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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煓梓 -【愛上大丈夫(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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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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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 00:30:1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煓梓 - 愛上大丈夫(下)

“這麼修長的手指,不該留下這麼多傷痕……”
一個萍水相逢陌生人的關心,讓梁萱若難以忘懷。
他是個充滿吸引力的男人,總是冷著臉、總是在命令別人;
極沒耐性又霸道,但隱含的溫柔讓她覺得好溫暖……
這年頭有錢人多、有心人少,他肯花心力照顧癌症病童實在難得,
她看在眼裏既感動又心動,不能也不想抗拒他的魅力,
因為心盲了,直到最後一刻才發現,這男人實在危險……
他玩弄生命、挑釁世界、踐踏尊嚴,只為了得到她!
可悲的是,她並非被王子所愛的灰姑娘,只是別人的影子,
身為孤兒的她註定一無所有,連幸福都遺棄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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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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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 00:30: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冬季的夜晚,雨如雪花一般飛舞。

    今晚的雨不大,但風特別強,雨被強風吹斜不斷打在玻璃窗上,一滴附著,另一滴又滑下,宛如透明的星星,被無止境的黑夜吞沒。

    雨滴滴答答地落下,夜是那樣深沉,遮蔽了天空,吞噬了夢境。

    夢魔今天和以往一樣,不定時出沒在樊嘉士的夢境,將他帶回到好久好久以前,想遺忘卻又忘不掉的童年。

    不斷從天空落下的雨絲,穿越時空與現實,飄進樊嘉士的夢。

    夢中的他又回到六歲,和小朋友們一起到公園去玩,雨絲飄落在未鋪設柏油的黃土地上被泥土吸收,留下褐色的圓點,一如樊嘉士臉上的污漬,總是擦乾淨了以後,下一秒鐘又出現。

    “嘻嘻嘻……”

    這群小朋友,都是住在這附近一帶的孩童。照理說,現在應該是他們上學的時間,但是這群小朋友都無法上幼稚園,因為家境不允許,只好任由他們成群結黨到處胡鬧。

    “幹XXXX!”

    “幹!”

    他們總是以嬉戲開始,打架收場,其中伴隨著難聽的國罵,旁人看他們沒教養,總牽著自己的兒女、孫子躲到一旁,吩咐他們不要學。這群小朋友剛開始還會在意,久而久之也習慣了,頂多就是看那些躲得遠遠的大人、小孩一眼,然後繼續玩、繼續罵髒話,反正家人也不會管他們。

    說起來很無奈,這群小朋友都出自問題家庭,教養不好也不是她們的錯。他們不是父母離婚,就是單親,再不然就是隔代教養,家境普遍都不好,經濟條件尤其差。

    樊嘉士就是出自這樣的問題家庭,單親、父不詳,由母親一個人獨自扶養,經常一回家都是面對空蕩蕩的屋子,玩伴也幾乎都是和他同樣處境的附近鄰居,想當然耳教養也不會太好。

    他們玩著玩著,原本細如發的雨絲開始變粗,集結成雨滴。

    “X X X !”

    小朋友們又是國罵連連,紛紛找地方躲雨,樊嘉士的家因為離公園最近,乾脆直接回家,不玩了。

    這附近一帶的房屋都是又破又舊,少說也有幾十年歷史,許多都被有關單位鑒定為危樓,有些房子甚至不能住人。

    樊嘉士和他媽媽就住在其中一棟危樓之中,雖然是危樓,每個月的房租也是一筆極大的負擔,對一個獨力撫養兒子的女人來說,光要籌每個月近萬元的房租,就已經足以教她喘不過氣,況且還要應付基本的生活開銷,根本無力讓樊嘉士上幼稚園。

    “王嘉士,再見!”

    “再見!”

    那個時候他還不姓樊,因為他是私生子,只能從母姓,他母親姓王,他也跟著姓王,當時的他根本不明白姓氏的重要性,只知道他媽媽每天的心情都很沉重,臉色都很差,他很怕他媽媽。

    轟隆隆!

    巨大的雷聲,催促雨滴不停往下落,樊嘉士只好用沖的。

    “幹!”他習慣性地罵髒話,反正也不會有人管他,回家也是一個人,無所謂。

    好不容易趕在雨變得更大前回家,樊嘉士還是沒能躲過被雨淋的命運,全身上下都被雨打濕。

    這一整排老舊公寓,皆有五層樓高。沒有電梯,就連樓梯也是搖搖晃晃,鐵制的扶把生銹得厲害,水泥罐的階梯凹凸不平,稍一不小心很容易因為踩到凹洞而跌倒,樊嘉士就跌過幾回。

    他和母親住在其中一棟公寓的五樓,每天爬上爬下已經很習慣,三步並作兩步,很快便回到家。

    “呼!”儘管樊嘉士的體力再好,一次要爬五層樓,還是免不了氣喘吁吁。

    到了家門口以後他直接推門進去,反正他家窮到只剩一台電視和冰箱,就算小偷光顧也沒有什麼東西可偷,也沒必要鎖門。

    他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背脊立刻升起一股寒意,這代表他媽媽在家,而且正在喝酒。

    “嘉士。”

    他本來是想趁媽媽還沒有發現他之前,再偷偷溜出去的,誰知道他的動作太慢,被媽媽逮個正著。

    “媽媽。”他怯怯地看著王春慧,曾經美麗的臉龐,被沉重的生活壓力和酒精摧殘得失去光華,再也不復昔日光彩。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一回來就沒有看見你。”最糟的是她的酒癮越來越大,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樊嘉士也越來越怕她。

    “我去公園玩。”他回答。

    王春慧拿起酒瓶將酒倒進酒杯,順便瞄了樊嘉士一眼,樊嘉士緊張地舔舔嘴唇,好怕她又發脾氣。

    “你的臉好髒,過來我幫你擦乾淨。”王春慧招手要他走近,他其實很想逃跑,但又不敢違逆媽媽的意思,只好乖乖聽話。

    王春慧全身上下充滿了廉價酒的嗆鼻味,樊嘉士才剛走向她就想吐,但又不敢吐,只好盡力忍住。

    王春慧見兒子畏畏縮縮不敢走近,乾脆一把拉過他,拿袖子幫他把臉上的污漬擦掉。

    樊嘉士雖然怕媽媽,但基本上還是愛媽媽,就算被她身上的酒味熏到頭昏腦脹,還是覺得很幸福,至少媽媽是關心他的。

    大多數的時間,王春慧對樊嘉士的愛無庸置疑,只有在不如意的時候,她才會想起自己的委屈。

    她用力擦樊嘉士的臉,擦著擦著,腦海浮現出一張和樊嘉士一模一樣的臉,那個曾經和她春風一度的男人,有著堅毅的五官、深刻的輪廓和冷酷的表情。她曾經為他深深著迷,甚至主動奉獻處女之身,一夜風流的結果換來的只有獨自生子的痛苦,對方一點都不在乎。

    她恨他,她恨樊清凱!因為無法當著他的面表達心中的恨意,只得把這份心情轉嫁到樊嘉士身上。

    “……都是你害的!”可恨的樊清凱,竟然狠心拋下他們母子,幾年來不聞不問。

    “如果沒有你,我早就嫁人了,日子也不必過得這麼辛苦!”她對樊清凱的恨,毫無例外又化為對樊嘉士的暴力,樊嘉士雖然不知道母親為什麼突然發怒,但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又要打他。

    樊嘉士直覺地往後退,此舉惹惱了王春慧,她拿起擺在桌子上的藤條,狠狠地朝他的小腿打下去,樊嘉士痛得哇哇叫,一直想跳開。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打死你算了!”王春慧發了瘋似地拼命抽打樊嘉士的腿,在樊嘉士瘦弱的小腿流下鮮紅色的鞭痕。

    樊嘉士壓根兒不曉得自己錯在哪里,只知道他的腿很痛,唯一能讓媽媽住手的方法只有求饒,他只能哭求他母親。

    “媽媽,我下次不敢了,你不要打我!”他一邊躲藤條,一邊哀求媽媽別打他。

    王春慧根本聽不到兒子的哀求,她滿腦子都是被拋棄的怨恨和無力生活的痛苦。

    咻!咻!

    她拼命揮動手上的藤條,下手之重好像在對待仇人,將她對樊清凱的怨恨,全部移轉到樊嘉士身上。

    “我失業找不到工作,還要想辦法養你這個拖油瓶,你教我怎麼辦?”王春慧一身酒味的吼道。“你怎麼不死一死算了?”咻!咻!

    “媽媽,不要打了!”

    “你死一死算了!”

