。”他坐進後座,老劉趕忙把車門關上,回駕駛座開車。

    老劉默默發動引擎,偷瞄後視鏡,果然瞧見樊嘉士的表情嚴肅,眼睛望向車窗外,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樊嘉士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去海邊,老劉早已見怪不怪。

    老劉將車子開到海邊,按照習慣在車上等候樊嘉士。樊嘉士一個人走到海灘,遠眺一望無際的海面,今天的風很大,浪打在岩石上激起水花,洶湧的浪潮似要將人吞沒,此情此景,不禁讓他回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天。

    那天,他和詩帆乘坐遊艇一起出海遊玩,兩人玩得十分盡興,沒想到在回程的途中,遊艇忽然故障……

    樊嘉士做了許多努力,試圖發動遊艇,但都不成功。就在他考慮對外求救的時候,海象突然發生變化,天色迅速變得昏暗,一大片烏雲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朝他們飄來,他趕緊拿起無線電對講機對外求救。

    他才剛放下無線電對講機,浪已經打上遊艇,他聽見吳詩帆尖叫,於是趕緊跑到甲板,只看見吳詩帆兩手緊抓住欄桿,害怕的看著他。

    “嘉士,我好怕。”吳詩帆臉色蒼白,看不見她慣有的笑容,臉上有的只是恐懼。

    “不要怕,我們不會有事,我已經對外求救,很快就有人會來救我們。”他安慰吳詩帆,吳詩帆投入他的懷抱,緊緊抓著他。

    “我不要死。”她害怕的看著大海,原本和善的大海瞬間化身為惡魔,轉眼就要將他們吞沒。

    “不要胡說,你不會死的。”他向吳詩帆保證一定會保護她。

    “可是風好大,而且開始下雨了。”吳詩帆害怕得哭出來,樊嘉士只得緊緊抱住她。

    然而,他的保證卻無法改變惡劣的天氣,在強風的推波助瀾下,海浪變得異常兇猛,似乎要把他們一口吞下,拼命攻擊他們的遊艇。

    “嘉士!”

    “抓住我的手,千萬不要放手!”樊嘉士試圖把吳詩帆帶到安全的地方,但是這個時候的遊艇,根本沒有任何安全性可言,就算躲進船艙也一樣危險。

    吳詩帆點點頭,生命全倚賴樊嘉士,他只祈禱救援趕快來到,遊艇的狀況很危險,隨時都會翻覆。

    說時遲,那時快。

    樊嘉士才在擔心遊艇撐不下去,一道巨浪像海嘯般向他們打過來,遊艇當場翻覆。

    撲通!

    他和吳詩帆一起跌落水中,遊艇翻覆的巨響,有如來自地獄的怒吼,兇猛的海潮強行將他們分開——

    “嘉士!”

    “千萬別放開我的手!”

    樊嘉士竭盡所能地抓住吳詩帆,但是風浪太大了,他根本抓不住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浪卷走。

    “詩帆!”他試著游泳追上吳詩帆,本來快成功了,然而接下來幾波大浪,又把他們的距離拉遠,最後他終於體力透支,隨著浪潮載浮載沉……

    鈴~~鈴~~

    突然響起的手機打斷他的思緒,硬是將他從回憶拉回到現實。

    “什麼事?”他接起手機冰冷的回應。

    電話是陸超群打來的,通知他法國客戶已經抵達機場,大概兩個鐘頭後就會到達公司。

    “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公司。”切斷通話,將手機放回褲袋,樊嘉士甚至沒多看大海一眼,隨即轉身走人。

    往者已矣,來者可追。

    話雖如此,殘留在他心中的陰影卻是如此巨大,誰也無法撼動。

    ***

    三天后,陸超群已經掌握住梁萱若的所有資料,只是他有預感,他的老闆恐怕不會喜歡這份調查報告。

    “已經都調查清楚了嗎?說吧!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樊嘉士坐在辦公桌後方的皮椅聽秘書做簡報,這本是例行公事,他卻注意到陸超群的表情不太一樣。

    “根據我調查的結果,梁小姐確實是出身孤兒院。”陸超群開始進行簡報。“她三歲時因為父母雙亡,被送往‘樂安育幼院’,您應該對這所育幼院非常熟悉。”

    “小光。”樊嘉士聞言喃喃自語,沒想到梁萱若竟然也在同一間孤兒院待過,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命運?

    “是的,總裁,正是小光日前待過的育幼院,已經有二十幾年的歷史。”陸超群廢話一堆,樊嘉士注意到他似乎在隱瞞什麼,於是用懷疑的眼光看著秘書。

    “咳咳!”陸超群乾咳了兩聲。“接下來我要報告的事,您聽了可能會不太高興,我調查到梁小姐住在樂安育幼院的期間,有一位叫做周益強的院童非常照顧她,據說兩人還是未婚夫妻的關係。”

    “什麼,未婚夫妻?”樊嘉士聞言眯起眼睛,果然不高興。

    “是的,總裁。”陸超群點頭。“梁小姐顯然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而她的未婚夫周益強,高中畢業就馬上帶著梁小姐離開育幼院,日夜兼差只為了供應梁小姐念大學,梁小姐以優異的成績從法文系畢業以後,周益強卻不幸病倒了,所以梁小姐才會選擇賣水果為生,因為時間比較有彈性,可以方便照顧她的未婚夫。”

    “你確定他們已經訂婚了嗎?”樊嘉士從來沒有想過梁萱若會有未婚夫,怎麼聽怎麼火大,完全無法接受。

    “客觀來說應該是這樣。”陸超群也不敢把話說死,因為情況有點複雜。

    “客觀來說?”

    “梁小姐和周益強雖然沒有正式舉行訂婚儀式,但附近鄰居卻都知道他們是未婚夫妻,所以周益強應該是梁小姐的未婚夫沒有錯。”陸超群知道“未婚夫”三個字聽在樊嘉士耳朵裏一定很不好受,又不得不說。

    陸超群沒有猜錯,樊嘉士確實覺得相當刺耳,但與其說生氣不如說是失望,或許他打從心底相信,梁萱若便是吳詩帆,但這份報告一開頭就撕碎他的期待,而且隨著事實的一一浮現,裂痕越裂越大。

    “總裁,還要繼續報告嗎?”陸超群小心觀察樊嘉士的表情,他已斂起失望,改為專心思考,陸超群猜他大概不準備放棄。

    “繼續。”樊嘉士當然不可能放棄,凡是他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弄到手,小小的阻礙算不了什麼。

    “好消息是梁小姐目前的經濟狀況非常糟糕,她和周益強目前居住的地方,環境也相當不理想,隨時會被趕走。”陸超群一邊說,一邊將相片放在樊嘉士的桌上,樊嘉士伸手拿起相片,才發現梁萱若竟然住在違章建築裏頭,臉頰不由得抽搐,由衷感到憤怒。

    “她不是有未婚夫嗎?”他將相片丟回桌上,口氣慍怒。“那傢夥到底都在幹什麼,竟然讓她住在那種地方?”

    “因為他生病了,無法工作也沒有收入,自然無法搬到壞境比較好一點的地方居住。”陸超群懷疑他的老闆太過憤怒,才沒聽清楚他的話,他方才就已經提到周益強臥病在床。

    “他生了什麼病?”樊嘉士壓根兒就想把周益強忘了,對他來說,對手是誰一點都不重要,梁萱若才是重點。

    “肺癌,已經是末期。”

    樊嘉士沒想到自己的對手竟然是一個癌末患者,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梁小姐因為經濟狀況不佳,無法送周益強住院接受治療,目前周益強還住在那棟違章建築之中,情況頗令人同情。”陸超群嘴巴是這麼說,但眼神卻不是這麼回事,樊嘉士背著皮椅打量陸超群,心想他還真是嗜血。

    “還有更糟的消息嗎?”他淡淡地問,並不介意有個嗜血的手下,可以省下很多不必要的解釋。

    “有的,總裁。”陸超群微笑。“自從三天前梁小姐失去她的推車以後,就無法做生意,我怕她的經濟狀況只會越來越糟。”

    “也就是說,需要王子出場英雄救美了。”樊嘉士冷笑,相當感謝上天厚愛,讓他無論做什麼事都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

    “依目前的情況來看,您上場的機會很大。”陸超群巧妙回道。

    “看來,該是去拜訪梁小姐未婚夫的時候。”樊嘉士無意識地用五根手指輪流敲打桌子後,突然起身。“叫老劉備車,順便把梁小姐的推車一起準備好,我要親自送還給她。”

    “是,總裁,還有其他吩咐嗎?”陸超群從樊嘉士的眼中看到決心,相信他一定還有其他計畫。

    樊嘉士淡淡一笑,說出他的計畫,陸超群邊聽邊點頭,表示瞭解。

    ***

    城市的另一頭——

    呼!呼!

    刺骨的寒風,從門縫鑽進來,好像要把人的身體鑽出個洞。

    躺在床上的周益強,無論怎麼拉高身上的棉被,都覺得冷。

    “小若。”他呼喚坐在床邊的梁萱若,她不曉得在想些什麼,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

    “你不覺得天氣越來越冷嗎?”周益強的身體時好時壞,昨天明明還可以下床走動,今天就虛弱得躺在床上呻吟,看護他的人也跟著辛苦。

    “是啊,好冷。”梁萱若隨口回應,心裏想的是往後的生活要怎麼辦?她不敢讓周益強知道她弄丟推車的事,怕他擔心,更怕他追問,她一定答不出來。

    “小若,再找件衣服給我穿,我覺得好冷。”周益強一直打哆嗦,梁萱若光顧著煩惱生計,根本沒注意聽他說話,也沒反應。

    周益強見她像木頭人動也不動,乾脆自己動手。他瞄到樊嘉士借給梁萱若穿的皮衣,就放在她的手邊,心想正好可以擋風,於是伸手就要拿走皮衣。

    梁萱若由眼角餘光瞄到周益強伸手拿皮衣,想也不想用力把皮衣搶下,緊緊抱在胸前,不讓周益強有碰到皮衣的機會。

    “你在幹什麼,小若?”周益強奇怪地看著梁萱若的反應,覺得她好像換了一個人。

    “我……”梁萱若被自己的反應嚇了一跳,一時之間無法反應,只能呆呆地看著未婚夫。

    “我好冷,快拿過來給我穿。”周益強再度伸手要拿皮衣,梁萱若說什麼也不給他。

    “小若!”她是怎麼回事?

    “這、這件皮衣我還得還給它的主人,不能給你穿。”梁萱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讓周益強碰樊嘉士的皮衣,但她很清楚自己絕不能鬆手。

    “還給它的主人?”周益強愣住。“你不是說這件皮衣是撿到的嗎?你又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誰,要怎麼還?”

    “呃……”梁萱若吞吞吐吐,支吾了半天就是想不出其他藉口。

    幾分鐘前才悄悄進門的樊嘉士,將梁萱若的反應全看在眼底,嘴角揚起一個得意的笑容,比梁萱若更清楚她突兀舉動背後的意義。

    她對他心動,如果她到現在還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他會提醒她。

    “小若,你倒是說話啊!”周益強十分不諒解。“你要怎麼把皮衣還給它的主人?”

    “我……”

    “那是我的皮衣。”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門口傳來樊嘉士低沉的聲音。

    “那件皮衣是有主人的,它的主人就是——我。”

    隨著他的話落下,梁萱若和周益強同時把頭轉向門口,滿臉錯愕。

    樊嘉士帶著一抹神秘的微笑,一步一步走向梁萱若和周益強,他每走一步,梁萱若的心就跟著猛烈跳動一下,難以呼吸。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她住的地方,但很明顯他是來找她的,因為他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她。仿佛周益強不在場似地專注。

    “我的皮衣。”他伸手碰了一下皮衣,梁萱若才如夢初醒的鬆開手,把皮衣還給他。

    “謝謝你那天借我皮衣,真的很溫暖。”她誠心道謝,臉頰不由自主地染上紅暈,樊嘉士嘴角的弧度往上揚得更厲害,十分有把握,自己的計畫能夠成功。

    “不客氣。”他低沉沙啞的聲音聽起來分外性感,挑逗意味十足,梁萱若的臉更紅了,不明白他為什麼刻意用這種語氣說話。

    “小若,這位是?”周益強可以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對勁,說話的聲調異常尖銳。

    “啊?”梁萱若險些回不了神。“他、他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位好心人,樊……”

    “嘉士,樊嘉士。”他聲音依舊低沉充滿磁性,梁萱若再次克制不了臉紅,感覺心都快跳出來。

    “對,他就是那位一直幫助我們的樊嘉士先生。”她多此一舉的解釋,周益強的心非但沒有因為她這句話而得到安撫,反而更加不安,怕梁萱若會被樊嘉士搶走。

    周益強帶著敵意打量樊嘉士,凹陷的雙眼燃燒著嫉妒的火焰,無法相信樊嘉士的外表竟然如此出色。

    他的個子很高,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天花板,魁梧結實的身材,在他們居住的平房中顯得特別擁擠。

    此外,他還生得特別英俊。他的俊,和時下流行的白淨男孩不同,而是一種難以模仿的男性美。他的五官立體,面部線條剛硬,舉手投足之間散發一股濃濃的男人味,就算是同性,也會不由自主地受他吸引,是最可怕的對手。

    他確實是為了搶奪小若而來,他如鷹隼銳利的雙眼,毫不客氣地洩露他的企圖,等著看自己怎麼反擊。

    這男人竟然如此明目張膽,完全不把他這個正牌未婚夫放在眼裏,可惡至極!

    “咳咳!”思及此,周益強一時怒火攻心,開始咳嗽,看得梁萱若好擔心。

    “樊先生,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她拍周益強的背幫他順氣,一方面覺得丟臉,自己居住的環境居然被樊嘉士看到,他一定很瞧不起她。

    “我送推車過來還你。”樊嘉士輕鬆答道,最感興趣的還是周益強的反應,他看起來恨不得殺了他,是個嫉妒心很強的男人。

    “推車?”周益強聞言立刻質問梁萱若。“什麼推車?”

    “呃……”梁萱若一時間慌了手腳,不曉得怎麼回答。

    “她沒跟你說嗎?”樊嘉士見縫插針,不給周益強任何喘息的機會。

    “說什麼?”周益強茫然的看著梁萱若,無法相信自己竟然被排除在外。

    “她那天躲員警,差點弄丟推車,是我幫她把推車找回來的。”樊嘉士在說這話的時候故意瞄了梁萱若一眼,好像他們之間藏著什麼天大的秘密,周益強聽了以後果然臉色發白。

    “她只跟我說想休息幾天,我不知道她遇見員警,也不知道她丟掉推車,她什麼都不告訴我。”周益強的語氣滿是控訴,樊嘉士的嘴角揚起一股看不出來的笑意,很高興自己的話造成影響。

    “她大概是不想讓你擔心,你別怪她。”樊嘉士故意朝周益強伸出手,自我介紹。

    “我是樊嘉士,初次見面。”他先禮後兵。

    “我是小若的未婚夫,周益強,很高興認識你。”周益強也不肯服輸,特別強調梁萱若的小名和他的身份,間接向樊嘉士炫耀他們的關係。

    “‘小若’,原來這就是她的小名,真好聽。”樊嘉士壓根兒不把周益強的警告當回事,反而故意在他的面前叫梁萱若的小名,宣戰意味十分濃厚。

    這是一場無聲的戰爭,只有交戰的雙方才懂得對方的語言。梁萱若不懂得他們的對話暗藏什麼玄機,但聞得到兩人之間濃濃的火藥味,於是趕緊把樊嘉士帶開。

    “謝謝你特地幫我把推車送回來,我的推車在哪里?”她緊張地看著樊嘉士,好怕他又會說出什麼話惹周益強不快。

    “在外面。”他說,表情深奧難懂,看在周益強眼裏,只覺得樊嘉士在嘲笑他,情緒一整個沸騰。

    “我去看看。”梁萱若再也受不了他們之間的緊張氣氛,率先奪門而出。

    樊嘉士得意地看著梁萱若纖細的背影,隨便對周益強打個招呼,隨即追了出去。

    “等一下,咳咳!”周益強也想追出去阻止梁萱若和樊嘉士更靠近,但他下不了床,連挑戰情敵的力氣都沒有。

    梁萱若一走出屋外,接觸到新鮮空氣,隨即感覺好多了,不再覺得那麼壓迫。

    樊嘉士跟在她後面,打量她的一舉一動,心想周益強似乎給她很大的壓力,他懷疑她瘦弱的肩膀是否承受得起?

    “你未婚夫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是不是有病?”他故意提起周益強,給她更大壓力。

    “他得了肺癌,已經是末期,治不好了。”她沉重的解釋,一方面覺得很尷尬,自尊多少有些受傷。

    “讓他住院接受治療,不是比較好嗎?”沉默了一會兒,他建議道,梁萱若只能苦笑。

    “你也看到我們的處境了。”她笑得好辛酸。“我沒有多餘的錢讓阿強住院。”

    “如果是錢的事,我可以幫忙——”

    “不行!”她斷然拒絕樊嘉士的提議。“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請讓我保有最起碼的尊嚴,拜託你。”她已經接受他太多次的幫忙,她不想沒完沒了的欠他人情,她還不起。

    “我知道了。”樊嘉士回道。“但我還是希望你有困難的時候,能夠來找我。”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的仁慈大方令她迷惑。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樊嘉士仿佛能看透人靈魂的雙眼,隨著他的回答看進她的心靈深處。

    梁萱若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感情在騷動,卻只能強迫自己不能對他的話、他的凝視有所回應。

    畢竟,她已經有未婚夫,無論自己對周益強是懷抱何種感情,都不能背叛周益強。

    “我的推車呢?”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情,梁萱若左顧右盼假裝在找推車,樊嘉士一眼就識破她的偽裝。

    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稍稍揚起手,兩個穿著西裝的大男人像變魔術一樣的,將推車推到她的面前來,梁萱若欣喜若狂的跑向推車,內心充滿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雖然她早就想過推車是他拿走,但沒見到推車之前,實在不敢肯定。

    “謝謝你!”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梁萱若總覺得她的推車好像比原先來得新一些。

    “有些地方的破損,我請公司的技術人員幫你修理並加以補強,這樣你才可以使用得更久。”樊嘉士聰明的只幫她補強,不自作主張幫她更換,既可降低她的戒心,又可以贏得她的感激,一箭雙雕。

    “原來不是我的錯覺!”她果然就如他預料中興奮。“你真的幫我修好了大部分的破損!”她東摸西碰,發現有些過去她沒注意的小細節,他都幫她做了補強,甚至還額外幫她做了一個小抽屜,方便她收納。

    “謝謝你。”她轉身面對樊嘉士,認真跟他道謝,感謝他對她這麼好,嚴格說起來她只是一個陌生人,他根本不需要理她。

    “我說過了,不必客氣。”他舉起手溫柔地碰她的臉,梁萱若的身體頓時通過一陣強烈的電流,讓她不自覺地往後退。

    “你的臉沾到灰塵,我幫你拍掉。”他低沉沙啞的語調,聽在梁萱若的耳裏卻像音樂,在在觸動她的心弦。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心跳快到難以呼吸,喉嚨抽緊的同時,不遠的暗處有人拿著長鏡頭相機連續按下快門,將他們親密的姿勢,用鏡頭記錄下來。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能移動僵直的身體,和他保持一定距離。

    “真的很謝謝你把推車還給我,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她不知道樊嘉士別有用心,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情,也害怕自己的心情,一心只想逃避。

    樊嘉士明白她是在下逐客令,也打算給她時間整理自己的心情,過於粗魯的狩獵方式不符合美學,也達不到效果。

    “我也該回去上班了。”他順水推舟,漂亮退場。“那麼,多保重。”

    他也不說再見,梁萱若凝視他高大的背影,心裏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惆悵。

    這次,他們終於要說再見了嗎?從此以後,他們兩人再也不會見面……

    “對了,我要怎麼聯絡你?”他才走兩步,又走了回來,淡淡丟下問話。

    “啊?”梁萱若沒想到他會想見她,一時間都呆了。

    “你的手機號碼是幾號?”他拿出手機準備輸入號碼,卻得到意外的答案。

    “我沒有手機。”她困窘地低下頭,小聲解釋。“家裏的電話暫時也不通,你恐怕很難聯絡到我。”

    梁萱若不是在拒絕他,而是她的經濟狀況實在不允許她購買奢侈品,只能將一切需求降到最低,就算使用零元手機,她也付不起每個月高額的通話費,所以乾脆不辦。

    樊嘉士沒想到會聽到這種答案,足足注視了她的頭頂好一會兒,柔聲答道。

    “我知道了。”他收起手機,轉身走人,這次不再回頭。

    梁萱若再度凝視他的背影,心想這次是真的結束了,畢竟他連皮衣都拿走,兩人已經沒有再見面的理由。

    一想到他們之間的連結就這麼斷了,梁萱若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抽痛。

    這樣最好,這樣才是對的。

    梁萱若告訴自己。

    他們本來就是來自不同世界的人,根本不該相遇,只是,在微笑的同時,為什麼她還是會覺得遺憾?

    吸吸鼻子,用手猛拍自己的臉頰,梁萱若告訴自己忘了樊嘉士,從此以後要更專心對待周益強,忘了這短暫的奇遇。

    然而,周益強內心的焦慮和不安,並未隨著樊嘉士的離去而消失,反而變本加厲,到了一個歇斯底里的地步。

    “你為什麼沒有把那個姓樊的事告訴我?”

    她一回到屋內,周益強就對她發飆,梁萱若只得想辦法安撫他。

    “我以為我和樊先生只是萍水相逢,不會再見面,所以才沒有告訴你。”她解釋,周益強根本不聽。

    “只是萍水相逢,人家會找到家裏來?”周益強嘲諷問道。“你一定是給那個姓樊的什麼暗示,他才會緊追不捨。”

    “我沒有,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她也沒想到會再遇見樊嘉士,只能說他們真的很有緣,走到哪里都能碰面。

    “我不相信,你一定在騙我!”他不是傻瓜,可以看見她眼底的火花,為了那個男人而跳動。

    “阿強!”到底要怎麼解釋,他才相信?

    “你這個滿嘴謊言的女人,咳咳!”周益強被嫉妒蒙蔽了心智,話越說越難聽。“你不但趁著我生病的時候到外面去偷人,還不要臉的把男人帶回來,是想氣死我嗎?咳咳!咳咳!”

    “阿強,你不要激動。”她看周益強咳得厲害,趕快跑過去幫他拍背,卻被他狠狠推倒在地。

    “阿強!”

    “走開!賤貨,不需要你假好心!”

    梁萱若沒想到他會用這麼難聽的字眼罵她,不敢置信的看著周益強,周益強也是一臉錯愕。

    “小若,我……”

    梁萱若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搖頭一邊往後退,再也受不了委屈,跑到屋外哭泣。

    “小若!”

    “嗚……”

    屋外寒風刺骨,然而天氣再冷,也比不上盤踞在心頭的寒意——那是就算把全世界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也無法溫暖的寒冷。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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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 00:27:4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總裁,相片已經洗出來了,請您過目。”陸超群將昨天拍的相片,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樊嘉士的辦公桌上,恭請樊嘉士驗收成果。

    樊嘉士拿起桌上的相片,一張看過一張,發現陸超群已經可以去八卦雜誌社當狗仔,每一個鏡頭都抓得準確無誤,無論是哪一張相片看起來都很曖昧。

    “你做得很好。”他把相片丟回到桌面上,不得不稱讚陸超群的攝影技術,他做什麼事都拿手,天底下沒有比他更稱職的秘書。

    “謝謝總裁誇獎。”陸超群不慌不忙地收好相片。“總裁,您準備如何處理這些相片?”

    “再看看。”目前他還不打算採取行動,且戰且走。

    陸超群點點頭表示瞭解,不過他的理解跟樊嘉士的想法略有出入,他以為樊嘉士是要他見機行事,並沒有想到樊嘉士只是隨口說說,而非認真下達指令。

    “還有,這是您交代我辦的手機。”陸超群接著又拿出一個紙袋,放在辦公桌上。

    “我把帳單的寄送位址指定為公司,並不會寄到梁小姐家裏,請總裁放心。”基於所申辦的電信公司也是樊氏集團下的產業,最大的旗艦店就設在集團總部一樓,無論是要辦理什麼業務都方便,相對的也更容易掌握。

    “我還真希望你把帳單寄到她家。”樊嘉士看著紙袋冷笑。“你猜到時候,周益強臉上會出現什麼樣的表情?”

    “他應該會很憤怒吧!”陸超群答道。“要更改帳單地址嗎?”

    “不用。”樊嘉士聳肩。“太快揭曉謎底,反而沒有意思,就按照你原先的安排。”

    “是,總裁。”陸超群將相片放進白色信封,小心拿在手上,便要退出總裁辦公室。

    “叫老劉備車,我要去梁小姐那裏。”樊嘉士在陸超群臨走之前,跟他下今天最後一道指令。

    “現在嗎?”陸超群愣了一下,現在不過才七點,而根據調查結果,梁萱若通常九點鐘左右才會回到住處,他現在去,只能空等。

    “有問題嗎?”樊嘉士反問秘書,開始覺得他有些囉嗦。

    “沒問題,我馬上通知老劉。”陸超群鞠躬退下,回秘書室辦樊嘉士交代的事。

    和司機通完話,陸超群收起手機,樊嘉士剛好拎著裝有手機的紙袋和公事包走出來。

    陸超群立刻趨前,接過樊嘉士手中的公事包和紙袋,跟上他的腳步一邊請示樊嘉士。

    “我已經通知老劉,他現在應該已經在公司門口等您,需要我陪您一起過去嗎?”陸超群本來要陪樊嘉士進電梯,被他揚手阻止。

    “不必,你留在公司處理公事,順便幫我打電話到法國給en abrege確認合作意願。”樊嘉士交代完秘書隨即進到頂樓專用電梯,陸超群只得把公事包和紙袋交還給總裁,目送他離開。

    ……

    陸超群原本以為梁萱若只是幫樊嘉士取得遺產的一顆棋子,但以樊嘉士今天的表現來看,也許他對她還懷有其他情愫,自己在這件事的處理上,最好小心謹慎,省得惹麻煩上身。

    樊嘉士和往常一樣,仍是一上車就埋頭處理公事,由於陸超群已經明確交代目的地,老劉什麼話也沒多問,直接就開往梁萱若的住處。

    梁萱若的左右鄰居處境雖然沒她和周益強那麼慘,但日子也都不好過,每一間房子外表亦十分破落,不要說林肯加長車,就連一輛新一點的車子都不可能停在家門口,因為這裏是公認的貧民區,除非不得已,不然沒有人願意住在這邊。

    樊嘉士坐在林肯加長車後座處理公文,雖然過往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瞄車子兩眼,他卻一點也不受影響,照常做他的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樊嘉士手邊的公文隨著他明快的裁示,一份一份的減少,等他批完所有公文,還不見梁萱若的身影。

    他抬起手腕看表,他竟然已經坐在車上等了她三個鐘頭。

    “總裁,還要再等下去嗎?”老劉見樊嘉士面露不耐煩之色,以為他想離開,於是問。

    “你若待不住,可以先走。”樊嘉士冷冷回道。

    老劉馬上噤聲,明白這是要他走路的意思,因為他太多嘴,樊嘉士一向不喜歡多嘴的手下。

    十點三十分,她還沒回家,會不會又碰上員警取締攤販,所以這麼晚還沒回來?

    樊嘉士考慮叫司機載他到街上找梁萱若,萬一她要是真的碰上員警,他還能出手幫她解圍。

    “老劉——”

    就在此時,梁萱若終於出現在巷子口,只看見她瘦弱的雙臂使勁推著車子,清秀的臉龐儘是疲憊。

    樊嘉士的心隨著她每一個緩慢的步伐而抽痛,儘管不願意承認,他卻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為她心疼。

    他沒等她完全停好推車,便推開車門下車,趕在她進屋之前攔住她。

    “樊先生……”她沒想到會再見到他,驚訝到無以復加。

    “晚安。”他雙手插進褲袋,低頭跟她打招呼。他今天穿著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那件皮衣,看起來帥氣又挺拔,再次震懾她的心。

    “你怎麼會來這裏?”她毫無目標的左顧右盼,試圖掩飾他的突然出現帶給她的影響。

    樊嘉士打量她驚慌的小臉,久久不語。

    他專注的凝視對梁萱若是最痛苦也最甜蜜的折磨,每每讓她想逃開,又想留在他的瞳孔之中,矛盾得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你沒有事的話,我先進屋去了——”

    “你的臉好冰。”

    她本來想逃,沒想到他卻伸出手撫摸她的臉頰,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柔與嬌寵。

    “你在街上站了多久?”他只要一想到她在街頭任憑風吹,心頭就湧上一股憤怒和不舍,她可以不用如此辛苦的。

    “從早上九點開始,我就去做生意了。”她喃喃自語,壓根兒忘了呼吸,只感覺得到由他指尖傳遞過來的溫暖。

    “你太辛苦了。”他用指背輕撫她的臉頰,心疼的發現它是如此粗糙。

    “還好,我已經習慣,不算什麼。”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跟著他的觸摸狂跳,也可以清楚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

    她、她最好跟他保持距離,否則一定會迷失自己。

    “你一定是剛好路過此地,順便來看我的吧!”為了保持清醒,她強迫自己往後倒退好幾步,用言語跟他劃清界線。

    “不,我是特地來找你的,我已經等了你三個鐘頭。”他明白她的用意,可惜她是白費力氣,他不可能讓她如願。

    “你、你為什麼等我?”他的回答讓她心慌。“我並沒有……”

    “你真的不知道嗎?”他朝她走近兩步,就算不碰她一樣帶給她極大的壓迫感,和強烈的不安。

    他這句話充滿暗示,就算是再遲鈍的人都能猜出話中的意思,梁萱若並不遲鈍,當然也知道樊嘉士意有所指,卻不曉得如何回答。

    怦怦!怦怦!

    但是她的心跳得很快,快到已經超出她可以控制的範圍。

    樊嘉士看不到她內心的想法,但他可以由她的反應,看見自己的話對她造成影響。

    “我是拿手機來給你的。”他決定適可而止,不要逼她太緊,免得嚇跑了獵物。

    “手機?”梁萱若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

    樊嘉士立刻拿出紙袋給她,補充說明:“我為你買了一支手機,方便連絡。”

    “我不需要手機。”她不敢伸手去拿,就怕自己會從此淪陷。

    “難道你希望我親自登門拜訪?”他不曾被女人拒絕,但她一直在拒絕他、逃避他,讓他很不愉快。

    “不……”梁萱若雖然跟樊嘉士僅有數面之緣,卻也可以感受到他堅定的一面,他不是一個容易接受拒絕的人。

    “那就收下,別讓我說第二次。”樊嘉士把紙袋塞進她的手裏,堅持送她手機。

    她低頭茫然看著手中的紙袋,雖然沒有打開來看,也猜得出裏頭裝的一定是最新型、最高級的手機,他似乎慣用最好的東西。

    “我不曉得你為什麼會想要跟我保持連絡?”她不懂。“你為我做的事已經夠多了,我不想再麻煩你。”她知道他是好人,正因為他好,她才不能利用他,尤其在無法回報他的情況之下,萬萬不可以。

    “顯然還不夠。”他搖頭。“像你這麼美、這麼善良的女孩,不應該過這樣的生活。”

    樊嘉士的話語,像是來自地心的熔漿,把她的心防完全融解,心中只剩感動。

    即使如此,她還是不知道如何回應他的好意,只能默默看著他,祈求他別再對她這麼好,她承受不起。

    “吃過晚餐了嗎?”問題他就是要對她這麼好,就是要融化她的心,唯有讓她動搖,她才會來到他身邊。

    “還沒有。”她搖搖頭,一點都不明白他的企圖。

    “我有榮幸邀請你一起吃飯嗎?”他先提出邀請,梁萱若只能拒絕。

    “謝謝你。”她滿懷感激。“但是我必須照顧我未婚夫,他恐怕也還沒吃飯。”

    她不說周益強的名字,刻意用未婚夫稱呼,目的就是想跟樊嘉士劃清界線。

    樊嘉士心知肚明,同時覺得“未婚夫”三個字很刺耳,決定從她的嘴裏拿掉這個稱呼。

    “你未婚夫的問題,我會想辦法解決。”他太礙眼了,是個阻礙,得儘快清除才行。

    “什麼?”她小嘴微張,一點都不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你不方便,我也不勉強你。”樊嘉士巧妙轉變話題,不想再圍繞在周益強身上打轉。“但是手機你一定要收下,你不必擔心通話費的問題,所有的通話費都由我支付,帳單也不會寄給你,你儘管放心使用。”