    一下、兩下、三下……

    藤條如雨絲不斷打在樊嘉士身上,每一下都打得他好痛,每一下都打進他的心底。

    “……不要打了……”

    樊嘉士在夢中的哀求,換到現實變成一連串的夢囈,隨著猙獰的夢境,越來越大聲,不僅他自己難受,也吵醒了梁萱若。

    她從床上爬起來,發現身邊的樊嘉士額頭不斷冒出豆大的汗珠,嘴裏呐呐自語,至於說什麼則是聽不清楚,只看見他的表情十分痛苦,似被噩夢糾纏。

    “樊嘉士!”她不知道他作了什麼夢,但她知道這個時候必須把他叫醒,否則他會一直痛苦下去,沒完沒了。

    “樊嘉士,快起來,你作惡夢了!”她大聲叫他,他仍然身處於惡夢之中,怎麼都叫不醒。

    梁萱若只得用力搖他的肩膀,務求將他喚醒,因為她知道一個人處在夢中有多孤獨,沒有人解救又有多可怕,她有過太多相同經歷。

    “樊嘉士!”她盡全力大吼,夢中的樊嘉士也在盡全力反抗他媽媽,幾乎和她同一時間大叫——

    不要打了!

    隨著他在夢中的大吼,樊嘉士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梁萱若柔美的臉龐,頓時放下心來。

    “呼呼!”他氣喘吁吁地看著她,情緒還無法完全從夢中脫離,依稀還能看見母親猙獰的面孔。

    “你作惡夢了,滿頭大汗。”梁萱若用睡衣的袖子幫他擦去額頭上的汗珠,語氣溫柔得像幼稚園老師。

    她溫柔的舉動,讓樊嘉士的胸口流過一股暖流,同時又尷尬。他最狼狽脆弱的一面,就這麼毫無保留曝露在她面前,這是他最不願意發生的事。

    樊嘉士打量梁萱若的臉,絕美的臉龐上寫滿了關心,沒有半點嘲笑,好像真的很擔心他。

    他伸手想回應她的關心,耳邊又響起周益強的話,心頭倏地湧上一股不安。

    你用卑鄙的手段得到小若,就算能夠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

    他費盡心機才逼迫她嫁給他,她不止一次說恨他,她不可能真心對他好,她一定是在演戲。

    “別假惺惺,我不需要你的安慰!”他揮開她的手拒絕她的好意,怎麼也揮不掉殘留在他心中的陰影。

    梁萱若把手收回來,靜靜地看著樊嘉士,不明白他如果這麼厭惡她,為什麼還堅持要她一起睡?完全沒有道理。

    她不發一語,下床拿起放在椅子上的睡袍穿上,默默離開樊嘉士的房間。

    “你要去哪里?”樊嘉士擋在她面前,語氣兇狠的質問,她僵硬地回道——

    “回房間。”她不想惹人嫌。

    “我說過,從現在開始,這就是你的房間。”他的口氣不容質疑,梁萱若不禁回想起稍早時他們的對話。

    他將她叫到起居室,告訴她從今以後他們不再分房睡,她仍然可以保留她的房間,但每天晚上要睡在他的房間,不能再像前些日子一樣各睡各的,只有行房的時候才在一起。

    “為什麼?”她那時就問他,答案很簡單。

    “你問這個問題,自己都不會覺得愚蠢嗎?”他說話的語氣一貫嘲諷。“我們是夫妻,這是很自然的事。”

    當時她無力反駁,現在看他的表情,卻不由得後悔當時沒有拒絕。

    “但是我看你好像一點也不希望我在這裏。”她說出她的想法,只見他一臉不自在。

    “我只是不習慣睡覺的時候,有人在我身邊。”他尷尬地承認,他確實有這毛病,就算對象換做吳詩帆也不例外。

    “為什麼?”她好像一直在說這三個字,針對不同問題提出疑問,但他好像從來沒有正面回答。

    因為他不想被人看見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他必須永遠以強人的姿態出現,這就是原因。

    但是他說不出口,他的自尊不允許他解釋,那會顯露出他的脆弱和沒自信。

    有一瞬間他很想卸下防備,在她面前展現最真實的一面,卻又欲言又止,怎麼都無法跨出第一步。

    “這不關你的事,你只要乖乖聽話就行!”最終他還是選擇強勢面對梁萱若,不讓她有任何碰觸內心的機會。

    “你只需要一具聽話的木偶嗎?”她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問樊嘉士,雖然她口口聲聲說恨他,但內心其實比誰都渴望能和他分享心事,不希望自己永遠只能接觸他的表面。

    樊嘉士握緊雙拳,不明白她為什麼老愛提出他無法回答的問題,如果他搖頭,她就會投入他的懷抱說愛他嗎?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對,我只需要一具聽話的木偶,你最好別再有太多自己的意見。”他冰冷回道。

    儘管梁萱若的內心深受打擊,她仍然極力維持表面的平靜。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問你任何一件事。”是她不自量力,妄想進入他的內心世界。他早表明他要的是她的身體,對她的愛不屑一顧,更不需要她關心,她再自作多情只會換來無情的嘲笑。

    “當然要如此。”他的回答就像她預料中那麼尖銳。“別以為冠上樊太太的頭銜,就真的有相同的權利,對我來說,你只是一顆棋子。”

    是,她只是一顆棋子,棋子是不會說話的,也不懂得思考。

    “你不必擔心,我從來沒有忘記這一點。”她怎麼敢忘?尤其在他刻意提醒之下,她一刻都不會忘記。

    她的語氣太平靜了,反而激起樊嘉士的罪惡感,突然覺得自己很混賬。他不想傷害她,卻總是不斷傷害她,他竟無法控制這局面,可惡又可笑。

    “晚安。”梁萱若不想再自取其辱,乾脆上床睡覺,手才碰到棉被,立刻被他反握住。

    “誰允許你道晚安的?”他好像無法阻止自己繼續扮演混賬。“要我說了才算數!”

    話畢,樊嘉士將她拉向自己,褪下她身上的睡袍,狂亂將她帶進情欲的風暴。

    他不止是混帳還是個笨蛋,面對愛情,只懂得掠奪,總有一天會一無所有。

    ***

    “這是婚禮當天的觀禮及宴客名單,請您過目。”陸超群將厚達十頁的名冊放在樊嘉士的桌上,樊嘉士隨手翻了一下,都是商界一些重要人物,一個也沒有漏掉。

    “你做得很好。”樊嘉士也不過問婚禮及宴客的所有流程,他相信憑陸超群的能力,一定可以把婚禮辦得十分出色。

    陸超群打量樊嘉士,在他臉上看見以往不曾見過的表情,帶著期盼又焦慮不安,真實反應在他的情緒上。

    “您一定希望那天早點來臨。”婚禮就訂在他三十歲生日當天,但他們會提前登記結婚,那天只是形式,做給所有人看。

    “當然,麻煩事能夠越快解決越好。”樊嘉士不否認,從口氣就可以聽出他的焦躁。

    陸超群聞言沉默,雖說結婚是取得遺產的必要手段,宴客也是必要的程式,但沒有必要把婚禮搞得這麼盛大,尤其在他和梁萱若的婚禮只維持三年的情況之下,他的所作所為,令人費解。

    這是陸超群第一次無法理解樊嘉士,似乎自從遇見梁萱若以後,他也跟著她一起陷入混亂,不像往常那般精明。陸超群能想到的唯一解釋是他的老闆真的愛上樑萱若,只是在愛情面前,他顯得低能,連自己的心都摸不清楚。

    不清楚或是不願面對,陸超群萬萬沒想到樊嘉士在愛情方面如此膽小,這倒使他顯得有些人性。

    “對了,醫院那邊有消息嗎?”樊嘉士要煩心的事情不少,陸超群也跟著忙碌。

    “您指哪一家醫院?”是小光還是周益強?他們分別住在不同的醫院接受治療,得先問清楚。

    “一個病人已經夠我煩了,現在還得管兩個。”樊嘉士自嘲。“先說周益強的病情好了,他現在怎麼樣?”

    “他目前的病情很不穩定。”陸超群遲疑答道。“自從總裁……通知他即將和梁小姐結婚以及結婚的原因以後,他的病情就每況愈下。雖然有最好的醫療團隊盡力救治,但效果不彰,醫院方面昨天已經有通知過來,要我們做好周益強隨時會走的心理準備。”

    這真是一個壞消息,樊嘉士雖然討厭周益強,但還沒有強烈到希望他死,他反倒希望他好好活著,對梁萱若才交代得過去。

    “不要讓梁小姐知道這件事。”他指示秘書。

    “我不會讓消息傳出去。”陸超群知道這場婚禮對樊嘉士有多重要,這不單是他取得遺產的關鍵,也是他完全得到梁萱若的重要時刻,絕不容許任何人搗亂。

    “小光呢?”樊嘉士接著問。“他的情況有沒有好一點?”

    “還在等骨髓。”提起小光,陸超群的表情更加猶豫。“目前還沒有好消息,醫院也很急。”

    “醫生怎麼說?”樊嘉士皺眉,開始覺得好運用盡,最近做什麼事都不順心。

    “恐怕比周益強更不樂觀。”陸超群足足沉默了好一陣子才回答。

    樊嘉士聞言不文雅的詛咒,他已經好多年沒有罵過髒話,最近卻一再破例,再這麼下去,過去那個總是渾身髒兮兮的野男孩,恐怕又要上身。

    他盡力壓抑自己的情緒,提醒自己現在的身份是樊氏集團的總裁,不能失態。

    “我去醫院探望小光。”樊嘉士拿起桌上的車鑰匙,推開皮椅就要離開辦公室,自從開除老劉以後,他就經常自己開車,幾乎已成為一種習慣。

    “接下來的行程呢?”陸超群問。

    “全部取消。”小光比較重要。

    陸超群點點頭表示瞭解,他的老闆越來越人性化,他不曉得這是不是一件好事?自己勉強也算是他人性化下的受惠者,以前的樊嘉士,根本不可能容忍他所犯下的錯誤。

    陸超群的心情很複雜,正是因為樊嘉士做事英明果斷、個性夠冷酷無情,他才追隨樊嘉士,如今他不經意顯現人性化的一面,看在陸超群眼裏既驚奇又驚訝,極需要時間適應。

    “小光。”然而如果瞭解樊嘉士,會發現他其實沒有改變那麼多,至少對小光的關心從來沒有消退過。

    “樊叔叔!”不期然在病房見到熟悉的身影,小光高興地咧開嘴,看得出他非常想念樊嘉士。

    “你好久沒來看我了。”大概有一個月了。

    “對不起,最近有好多事要忙,抽不出時間來醫院。”看著小光蒼白的病容,樊嘉士突然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小光,他是那麼盼望他能來看他。

    “我知道樊叔叔是個大忙人,都不敢讓護士阿姨打電話吵你。”小光點點頭,一副小大人樣,看在樊嘉士眼裏更加心疼。

    “你真懂事。”他摸摸小光的頭,幾乎說不出話。

    “水果姐姐沒和你一起來嗎?我好想念她。”除了樊嘉士,小光還想見梁萱若。

    “你想見她嗎?”樊嘉士啞著聲音問小光。

    “可以嗎?”小光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顯示他真的很喜歡梁萱若。

    “這有什麼困難?”樊嘉士笑著拿出手機,打算滿足小光的所有要求,當作是彌補他這麼久沒來醫院的賠禮。

    ***

    美容沙龍內,梁萱若望著自己的十根手指發呆,不過才兩個月的時間,她的手已經變得跟之前完全不一樣,白皙又光滑,怎麼看都像貴婦的手。

    貴婦。

    這兩個字像是最高明的笑話,無聲嘲弄梁萱若。

    她即將嫁入豪門,卻沒有身為新嫁娘的喜悅。她現在的日子過得比任何時候都好,心靈卻也比任何時候都來得空虛,對她來說,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太不真實,她多希望能夠明早一覺醒來,所有事情都歸回到未遇見樊嘉士之前,她依然在街頭賣水果,阿強依然在家等她,日子過得雖然辛苦,但至少不會嘗到心碎的滋味。

    想到這裏,她深深地吐一口氣,覺得自己好自私。如果所有事情真的回到原點,阿強只能在他們租的破房子裏頭等死,連最基本的尊嚴都沒有,她怎能如此殘忍?

    做人,好難。

    她苦笑,這個時候她大衣口袋內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來直接按下綠色通話鍵,線路那頭果然傳來樊嘉士的聲音。

    “你在哪里?”他劈頭就問。

    曾經,她為這低沉的聲音心動不已,如今她的心情依然激動,只是理由已經大不相同。

    “我正要離開美容沙龍回家,有事嗎?”她看看天色,已經快接近黃昏,天開始暗下來。

    “不用回去了。”樊嘉士回道。“直接叫司機載你來聖和醫院,小光想見你。”

    “小光?”那個可愛的小男孩?

    “你見過他。”樊嘉士沒什麼耐心。“不要告訴我你忘了他的長相。”

    她沒忘,她只是不喜歡他說話的口氣,好像她是小狗似的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我馬上過去。”但她不想計較,因為有個生病的孩子正在等她,就算有天大的委屈,她也會往肚子裏吞。

    “快點過來!”樊嘉士說完這句話後馬上切斷手機,一點都不溫柔。

    梁萱若聳聳肩,將手機放回大衣口袋,跟美容沙龍的人打聲招呼,便坐上林肯車直奔聖和醫院。

    樊嘉士又幫她找了一名新的司機,這位新來的司機很客氣,但她還是喜歡老劉,她可以從老劉的眼底看見同情,因為他們是同階層的人,唯有老劉可以理解她。

    梁萱若突然覺得寂寞,她的身邊沒有半個熟識的人,生活裏只有樊嘉士。然而,當她到了聖和醫院,看見躺在病床上的小光以後,心中所有抱怨瞬間消失,比起那麼小就被病痛剝奪自由的小光,自己要幸福得太多。

    “水果姐姐!”小光只要能夠看見梁萱若就很高興,臉上堆滿笑容。

    “小光,你還好嗎?”她走近病床,發現小光的臉頰比起兩個月前又凹陷許多,雙頰越來越瘦。

    “我很好。”小光點點頭,一副懂事的模樣,梁萱若都不忍心看。

    “我去買水果給你吃,你等我。”她怕自己會在小光的面前掉淚,只得佯裝出開心的樣子,看在小光眼裏分不出真假,只覺得她的笑容好美。

    “謝謝水果姐姐。”小光真的好喜歡梁萱若,她的笑容既燦爛又溫暖,看起來好舒服。

    梁萱若對小光笑一笑,隨即低頭奪門而出,不讓小光發現她在掉眼淚。

    樊嘉士把一切看在眼裏,心中五味雜陳,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也許感動的成分居多,他自己也不清楚。

    “樊叔叔,我好喜歡水果姐姐,真希望你們能在一起。”小光看似天真,其實相當早熟,一眼就看出樊嘉士喜歡梁萱若,總在不經意的時候流露出溫柔的眼神,但梁萱若好像沒有發覺。

    “小鬼頭!”樊嘉士溫柔地摸摸小光的頭,笑著說。“我們已經在一起,再過兩個星期就要結婚。”

    “結婚!”聽見這個消息,小光兩眼發亮。“你和水果姐姐?”

    “是啊,你高興嗎?”樊嘉士問。

    “高興!”小光拼命點頭。

    樊嘉士再次摸小光的頭,他的臉色因為興奮而紅潤許多,希望他的臉色能夠一直這麼好。

    在等待梁萱若的期間,小光又跟樊嘉士說了許多有關醫生、護士的趣事,樊嘉士靜靜的聆聽,心疼小光活動的空間只局限於醫院,認真考慮該不該讓小光出院,令派專人照顧,等找到合適的骨髓之後再讓他回診。

    梁萱若買完水果,重新整理心情以後又回到醫院。

    “我回來了!”她依然是笑容滿面。“我買了一些蘋果和梨子,我記得小光喜歡吃蘋果,對不對?”

    “嗯,我喜歡吃蘋果。”小光咧嘴一笑,很高興她還記得他的喜好。

    “蘋果已經削好了,你吃吧!”梁萱若請賣水果的人幫忙先將水果處理好,省得回醫院還得找水果刀,麻煩。

    “謝謝姐姐。”小光一直很有禮貌,真的很惹人疼。

    梁萱若和樊嘉士並肩而站,看著小光一口一口地吃著蘋果,好希望他的胃口一直這麼好。

    “姐姐,樊叔叔說你們快要結婚了,恭喜你。”小光一面吃水果,還不忘祝賀梁萱若。

    “謝謝。”梁萱若不曉得該說什麼,只好微笑。

    “我要是可以去參加你們的婚禮就好了,那天姐姐一定很漂亮。”小光想像梁萱若穿婚紗的模樣,好想親眼看到。

    “沒問題,小光。”梁萱若握住小光的手,鼓勵他。“你不止可以來參加我和樊叔叔婚禮,還可以當我花童,而且我相信,你一定會是全世界最帥花童。”

    小光看著梁萱若柔美的臉龐,心想她果然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人美心地更美。

    “我也希望能當姐姐的花童。”小光說話的語氣突然變得很悲傷。“我真的很高興你能和樊叔叔結婚,就算我現在就死了,也不會覺得遺憾。”

    “小光,你胡說什麼?”樊嘉士怒斥小光,不許他亂說話,梁萱若亦有同感。

    “對啊!小光,你不要胡思亂想。”相較樊嘉士的剛硬,梁萱若的口氣要柔和許多。“你一定會好起來,你還要當我的花童呢!要堅強,知道嗎?”