    “謝謝。”她被他體貼的舉止打動,收下手機。“有手機確實是方便多了……”

    “如果你怕被你的未婚夫發現他會不高興,可以把手機鈴聲改為震動,這樣他就無法為難你了。”他連這一點都幫她事先設想,讓她好感激。

    “其實阿強以前不是這麼多疑的人,如果他有什麼地方對你不禮貌,請你別介意。”她代替周益強道歉,同時覺得很尷尬,她最困窘的模樣,似乎都會被他看到。

    “身染重病會使人性情大變,我能夠理解。”樊嘉士展現雍容大度,果然換來梁萱若感激的眼神。

    “我該回去了。”他決定見好就收,不求一次到位。

    “嗯,再見。”她跟他揮揮手,目送他離開。

    樊嘉士仍像昨天往前走兩步,又退了回來。

    “還有事嗎……”

    他不發一語,脫下身上的皮衣為梁萱若披上,她茫然的看著肩膀上的黑色皮衣,仰頭凝望樊嘉士。

    “穿著,太冷了。”他溫柔說道。

    穿著,這能防水。

    此情此景,讓她回想起他們初次見面的那一個晚上,他同樣也是脫掉身上的皮衣,披上她的肩膀,雖然兩次的口氣稍有不同,但殘留於皮衣上的體溫卻一樣溫暖。

    樊嘉士僅僅只是對她淡淡地笑一笑,便轉身走回林肯加長車,發動引擎駛離她的住處。

    梁萱若看著慢慢駛離的林肯加長車,心中突然受到一股很大的衝擊,她想追上去,想求樊嘉士不要走,因為她!因為她——可能已經愛上他……

    再也受不了貫穿內心的罪惡感,和比罪惡感更強烈的愛慕之情,梁萱若兩腳一軟,跪坐在地上哭泣,幾乎不能承受。

    “嗚……”她真的很差勁,怎麼可以有這樣的念頭?她對不起阿強……

    樊嘉士由右前方的後視鏡,看見梁萱若崩潰大哭,嘴角揚起一抹獵人困住獵物的得意微笑。

    “總裁,接下來要去什麼地方?”老劉在駛出巷口的時候問樊嘉士。

    “回家。”他抽出壓在公文堆中的大型黃色信封,從中取出遺囑,眼睛盯著白紙黑字,心裏不曉得在想什麼。

    黑色的林肯加長型房車朝陽明山的方向駛去,幾乎和黑夜融成一體。

    ……

    梁萱若在樊嘉士離去之後,依然呆坐在地上,如此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慢慢抬起手抹掉眼角的淚水。

    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就算哭也不能改變任何事情,也許樊嘉士真的對她有那麼一點意思,但那又怎樣?她已經有阿強。

    梁萱若站起來,才發現自己的手仍然緊握著紙袋,於是打開紙袋從裏面拿出手機。令她大感意外的是,樊嘉士送給她的手機並不是最新型、最酷炫的手機,而是一款有著粉紅色外殼的手機,她一看就喜歡。

    好可愛!而且體積好小,就算塞進牛仔褲也沒有問題。

    她再仔細翻紙袋,看看還有什麼?裏頭還有備用電池、充電器和說明書,以及一張卡片——

    手機已經充好電,隨時可以使用。

    她不知道卡片是誰寫的,上頭的字體太過娟秀,不太可能是樊嘉士本人親筆書寫,但無論是誰留下的訊息,她都感謝他。

    梁萱若很快將手機的鈴聲調整成震動後放進褲袋,再將裝有配件的紙袋放入推車的小抽屜,把推車推到固定的位子停放,最後再脫掉身上的皮衣,藏在推車下方放雜物的空格。

    “呼!”把所有東西都藏好後,梁萱若的內心再度升起一股罪惡感,卻無法拒絕樊嘉士的好意。

    她只要想到,萬一自己以後無法再見到樊嘉士,心就好痛!足見她己陷得很深,只是儘量漠視自己的感情,試著壓抑不讓它冒出頭。

    “你到哪里去了?”

    儘管梁萱若有意忽視內心翻騰的感情,周益強卻不願意回歸平靜,執意要掀起波瀾。

    “我還能去哪里,當然是去做生意啊!”她剛經歷了心理和生理的雙重折磨,覺得很疲倦,最怕周益強這個時候找麻煩。

    “誰曉得你跑到什麼地方鬼混,做生意會做到這個時候才回來?”周益強的語氣輕藐,表情扭曲,一口咬定她在說謊騙他。

    梁萱若既震驚又難過,自從他見過樊嘉士以後,對她說話便惡聲惡氣,現在更進一步指控她是騙子。

    “一直以來,我都是這個時間回來。”她耐住性子解釋。

    “胡說!”周益強駁斥。“你最近特別晚,別以為我沒有注意!”

    他明顯是在鬧情緒,梁萱若再怎麼疲累,也只能告訴自己不要跟他計較,免得加重他的病情。

    “你還沒吃飯吧?”她試著安撫周益強的情緒。“你想吃什麼,我去做給你吃……”

    “不需要你假惺惺!”周益強無法壓抑內心的不安和焦慮,竟然隨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朝梁萱若丟過去。

    “啊——”沉重的玻璃杯冷不防朝梁萱若飛來,她尖叫躲過,玻璃杯砸在她身後的牆壁,迸裂了開來。玻璃碎片連同殘留在杯底的水飛濺到梁萱若的身上,差點就劃傷她的臉。

    周益強被自己失控的行為嚇到,臉色甚至比梁萱若還要蒼白。

    梁萱若無法置信地望向周益強,不敢相信,他竟然對自己動粗。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變成這個樣子,一直疑神疑鬼……”周益強自己也很懊惱,也不想粗暴對待她。

    梁萱若很清楚答案,他在嫉妒樊嘉士,但基於男人的自尊,又無法直接說出口,只好拿她出氣。

    她勉強牽動嘴角,露出一個微笑,安慰周益強。

    “沒關係,每個人難免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你別放在心上。”她蹲下來撿拾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撿啊撿不小心被割到手指,痛得縮手。

    “小若,你怎麼了?”周益強瞄到鮮血從她的手指流下來,急得掀開棉被,試著下床。

    “沒什麼,你不要下床!”她站起來背對他,不讓他看見傷口。“我先把這些玻璃碎片拿到廚房丟掉,以免危險。”

    她不待周益強回答,便沖到廚房,把玻璃碎片丟進垃圾桶內,打開水龍頭清洗傷口。

    也許這是上天給她的懲罰,不能怪誰。

    搖搖頭,將水龍頭關起來,梁萱若突然覺得好累,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搾幹。

    她找到OK繃,把手指的傷口包起來,幸好受傷的範圍不大,還能削水果做生意。

    轟隆!

    屋外傳來巨大的雷聲,仿佛她此刻的心情,是那麼的沮喪和疲倦,幾乎已經到達崩潰的邊緣。

    ***

    轟隆!

    陽明山的這一頭,因為地勢更高,更能感受到大自然的威力。

    淅……

    雷聲過後,雨很快便落下來,由開始時的雨滴,最後發展成傾盆大雨。

    嘩啦啦……

    樊嘉士雙手插進褲袋,站在落地窗前,不斷落在玻璃窗上的大雨形成了美麗的水簾,一如他們被見面,一如他們每次相遇。

    他拿出手機打開連絡人,找到梁萱若的名字,用力按下綠色按鍵。

    褲袋不期然傳來一連串的震動,梁萱若手忙腳亂的掏出手機,用發抖的手指按下通話按鍵。

    “喂?”她不必問是誰打來的,因為只有樊嘉士才知道這支手機的號碼。

    “我只想跟你說晚安。”他也不說名字。

    “嗯。”她的喉嚨乾澀到說不出話,只得點頭。

    “還有,下雨了”話畢,他隨即切斷通話,讓她一個人承受寂寞。

    梁萱若愣愣地看著手機,耳邊不斷迴響樊嘉士說的話。

    下雨了……下雨了……下雨了!

    他是在提醒她,他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樣的天氣嗎?

    樊嘉士脫下皮衣覆蓋在她的身上,樊嘉士幫她掩護躲避員警,這些有如戲劇的畫面,不斷在她腦中重複上演。

    就在不久前,他才又把皮衣重新穿回她的身上,因為他怕她受寒。

    突然間,她崩潰了,眼淚像決了堤的湖水,不斷湧出沾濕她的衣衫。

    嗚……

    活該她受傷,活該她受屈辱!因為她已經愛上樊嘉士,再也不能回頭。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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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 00:28:0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一個星期過去,梁萱若依舊拿著手機發愣,看著永遠停留在同一個畫面的螢幕,心中升起千百個問號,樊嘉士既然不打給她,幹嘛還送她手機?

    這一個星期以來,她從剛開始的膽顫心跳、怕被周益強發現,到安心到失望,中間經歷過各種不同階段的情緒,最新的情緒是絕望,根本不認為樊嘉士會打電話給她。

    梁萱若就這麼出神地盯著手機,完全沒發現樊嘉士的車就停在對街,他不曉得已經在車內坐了多久,她的一舉一動,盡入他的眼簾。

    看來,他故意與她斷絕連絡的做法收到效果,此刻她臉上的表情焦躁不安充滿疑問,仿佛擔心他會從此和她失去連絡,整個人失魂落魄,好像丟掉了什麼東西一樣茫然。

    他希望她丟掉的是心,這樣他才更容易說服她。

    樊嘉士是個高明的獵人,一招“欲擒故縱”之計玩得出神入化,因為他的目標是讓她成為他的妻子,自然得小心行事。

    沒錯!他已經決定梁萱若就是他未來的新娘,說是未來,恐怕也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耽擱,他父親給他的時間相當有限,他必須在時限之前搞定一切,這其中包括梁萱若的心意,或許還包括她的未婚夫。

    樊嘉士同時很不高興地發現到,自己只要一想起周益強,胸口就會升起一把無名火,他明明什麼都不是,甚至連對手都稱不上,卻能夠激起他的怒氣,簡直莫名其妙。

    而更令樊嘉士不悅的,是三不五時飛來的蒼蠅,此刻它們就突然殺出來擋住他的去路,浪費他的時間。

    他親眼目睹幾個穿著輕鬆時髦的年輕男子,假藉向梁萱若買水果的名義跟她搭訕。

    “哈哈哈……”

    對街爆出年輕男子輕浮的大笑聲。

    幾個年輕男子不曉得說了些什麼,逗得她相當開心,她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得十分燦爛,看得樊嘉士的臉色瞬間往下沉,恨不得將那幾個年輕人統統趕走。

    他將這微妙的情緒,歸咎於他不喜歡浪費時間,對他來說,一分一秒都珍貴。

    這幾個年輕男子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追求梁萱若。

    梁萱若對於這類搭訕習以為常,也知道該怎麼應付。畢竟從她開始在街頭賣水果以來,幾乎天天碰到同樣的騷擾,早就見怪不怪。

    幾個年輕男子見她雖然滿臉笑意,卻很難說服,無論他們是邀請她去看電影或是喝咖啡都不為所動,跟她糾纏了一陣子以後便摸摸鼻子走人,沒再為難她。

    一票年輕男子走後,梁萱若大大松一口氣,心想賺錢真不容易,還得勉強自己跟不喜歡的人聊天、陪笑臉,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真想脫離這樣的生活。

    她正這麼想,不期然看見樊嘉士的座車就停在對街,他正推開車門,穿越大馬路朝她走來。

    梁萱若的心,頓時狂跳,體內竄過一股電流。她猜想,這或許就是戀愛的感覺,毋須言語,只要看到對方,胸口就會無可抑制地湧上一股甜蜜和顫抖,只要走錯一步,就會掉進無底深淵!

    “你看起來很驚慌。”是的,她已經對他產生戀愛的感覺!她的眼睛正散發出這個訊息,迷亂而恐懼,怕自己會愛上他。

    “沒有啊,我只是覺得很意外。”即使雙方都已經這麼清楚感受她內心的衝擊,梁萱若還是試圖逃避。

    “意外什麼?”他凝視她,不容許她逃離他精心布下的陷阱,發誓要將她一舉擒獲。

    “意外會在這裏遇見你。”她說。

    “真的嗎?”他知道她又嘗試跟他劃清界線,但他不會讓她這麼做,她也做不到。

    “當然是真的。”他不會看出她已經對他心動了吧?是的話,就太丟臉了。“我知道你是大忙人,我猜你一定是偶然路過這裏,看見我在這裏擺攤,才停下來跟我打招呼,對不對?”

    她用的方法千篇一律,都來偶遇那一套,一點創意也沒有。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我的確很忙,但我不是路過此地,而是專程來找你。”可笑的是他的回答也是老套,不過這也是事實就是。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他的回答讓梁萱若的心中又漏跳了半拍,但她還是試圖表現鎮定,盡可能不露出破綻。

    “跟我來就知道了。”他走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就要把她帶走。

    “去哪里?”她愣愣地看著樊嘉士,他的嘴角正掛著一抹神秘的微笑,看起來好性感。

    “去一個很棒的地方。”他掐緊她的手腕開始走向車子,梁萱若好奇之餘,不免驚慌。

    “等一下,我的推車!”

    “我會負責處理。”他老話一句,全交給他。

    梁萱若想起他上次負責處理的結果是引起周益強的嫉妒,不免擔心這次又和上回一樣,更何況,她都已決定要和他劃清界線,不宜再和他單獨相處。

    “樊先生,真的不用了。”她試著停下腳步,他卻拖著她一起往前行。“我還得做生意,無論你想帶我去哪里,都謝謝你的好意——”

    “你不必緊張,我不會傷害你。”她的一再拒絕讓他耐心全失,眼裏迸出冷光,看起來有點駭人。

    梁萱若嚇了一跳,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樊嘉士如此冰冷的眼神,但他絕對有理由生氣,畢竟他一直都對她很好,處處關心她、照顧她,她卻用這種態度回報他,難怪他不高興。

    “我沒有緊張。”她尷尬解釋。“我只是擔心攤子……”

    “你真正擔心的,其實是你未婚夫的反應吧!”他一語道破她的謊言,梁萱若的臉立刻脹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梁萱若困窘的表情說明他猜得一點都沒有錯,她確實說謊,為了周益強而欺騙他。

    樊嘉士不但沒有因為自己猜對答案而沾沾自喜,反而感到憤怒。

    他一向對自己充滿自信,無論在各方面。他的外表也許不是時下流行的花美男,但對大多數的女人來說,卻帶有一股致使的吸引力,女人對他無不趨之若鶩。他不否認他的家世背景占了一些便宜,但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真正吸引女人的還是他自己本身,據說他的身上散發出一股危險的氣息,路過的女人都會忍不住駐足,只為了多看他一眼。

    失去詩帆以後,他同時失去愛人的能力,只剩下冰冷的感情和火熱的軀殼。女人之于他從來只是洩欲的工具,從另一方面來說,他也是女人洩欲的工具,成人之間的遊戲就是如此,男歡女愛,誰也不欠誰。

    他不會動真情,也不會愛上任何女人。如果對方單身,那很好,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假使對方有男友,他也不在意,反正只是短暫肉體關係,很快就會結束。他既不會吃醋,也不會產生任何不悅的感覺,可他竟然對梁萱若如此在意周益強而感到不悅,甚至憤怒!

    “你放心,我會做得不留痕跡,你的未婚夫不會發現我們在一起。”這絕對是一個意外,而他並不特別喜歡這個意外,這會破壞他的計畫,得想辦法修正才行。

    “我們本來就沒有在一起,你不需要特別掩飾。”他諷刺的說法令她不安,只得對他勉強一笑,用言語強調他們之間的關係。

    這是她第幾次試圖跟他劃清界線了?他絕不允許。

    “不要太有自信。”他不想動怒,但天殺的!他真的由衷感到憤怒,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樊先生……”

    “上車。”

    她本來想問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卻被他推上林肯車的後座。

    樊嘉士隨即跟著坐上車,用力關上車門,將他的不滿都發洩在車門上。

    “我們要去哪里?”她怯怯地看著坐在對面的樊嘉士,他的臉色陰鬱,仿佛她做了什麼錯事般憤怒。

    “去吃飯。”他冷冷答道,還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不必了。”現在吃飯還太早。“我還是——”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想幫你慶祝生日。”

    樊嘉士短短一句話,足以讓時間凝固成永恆。

    她都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生活的重擔壓得她喘不過氣,根本沒時間、也沒心情過生日,就連周益強都不記得,而他竟然這麼費心,專程過來幫她過生日。

    這一刻,有太多感覺充斥在梁萱若的胸口,是感動也好,是驚喜也好,統統混合在一起凝聚成一股強大的力量。

    “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她的喉嚨被不斷湧上來的熱氣填滿,幾乎說不出話。

    “難道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嗎?”他反問她,跟她玩貓抓老鼠的遊戲。

    “今天是我的生日沒錯,但是你實在可以不必特別抽空為我過生日。”她承受不起他對她的好,因為她根本沒有東西可以回報他。

    “我心甘情願。”他的回答相當簡短,卻在梁萱若內心掀起一圈圈巨大的漣漪,好像她的靈魂也跟著他誠摯的眼神,捲進深不見底的海洋。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正快速失守,心怦怦地跳個不停。

    “在我們去餐廳之前,我們先去一個地方。”他可以感覺到梁萱若的情緒,已由原來的抗拒轉趨和緩,於是趁勝追擊。

    梁萱若睜大眼睛望著樊嘉士,無聲問他去處,樊嘉士只是點頭微笑,不給她答案,任由她胡亂猜測。

    直到林肯加長型房車在一棟看起來前衛卻又不失優雅的建築物前停下來,她還是沒弄懂他葫蘆裏頭賣什麼藥。

    老劉一停好車,立刻過來幫他們開門,樊嘉士示意梁萱若下車,自己也跟著下車,還沒走到門口,立刻有人出來招呼他們。

    “樊總裁,我們已經等您很久了,裏面請。”負責招呼他們的男人大約四十來歲,穿著時髦,理著小平頭,下巴還留著一撮鬍子,對樊嘉士又是鞠躬,又是噓寒問暖,態度極為諂媚。

    “我們進去吧!”樊嘉士對梁萱若微微一笑,她點點頭,內心相對不安,不曉得自己被帶到什麼地方。

    隨著玻璃門的開戶,答案揭曉,原來這是一家只做熟客的高級美容沙龍,只有非常頂級的客人,才能享受到他們的服務。

    梁萱若不明就裏的望著樊嘉士,只見他揚起嘴角,輕輕問:“你玩過改造遊戲嗎?”

    “改造遊戲?”什麼意思。

    樊嘉士對平頭男點點頭,平頭男立刻擊掌,幾位穿著制服的年輕女孩像變魔術一般出現,每個人朝她伸出一隻手,就要把梁萱若帶走。

    梁萱若無助地看向樊嘉士,他點點頭,要她放心把自己交給她們,絕對不會後悔。

    接下來兩個小時,梁萱若像只芭比娃娃任由一群美容師一會兒帶她去做臉,一會兒帶她去弄頭髮,還有人專職幫她保養手和腳,把她伺候得像個公主似的。

    最後,由一位主管級的美容師幫她化好妝,另一位同樣是主管級的美髮師,則是幫她的頭髮做最後定型和修飾,最最後才輪到平頭男登場,他顯然是這家高級美容沙龍的老闆兼總設計師,由他負責搭配服裝。

    平頭男幫她挑選一件湖綠色的斜肩長禮服,和一雙鑲滿碎鑽的銀色高跟鞋,既典雅時尚又不失端莊,是非常高明的組合搭配。

    “天啊,真是太美了。”平頭男對自己的成品十分滿意,看著鏡中的梁萱若頻頻尖叫,差一點就要打電話給他熟識的導演,跟他推薦梁萱若演電影。

    梁萱若看著鏡中的自己,不敢相信鏡中的人影,跟平常那個穿著廉價T恤的梁萱若是同一個人,兩者相差何止是天跟地?

    “我就知道你適合這個顏色。”湖水綠,不是人人都穿得起、穿得好看。“我打賭樊先生看見你這身打扮以後,一定會驚為天人。”

    平頭男興奮的拉起米白色的織花布幕,梁萱若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就被迫面對樊嘉士。

    “樊總裁,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幫她打扮好了,請您過目。”平頭男當梁萱若是件商品般展示,害她好尷尬。

    樊嘉士在外頭等了整整超過兩個鐘頭,已經開始不耐煩,不期然看見身著華服的梁萱若現身,倏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兩眼直直盯著她,整個人像被施了魔法一樣定住無法動彈。

    詩帆!

    他以為看見了吳詩帆,因為她曾經穿過一件類似款式的禮服,也是湖水色的。

    梁萱若已經夠尷尬,看見他突然僵住不動更是不安,好想把身上的衣服換掉。

    “樊先生?”她輕聲呼喚樊嘉士,他的眼神看起來好空洞。

    “很漂亮。”他勉強回神。“你應該經常這麼穿,廉價的衣服一點都不適合你。”

    梁萱若聞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起來之前他似乎也有過類似表情,當時她因為躲員警全身淋得濕透,他帶她回家給她換上一件黃色毛衣,他那個時候的反應就跟現在一模一樣。

    “對了,我上次跟你借的衣服,下次如果有機會再見面,我一定會記得還你——還有皮衣。”仔細回想,她好像不停跟他錯東西,真糗。

    “不急,以後再說。”他已經完全恢復原先的冷靜,看起來又像平常的樊嘉士。

    梁萱若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只得低頭笑一笑,掩飾尷尬。

    “生日快樂!”這個時候,樊嘉士突然走到她身後,從褲袋中拿出一條項煉為她戴上。

    梁萱若愣愣地看著胸前的紫紅色墜子,媲美鑽石的切工,使得整個墜子閃閃發亮,光從折射出來的光線,就能感受到它的貴氣。

    她愕然抬起頭,兩人的視線在鏡中相遇,樊嘉士的注視是如此深沉且帶有某一種含意,教梁萱若為之心動,也為之心慌。

    “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千萬別拿下來還我,這是你的誕生石,我希望你能得到應有的祝福。”他按住她的手,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

    應有的祝福。

    這句話使梁萱若紅了眼眶,從她三歲被送到孤兒院那一記得起,幸福就已經遺棄她。她沒有想到,自己能在最絕望的時候得到祝福,感動到整顆心都在發抖、都在痛。

    “謝謝你,那我就不客氣收下了。”她不知道項煉值多少錢,雖然他強調只是誕生石,但她知道一定價值不菲。

    “嗯。”他點點頭,很高興她不再拒絕他,天曉得他的耐心幾乎用盡。

    樊嘉士朝她伸出手,梁萱若愣了一下,將手放入他的大掌之中,任憑他掌握。

    樊嘉士帶著笑意將她的手收進胳臂之中,在平頭男的問候中走出這間高級美容沙龍。

    她不曉得這一場改造遊戲要花多少錢,但她猜一定很嚇人,有錢人的世界果然不同。

    只是餐前準備,他就能搞出這麼大的排場了,想當然耳晚餐也不會吝嗇,就算不包下餐廳,也是到私人俱樂部,絕不讓狗仔有探得個人隱私的機會。

    晚餐樊嘉士選擇吃法國料理,功能表上只列出菜名,沒列價錢。樊嘉士甚至看都不看菜單,直接召來主廚問今晚的菜色,主廚花了一些時間跟他解釋主菜的做法,他聽了以後眉頭微蹙,不是很滿意。

    “那就這樣吧!”他揮了揮手,主廚點頭致意而後離去。

    梁萱若再一次領教到有錢人的世界有多麼不一樣,一般小老百姓根本無法想像。

    今晚的料理,果然就如同樊嘉士預想中一樣——不夠出色,他家的廚師都做得比這位主廚好吃,下次記得換家餐廳。

    一整個晚上,梁萱若的神經都是緊繃的,一來是她不熟悉用餐環境,二來是樊嘉士就坐在她對面,緊盯她的一舉一動,讓她很難真正放鬆心情。

    為了掩飾緊張,她伸手想拿水喝,手卻被樊嘉士握住。

    “樊先生……”她嚇了一跳,手足無措的望著他。

    “叫我嘉士。”他說。

    他低沉的聲音仿佛有魔力似地讓梁萱若不由自主地點頭,樊嘉士露齒一笑,感覺越來越有希望。

    “這麼修長的手指,不該留下這麼多傷痕,你的日子真的過得太辛苦。”他撫摸她的柔荑,心疼留在上頭的印記,她的手原本可以更美。

    梁萱若沒想到他會有這個舉動,心很慌,也沒想到他的碰觸會帶給她這麼大的震撼,心更慌,只得想辦法抽出手,拿起水杯強裝鎮定。

    “樊先生有女朋友了嗎?”她的手一起在發抖,怎麼都鎮定不下來。

    樊嘉士靜靜打量了她一會兒,也拿起酒杯懶懶抗議:“我以為我們說好了叫我的名字。”

    梁萱若假裝沒聽到他的抗議,她太膽小了,承受不起他的一再挑逗,如果那是挑逗的話,她真的無力反擊,只能逃避。

    “不,我還沒有女朋友,還在找。”他低頭啜了一小口紅酒,幸好,酒還不錯。

    “但願你能很快找到理想中的伴侶。”她勉強自己祝福他,其實心很痛,但她什麼都不能做,只能把對他的愛意藏在心底。

    “我很快就會找到,相信我。”他僅以熱烈的注視回應她的祝福,教她喘不過氣。

    “我相信你能。”她勉強微笑。“謝謝你的招待,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阿強——”

    “還在等你,我知道,我會馬上送你回家。”他將杯中剩下的酒一口氣喝光,然後重重放下酒杯,推開椅子起身,再走到她身後幫她拉開椅子,紳士風度表露無遺。

    梁萱若對他笑一笑,覺得他很難懂,從他剛才重重放下酒杯的動作,看得出來他很生氣,可下一秒鐘他又對她微笑,好像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這不是錯覺,而是他真的很生氣,因為她明明就對他動心,卻又不敢握住他的手,只因為周益強像座大山橫亙在他們中間,讓他什麼都不能做。

    送梁萱若回家的路上,樊嘉士一直繃著臉,梁萱若根本不敢跟他說話。

    她已經換回原先的衣服,臉上的妝也卸得一乾二淨,頭髮用發帶綁成馬尾,看起來又像原來的梁萱若。

    原來,魔法真的會消失,灰姑娘一過了十二點,就會變回原來的灰姑娘,就如同她也會變回原來的梁萱若,沒有例外。

    林肯加長型房車在梁萱若住處的巷子口停下來,這回,夢是徹底結束了。

    她深吸一口氣,打開車門。

    “今天過得很愉快,謝謝你幫我過生日。”她對樊嘉士笑一笑。轉身就要下車。

    樊嘉士看起來像無所謂,卻在最後一刻攫住她的手臂,將她拉進懷中。

    “樊先生——”她驚訝地張開小嘴,剛好正中他的下懷,他用手支起她的下巴,低頭就給她一吻。

    梁萱若根本沒想到他會突然吻她,一時之間無法反應,只能任由他掠奪她的櫻唇。

    “生日快樂!”一吻既罷,他用大拇指輕撫她的下唇,嘴裏吐出滿意的氣息。

    梁萱若的臉立刻脹紅,伸手用力推開他,慌慌張張的下車。

    樊嘉士注視她慌亂奔跑的背景,幾乎仰頭大笑。

    跑吧!

    逃吧!

    他可愛的獵物。

    他有把握,她很快便會來到他身邊,在此之前,他會耐心等待。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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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 00:28: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喀喀!

    “我進去了,總裁。”陸超群捧著整疊公文進入樊嘉士的辦公室,一進門就瞧見樊嘉士蹙緊眉頭,一臉若有所思。

    陸超群看著平放在桌上的遺囑,心想這大概就是讓樊嘉士煩心的原因,眼看著期限一天一天逼近,他的婚禮到現在還沒有動靜,雖然已經有現成的新娘人選,但麻煩也不少,首先就得擺平周益強。

    “是不是有什麼問題,總裁?”陸超群將公文放在總裁辦公桌上,恭敬問道。

    “沒什麼。”說是這麼說,樊嘉士的口氣可沒有太好。“我只是在想,該不該除掉障礙?”

    陸超群以為樊嘉士是在對他下指令,要他擺平周益強,這對他來說輕而易舉,也早已想好方法,只是在等待適當時機行動。

    “總裁,我可以大膽問您一個問題嗎?”陸超群一直很想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剛好趁此機會印證。

    “什麼問題?”難得也有他想不透的事,樊嘉士挑眉。

    “梁小姐是否就是您心目中的新娘人選?”他要弄清楚,以免會錯意、做錯事。

    “我以為這是再清楚不過的事。”樊嘉士給了陸超群最直接的答案,陸超群點點頭,表示瞭解。

    “對不起,是我觀察得不夠仔細。”陸超群向樊嘉士道歉。

    “不,你只是需要再確認,因為你怕誤解我的意思。”樊嘉士非常瞭解他的秘書,也欣賞他的秘書。

    陸超群對樊嘉士敬個禮,感謝他的欣賞與瞭解,能遇見一個懂你的老闆並不容易。

    “但就我的觀察,梁小姐似乎還不知道您的企圖?”陸超群直言,樊嘉士並不怪罪他,這麼清楚的事不需要繞圈子。

    “現在還不知道。”樊嘉士挑眉。“但是我並不打算跟她捉一輩子迷藏,何況也沒有時間。”

    是啊!時間是最大的問題。距離他的三十歲生日,只剩下兩個半月,他必須在遺囑規定的期限內結婚,否則一切都會前功盡棄。

    “我明白了。”陸超群決定儘快幫樊嘉士排除障礙,搞定周益強。

    “醫院那邊有什麼消息嗎?”困擾樊嘉士的可不僅僅只是他父親出的難題,還有小光,他同樣憂心他的健康狀況。

    “沒有。”陸超群搖頭。

    “那就是好消息。”樊嘉士勾起一邊嘴角苦笑,心想莫非自己的好運用盡?等了這麼久都等不到相符的骨髓。

    “最近我好像都在跟時間賽跑。”他有感而發,多少有點諷刺自己的意味。

    陸超群聞言更加堅信自己沒有會錯意,樊嘉士確實在暗示他應該有所行動,他不能讓他的老闆失望才行。

    “如果你沒有別的指示,我想先出去了,還有許多重要的事待辦。”比如解決周益強。

    “你出去吧!”樊嘉士點頭,隨手拿起公文開始辦公。

    ***

    城市的另一頭,有著截然不同的面貌。

    在樊氏集團頂樓辦公的樊嘉士,為了建立夢想中的王國而奮鬥,在水果公司工作的小人物,卻只是為求三餐溫飽而忙碌。

    梁萱若一早就到水果公司補貨,比她更早到的是在水果公司工作的阿姨、大嬸們,她們有的負責分類,有的負責洗水果,手腳乾淨俐落。

    “這麼早就來了啊,小若?”長年在水果公司工作的阿姨,相當關心梁萱若,但同時也很喜歡在背後道人長短,梁萱若躲都躲不掉,只得陪笑打招呼。

    “是啊,張阿姨。”她低頭整理剛點好的貨,準備搬上推車。

    “哎呀,你脖子上掛的是什麼?閃閃發亮,好漂亮呢!是你未婚夫送的?”張阿姨眼尖,一瞄就瞄到梁萱若脖子上的項鏈。

    “不,是我一位朋友送的,說是為我慶祝生日。”梁萱若連忙把項鏈解下來隨手塞進外套口袋,尷尬的解釋。

    張阿姨看梁萱若的表情,怎麼看怎麼心虛,懷疑內情不單純。

    “你這位朋友真大方。”張阿姨諷刺梁萱若。“那條項鏈應該值不少錢,看樣子你交了一個有錢的朋友。”

    張阿姨話說得酸溜溜,明明沒有她的事,卻好像她是她婆婆似的管東管西,梁萱若也不想和張阿姨計較,只是趕快把水果放上推車,隨便排一排就趕快走人。

    她因為急著走,動作很大,一個彎腰項鏈不小心從外套口袋裏掉下來,她卻沒有發現,偏偏今天的生意又出奇的好,一直到午餐時間,她都沒能停下來喘口氣、喝口水,更別提檢查口袋,她壓根兒忘了項鏈的事。

    “謝謝光臨,請慢走。”一直到下午兩點鐘,梁萱若終於沒有那麼忙碌,這才想起項鏈還放在外套的口袋,連忙翻口袋找項鏈。

    咦,奇怪,項鏈呢?