    “嗯,我會堅強。”小光點點頭,梁萱若對他溫柔地笑了笑,護士小姐這時進來,說要幫小光量體溫,還要喂他吃藥。

    樊嘉士看小光一臉倦容,想讓他多休息,於是決定和梁萱若先行離開。小光笑著跟他們說再見,兩人也笑著跟他揮手,一起走出醫院。

    “我們隨便走走好嗎?”

    梁萱若以為樊嘉士會要司機先送她回家,他再回去公司上班,但他今天出人意表邀她一起散步。

    “好。”她因為太驚訝了,沒有拒絕也無法拒絕。仔細想想,這還是他們關係改變之後,他第一次提出邀請。

    他們就這麼肩並肩走在人行道上,兩人出色的外型引起路過行人的側目,紛紛在他們後面偷偷讚歎他們好相配,俊男美女,比電影畫面還要好看。

    “你對小光真的很好,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是你兒子。”因為知道他有多冷酷,相較之下他對小光的耐心及溫柔,每每教她大開眼界。

    “因為小光總是能讓我想起從前的自己。”他苦笑,語氣有太多自嘲。

    這是樊嘉士第一次在梁萱若面前用這種口氣說話,她雖然好奇他的童年發生了什麼事,然而一想起樊嘉士只要她做一具聽話的木偶,她便打消所有好奇心,將所有對他的關心,都藏在沉默的表像之下。

    她安靜聆聽,不發一語,這原本該是最符合樊嘉士心意的舉動,但他就是不爽。

    “你沒有什麼話想問我嗎?”她的表現太冷靜,連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好像他只是一個陌生人,不值得她關心,讓他不由得火大。

    “你希望我問嗎?”她反問他。“你要的只是一具聽話的木偶,你要我往東,我就往東,要我往西,我就往西,等我真的這麼做了,你又不滿意。”真的很矛盾。

    樊嘉士是真的矛盾。他一方面希望梁萱若不要有太多個人意見,一方面又希望她能像真正的妻子一樣關心他、愛他,但又始終忘不了他們的婚姻只是一場交易。

    “對,我就希望你這樣,什麼話都不必說,只要乖乖聽話。”他的回答和她一樣冷,這早在梁萱若的意料之中,他不可能輕易卸下面具。

    “我會的。”

    她越是表現溫順,樊嘉士就越不高興。

    聽話的木偶?

    這幾個字真刺耳。

    樊嘉士當下決定打道回府,腳跟一轉便往回走,不散步了!梁萱若足足愣了三秒鐘,才快步跟上他的腳步,想不通他生什麼悶氣。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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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 00:31: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當天晚上,夜一樣深沉。

    樊嘉士又被惡夢糾纏,困在夢境難以脫身。

    他的額頭因為作夢不斷冒出細碎的汗珠,身體發燙。他最怕回到小時候,偏偏夢靨就是喜歡找他麻煩,一直抓住他面對童年。

    夢中,他的臉終於不再髒汙,媽媽終於不再打他,但是無端闖進他家的兇神惡煞,卻帶給他更大的恐懼。

    “你們要做什麼?放開我!”

    王春慧因為欠地下錢莊錢,地下錢莊的人要債要到家裏來,王春慧無力還債,地下錢莊的人要把她帶到酒店上班抵債,王春慧不願意,拼命掙扎。

    “你這女人,欠錢不還還敢鬼吼鬼叫!”地下錢莊派來的混混,對王春慧的反抗很不滿,出手就給王春慧一個巴掌。

    “不要打我媽媽!”樊嘉士見母親被欺負,撲過去要打地下錢莊的壞蛋,結果被一腳踹開。

    “嘉士!”

    “雜種!”地下錢莊的人連聲詛咒,還想踹樊嘉士幾下。

    “把她帶走!”

    “不要帶走我媽媽!”樊嘉士抱住壞蛋的大腿,不讓他帶走媽媽。

    “死雜種,給我放手!”地下錢莊的混混甩不掉樊嘉士,乾脆用拳手打他的頭——

    “住手!”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門口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樊嘉士轉頭望向門口那個說話的男人,他因為背光,樊嘉士無法看清他的長相,只覺得那個男人高大得就像一座山,帶給所有人極大的壓迫感,連地下錢莊的人都不敢再嗆聲。

    然後他媽媽的反應也很奇怪,她先是楞了一下,最後才認出那個男人。

    “樊清凱!”

    樊嘉士是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只看見那個叫做樊清凱的男人離開門口,朝他們慢慢走近,他的長相也越來越清晰。

    樊清凱第一時間不是走向王春慧,而是直接走到樊嘉士身邊,居高臨下地打量樊嘉士。

    他像在評估一件物品,將樊嘉士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遍,最後將目光定格在樊嘉士的臉。

    無庸置疑,這孩子是他的,連做親子鑒定的手續都可以省略,他和自己小時候的長相簡直一模一樣,說是翻版都不為過。

    確認樊嘉士和自己的血緣關係以後,樊清凱面向王春慧,冷冷地問道:“他是我兒子吧?”叫嘉士。

    多年不見,樊清凱依然傲慢,永遠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對,那又怎麼樣?”王春慧的聲音滿是怨恨,想不透自己當初怎麼會喜歡上他。

    “我要他回樊家。”樊清凱斷然說道。

    “你要他認祖歸宗?”王春慧笑出聲,覺得他的提議很好笑。“這麼多年來,你從來不管我們母子,現在突然出現,開口就要把孩子帶回去?少作夢!快滾,休想我會答應!”

    王春慧話說得再難聽,樊清凱也不會生氣,為什麼呢?因為情況對他太有利,不怕她不點頭答應。

    “看樣子你惹上麻煩了。”他轉過身去瞄了地下錢莊的混混幾眼,冷酷地笑道。

    王春慧脹紅著一張臉說不出話,誰教她運氣不好,最落魄的時候被他逮到。

    “我可以幫你還清所有債務,還可以給你一大筆錢讓你下大半輩子不愁吃穿,只要你願意把孩子讓給我,日子就可以不必再過得那麼辛苦。”樊清凱提出條件。

    “你要我賣兒子?”王春慧倒抽一口氣,不敢相信他竟然這麼無情。

    “這是我開出來的條件,答不答應隨便你。”樊清凱的口氣冷得像冰塊。“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上法庭,由法官判定監護權,但是我建議你千萬不要這麼做,因為你不會得到任何好處。”

    王春慧非常清楚,樊清凱正在威脅她。以樊家的勢力,要影響親子判決十分容易,況且他只要宣稱不知道嘉士的存在,就可以輕鬆取得法官的信任,做出對她不利的判決。

    “你最好考慮清楚。”樊清凱是個冷酷的男人,為了樊氏集團未來的發展,他可以不擇手段,就算是威脅孩子的母親也不在乎。

    王春慧內心陷入掙扎,一來生活的重擔壓得她喘不過氣,二來她必須立刻還地下錢莊錢,否則會被強押到酒店賺錢抵債,到時候別說照顧樊嘉士,恐怕連想見他一面都很難。

    “我不知道你們是演哪一出戲,總之快還錢!”地下錢莊的混混決定他們已經看夠,要嘛還錢,要嘛把人押走,哪來那麼多廢話。

    眼看著地下錢莊的小混混又要動手動腳,王春慧狠下心大吼。

    “我把孩子讓給你就是!”她自己日子不好過就罷了,不能讓孩子也跟著吃苦,到底他身上流著樊家的血,本來就該認祖歸宗。

    “很好。”樊清凱一點也不意外王春慧會作出這個決定,事實擺在眼前,人都是自私的,凡事以自己為優先。

    王春慧的眼淚只能往肚子裏吞,恨自己當初瞎了眼跟樊清凱上床,意外懷了他的孩子,還堅持生下孩子,今日才要受這麼多磨難和羞辱。

    從頭到尾最無辜的就是樊嘉士,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男人就是他父親,只覺得他跟自己長得很像,對樊清凱好奇不已。

    樊清凱幫王春慧還清了欠地下錢莊的二十萬,對他來說一個晚上就可以揮霍殆盡的小錢,卻是逼王春慧不得不把她辛苦養了六年的兒子交給他的救命錢,兩人的差距何止千里。

    地下錢莊的混混沒想到半路會殺出樊清凱幫王春慧還錢,高高興興拿著錢走了。

    解決完了地下錢莊,樊清凱接下來解決樊嘉士的收養問題,他要樊嘉士跟王春慧斷得乾乾淨淨。

    “這是一千萬支票,拿去。”樊清凱的作風向來明快,下一秒鐘已經把支票開好,遞給王春慧。

    “拿著這一千萬離開臺北,從此以後不准跟嘉士見面,也別想找任何藉口探望他。”他冷漠地把支票塞進王春慧手裏,好似這個曾經跟他春風一度的女人,比陌生人還不如。

    “你怎麼能如此狠心?”王春慧茫然地看著支票,眼淚幾乎流盡。“嘉士是我的兒子,我也會想他,你不能不讓我們見面!”