    梁萱若左摸右摸把兩邊口袋都摸透了,仍是摸不到樊嘉士送給她的項鏈,於是趕快把外套脫下來,整件外套倒過來用力甩了幾下,仍是不見有任何東西落下。

    難道……不見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梁萱若開始緊張,跟著手忙腳亂起來,她把整件外套裏裏外外都翻過一遍,但是沒有就是沒有,無論她怎麼找,還是沒有。

    意識到她可能真的弄丟了樊嘉士送給她的項鏈,梁萱若全身的力氣盡失,心情沮喪不已。

    沒有人記得她的生日,連她自己都忘了,他卻費心為她慶生,還送了她一條石榴石項鏈當作生日禮物,她竟然粗心大意把它弄丟,簡直不可原諒。

    梁萱若沮喪到連生意都做不下去,一心只想趕快找回項鏈。她返家隨手將推車放在屋子後的空地,也不進門,便匆匆趕往水果公司,到處問人有沒有撿到那條項鏈?答案是沒有,沒有人拾獲那條項鏈,當時離她最近的張阿姨也說沒看到。

    她失魂落魄地離開水果公司,漫無目標的走在大馬路上,心裏想的都是樊嘉士,想他如果知道這件事會如何的失望。

    要不要打電話跟他道歉?

    回想起生日當晚樊嘉士突然吻她,梁萱若的雙頰自然而然變得臊熱,內心猶豫不已。

    她不能再見他,因為她沒有把握自己會不會失控,但她又不能不跟他道歉,就算不為他的心意,也為了那條項鏈,她必須跟他說對不起,因為她一時不小心弄丟了那麼貴重的東西。

    梁萱若從袋子中拿出手機,找到樊嘉士的手機號碼,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按下綠色的通話鍵。

    嘟~~嘟~~

    她沒有勇氣見樊嘉士,只好用電話跟他道歉,希望他能接受。

    叮叮叮叮……

    在樊氏集團總部的頂樓,樊嘉士一如以往埋頭苦幹,不期然聽見手機的鈴聲響起,他微微蹙起眉心,極端厭惡專注在工作時被打擾。

    他隨手拿起手機瞄了螢幕一眼,原本以為又是哪個上市公司的大老闆來電,不期然看見一個既熟悉也陌生的號碼,心狂跳一下。

    是她,她第一次打電話給他。

    儘管不願意承認,但此刻充滿他全身的感覺,就叫興奮。

    他悄悄做了一個深呼吸,也按下綠色的通話鍵。

    “喂?”

    他低沉的聲音透過話筒,像是潮水向梁萱若襲來,梁萱若第一時間就想掛電話,不敢聽他的聲音,卻又不能不聽他的聲音。

    “是我。”她足足過了好幾秒鐘,才出聲。

    “我知道是你。”他不會錯認她的手機號碼,更不會錯過她。

    “我、我打這通電話是為了跟你道歉。”她強迫自己的聲音不要發抖,想辦法讓自己冷靜。

    “跟我道歉?”樊嘉士眯眼,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把你送我的項鏈弄丟了,真的對不起。”她試著冷靜,但她只要一想到價值幾萬塊的石榴石項鏈就這樣不見,便覺得好愧疚,聲音忍不住發抖。

    “你先冷靜下來,不要急,沒事的。”他聽得出來她很沮喪,第一時間安慰她。

    “樊嘉士先生……”

    “你現在人在哪里?”他並進一步問她的所在地,梁萱若不敢答,因為她壓根兒不敢見他。

    “我只是要跟你說對不起,你這麼有心送我生日禮物,我卻把它弄丟了,真的很抱歉。”她不能再見他,現在不能,未來也不能,因為她已經有阿強,她不能動搖——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逃避是沒有用的。”就算看不見她的表情,樊嘉士仍然能夠通過手機掌握她的一舉一動,她痛苦的聲音已經洩露出她的情緒。

    梁萱若愣住,萬萬沒想到他已經看穿她,難道她的感情如此顯而易見,瞞都瞞不住?

    她慌亂地想掛上電話,樊嘉士卻早一步警告。

    “就算你現在掛上電話,我還是會找到你。”

    讓她錯愕不已。

    梁萱若不可置信地看著手機,懷疑他真的有這麼大本事,只憑一通電話就能找到她。

    但無論他是否真的有如此神通廣大,她都不敢再繼續和他說話,就怕心會動搖,她承擔不起這個後果。

    梁萱若匆匆切斷通話,線路這頭的樊嘉士只能聽見手機斷線的聲音,深知這個動作背後代表的意義。

    她想逃開他,門兒都沒有!她可能以為他的威脅只是空包彈,他會讓她明白誰才是真正發號施令的人!

    “馬上找出梁萱若的發話地點,找到後立刻向我彙報!”樊嘉士按下內線,要秘書立刻把梁萱若楸出來,發誓絕不讓她逃走。

    “梁萱若小姐嗎?”陸超群愣了一下。“我馬上通知機房,請您耐心等候。”

    陸超群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好秘書,一接到樊嘉士下的指令,馬上抓住方向辦理,一點都不浪費時間。

    擁有自己的電信公司,就有這個好處,可以充分掌握一切,梁萱若還以為只要掛斷電話,就可以完全逃離,殊不知道她逃到天涯海角,他都會找到她。

    因為,他已經決定她就是他的新娘。無論要使用何種手段,要付出多大代價,他都一定會讓梁萱若成為他的人,誰都別想阻攔他。

    “還沒查出來嗎?”他再按內線問秘書。

    “就快查出來了,請總裁再等兩分鐘。”陸超群回道。

    樊嘉士生氣地按掉內線,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這麼慢,他一天二十四小時還嫌不夠用,如今為了梁萱若一分鐘都等不下去,想來真夠諷刺。

    但他沒空多想,他太憤怒了,只想趕快知道梁萱若在哪里,只想抓住她。

    “總裁,查出來了。”

    就在他幾乎等不下去的時候,秘書開門進辦公室。

    “這是梁小姐最後的發話地點,她現在可能還在附近。”陸超群將寫有地址的紙條交給樊嘉士,樊嘉士稍稍瞄了紙條一眼,便起身。

    “通知老劉備車。”他要去抓人。

    “老劉已經在公司門口等您了。”陸超群早有安排。

    “很好。”樊嘉士隨手拿起西裝外套,推開椅子便往門口沖,他焦急的語氣和不顧一切的態度,讓陸超群更加確定自己沒有做錯。

    ***

    和樊嘉士通完電話以後,梁萱若繼續在街頭遊蕩。

    不能見他,不能見他,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見樊嘉士。

    梁萱若不斷告訴自己,她這麼做是對的,他們本來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就算他真的對她有意思,她都不能癡心妄想,都不可以作夢……

    嘎——

    緊急煞車引發的輪胎摩擦地聲忽地在她身邊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也嚇了她一跳。

    “樊嘉士……”從車子走出來的高大人影,更是將她的幻想化為實體,活生生出現在她的眼前。

    樊嘉士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板著一張臉,大步走向她。

    “上車。”他伸手攫住她的手腕,用力將她推進林肯車的後座。

    梁萱若像尊沒有靈魂的洋娃娃任由他擺佈,等到他坐到她身邊,用力關上車門她才回神。

    “你要帶我去哪里?”她沒有想到他真的能找到她,太不可思議。

    “到一個可以把話說清楚的地方。”他繃緊臉回道。

    結果,她再一次被帶到樊氏別墅。今天沒有下雨,大晴天讓她更容易看清他們之間的差距,那是比灰姑娘和王子更大的差別,她也從來沒有妄想要穿玻璃鞋。

    但是樊嘉士顯然要定了她這個灰姑娘,決定除了她以外,誰都不能穿上他準備好的玻璃鞋,就算她不願意,他也硬要為她套上。

    一如以往,他習慣在起居室解決事情,這是梁萱若第二次踏入這個房間,心情一樣緊張,並沒有因為熟悉環境而放鬆。

    “樊先生……”她深深吸一口氣,試著和他劃清界線。

    樊嘉士的表情一貫陰沉,眼神流露出蕭殺之氣。

    “我說過,叫我的名字。”他的口氣不容反抗,但她卻非反抗不可,總不能讓事情越變越糟。

    “樊嘉士先生,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裏?”這應該是他的私人城堡,一般人難以走進,可他卻屢屢為她敞開大門,令人不解。

    樊嘉士聞言雙眼緊盯著她,似在嘲笑,也似無奈,還有更多難以理解的訊息,全隱藏在他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裏。

    “捉迷藏遊戲要玩到什麼時候?”

    她以為他會解釋,沒想到他反而塞給她一個問句,讓梁萱若更加迷惑。

    “啊?”她愣住。

    “我換個方式問你好了,你為什麼打手機給我?”他朝她一步步走近,她直覺地往後退,一直退到背碰到牆壁,再沒有地方逃,只得鼓起勇氣面對他。

    “我只是想要跟你道歉,因為我一時的粗心大意,弄丟了項鏈——”

    “掉了就掉了,你不跟我說,我也不會發現,你又何必特地打電話告訴我這件事?”

    他的話讓梁萱若再一次愣住,當初她打手機給他的時候,並沒有考慮這麼多,只是單純想向他道歉。

    “你不知道原因對不對?”他右手抵在牆壁,帶給她很大壓迫感,她卻退無可退。

    她小嘴微張,錯愕的看著樊嘉士,一臉茫然。

    他伸出左手摟住她的腰,將她往懷裏帶,低頭告訴她答案。

    溫熱的櫻唇不期然被他冰冷的薄唇吞沒,梁萱若除了錯愕以外只能掙紮。

    她反抗的舉動惹惱了樊嘉士,只見他右手攫住她的手腕,左手更加圈緊她的纖腰,將她禁錮在他有力的擁抱之中,讓她無論如何都逃不了。

    沒有辦法,梁萱若只得把臉轉到另一邊,樊嘉士伸手抓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回來,加重手勁扳開她的嘴,低頭將舌頭深入她的芳腔,教她徹底領會男歡女愛的滋味。

    梁萱若從來沒被這樣吻過,心很慌,呼吸很亂,心跳很快。

    “這就是原因……”樊嘉士的呼吸幾乎跟她一樣亂,這也是他料想不到的。“因為你已經對我動心,你想聽見我的聲音,就像我想聽見你的,懂嗎?”

    她不懂的,或是她不願意承認的事實,經由他嘴裏說出來是那麼地震撼人心,也令人羞愧。

    原來她是那麼想見他,那麼強烈地思念他的聲音,所以她才會打手機給他,道歉只不過是藉口。

    “不可能,你誤會了。”她試著反駁自己的心情,反駁他的話。

    “我誤會什麼?你告訴我!”他緊緊掐住她的手腕,強迫她面對事實。

    梁萱若錯愕的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的眼睛沒瞎,我看得見你眼中的激情,也感覺得到你因為我的碰觸起的反應。”說完,他又低頭吻她,雙唇強力的吸吮和親匿的舌尖撩撥都是她從未經歷過的,她雖然盡力反抗,最後還是不免傾倒在他的懷裏。

    “你的未婚夫,也會像我這樣吻你嗎?”他突然很想知道周益強是如何吻她,不假思索便問出口。

    不期然提起周益強,羞愧感頓時占滿梁萱若全身,她試著掙脫他的鉗制,反被他抓得更緊。

    “你的未婚夫,也能帶給你同樣感受嗎?”他抬起她的下巴,不准她逃避問題,他一定要知道正確答案。

    梁萱若又羞有愧,一直想掙脫他的手臂,他索性用身體的重量,將她整個人壓上牆壁,低頭瘋狂吻她。

    他像個找到水源的沙漠旅人,不聽地吸吮她的櫻唇,不斷地將舌頭伸進她的芳腔汲取甘泉,極其挑逗欲取得共鳴。

    梁萱若被他逼得喘不過氣,又無路可逃,除了喘息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還能如何反應。

    她的櫻唇因為遭到他的蹂躪而變得豔紅,頭髮淩亂不堪,衣服變縐,胸口不斷起伏。

    這是一位被欲望折磨的女子所能表現出來最撩人的姿態,可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覺得不夠。

    “你愛你的未婚夫嗎?”他咬牙提出自己以為永遠不可能提出的問題。

    “什麼?”她不可思議地望著樊嘉士,不是很清楚他的意思。

    “你愛周益強嗎?”他進一步逼問,梁萱若除了張嘴以外只能發抖,因為她根本無法回答。

    長久以來,她就對這個問題感到疑惑,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對周益強懷抱著何種感情?是親情的成分大一些,還是愛情?她真的不知道。

    “你愛他嗎?”

    連續三個同樣的問句,問得她無力招架,內心滿是傷痕。

    “回答我!”他抓緊她的手,一定要聽到否定的答案,因為他只接受否定的答案,絕對不許她點頭。

    “我……”她不知道,為何要這樣苦苦逼她,強迫她聽內心的聲音?

    “我……不必你管!”她用力甩開他的手,趁他還來不及阻止前沖出起居室。

    樊嘉士看著她狂奔的背影,雙拳握緊,怎麼也止不住憤怒。

    他竟然這麼在意她的答案,他瘋了嗎?她愛不愛周益強,跟他的計畫一點關係也沒有,他根本不需要在意。

    儘管樊嘉士一再告訴自己放輕鬆,但他依然緊握拳頭,一直到許久以後還是無法鬆開。

    ***

    你愛你的未婚夫嗎?

    昨日樊嘉士的低吼聲在梁萱若的耳邊回蕩。將她從冥想的邊緣拉回來。

    她抬頭茫然看著往來的人群,一時間迷惑,不曉得自己在這裏幹什麼,努力回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正在做生意。

    你愛周益強嗎?回答我!

    她想起樊嘉士說這些話的表情,是如此憤怒,仿佛她要是敢點頭,就會萬劫不復。

    但他哪里知道,自己早已萬劫不復!

    梁萱若揚起一個哀傷的笑容,為周益強也為自己。她明明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阿強的舉動,心裏卻總覺得背叛他,因為樊嘉士,一切變得不一樣,一切變得好困難,她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對。

    她既不敢面對樊嘉士,也無法面對周益強,只好像個遊魂在街頭流浪,試圖為彷徨的心找到出口。

    “周益強先生有您的快遞。”

    另一方面,在家裏等候她歸來的周益強,門外倒是來了一位意外的訪客——快遞公司的送貨小弟。

    “我馬上來!”周益強拖著病體,勉強下床開門收快遞。

    “請在這裏簽上您的大名。”送快遞的小弟笑呵呵,相當有禮貌。周益強簽了回條,快遞小弟道謝以後快步走回貨車,繼續送貨。

    “奇怪,怎麼會有人寄東西給我?”周益強看著手上的黃色信封自言自語,信封裏頭似乎沒裝著多少東西,還挺輕的。

    他翻到信封背面,沒寫寄件人,正面也是空白一片,連寄件人的地址都沒有。

    周益強越想越覺得奇怪,乾脆撕開信封,將信封裏頭的東西全倒出來。

    正如他所猜想,信封內只裝了幾張相片,每一張相片,都指出一個沉重的事實——梁萱若果然背叛了他!

    為數不多的相片,全是梁萱若和樊嘉士的合影,他伸手撫摸她的臉頰,她癡癡望著他,即使只是透過相片,都可以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情愫。

    周益強簡直快瘋了!他本來就懷疑樊嘉士和梁萱若有染,如今這些相片只是更加證實他的想法沒有錯,他們兩人已經上床!

    “梁萱若,你這個下賤的女人!”周益強萬萬沒想到,他費了一輩子呵護的寶貝竟然真的背叛他,一時怒火攻心,咳起嗽來。

    “咳咳!”他咳到幾乎喘不過氣,只好用手扶住牆壁,以免自己支持不住倒下。

    他手中的相片因此而掉落一地,其中一張還染上血,但他卻無法蹲下來撿。

    “咳咳!”周益強越咳越急,越來越喘不過氣。“咳咳!咳咳!”咳到最後,他竟然咳出血!

    他不相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正質疑的當頭,喉嚨不斷湧上血腥味,逼迫他咳出更多的血。

    “咳咳!”他感覺自己就快喘不過氣,頭跟著昏沉,雙腳癱軟無力。

    砰!

    周益強終於支撐不住倒在地上,倒地時撞到旁邊的桌子,發出巨大聲響,引得住在隔壁的陳大嬸前來關注。

    “你沒事吧?阿強。”陳大嬸受梁萱若之托,只要一有空就會過來關心周益強的情形,是一位非常好的鄰居。

    “阿強,啊——”陳大嬸看見周益強倒在地上,滿嘴都是血,不禁放聲尖叫。

    “陳、陳大嬸……”周益強看了陳大嬸一眼,隨即昏了過去。

    陳大嬸簡直快嚇傻了,第一時間就想打電話給梁萱若,隨即又想起梁萱若沒有手機,無從聯絡起,只得轉而撥打一一九叫救護車。

    就在周益強被送往醫院急救之際,梁萱若卻一直拖延回家時間。她還沒有整理好心情,無法馬上面對周益強,事實上,她連自己都面對不了。

    她就這麼在街頭呆呆站立,也做不了生意,就只是茫然的瞪著往來的人群,直到夕陽西下,天邊的彩雲染紅了她的臉,她才強打起精神收攤回家。

    回家,曾經是她在辛勤工作一天之後最渴望的事情,如今她卻一想到要踏進家門心情就非常沉重。

    她將推車推到屋後的空地放好,然後繞回大門看著破舊的門板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終究是要面對,就算她逃得了一時,也不可能逃得了一輩子。

    她用力推開大門,用最開朗的語氣呼喊未婚夫的名字:“阿強,我回來了!”

    回應她的是空蕩蕩的屋子,她害怕面對的周益強已經被送到醫院,只是她並不知道。

    “阿強?”梁萱若四處找未婚夫,納悶他跑到哪里去了?這幾天他的狀況特別不好,好幾次都咳得死去活來,根本無法下床,更別提散心。

    她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但又想不出他會去哪里,這時候眼角不經意瞄到地上躺著幾張白色紙張和一個黃色信封,從紙張的大小判斷,很像是相片。

    她走過去蹲下身用手拾起其中一張白色紙張將它翻面,果然是相片,而且相片中的女主角還是她自己!

    梁萱若都呆了,因為相片中的男主角不是別人,正是樊嘉士,他正用手親密地撫摸著她的臉,曖昧的眼神任誰看了都會誤會。

    怎麼會……

    梁萱若不敢相信,自己和樊嘉士的互動會被拍下來,唯一想得到的就是八卦雜誌的狗仔拍的。

    她慌慌張張地把其他相片也撿起來,果然每一張都是差不多的畫面,其中一張甚至還染上了血。

    血……血?!

    梁萱若第一時間想到周益強,剛好陳大嬸瞧見空地的推車,知道她回來,急忙跑過來通知她周益強昏倒的消息。

    “阿強昏倒了?”聽見陳大嬸的話,梁萱若的臉色蒼白,感覺自己也快昏倒。

    “豈止昏倒,還吐了好多血。”陳大嬸回道。“但是你別擔心,我已經叫救護車將阿強送去醫院,本來第一時間就想通知你,但又聯絡不到你,我看你還是去辦一隻手機比較妥當,也比較方便聯絡。”

    住在這附近的都是窮人,但要窮到聯手機都辦不起的還真沒幾戶,梁萱若是其中的少數,想想處境也真令人同情。

    “我……我知道了,謝謝陳大嬸。”經陳大嬸這麼一說,梁萱若更羞愧了,她有手機,只是不敢讓大家知道,因為那支手機是樊嘉士給她的,算是……她和樊嘉士之間的秘密。

    “先別謝我了,趕快去醫院探望阿強,他現在一定在等你,快去!”陳大嬸提醒梁萱若,周益強還等著她照顧。

    梁萱若連忙收起思緒,再次跟陳大嬸道謝,然後趕去醫院。

    周益強仍然在加護病房觀察,尚未轉到普通病房,而且現在也不是可以探病的時間,她只得先跟醫生詢問病情。

    “周先生的情況很糟,你是不是沒有給他按時吃藥,也沒有按時做化療?”醫生提起周益強的病情時面色凝重,梁萱若一時之間難以回答,不知道怎麼跟醫生說他們根本負擔不起如此龐大的醫藥費。

    “無論如何,一定要讓周先生住院接受治療,就算周先生已經活不久,還是得讓他好好走完人生最後一段旅程。”醫生看得出來她有難言之隱,但還是善盡做醫生的義務給予忠告。

    “我知道,謝謝醫生。”她苦澀地跟醫生道謝,走回加護病房,隔著一層玻璃看著躺在床上的周益強,深深覺得對不起他。

    都是她的錯,如果她不要跟樊嘉士有所牽扯,阿強今天也不會變成這樣子。

    樊嘉士吻她的畫面暮地在她腦海浮現,對照躺在病床上的未婚夫,是如此荒謬而諷刺,梁萱若只想殺了自己。

    忽地,她想起那些相片和黃色信封袋,懷疑這一切都是樊嘉士搞的鬼,八卦雜誌的狗仔如果想藉機大撈一筆,也應該去找樊嘉士,沒必要把相片寄到家裏。

    ……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其中一定大有問題,最好的方法是當面求證。

    梁萱若從口袋中掏出手機,用發抖的手指按下撥號鍵,樊嘉士和秘書在討論公事,手機銀幕不期然顯現梁萱若的手機號碼,忍不住得意揚起嘴角。

    “喂?”他拿起手機按下通話鍵,梁萱若輕柔的聲音瞬間透過線路傳入他的耳朵。

    “我有事找你談,你能馬上見我嗎?”聲音聽起來有些抖而且壓抑。

    “我在公司。”怎麼搞的?“你可以來公司找我,或是我派司機過去接你?”

    “不必了,你只要告訴我怎麼走,我搭計程車過去。”她回道。

    樊嘉士於是簡單跟她說了一遍公司的地址,梁萱若只回了聲:“我馬上過去。”說完便掛上電話。

    樊嘉士對著嘟嘟作響的手機皺眉,不是很滿意她的態度。

    “是梁小姐打來的嗎?”陸超群一下子就猜出來電的人是梁萱若,只有她有本事讓總裁露出近乎喜悅的笑容。

    “沒錯。”樊嘉士將手機放在桌上,挑眉回道。“不知道什麼原因,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生氣,口氣不是太好。”

    “我想梁小姐之所以生氣是因為那些相片。”根據快遞小弟的回報,他的確已經把相片送到周益強手裏,這點可以確定。

    “相片?”樊嘉士聞言頓了一下,不解地望著陸超群。

    “我把相片寄給周益強了,她可能就是因為那些相片而來找你。”他相信那幾張相片一定造成了不小的風波,那也是他寄相片的目的。

    樊嘉士的身體因為陸超群的話變得僵硬,過來一會兒才長長地吐氣,怒聲道——

    “誰准許你自作主張?”自作聰明!

    “現在就是清除障礙的最好時機,我以為總裁會喜歡我這麼做。”陸超群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錯,他的所作所為都是以維護主子的權益為出發點,可從樊嘉士僵硬的表情看來,他似乎弄錯他的意思。

    “我不記得我有下這道指令。”他是說過清除障礙,但沒要他動周益強,他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是我解讀錯誤,請總裁懲處。”陸超群也不為自己辯解,立刻就認錯,樊嘉士冷笑。

    “比你優秀的助手多得是,不要以為我不敢開除你。”他是很傑出,但不是最傑出的,而他一向只吸收最優秀的人才。

    “是,總裁。”陸超群知道樊嘉士一向冷血無情,開除下屬毫不手軟,並不奢望自己能夠留下來。

    樊嘉士打量陸超群,他或許對他的話做了錯誤解讀,但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他對自己忠心耿耿。

    他對於忠心的部下,總是留給三分情面,這次就先放過他一馬,至於如何懲處,以後再議。

    “你先下班吧!”樊嘉士指示秘書,暫時不跟他計較。“不過在你下班之前,先去打聽周益強的下落,我相信經過相片的刺激以後,他一定被送往哪間醫院,否則梁萱若不會主動找我。”

    “我一打聽到周益強的下落,會馬上打手機通知您。”陸超群知道自己暫時躲掉被開除的命運,但是並未因此而放鬆,反而更加小心。

    “嗯。”樊嘉士點點頭,陸超群恭敬地跟他鞠躬以後退下,留下樊嘉士一個人在四十坪大辦公室獨自沉思。

    他靜靜地坐在位子上想事情,想著想著突然失笑。

    多虧他的好秘書,幫他省了不少麻煩,乾脆將計就計,請君入甕。

    就這麼辦吧!

    偌大的辦公室空曠得有如展場,但他一點也不寂寞,因為他的新娘正一步一步走向他,走向命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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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 00:28:4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已經見識過樊氏別墅的豪華遼闊,相較之下樊氏集團的總部大樓,並沒有樊氏別墅那麼令人印象深刻,但她還是不免嚇了一跳。

    直到踏進樊氏集團總部,梁萱若才知道自己鑄成大錯,她惹了不該惹的人,進入一個不該進入的世界,如今她只求能全身而退。

    “對不起,我叫梁萱若,與樊嘉士先生有約,可以為我通報嗎?”她直接走向櫃檯,接待小姐一聽見她的名字,立刻就帶她搭乘專屬電梯直達頂樓。

    “總裁就在裏面,請你進去。”櫃檯接待小姐一路陪著她上頂樓,並且非常禮貌為她開門。

    梁萱若看著黃銅色閃閃發光的門把,不免想起家中那個時常故障並且生銹的門把,心想竟連門把都懂得區分他們的不同。

    “謝謝你。”她勉強對櫃檯小姐笑一笑,櫃檯接待小姐回給她一個禮貌的笑容,而後搭電梯回到一樓大廳。

    梁萱若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伸手握住門把,用力推門進去。

    樊嘉士就站在玻璃窗前背對著她眺望遠處,單從背影可以看出他非凡的氣勢。

    當初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應該逃的。

    當初她應該假裝沒有看見他,根本不該看見他,如果她不曾看他,如果她曾經逃走,現在就不會如此痛苦。

    樊嘉士仿佛感覺得到她的情緒,在她曝露出最赤裸的感情時轉身,梁萱若飛快將臉撇向另一邊,只希望他沒發現她來不及收回的情愫。

    “你來了。”樊嘉士的聲音一如以往低沉充滿磁性,梁萱若的心情一如以往般激動。

    “對,我來了。”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回道。

    “你是來興師問罪的?”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經看見那些相片,那正好,省得還要費口舌解釋。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敢置信地望著樊嘉士,他看起來毫不愧疚。

    “你是指那些相片?”

    梁萱若點頭。

    “因為我高興,這個答案你還滿意嗎?”這並非樊嘉士的本意,但不曉得怎麼搞的話一出口就變了個樣,但他不後悔就是。

    “你怎麼能如此殘忍?”派人拍下那些相片,害她承受莫須有的罪名。“你怎麼能這樣對待阿強?我還以為你是個好人。”

    “我本來就是一個殘忍的人,是你自己對我有所誤解。”梁萱若提起周益強,讓樊嘉士不爽,口氣冰冷無比。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是個好人,也不稀罕當好人,至於周益強,這得怪他自己,誰要他擋了我的路。”他只是清除障礙。

    “你怎麼能這麼說?阿強有沒有惹你!”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劈裏啪啦破碎,怎麼也無法相信他和一再對她伸出援手的樊嘉士是同一個人。

    “不,他惹到我了。”他冷冷回道。“或者說,他有一樣東西是我想要的,但他一直不肯放手,我只好想辦法奪過來。”

    “阿強會有什麼東西是你想要的?”他那麼窮,窮到一無所有,根本什麼都沒有。

    “你,我想要你。”她錯了,周益強擁有一件絕世珍寶,極具有搶奪的價值。

    “你說什麼?”梁萱若第一時間沒聽懂,或者說她根本不想聽懂。

    “我想跟你結婚,這件事必須在近期內搞定。”

    所以他才命人拍下那些照片,原來他早有預謀。

    “你為什麼想要跟我結婚?”她漸漸懂他,並且覺得心碎,不想承認他竟是如此富於心機又殘忍的男人。

    他為什麼想要跟她結婚?這是好問題,連他都在問自己為什麼非她不可,他明明有很多選擇。

    樊嘉士凝視梁萱若,她和吳詩凡長得如此相像,也許這就是原因,也許這是他始終不願放棄的理由——他在追逐一個過去沒有完成的夢。

    梁萱若在等待他的答案,他緊繃著臉不肯給她答案,兩人就這麼僵持住。

    叮叮叮……

    樊嘉士的手機忽然間響起,他從褲袋裏掏出手機,直接按下通話鈕。

    “喂?”

    來電的人是陸超群,他已經打聽到周益強被送往哪間醫院,也大致瞭解周益強的狀況,結果對樊嘉士十分有利。

    “……我知道了,再保持連絡。”樊嘉士切斷通話,將手機放回褲袋之中,再度凝視梁萱若。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一直保持天使的姿態,可惜他終歸是惡魔。

    “剛剛我的秘書來電,說周益強已經送到普通病房,你隨時可以去看他。”既然是惡魔,就該做惡魔該做的事,從現在開始,他不會再妄想扮演天使。

    “阿強已經脫離險境?”感謝老天!

    “是啊,非常不幸。”他嘲諷地揚起一邊的嘴角。“不過他雖然已經轉到普通病房,但又能在醫院待多久?就我所知,你並沒有錢讓他住院接受治療不是嗎?再這麼下去,恐怕很快就會被趕出醫院。”

    他真的非常殘忍,一再提醒她目前的處境有多艱難,梁萱若除了難堪以外,真的不知道還能做出什麼反應。

    “我可以幫忙,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樊嘉士並不介意趁人之危,對他來說,只要能夠得到她,無論什麼手段他都樂意使用。

    “你是說……”

    “跟我結婚。”他斬釘截鐵說道,“你不必害怕,這是一樁契約婚姻,為期三年,三年的時間一到,你就可以脫身,而我也可以得到我想要的。”皆大歡喜。

    “我不懂……”為什麼是契約婚姻……

    “你不需要懂。”他冷冷打斷她。“如果你願意答應我的條件,我保證會給周益強最好的照顧。”

    依他的財力,她相信他一定能夠做到,但她就是……

    “我給你半天的時間考慮,等你想清楚了以後再回答我。”他像做生意一樣,口氣冰冷且堅決。

    梁萱若無法接受自己竟成了商品,他要踐踏她的自尊到什麼時候?

    “你走吧,我還有工作要做。”他最後甚至對她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徹底踐踏她的自尊。

    梁萱若像具破碎的洋娃娃,毫無知覺地走出樊嘉士的辦公室,感覺靈魂都被抽空。

    樊嘉士在她離去之後,拿起公文批示,越看心越煩。

    “可惡!”他用力合上檔案,感覺前所未有的心煩。

    他早已決定當惡魔,只是為什麼他還有罪惡感?好像他的心也跟著被撕碎。

    ***

    看著病床上的周益強,梁萱若的內心無比煎熬,他的嘴唇毫無血色,臉色比電影中的僵屍還要蒼白,雖然她知道這不是她的責任,但她還是覺得自己難辭其咎,若不是因為她和樊嘉士扯上關係,事情也不會變得如此。

    “梁小姐,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就在她自責的時候,護士長突然推門進來,梁萱若連忙站起來,走向護士長。

    護士長示意到外頭說,免得吵到周益強,梁萱若只得跟著護士長到走廊,只見護士長一臉為難的看著她,猶豫了一會兒開口。

    “梁小姐,你有打算讓周先生住院嗎?”護士長從陳大嬸那兒聽說了她的處境,但站在醫院的立場又不得不提,因此顯得左右為難。

    “我……”梁萱若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自己也很茫然。

    “如果你要讓周先生住院,請馬上辦理住院手續,無法讓周先生住院的話,也請你儘快付清醫藥費辦理出院。”護士長善盡職責,感覺有些冷酷,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

    “請給我一些時間考慮,無論是住院,我都會儘快辦理手續。”梁萱若拜託護士長,護士長猶豫了好一會兒,點頭答應。

    “好吧!”護士長看她一臉疲憊,也很同情她,於是同意再多給些時間。

    “謝謝。”梁萱若跟護士長道謝之後,回到病房。由於是臨時插隊,醫院只剩下昂貴的單人房,一天要好幾千塊,她雖然負擔不起,但為了周益強也只得硬著頭皮先讓他住下再說,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想辦法。

    坦白說,她能想什麼辦法,連她自己都覺得茫然。

    龐大的醫藥費不是開玩笑的,如果再加上住院需要的費用,她簡直無法想像。可是她又無法放著周益強不管,因為他是為了她才病倒,她怎能忘恩負義?