    “錯!”樊清凱可不這麼認為。“嘉士不再是你兒子,你已經把他賣給我,從此以後,他跟你沒有任何瓜葛,你也別想纏著嘉士!”

    話畢,樊清凱轉向樊嘉士,牽住他的手就要帶他離開王春慧。

    樊嘉士還在好奇樊清凱為什麼跟自己長得那麼像,還沒有反應過來,樊清凱就強行把他帶走,他在驚慌之余,只能向母親求救。

    “媽媽!”他才六歲,不明白這第一次見面的男人為什麼把他帶走,他母親又為什麼哭泣?

    “等一等,讓我跟嘉士道別!”王春慧拉住樊清凱的手哀求他通融,被他無情甩開。

    “不需要!”樊清凱冷冷拒絕。“嘉士,我們走!”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放開我!”樊嘉士拼命掙脫樊清凱的手,樊清凱不耐煩地回道。

    “我是你爸爸。”

    爸爸?這個人是他的爸爸?這一定是騙人的。

    “媽媽!”樊嘉士才不想要什麼爸爸,他只要媽媽,雖然她經常打他。

    “嘉士!”王春慧手裏緊抓著一千萬支票,心被撕為兩半,一半想留住樊嘉士,一半想讓他回到樊家,如果他再繼續跟著她,母子早晚都要餓死。

    “媽媽!”

    “嗚……”

    “不要再喊了。”樊清凱受夠了這種可笑的離別場面,乾脆把話挑明。“你媽媽已經把你賣給我了,她已經不再是你的媽媽。”

    媽媽把他賣給他?這是什麼意思,他完全聽不懂。

    “媽媽!”樊嘉士不管樊清凱說什麼,就是要找王春慧。

    “閉嘴。”樊清凱索性用手把樊嘉士的嘴巴捂住,順手撈起他的身子,將他抱走。

    “嘉士!嗚……”

    樊嘉士的嘴巴被他父親堵住喊不出聲音,但他仍在心裏拼命哭喊——

    媽媽!媽媽!

    他是如此激動,以至於連夢魔也鎮不住他,放任他順利突破夢境。

    “媽媽!”樊嘉士倏然睜開眼睛從床上爬起來,這回他又是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梁萱若早他一步醒來,只是她還來不及幫他擦掉額頭上的汗珠,他就已經清醒。

    樊嘉士轉頭茫然地看著梁萱若,似乎還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你又作惡夢了。”她看著他蒼白的臉色,猜想他的夢境到底有多可怕,為何臉色一次比一次還要差勁。

    樊嘉士尷尬地把頭轉向另一邊,不想被她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你想談談嗎?”梁萱若不忍心他被夢魔折磨,伸手想幫他,卻只換來樊嘉士嘲弄的眼神。

    “談什麼?”他反問她。“談我有多害怕?”

    他的拒絕是如此直接而明顯,毫不保留的表達,毫不保留的傷人。

    “我忘了,你需要的是安靜。”她掀開棉被就要下床,不想打擾他。

    “你又想到哪里去?”他眯眼打量她的動作,很不高興。

    “回我的房間。”她平靜回道。“我發現我越是睡在你身邊,你越容易作惡夢,我想讓你單獨睡應該會好一些。”

    這不是什麼太新鮮的發現,正因他容易因為作惡夢而失態,樊嘉士才不喜歡睡著的時候旁邊有人。不過她倒是說對了一點,自從他們同床以後,他作惡夢的次數增加,而且經常夢見童年時期。

    由於樊嘉士沒阻止她,梁萱若就當作是默許,默默下床拿起睡袍披上,走出樊嘉士的房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梁萱若一直在想樊嘉士。從他的夢囈,和昨天去探望小光時無意間洩露的口風判斷,他作的夢幾乎都跟童年有關。

    他的童年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梁萱若納悶。

    他應該是含著金湯匙出生,要什麼有什麼,才會造就出他這般傲慢自大的性格。可他佈滿額頭的汗珠,又暗示事實可能不是這麼一回事。剛剛他在睡夢中一直搖頭、一直在冒汗,雖然沒有喊出聲,但從他的嘴型判斷,他好像在喊媽媽——媽媽?

    說起來,她到樊家也快兩個月,還沒有見過他的父母,他什麼事都不告訴她,她也不好意思問。她看連續劇,像她這類平凡的女孩想嫁入豪門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父母頭一個站出來反對,要經歷過許多風波,還不見得能夠嫁進豪門,可她卻很簡單,樊嘉士似乎什麼事都自己作決定,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認可。

    樊嘉士是個謎,而且她懷疑自己能有解開的一天,他太難懂了。

    她接著想起,樊嘉士根本不給她任何解謎的機會,對他來說,她只是一顆棋子,甚至是一具木偶,她只要乖乖聽話就夠了。

    梁萱若搖搖頭苦笑,決定上床睡覺,不再想這些煩人的問題。她剛拉開被子,房間的門被“砰”一聲打開,樊嘉士高大的身影占滿整個房門,一貫教人喘不過氣。

    她驚訝地看著樊嘉士朝她走來,他的眼神看起來不太一樣,好像剛剛經歷過一番掙扎,帶著難言的尷尬。

    “你怎麼還沒睡?”她已經沒在他身邊,照理說應該會比較好睡……

    樊嘉士凝視她柔美的臉龐好一會兒,大大的吐口氣承認。

    “我一個人睡不著。”他也以為沒有她會比較好睡,結果……

    梁萱若的小嘴微張,尚無法消化他話中的意思,他已經攔腰抱起她,將她帶回自己的房間。

    許久之後,他們再一次入睡,樊嘉士又被夢魔拖入夢境,回到他童年被欺負的時候。

    那是住在他家附近的國小生,仗著他們個頭高,圍住才六歲的他,要他把錢拿出來。

    他很害怕,因為他身上一塊錢都沒有,一定會挨打。

    那些壞小孩一聽見他沒有錢,果然就掄起拳頭作勢揍他。

    樊嘉士用雙手保護自己的頭,就在事情變糟之前,奇跡發生了!有位長相靈秀絕美,宛如天使降臨的大姐姐挺身保護他,並為他趕走那些欺負他的壞小孩。

    “別怕,我在你身邊。”

    她輕柔的嗓音,是天底下最清涼的甘泉,撫慰他的心靈。

    樊嘉士很快鎮定下來,不再害怕。

    夢中的樊嘉士緊緊抱著梁萱若的化身,夢外的樊嘉士同樣也是緊擁梁萱若,企圖在她身上得到安慰。

    夢裏夢外,她都是他的天使,只有在她的懷中,他才睡得安穩。

    樊嘉士的呼吸漸漸平穩,童年的一切紛擾,在梁萱若如海洋般寬闊的慈愛中逐漸平息,終至完全消失。

    清晨,天還灰蒙一片。

    樊嘉士和梁萱若尚在睡夢中,便接到陸超群的緊急來電。

    “總裁,醫院剛剛通知我,小光的病情從淩晨開始快速惡化,現在正在急救,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請我們快點過去!”

    陸超群帶來最壞的消息,樊嘉士第一時間愣住,而後隨即反應過來。

    “我立刻趕到醫院!”樊嘉士切斷手機,從床上爬起來,慌張的舉動吵醒身邊的梁萱若。

    “發生了什麼事?”臉色這麼難看。

    “小光病情惡化,我得馬上趕去醫院!”樊嘉士跳下床,沖到衣櫥前打開櫥門,隨手拿了一件polo衫、皮夾克以及牛仔褲,開始準備著裝。

    “我跟你一起去。”她也下床沖回房間換衣服,樊嘉士懶得攔她,這個時候身邊有人也是好的。

    他們以最壞速度趕去醫院,小光已經進行急救好幾個鐘頭,在他們抵達醫院之前就已經宣告急救無效。

    樊嘉士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甚至連小光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小光就離開人世,怎麼可能?這是不可能的事,他不允許。

    樊嘉士感覺前所未有的茫然,梁萱若看他的表情,心裏很不舍,也跟他一樣想哭。

    她雖然只跟小光見過兩次面,卻已經深深愛上那個早熟可愛的男孩,他跟他相處那麼久,一定更不舍、更難以割捨,對小光的愛更深。

    “對不起,樊先生,我們已經盡力搶救,但是……”分配到看顧小光病房的黃護士長期照顧小光,愛護小光的程度不下於樊嘉士,亦同樣悲傷。

    樊嘉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黃護士紅著眼眶看著梁萱若,梁萱若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兩個女人的心情此刻是一樣的。

    “這是小光要給樊先生的卡片,麻煩你幫我……”黃護士將卡片交到梁萱若的手裏,自己則跑到旁邊去哭。

    梁萱若看著手上的黃色信封,突然覺得它好沉重,重得她都快拿不住。

    她慢慢將卡片遞給樊嘉士,樊嘉士慢慢地伸手接過卡片,一切動作和過程都是如此緩慢,有如電影運鏡。

    最後,卡片定格在樊嘉士手上,他看著黃色信封上的稚嫩筆跡,雙手竟忍不住發抖。

    他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把卡片從信封中抽出來,看見卡片上的圖案及文字,手顫抖得更厲害。

    父親節快樂!

    這幾個大字,再加上一根煙斗和幾顆零散的星星,就構成整張卡片的主體,樊嘉士雖然不抽煙鬥,卻仿佛看見小光偷偷將煙斗藏在背後,打算在父親節當天送給他的模樣。

    小光!

    梁萱若在看見卡片上那一行文字以後,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會控制不了情緒嚎啕大哭。

    樊嘉士試了好幾次,才能順利翻開卡片,小光稚嫩整齊的字跡赫然映入他們的眼簾。

    樊叔叔,謝謝你對我這麼好,還有我無法參加你和水果姐姐的婚禮很抱歉,希望下輩子能當你的兒子。

    小光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寫下這張卡片,可能昨天他們轉身離開醫院的同時,他就拜託護士幫他買了這張空白卡片,因為父親節已經過了,所以他只能自己畫,並且寫下最後的留言給他最愛的樊叔叔。

    樊嘉士不知道他的眼眶已經泛紅,他只知道自己的身體一直抖、一直抖,怎麼都停不下來。

    “嘉士……”梁萱若伸手碰他的臉,眼神跟他一樣憂傷,他們兩個人都想不到昨天小光還笑著說再見,今天就撒手離開人間。

    樊嘉士慢慢地轉過頭看梁萱若,她的眼睛早已蓄滿淚水,如小溪一般傾流。

    從六歲以後樊嘉士就沒哭過,早已經忘了眼淚的滋味,他只怕自己會崩潰,在梁萱若的面前哭得像個小孩。

    他不想丟臉,於是拍掉梁萱若的手,轉身快步走出病房,梁萱若連忙追出去。

    “嘉士!”她好不容易願意喊他的名字,卻是在這麼悲傷的時刻。

    “別過來!”他已經悲傷到沒辦法感受親密的喜悅,事實上,他現在什麼都感受不到,連小光的臉都變得好不真實。

    淚水模糊了梁萱若的視線,樊嘉士的肩膀是如此寬闊,卻又如此孤獨。這一刻,他是全世界最孤獨的人,卻是他自己造成的,因為他拒絕任何人伸出援手。

    “你可以不必孤獨的,只要你肯敞開心胸,我就在你身邊。”她做最後一次努力,因為她是真的想幫他,不想他就這麼一直孤獨下去。

    樊嘉士的肩膀因為她的話變得僵直,他的背寬闊到好像足以容得下全世界,事實上他連她的關心都接受不了,只能關在自己的世界承受孤獨和哀傷。

    梁萱若在他背後足足等了好幾分鐘,樊嘉士依然僵著身子,一句話都不肯說。

    她死心了,他不可能回應她的關心,就算她再等上一千年也一樣。

    梁萱若轉身一步一步遠離樊嘉士,醫院的長廊看似沒有盡頭,只有她的腳步聲迴響其中,既寂寥又孤單,一如人世間的生死。

    忽地,她的背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樊嘉士展開雙手,在走廊的盡頭由梁萱若的背後抱住她,臉埋在她的肩膀啞聲說。

    “好痛。”他痛到幾乎不能呼吸。“我的心,真的好痛。”

    梁萱若停下腳步,眼睛直視正前方,不敢相信他真的對她敞開心胸,即使只有一小條細縫。

    “嘉士!”她轉過身緊緊抱住他,兩顆跳動的心,在這一刻融為一體,共同為逝去的年輕生命哀悼。

    ***

    樊氏別墅的壁爐,火焰熊熊,不時發出劈裏啪啦的燒柴聲,整體感覺相當溫暖。

    梁萱若頭斜靠在樊嘉士的肩膀上,注視著跳動的火焰,祈禱這份溫暖能夠傳給在天國的小光,為他驅逐在人世間受的傷。

    “我還記得第一次與小光見面的情形。”樊嘉士注視壁爐裏的火焰,飛舞的火焰在他的眼底不斷變換顏色,一如隨風飛舞的彩帶,生動而美麗。

    梁萱若靜靜聆聽他說話,仿佛她是神職人員,隨時接受信徒告解。

    是人皆迷惘,樊嘉士也一樣,同樣看不透生死,都需要有人幫忙。

    “那天,我應公益團體的邀請,到孤兒院探望小朋友,本來只是為了幫集團做形象宣傳不得不出席的活動,沒想到卻意外遇見小光。”他將回憶拉回好幾個月前。

    那天他和平時一樣行程滿檔,只有一個鐘頭的時間可以在孤兒院裏逗留。孤兒院院長為了爭取集團贊助,特別將孤兒院裏裏外外都系上漂亮的彩帶,企圖讓他留下所有院童都過得很幸福的印象,只求從他的口袋掏出錢。

    他非常清楚院長的目的,心裏也有所盤算。他隨便參觀了一下孤兒院,打算捐一筆錢就算了,就在他結束參訪行程前,看見縮在角落的小光,他睜著一雙大眼,好奇地打量著他。

    “你應該有注意到小光跟我長得很像。”他說。

    梁萱若沒見過樊嘉士童年時期的相片,猜不出他小時候長什麼模樣,仔細想想小光確實跟他有幾分神似,只除了小光很愛笑,他卻老是繃著一張臉,但說不定小時候他也很愛笑,只是長大變嚴肅了。

    “我不自覺的受到小光吸引,和小光接觸以後發現自己跟他很合得來,因此決定長期贊助孤兒院。”本來他只是想捐一筆錢了事,但因為小光,他成了孤兒院最有力的支持者,每個月都固定捐給孤兒院三十萬元,對孤兒院的營運有很大幫助。

    “小光很可愛,我能瞭解你的心情。”她也曾經是孤兒院的院童,成天巴望著被好人家領養,但始終只是一個夢想。

    “不,你不明白。”他淡淡自嘲。“我之所以會那麼喜歡小光,除了他很可愛,長得跟我很像之外,還有別的原因。”

    “什麼原因?”她很好奇。

    “我想找回逝去的童年。”在還沒回到樊家之前,儘管身處的環境很糟,但至少他有同伴,開心的時候還會大笑,他就是想找回那種感覺。

    這是樊嘉士第一次主動提起他的童年,梁萱若笑著等待下文,孰料他卻在這個時候改變話題。

    “你還記得你到孤兒院以前的事嗎?”他將話題轉移到她身上,很狡猾,但她不跟他計較,至少他還願意跟她分享心事,這就夠了。

    “很模糊。”她努力回憶。“我只記得我媽媽一直生病,我爸爸總是在找工作。我們的家境不是很好,住的房子也很破爛,但我爸媽老是對著我笑,我每天都過得很快樂。”

    “真令人羨慕。”他童年的日子也過得不好,但他母親就不會對他笑,稍有不如意就打他出氣,最後甚至把他賣給樊家,自己拿著钜款逍遙度日。

    梁萱若聞言好奇地望著樊嘉士,她以為像他這種富家少爺,童年一定過得多姿多彩,為什麼還會羨慕她這個窮人家的小孩?好奇怪。

    “既然你的父母那麼愛你,為什麼還把你送到孤兒院?”不合理。

    “因為他們過世了。”梁萱若解釋。“我也是長大懂事以後才聽院長說的,我爸爸工作的工廠起火,我媽媽剛好給他送飯,也一併被燒死沒能逃出來,我父母在北部舉目無親,南部的親戚又無力收養我,只好把我送到孤兒院來。”

    每個院童的背後,都有一個悲慘的故事,梁萱若也不例外。

    “那段日子,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吧!”突然間失去父母,又被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不可能馬上適應。

    “我當時年紀太小,對失去父母感覺不是很深刻。”她實話實說。“倒是被其他院童欺負的記憶還來得深刻些,有些院童好壞,老是搶我的東西,那個時候我真是恨死他們了!”