    她坐在病床旁的椅子凝視周益強,腦海浮現出小時候他們在孤兒院,他為了別的小朋友搶走她的餅乾,跟對方打架,被打得鼻青臉腫,最後終於幫她搶回餅乾的往事。

    “哪,給你。”

    她永遠記得那時他臉上的笑容。

    梁萱若的眼淚隨著兒時的回憶,從眼角緩緩流下,滴在白色的棉被上無聲無息。

    這次,輪到我保護你了,阿強。

    她發誓。

    就算她必須出賣自己,她也不能讓他受苦,因為這是她欠他的。

    梁萱若決定接受樊嘉士提出來的條件,雖然還無法確定條件的內容,但無論樊嘉士要她做什麼她都會照做,只要他能夠給阿強最好的照顧,要她出賣靈魂都可以。

    “……唔。”病床上的周益強,昏迷了許久終於清醒,梁萱若連忙檫幹眼淚,站起來趨前關心。

    “阿強,你醒了。”她的聲音一如以往溫柔,聽在周益強的耳裏卻已經不一樣。

    “走開,你這個不要臉的婊子!”周益強揮手不許她靠近,又開始咳嗽。

    “咳咳!”

    “阿強,你不要緊吧?”她伸手猛拍他的背。“你不要太激動,當心又咳出血來——”

    “別用你髒手碰我,你根本巴不得我死掉!”他拍掉她的手,情緒越來越激動。

    “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梁萱若委屈地搖頭,眼淚又掉下來,周益強不憐惜就算了,反而罵得更凶。

    “你嘴上不說,其實心裏每天都在詛咒我。”周益強啐道,“我不會再相信你的話,你只會騙我!”

    “我沒有騙你!”她也是受害人,聽她解釋——

    “你敢說你沒有對樊嘉士動心?”周益強比想像中更瞭解梁萱若,不容她狡辯。

    梁萱若聽見這句話呆住,再也無法辯解。

    “你還想騙我!”該死的婊子。“從你的眼神,就看得出你已經背叛我對你的愛情,你這個虛偽又不要臉的女人,還想瞞我嗎——咳咳!”

    周益強一下子說太多話咳嗽不止,值班護士聽見病房傳出爭吵,連忙趕過來,一推開門就看見周益強在咳嗽。

    “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又咳出血來?”值班護士走到床邊為周益強做一些止咳的緊急治療,一邊按鈴呼叫其他護士來幫忙。

    “我……”梁萱若不知道如何解釋,周益強毫不理性的咆哮倒是幫了她的忙。

    “我不要再看到你,你滾,馬上給我滾——咳咳!”周益強才罵了幾句又開始狂咳,護士只好請梁萱若先出去。

    “周先生的情緒太激動了,再這樣下去很危險,請你先離開,免得又刺激他。”

    護士趕人,梁萱若為了不使周益強的病情惡化,只得離開醫院。

    她茫然地走在街頭,耳邊不斷響起周益強說過的話。

    你已經背叛我對你的愛情,你這個虛偽又不要臉的女人!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那麼令她心痛卻又無力反駁。

    豆大的淚珠,在她內心堆積成了海,從她的眼角溢出,模糊她的視線。

    梁萱若知道周益強的話是對的,她辜負周益強對她的一片深情,愛上樊嘉士,她是個有罪的女人,應該千刀萬剮,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她覺得好累,不只因為生活疲累,更因為她的心,如果她的心能分為兩半該有多好,一半跳動,一半靜止。跳動的是她對愛情的奢望,靜止的是她對周益強的感情,就算只是感激,她也希望能夠延續下去,不教他受傷。

    她的世界,因為樊嘉士的出現而變得混亂,再也無法平靜。

    梁萱若像一個遊魂在街上行走,四周皆是往來人潮彼此談笑風生,她卻聽不進任何聲音,只聽得到周益強憤怒的咆哮。

    你背叛了我對你的愛情,你背叛了我!

    沒錯,她是個該受譴責的女人,為什麼上帝不懲罰她,偏偏是阿強受罪?

    她的胸口被罪惡感占滿,沒有注意到樊嘉士就站在前方,直到她的臉碰到他的肩膀,她才意識到自己撞到人。

    她抬頭跟對方道歉,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先愣住。

    “你在看哪里?”樊嘉士皺眉打量梁萱若,她看起來失魂落魄,心思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走路的時候,就該好好走路,你這種走路方式,會給旁人帶來困擾。”

    他說話的口氣,仿佛她是他的部屬,自大得可憎。

    梁萱若仰望樊嘉士,不明白自己過去怎麼會認為他是好人?他根本是個惡魔!

    “考慮清楚了嗎?”樊嘉士根本不在乎她的想法,他只在乎自己能不能達成目的。“半天的期限已到,我來聽你的答案。”

    他不在乎他的冷漠會不會傷害她,不在乎她的心會不會因此而化為千萬碎片,他只在乎自己,和那該死的目的。

    突然間,梁萱若的胸口湧上一股怒氣,再也無法忍受。

    “你怎麼能如此殘忍?”她挫折到掄起拳頭拼命捶他的胸膛,淚流滿面。“難道你不知道我現在很難過?”一下,兩下,每一下都是控訴。

    樊嘉士靜靜讓她捶他的胸膛發洩怒氣,意外的發現她的力氣雖小,卻在他的胸口留下巨大的傷口,讓他像中槍一樣難受。

    “夠了!”他抓住她的手,不許她繼續放肆。“你只有這一次任性的機會,下次千萬別再這麼做。”

    他輕輕鬆松便把她的手壓回她身體兩側,就算她再怎麼使力,也別想傷到他一根手指,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差距。

    “你的答案呢?”他既冷血又無情,就算她的眼淚流盡,他的決心也不會有任何鬆動。

    答案早已存在梁萱若心中,只是她不甘心,遲遲不願點頭。

    樊嘉士眯眼打量她倔強的小臉,認識她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露出這麼頑固的表情,這是否代表她情願犧牲周益強,也要保全她的自尊?

    “我——我答應和你結婚。”只是就算她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她終究還是敗給命運。

    “……你真偉大,周益強一定會很感激你。”她的答案讓他既放心又失望,他還以為她會選擇保留自尊,看來他是高估她了。

    樊嘉士可以感覺到胸口的傷口正在漸漸擴大,總有一天,會完全吞噬他的心,只留下恐慌。

    ***

    “這是離婚協議書,日期訂在三年之後,請您過目。”

    一旦梁萱若答應和樊嘉士結婚,緊跟著來的就是繁複的契約。

    基於隱密性以及方便性,所有的檔簽署以及相關細節,都在樊氏別墅的起居室內進行,由樊嘉士的律師做見證。

    梁萱若接過律師遞過來的離婚協議書,上頭清楚標示離婚日期,就訂在三年後的今天。

    離婚協議書需要的兩名證人,他都已經找齊並且簽名蓋好章。至於她在這場婚姻中所能得到的金錢補償以及權利和義務,則是另訂婚前協議書,並且交由律師宣讀。

    “依照協議,您和樊嘉士先生的婚姻為期三年,在婚姻關係中,如果您有為樊家生下子嗣,可以得到樊氏集團百分之二的股份和一千萬現金,以及一棟位於臺北精華區的公寓。如果無法生下子嗣,在婚姻關係期滿以後,仍然可以獲得一千萬現金以及公寓,這是協議書的大概內容,請您過目確認沒問題以後簽名——”

    “等一下!”梁萱若打斷律師機械化的宣讀,表情尷尬不已。

    “請問您對於協議書的內容有什麼問題嗎,梁小姐?”律師不明就裏的看著梁萱若,滿臉疑問。

    “呃,我……”她轉向樊嘉士,無聲向他求救,樊嘉士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張律師,請你先在外面稍候,梁小姐恐怕有話要跟我私下談。”樊嘉士盯著她臉上的紅暈,大致明白她有什麼疑問。

    律師從沙發起身朝樊嘉士點頭致意,旋即離開起居室。

    “說吧,有什麼問題?”律師離開以後,樊嘉士轉向梁萱若問道。

    “我以為這只是一場交易。”梁萱若僵硬地看著樊嘉士,一臉不自然。

    “我沒說這不是一場交易。”他揚眉,語氣嘲諷無比,似乎對於她的疑問很不滿意。

    “可是交易的內容跟我想像中不同——”

    “哪個地方不同?”樊嘉士皺眉打斷她。“因為我要求上床?”

    梁萱若聞言臉頰又泛起紅暈,頓時說不出話。

    “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他的臉色陰鬱,明顯不高興。“雖然是契約,但這並不是一場有名無實的婚姻,你最好也別往這方面想。”

    “但是我以為你只要在三十歲以前結婚,就能得到遺產,所以不一定要有婚姻之實。”她大概瞭解了一下他為何急著結婚的理由,說到底她只是一顆棋子,利用完就可以丟掉,而她相信他也會毫不留戀地丟棄她。

    “沒錯。”他嘲諷的揚起嘴角。“但是我恰巧對你充滿欲望,我並不打算忽視我的欲望,所以這註定是一場貨真價實的婚姻。”

    樊嘉士的話說得很白,就是他要她,各方面皆不放棄。

    “為什麼是我?”梁萱若不否認他的話對她起了一定程度的煽情作用,但她同時還有更多疑問。

    “以你的條件,要找到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易如反掌,沒有必要為了跟我結婚耍手段。”她反覆思考過很多次,仍是找不到原因,只好跟他要求解答。

    “想嫁給我的女人的確不少,其中不乏豪門千金,但我就是要你!”他不否認他有很多選擇,但他沒有必要跟她解釋,他也不想解釋。

    梁萱若的小嘴微張,不明白他對她何以如此執著,根本毫無理由。

    樊嘉士起身朝她走過去,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來,低頭吻她。

    梁萱若雙手抵住他的胸膛,用力掙紮把臉轉向另一邊,被他的大手抓住下巴,粗暴的轉回來。

    “你沒有資格逃避我!”他的口氣跟他的的舉止一樣粗暴。“從現在開始,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放開我,我不屬於任何人!”她盡全力抵抗。“我還沒有同意簽協議書!”

    “但你會簽,不是嗎?”他輕蔑的語氣讓她停止掙紮,錯愕地看著他。

    “還是應該說,你沒有選擇?”他笑得好殘忍。“因為你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親愛的未婚夫,在你面前痛苦的死去,怎麼說都會給他最好的照顧,對不對?”

    樊嘉士提醒梁萱若,她沒有耍性子的空間,周益強的生命還掌握在她手上,除非她想讓他毫無尊嚴的離開人世。

    她唯一的選擇就是犧牲自己的尊嚴,讓周益強盡可能不遭受痛苦走完人生旅程,這也是她欠他的。

    只是……

    “你沒有心嗎?”她不懂。“你怎麼能這麼殘忍無情?”

    “對,我沒有心。”樊嘉士聞言臉頰抽搐,仿佛被她擊中要害,表情痛苦不堪。

    “我的心早在十年前就死了。”現在的他只依靠野心而活,為了他的野心,他絕不能失去樊氏集團的經營權。

    這是梁萱若第一次看見樊嘉士這種表情,充滿了痛苦與悔恨,因為他的無力挽回而顯得無助,而顯得驚慌。

    仿佛是要懲罰她似的,樊嘉士用手抓住她的下巴又想低頭吻她,梁萱若一樣避開。

    “在我還沒有同意簽協議書之前,你沒有權利這麼做!”她有她的尊嚴,不容許他隨意踐踏。

    “那就該死地趕緊簽下你的名字!”他鬆開她,冷聲道。“律師還在外面等待結果,我不想讓他等太久。”時間就是金錢,他沒有閒工夫空等。

    梁萱若看著他丟過來的離婚協議書及婚前協議書——即她的賣身契,洋洋灑灑的文字把她三年後的去處寫得極清楚,坦白說,他開給她的條件並不差,只要她在他身邊待滿三年,她至少可以得到一千萬以及一棟房子,如果再加上樊嘉士本身,那簡直是女人的夢想。

    她用發抖的手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協議書,曾經她也有過夢想,但已經被現實消耗殆盡,她甚至懷疑,就算現在樊嘉士再碰她,她也不會心動。

    梁萱若接過樊嘉士遞給她的筆,在協議書上簽上名字,因為一式協議書就必須簽好幾份,讓她覺得好像永遠簽不完。

    好不容易,她簽完了所有協議書,樊嘉士僅是冰冷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召律師進來將協議書拿走。

    “等我整理完畢,會為您送一份過來。”律師的態度就和他的當事人一樣冷冰冰,感覺不到絲毫溫暖。

    梁萱若尷尬的點點頭,感覺自己像是一件商品,被出價最高的人買走,心裏充滿了揮之不去的屈辱感。

    “那麼,我先告辭。”律師將協議書收進黑色公事包,向樊嘉士點了一下頭以後離開樊氏別墅。

    “我也要走了……”

    “想去哪里?”

    梁萱若本來也想跟著律師離開,卻被樊嘉士攔下來。

    “回家——”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樊氏集團的總裁夫人,不准再回到那間破房子,以後你就住在這裏。”樊嘉士決心切斷她跟過去的聯繫,什麼東西都不留給她。

    “可是我的衣服——”

    “那些破布不要也罷,我會重新再買過。”他直視梁萱若,眼神跟冰一樣冷。“有關那間破屋子的所有一切必須全部丟棄,我不許你再回到那破屋子。”

    他說過要她的一切屬於他,就真的把她當所有物,只因為她和他簽訂契約,他就以為可以對她為所欲為?

    “你不能奪走我在那間屋子的回憶。”她或許真的奈何不了他,卻不會把她的心交出去,她發誓。

    “試試看。”他殘忍的微笑,不認為她能堅持到底,因為對手是他。

    曾經,她以為她遇見了天使,事實證明他只是一個失心的惡魔,連人類最基本的情感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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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是夜,又飄起下雨。

    梁萱若倚著落地窗而站,看著雨滴像蝸牛一樣樊附在透明的玻璃上,好想問這些雨滴是否和她一樣找不到路回家,是否也跟她一樣迷失?

    她用手心撫摸雨滴,但隔著一層玻璃的雨滴無法給她答案,只能順著玻璃慢慢地往下墜,一如她的心情。

    她被迫留在樊氏別墅,因為她已經把自己未來三年人生,陷在一個名為“樊氏集團總裁夫人”的框框裏,而這個頭銜意味著不自由,意味著要受到支配。

    想到這裏,梁萱若不由得揚起一個悲傷的笑容,樊嘉士或許可以強迫改變她的外在,但她的內心永遠是梁萱若,無論她身在何處,她永遠是她。

    她低頭看著身上的絲質睡衣,高級的蠶絲製品,有著不同於廉價品的柔細觸感。樊嘉士不許她保留任何和過去有關的物品,短短一個下午,他已經將整面牆的衣櫥填滿,多出來的東西,還放到隔壁的更衣間去,林林總總各類服飾和配件,像極了一間小型百貨公司,而且據說他已經命令百貨公司的業務員定期做更換,只要一換季,她衣櫥裏的衣服就跟著大搬風,務必讓她跟上流行.

    走在時代的尖端,這是所有年輕女孩的夢想,在她還沒有遇見樊嘉士之前,她也偷偷作過同樣的夢。如今夢想實現,她的內心卻沒有任何喜悅,才發現自己過去的想法有多膚淺,人的價值並非取決於外表,而是內心。

    雨不停地落下,原本附著於玻璃窗上的小蝸牛被更大的雨滴取代,終於變成稀疏的水簾。

    她抬起手,再次想碰觸玻璃窗外的雨滴,渴望它們擁有的自由。

    砰!

    這個時候,房間的門被用力打開。

    她轉身看向門口,樊嘉士高大的身影,在走廊燈光的照耀下,放大數倍讓人喘不過氣,背著光的臉龐,只看見瞳孔的反光,是那麼銳利且炯炯有神,帶給她很大的壓迫感。

    她屏著呼吸,看著他朝她一步一步走近,眼睛射出難以理解的光芒。

    “你睡錯房間了。”他伸手一把抄起她,將她打橫抱在胸前,眼神明白的說出他的想法。

    他想和她上床,就在此時,就在此刻!