    憶起往事,梁萱若不禁失笑,才發現自己原來也挺小器,到現在還在記恨。

    “小孩子之間,東西本來就是搶來搶去,其實也沒有什麼惡意。”他沒回樊家之前,也一天到晚和隔壁鄰居的小孩搶東西,現在回想起來還挺有趣的。

    “我現在懂了,可是當時很生氣。”她笑著回道。“每當我被其他院童欺負時,阿強就會挺身保護我,幫我把東西搶回來,我真的很感激阿強——”

    她一講就是一堆,直到感覺樊嘉士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才趕快停下來道歉。

    “對不起,我忘了你不喜歡我提起阿強。”她已經儘量小心,卻還是避免不了這個錯誤,真笨。

    “沒關係,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他慢慢吐氣,試著緩和情緒。

    梁萱若坐直身體,點點頭,氣氛突然變得尷尬。

    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壁爐中的柴火依然炎炎茂盛,啪啪發出聲音。

    “……你可以去探望他。”過了許久,樊嘉士突然說出這句話,梁萱若都傻了。

    “什麼?”

    “你可以去探望周益強,但是不能進病房,也不能和他說話。”他雖然勉強同意讓她去探病,卻是有但書,並不是真的那麼大方。

    “好,謝謝你。”只要能夠讓她掌握阿強的治療進度,她就心滿意足。

    樊嘉士此舉其實冒著極大風險,因為周益強隨時有可能像小光一樣,說走就走,梁萱若也可能因此變卦,決定不和他結婚。

    也許是小光的突然辭世打動他的惻隱之心,也或許他不想破壞他們目前的良好氣氛,他就是這麼做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只能謹慎處理。

    “我還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通常梁萱若不是一個貪心的人,但難得他這麼好說話,她一定得好好把握機會。

    “哪一件事?”

    “能不能請老劉回來?”她懇求樊嘉士。“我不希望他因為我丟掉工作。”

    “你不要得寸進尺。”他僵硬著身體警告她,梁萱若尷尬地笑了笑,以為一定沒希望。

    隔天中午,她準備到婚紗公司試穿婚紗,開車的人正是老劉,大大嚇了她一跳。

    “因為總裁夫人一句話,我又回來了,謝謝總裁夫人。”老劉司機的差事失而復得,最高興的莫過於梁萱若,她終於可以不必自責。

    “歡迎你回來。”她笑得好甜。

    十分鐘後,樊嘉士正和公司重要幹部舉行午餐會報,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幾下,他拿起手機查看簡訊,看著看著,嘴角不由得勾起。

    老劉的事謝謝你……還有,要保重身體。

    這則簡訊一看就知道是誰發的,是他美麗的妻子。

    他將手機放回桌上,將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會議上,才發現所有幹部皆睜大眼看他。

    “下一個輪到誰報告了?”他挑眉,幹部們紛紛回神。

    他們一向冷酷的總裁竟然也會溫柔微笑,難怪最近的天氣不太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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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儘管悲傷,他們還是必須面對現實。

    小光走後的第三天,樊嘉士便幫他辦妥後事,他將小光安葬在一座風景優美的私人墓園,這座墓園采西洋庭院造景,入口處甚至還有一座噴水池,常常有不知情的人以為這是公園跑來踏青,直到走到門口被保全攔下,才驚慌失措的道歉。然後快速離開。

    人生的悲與喜經常只是一瞬間,樊嘉士雖然不舍小光離開人世,卻沒有因此停止籌辦婚禮,他和梁萱若的婚禮仍然如期舉行。

    眼看著婚禮一天一天逼近,梁萱若免不了開始緊張。這或許跟他們之間的氣氛好轉有關,使得原本毫不關心的婚禮,也漸漸變成自己的事。

    在這段期間,梁萱若除了持續上美容沙龍,還每天到醫院探視周益強,她遵守對樊嘉士的承諾,只透過門縫窺看病床上的周益強,不敢進病房和他說話。即使如此,她還是很滿足,至少她能看見周益強、守護周益強,報答他的恩情。

    對梁萱若來說,周益強就像親人。她對他雖然無法產生男女間的愛意,卻懷抱親人一般的感情,畢竟他們從小相依為命,他就像是她哥哥,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雖然他們並沒有血緣關係。

    除了探視周益強之外,詢問他的病情也是她每次上醫院必做的功課。只是她得到的答案都很模糊,醫院方面不是解釋不清,就是搬出一堆醫學用語,梁萱若越聽越迷糊,根本不曉得周益強的病情有沒有好轉。

    其實只要醫生簡單一句話——目前他的病情穩定,甚至有好轉的跡象。她就不會再心驚膽跳,成天追著主治醫師詢問周益強的病情,可對方就是不肯給她明確答案,她也覺得奇怪。

    另外還有一件讓她開心的事,那就是她和樊嘉士處得越來越好,他雖然還無法對她坦承心事,但是說話至少不再夾槍帶棒,作夢的次數也越來越少,睡眠品質大大提升。

    總而言之,她很滿意目前的狀況,除了偶爾會覺得對不起周益強,心情大受影響之外,實質生活上大致正常,她的手不再粗糙,她的肌膚日漸光滑,精神越變越好,到了婚禮那一天,她整個人容光煥發,肌膚閃爍著珍珠般的光滑,看起來異常美麗和耀眼。

    婚禮在專門建來結婚用的教堂舉行,這座哥德式教堂有著尖脅拱頂、飛扶壁、扶壁,和炫目的彩色玻璃,為樊氏集團所擁有,今天是第一次公開亮相。

    樊嘉士打算藉由自己的婚禮,正式宣告樊氏集團將涉足結婚市場。從婚紗的設計製造、喜餅、新人攝影,到婚禮的規劃佈置、新人蜜月行程設計,采一條鞭服務,著實帶給同業不小的震撼。

    梁萱若並不知道樊嘉士堅持舉辦婚禮還有這一層意義,只覺得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如夢似幻。

    她身上穿的是國外頂尖婚紗設計師的作品,手上拿的捧花是今天早上剛摘下來的白色海芋,身上的首飾設計簡約卻價值非凡,無論是頸子上掛著的項鏈或是垂墜耳環皆是天價。

    因為她身上的行頭是如此貴重,觀禮來賓的身價一個比一個高,婚禮現場出動了不下百名的保全。

    樊嘉士和梁萱若雖然不是教友,但仍然安排了牧師為他們證婚。只見偌大的教堂牆壁上裝飾著粉紅色玫瑰,所有觀禮來賓的座位,皆覆蓋上一層淡粉色的緹花坐墊,優雅舒適,博得所有觀禮嘉賓一致好評。

    證婚台的正前方,強烈的燈光打在彩色玻璃上,雖然無法複製出和陽光一模一樣的效果,卻也燦爛奪目,教人目不轉睛。

    然則,真正教人無法轉移視線的,卻是這場婚禮的主角。

    證婚台前,樊嘉士站得直挺挺,合身的深灰色燕尾服,讓他的外表看起來更高大挺拔,氣勢更為驚人。為了今天的婚禮,他特地抹髮油,將頭髮梳往同一個方向,襯得他的五官更加突出,輪廓更加深邃。

    只聞來賓席間紛紛傳出女性的歎息聲。

    眾所皆知,樊嘉士是有名的黃金單身漢,多少女人想綁住他,卻從來沒有人成功。十年前,吳詩帆曾經成功擄獲他的心,但那個時候他們尚年輕,未來會如何發展沒有人能夠預料,況且後來她也失蹤了,更是不可能加入競爭的行列。

    唉,究竟MAN到不行的樊嘉士選擇的女人長得什麼模樣?她們還真好奇。

    由於樊嘉士事前保密到家,根本沒有人見過梁萱若,跟她有過接觸的人員也都被下了封口令,絕口不提她的事。

    所以不只女性賓客好奇,所有觀禮來賓都想目睹梁萱若的廬山真面目,以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就在所有賓客的引頸盼望下,教堂的門終於緩緩打開,音樂也在同一時間響起。

    當當當當……

    大家不約而同地把頭轉向門口,只看見梁萱若身穿白紗,手上捧著象徵“潔淨”的白色海芋,挽著一位男性長者的手,一步一步朝樊嘉士走去。

    吳、吳詩帆!

    曾經和吳詩帆打過照面的賓客看清梁萱若的長相,無不是倒抽一口氣,議論紛紛。

    不,她不是吳詩帆,吳詩帆沒有那麼年輕,但她真的長得好像吳詩帆,簡直就像是雙胞胎!

    不止觀禮賓客驚訝,樊嘉士的堂弟更驚訝,怎麼十年過去,堂哥還是忘不了吳詩帆,連結婚都要找個替身?