    “我們還沒結婚!”梁萱若緊張地仰望著樊嘉士的側臉,如刀鑿出來的五官透露出決心。

    他聞言嘲諷地看了她一眼,理都不理她,直接把她抱進他的臥室。

    “樊嘉士——”

    砰!

    他像是要懲罰她連名帶姓叫他似地將她丟到床上,柔軟的床鋪雖然不至於傷害到她的身體,但他的眼神更教她害怕,他似乎非常不悅。

    “我們還沒有結婚,你不可以——”

    “有完沒完?”他冷冷打斷她。“你和周益強還不是沒結婚就同居,別告訴我你們還沒有上床。”

    他受夠了她裝聖潔,如果她想說服他放過她,找別的理由,別耍這種低能的手段,他不買賬。

    樊嘉士萬萬沒想到,他竟在無意中猜中了事實——梁萱若確實還沒有和周益強發生關係。

    不是周益強不想嘗試,而是梁萱若下意識排斥與他親熱的想法,用盡各種藉口拖延。而周益強因為太愛她,處處尊重她,就算很想和她發展更親密的關係,也不會強迫她。

    之後他因為生病,連下床都變得困難,更不敢對她提出要求,因此外人看他們同居好幾年,以為他們一定早就上床,其實梁萱若一直保持清白之身,到現在還是處女。

    也許是自尊心作崇,也許是她不想加深樊嘉士的優越感,梁萱若選擇以沉默抵抗,讓樊嘉士誤以為她早就是周益強的人。

    他在期待什麼呢?

    看著梁萱若柔美的臉龐,樊嘉士自嘲。

    早在他得知她有未婚夫的那一刻起,他就有心理準備她已非完璧之身,如今只是驗證他的想法,他有什麼好失望的?

    只是,他真的非常失望,這股失望轉換成憤怒,變成傷害她的力量。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壓進床褥,上等的席夢思名床因此而塌陷。

    樊嘉士低頭親吻她的嘴唇,攻勢猛烈淩厲,梁萱若拼命掙紮,不想讓他太得意,他已經擁有太多。

    這幾乎是每回必定上演的戲碼,樊嘉士不耐煩地用手抓住她的下巴,不讓她逃避。

    “既然要賣身,就賣得心甘情願,不要老是跟我玩這種無聊的遊戲。”一、兩次可以,太多隻會惹人厭,他已經開始不耐煩。

    他攻擊的力道,總是掌握得那麼準確,每一次都教她痛得想哭。

    “就算你能得到我的身體,我也不會把心交給你。”她信誓旦旦自己絕對會守住最後底線,聽在他耳裏就像笑話。

    “就算你想把心交給我,我也不要。”他殘忍地回道,根本不把她的聲明當回事。

    “我只想要你的身體,和你肚子裏的孩子。”他下手絕不手軟,不但打擊她的自尊,連帶提醒梁萱若她自己也沒有好多少,為了周益強她不但賣掉自己,甚至犧牲可能到來的小生命。

    “那就讓我們祈禱,我懷不了孕。”她學他殘忍,一方面她也真的不希望懷小baby,因為這並不是一場正常的婚姻,三年後他們註定要離婚,何必徒留遺憾。

    她虛張聲勢的殘忍,竟也成功激起樊嘉士的怒氣,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眼睛在冒火,因為她的話而怒不可遏。

    “我倒是沒有你的信心。”他挑眉,表情看起來無比高傲。“因為,我想要的東西一定會弄到手,你就是最好的例子!”

    從頭到尾,樊嘉士就不願意留給她自尊,即使在最親密的時刻,都要用話羞辱她。

    “我恨你!”可悲的是她只能以言語反擊,力道異常薄弱。

    “我知道你恨我。”他笑一笑。“但是你知道嗎?我根本不在乎!”

    是啊!只有當一個人在乎對方的時候,才會被對方所傷。他壓根兒就把她當成是可以買賣的商品,怎麼會在乎她的感受?更別提她對他的看法,對他一點都不重要。

    既然言語傷不了他,梁萱若只能以眼神表達內心的憤怒。

    “你在瞪我嗎,樊太太?”她微弱的反擊只讓他覺得好笑,語氣連帶變得尖酸刻薄。

    “別這麼叫我!”她一點都不想冠上這個頭銜。“我們還沒有結婚!”

    “又做這種無聊的掙紮。”他冷笑。“既然你這麼不滿意現狀,我們就來點新鮮的吧!”

    他動手剝她的睡袍,想做什麼一目了然。梁萱若又開始掙紮,這回樊嘉士早有準備,輕輕鬆松就用左手攫住梁萱若兩隻手腕,將它們固定在她的頭頂上。

    “這樣好多了。”他揚起一邊嘴角微微一笑,模樣既迷人又瀟灑,任何女人看了都會臉紅心跳為之著迷。

    梁萱若將臉轉向一邊不看他,沒忘記她自己才剛發過誓,絕對不對他動情。

    樊嘉士覺得很有趣,她明明就不是一個堅強的女人,卻硬要裝倔強,難道她不知道那會顯得很可笑嗎?

    他臉色一沉,用右手抓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回來面向他,樊嘉士的手勁是如此重,梁萱若的下巴被抓疼了,痛得直喘氣。

    “看來,我得做些什麼讓你記住我才行。”他從她的眼中看到克制、看到故意遺忘,這讓他很不爽。

    樊嘉士低頭吸吮她的玉頸,盡全力在她細長潔白的頸側,留下難以抹滅的印記。梁萱若痛得叫出聲,不明白他為何要如此做,他就這麼喜歡虐待她嗎?

    他也許是在虐待她,也許不是,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過去樊嘉士最討厭在女人身上種草莓,看不起所謂的“愛的印記”,如今他卻在做相同的事,真的是很可笑。

    因為可笑,所以更教他生氣,下手更不留情。

    他順著她的玉頸往下吻,在鎖骨兩邊留下更明顯的印記,梁萱若沒有經驗,不知道到了明天這些教她痛得吸氣的吮吻會變得很明顯,只是覺得相較之下親嘴還好些,至少比較不會那麼痛。

    樊嘉士的手指,展現了魔術師般的技巧,轉眼將她的睡衣褪至胸線下方,她堅挺豐滿的酥胸,頓時曝露在他眼前。

    梁萱若必須盡全力忍住才沒有伸手護住自己的酥胸,她既然選擇沉默,就一定會沉默到底,不會露出破綻。

    她隱瞞得很好,甚至在樊嘉士用雙手捧起她的酥胸時,她都沒吭一聲。她命令自己不能驚慌,然而當他低頭用舌頭舔弄她胸前的蓓蕾時,她還是忍不住畏縮,引來樊嘉士關注。

    他抬起頭嘲弄地望了梁萱若一眼,以為她是興奮,其實是害怕,但她卻說不出口,也不能說。

    既然她沒有意見,樊嘉士繼續吸吮她的蓓蕾,為她的羞澀粉紅深深為之著迷,她有他見過最美的乳暈,有如櫻花綻放一樣美麗。

    這是第一次有男人這麼碰她,梁萱若在害羞之餘,身體深處也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她不知道這感覺全反應在她微張的小嘴上,樊嘉士是這方面的老手,一看就知道她的防衛已經開始鬆懈。

    他故意用手搓揉她的酥胸,使它們變得脆弱敏感又異常堅挺。

    隨著他的長指輕揉細撚她粉紅色的蓓蕾,身體深處那股異樣的感覺,慢慢竄升,皮膚漸漸變得躁熱。

    “你的身體變得好燙,是興奮嗎?”樊嘉士的大手滑過她的香肩,對於她皮膚的觸感非常滿意,似乎只要是衣服遮得到的地方,她的皮膚都是這麼光滑,這麼惹人憐惜。

    梁萱若依舊保持沉默,不回答他的任何問話,不對他的任何挑逗起反應,打算做個木頭人。

    很偉大的志向,但她不可能辦得到。

    樊嘉士非常清楚她的想法,並不認為她做得到,因為他不會讓她做到。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過去幾年他只是基於生理需求,才和女人上床,根本不會有什麼興奮的感覺,可他現在連手指都在微微發抖,好像他曾經失去的心,一片一片慢慢拼湊回來,感覺連帶著升級。

    他很快除去自己身上的衣服,帶著無比的興奮,進入幽深的山谷,與她深深結合。

    從未開啟的山谷,不期然被巨大的硬挺充滿,梁萱若第一個反應是推開樊嘉士,不讓他侵入。

    樊嘉士緊扣住她的手腕,不以為然地皺起眉頭,厭惡透了她這種欲迎還拒的態度,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打退堂鼓。

    他加快抽動的頻率,打算一鼓作氣沖向頂點,卻意外的遇見一層阻礙。

    怎麼會——

    他因為沖過頭,根本停不下來,只好一舉衝破那層障礙。

    梁萱若痛得眼淚都掉下來,但她仍然沒有開口求饒,只是將頭偏向一邊,不願意看他。

    這次,樊嘉士沒有強迫她把頭轉正,卻也沒有停止衝刺。

    屋外雨下個不停,滴滴答答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臺北的冬季,總是被雨侵潤。

    ***

    事後,沉默蔓延。

    空氣中飄散著男歡女愛後的特殊味道,覆蓋在他們肌膚表層的薄汗漸漸變幹,曾經激烈的喘息跟著熱情的退去消失無蹤,留下的只有一肚子的問號。

    “你還是處女。”這是樊嘉士內心最大的疑問。

    梁萱若背對著他的身體因為他這句話而僵直,臉色迅速脹紅。

    “為什麼?”他看著她的柔背,她仍舊用沉默拒絕他,讓他無法忍受。

    他火大地扳過她的身體,盯著她的臉咬牙命令。

    “回答我!”

    梁萱若看著他慍怒的表情,不明白他為什麼生氣,根本毫無道理。

    “不關你的事。”她平靜的答道。“你只想要我的身體,我就給你我的身體,其餘的事,你不需要多問。”

    沒錯,他是說過只想要她的身體,但這並不代表他毫無感覺,他尤其難掩自己是她第一個男人的興奮,很荒謬,但他真的感到滿足。

    樊嘉士眯眼打量梁萱若,試圖把她和吳詩帆的影子重疊,卻怎麼也對不到焦距。

    他搖搖頭,不相信吳詩帆的位置這麼容易被取代,但吳詩帆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卻是個不爭的事實。

    “你說得對,是不關我的事。”他說。“你是不是處女,對我來說一點影響也沒有,你終究還是我的。”

    樊嘉士其實原本是想告訴她,如果他早一點知道她是處女會對她比較溫柔,但她的冷漠激怒了她,使得他的口氣甚至比她還要冷漠。

    梁萱若被他的口氣刺傷了,也許她的心也是矛盾的,她既不敢奢望他的愛,又希望他能關心她,種種情緒攪和在一起,使她泫然欲泣。

    她不想在樊嘉士的面前掉淚,只好轉身逃避他的視線,孰料又被樊嘉士用力轉了回來。

    “永遠不要背對著我。”他警告她。“永遠不要逃避我,否側後果自行負責。”

    “為什麼不能?”她不懂他為何堅持。“反正你又不在乎!”

    “不管我在不在乎,你就是不能背對著我。”他發現他無法忍受她這個舉動,一次都不能。

    梁萱若受夠他的霸道,她已經失去太多自由,不想連自己身體的自主權都失去,想都不想便轉身背對他。

    這無疑是火上加油,霸道如樊嘉士如何能夠忍受?於是他再一次把她的身體扳正,殘忍地說——

    “這是你自找的!”他用手支起她的下巴,像是要報復她似的用力吻她,他故意咬她的嘴唇,幾乎要將她咬出血,梁萱若痛得往後退,樊嘉士索性用手掌扣住她的後腦勺,將她的唇完全吞沒。

    她被他吻得幾乎不能呼吸,唇齒之間儘是他的味道,但他仍不滿足。

    他當然不滿足,他懷疑自己有滿足的時候,沒有碰她之前,他曾想過她可能是一杯酒,即飲即醉。等到真正擁有她以後,才發現她是一杯摻了罌粟的毒品,一喝上癮。

    他是個上癮的人,只能在她的櫻唇芳腔之間尋求慰藉,撫平饑渴的心靈,所以他的吻盡可能火熱,舌盡可能挑逗,逼迫她不得不對他有所反應,吻到最後,她也無法逃避的和他一起共舞,唇舌交纏。

    “呼!”他的呼吸沉重,胸膛起伏不已,而這只是開始而已。

    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低頭親吻她的玉頸,在上面留下更多屬於他的印記。

    雖然已經有了一次經驗,梁萱若仍是很不習慣,一直想逃開。

    樊嘉士的眼睛瞬間燃起怒火,兩手扣住她的肩膀,生氣地低吼。

    “我說過,不許你避開我!”從他們相遇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試圖遠離他,即使他們已經這麼親密了,她仍然不斷嘗試,教他不抓狂也難。

    梁萱若無法理解樊嘉士的想法,如果他只是把她當成商品,他又何需在乎她的態度?對他來說,她並不比洩欲的工具好多少,至少工具沒感覺,她卻有人的感情。

    這一刻,她好希望自己也能和他一樣殘忍,在面對他的時候完全無感覺,可她就連冷嘲熱諷都做不到。

    “又要掉眼淚了嗎?”他先天的條件比她好太多,因為他是出錢的買家,擁有嘲笑她的權利。

    梁萱若在眼眶打轉的眼淚,硬生生地眨了回去,無論如何就是不肯認輸,她已經輸掉太多東西,不能連自尊都失去,最起碼也讓她保留一點人的尊嚴。

    樊嘉士見狀暗自詛咒,他並不認為自己說錯什麼,但她的表情好像他剝奪了她什麼一樣,讓他不由得心生愧疚。

    “Shit!”為了掩飾內心的愧疚,他粗魯的詛咒一聲,嚇了梁萱若一跳。

    這是她第一次從他嘴裏聽到不文雅的話,貴族氣息濃厚的他雖然殘忍霸道,卻看得出是在嚴格教育之下長大的,一舉一動皆透露出貴氣,沒想到他也會口出穢言。

    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樊嘉士低頭粗魯用吻封住她的嘴,不許她提出疑問。

    他告訴自己這次要溫柔,實際做起來卻有一定的困難度。她的小穴緊實又深奧,不斷壓縮他的硬挺,帶給他欲仙欲死的感受。

    他們的身體如此的契合,放佛他們天生就該在一起,就該結合到天荒地老。

    連續兩次歡愛,對於初嘗人事的梁萱若來說,確實是一個很大的負荷,加上今天一整天發生很多事,她幾乎在他們完事五分鐘之內便睡著。

    樊嘉士凝視她的睡臉,她看起來很平靜,但他卻能感受到她的眼淚,是那麼無助且令人心疼,無聲流過他的心底。

    他是怎麼了?無論她是哭或是笑,都不關他的事,他幹嘛在乎她的感受?

    梁萱若對他的疑問,也很適合拿來問他自己,但樊嘉士卻找不到答案,或者說他打從心底不想發現答案,選擇忠於自己的信仰。

    他的信仰即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也是他父親所教他的。

    意識到自己竟然在這個時刻想起他父親,樊嘉士就覺得荒謬可笑,很快將他父親排除在腦海之外。

    他下床拿起披在椅子上的睡袍穿上,走到床的另一邊,打算將已然熟睡的梁萱若抱回她的房間,卻在無意中看見她粗糙長繭的手,不禁皺起眉頭。

    她真的太辛苦了,他發誓從今以後,再也不會讓她的手有變粗的機會。

    樊嘉士拿起梁萱若的手放到唇邊親吻,等他發現自己的舉動又頹然放下,不高興地蹙眉。

    她只是他的棋子,不要有多餘的想法,他最好記住。

    隨意抽出墊在床底下的紅色薄毯,樊嘉士用毛毯將梁萱若包起來,而後抱起她走回她的臥室,小心將她放在床上。

    他站在床邊,聆聽梁萱若平穩的呼吸,突然羨慕起她。

    能睡覺總是好的。

    他轉身注視落地窗外那一片黑暗和幾乎看不見的雨滴,計算還有多久才會天亮?

    今晚,該不會又是漫漫長夜?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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