    樊嘉士的堂弟——樊謁倫,始終想不透樊嘉士為什麼對吳詩帆那麼著迷,她是長得很漂亮、笑起來很陽光沒錯,但除去她有如天使的外表,她的真實性格就有點……呃,令人不敢恭維,不過他懷疑樊嘉士能夠看清她的真面目,不是有首歌(smoke gets in your eyes),情煙把眼迷,就在指他堂哥。

    樊謁倫聳聳肩,總感覺對所有事都提不起勁。就像他對樊氏集團毫無野心,但所有人都不相信,包括他自己的父母。樊謁倫和樊嘉士一直將他視為潛在的威脅,他也懶得解釋,反正日久見人心,總有一天他會懂的。

    樊謁倫帶著看戲的心情繼續觀禮,婚禮現場除了兩位主角之外,最引人側目的當數陸超群。

    只見他在教堂裏走來走去,命令東命令西,儼然就是婚禮總指揮。直到梁萱若穿著白紗走進教堂,他仍然不得閒,隨時隨地準備應付突發狀況。

    梁萱若非常緊張,雖然她早料想過排場一定不小,事前也做過預演,但同時被幾百雙眼睛盯著看這種場面,她還真的沒遇過。

    她悄悄做一個深呼吸,命令自己不能發抖,一定要表現得雍容大方,不能給樊嘉士丟臉。

    前進一步,再一步。

    她按照音樂聲的節奏,踩著規律的步伐往證婚台前進,樊嘉士挺直背,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向他,嘴角有難掩的笑意。

    一步,再一步。

    梁萱若的高跟鞋無聲踩在長長的紅毯上,穿越一雙雙好奇的眼睛……

    ……

    正當梁萱若一步一步走向樊嘉士之際,醫院這頭的長廊,卻是出現醫護人員狂奔的腳步聲。

    “三0一病房的病人,心跳突然停止!”

    “快準備電擊!”

    繼小光之後,周益強的病情也跟著惡化,甚至到達無法搶救的地步。

    “立刻通知樊先生,請他派人過來處理!”

    周益強的主治醫生在進行急救之前,要護士先打電話通知樊嘉士,但樊嘉士今天是新郎倌,不方便拿手機,也不想受到干擾,乾脆不帶手機,護士無論打幾通電話都聯絡不到他,只好轉而向陸超群求救,反正所有事情幾乎都是他在處理。

    “……我知道了,我會儘快派人過去。”陸超群悄悄合上手機,看著正朝向證婚台走來的梁萱若,不禁慶倖教堂的紅毯夠長,否則他還真找不到空檔跟樊嘉士說話。

    他悄悄走到樊嘉士身邊附耳。

    “醫院來電,說周益強的情況十分危急,要我們派個人過去。”怎麼處理?

    “有多危急?”樊嘉士盡可能不動聲色地問陸超群。

    “如果夫人再不馬上趕過去,很有可能見不到周益強最後一面。”陸超群亦裝出一副閒聊的模樣,外人根本看不出異狀。

    “Shit!”樊嘉士忍不住飆髒話,如果現在讓梁萱若知道周益強正在和死神拔河,一定會丟下他趕去醫院,害他成為社交圈的笑話。

    “別告訴萱若。”這場婚禮對他太重要,他丟不起這個臉。“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婚禮一定要順利舉行。”

    “是,總裁。”陸超群毫不意外他會作此決定。“那麼我先去醫院,有什麼事再隨時保持連絡。”

    “去吧!”樊嘉士點點頭,伸手接過陸超群遞上來的戒指盒,外人看來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傳戒指動作,梁萱若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她因為舉目無親,所以由樊嘉士幫她找了一位頭髮花白的男性長輩,代替她父親帶她入場。

    有趣的是他好像也沒什麼朋友,最重要的結婚戒指竟是委託給秘書保管。

    梁萱若雖然對陸超群沒有好感,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工作能力很強,所以樊嘉士才會那麼信任他,什麼事都交給他處理。

    沒有人注意到陸超群悄悄退場,以為他又去忙別的事,就連梁萱若也沒有發現。

    仿佛經過一個世紀那麼久,梁萱若終於來到樊嘉士身邊。他對她伸出手,梁萱若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手交給他。

    牧師早已就定位,等著為他們證婚。

    樊嘉士的身高足足有一百八十七公分,梁萱若的個頭雖然也不矮,但站在他身邊仍是小鳥依人,男的俊女的俏,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都很相配,兩人並肩而站的畫面十分美麗。

    兩人手牽手面向牧師,牧師先是說了一段祝賀詞,闡述婚姻的意義,然後便進入婚禮的高潮——宣讀結婚誓詞。

    “樊嘉士先生,你是否願意娶梁萱若女士為妻,無論貧困或是生病,或是殘疾,一輩子愛她、照顧她、保護她,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開?”

    “我願意。”樊嘉士答。

    “梁萱若女士,你是否願意嫁給樊嘉士先生,無論貧困或是生病,或是殘疾,一輩子愛他、照顧他、保護他,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開?”

    “我願意。”

    “好,現在請交換戒指。”

    樊嘉士打開戒指盒,取出女戒套在梁萱若左手的無名指,梁萱若則是取出男戒,幫他套在同一根手指,如此就算完成儀式。

    “新婚愉快!呀呼——”

    陸超群安排了不少人幫他們噴彩帶、撤玫瑰花瓣慶祝,讓整場婚禮看起來活潑熱鬧,觀禮來賓人人鼓掌,目送他們走出教堂,更有不少待嫁的大家閨秀,等著接花束。

    梁萱若和樊嘉士相視一笑,梁萱若用力將手中的花束拋向空中——

    同一時間,醫生放棄急救,周益強從早上陷入昏迷以後就沒再醒來,一句話都沒有留下便離開人世。

    嘟……

    心電圖機的螢幕呈一直線,無論醫生再怎麼努力搶救,周益強仍是難逃死神的召喚。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搶救,還是沒有辦法挽回周先生的性命。”周益強的主治醫師,一臉沮喪地通知等在門外的陸超群這個壞消息。

    陸超群先是沉默,而後長長吐一口氣,沉重的回道。

    “我知道了,我會負責向樊先生報告這件事。”他相信他的老闆心情一定跟他一樣沉重,畢竟沒有人希望事情朝這個方向發展,結果對誰都不好。

    “不必通知梁小姐嗎?”主治醫師不知道他們三人之間的複雜關係,但梁萱若對周益強之關心讓他很感動,好幾次差點要把真相告訴她。

    “這是樊先生需要煩惱的問題,不勞黃醫師操心。”陸超群警告主治醫師不要多管閒事,主治醫師儘管點頭同意,心中仍是覺得不太對勁。

    教堂外,白色的花束呈拋物線往下墜落,最後掉入一位身穿紅衣的妙齡女子手裏。

    “我搶到捧花了!”紅衣妙齡女子高興地尖叫,因為那代表她會是下一個結婚的人,天曉得她多想穿婚紗。

    這時教堂的鐘響了,表示婚禮完成。

    當!當!當

    連響三聲。

    “恭喜你們結婚!”

    “恭喜!”

    一切看似那麼完美,誰也料想不到,一場悲劇正悄悄上演。

    ***

    新婚之夜,天空竟又下起毛毛雨。

    似乎每到重要日子,老天就會下雨,梁萱若多少已經習慣。

    她看著不斷攀附在玻璃上的雨滴,伸出手想碰觸雨滴,結果只摸到冰冷的玻璃。

    梁萱若不禁笑出聲,罵自己傻,隔著一層玻璃怎麼碰得到雨?不過她已經好久沒有淋過雨就是,以前在街頭擺攤時,常常要躲雨。如果運氣不好,來不及撐傘,還會被淋得全身濕透。

    看著反映在玻璃上的那雙纖纖玉手,梁萱若都快不認得自己,那真的是她的手嗎?僅僅兩個月,她的手就起了這麼大變化,那麼她的心呢?是否也變了?

    她慢慢將手放下,轉頭看向白色的門板,心中有太多疑問。

    自從他們宴客回來以後,嘉士和陸超群就關在書房不知道在商量什麼事請,至今已經過了一個鐘頭,他都還沒有送客的意思。

    說起來,從婚禮後半段開始,她就沒再見到陸超群。她以為他是婚禮的總指揮,可他把戒指交給樊嘉士以後便悄悄消失,一直到宴客結束,才再一次出現。

    梁萱若想不透兩個大男人在搞什麼鬼,他們好像隱瞞她某件事不讓她知道,但也可能是她自己多心,畢竟陸超群是嘉士的秘書,本來就有很多事要向他報告。

    梁萱若決定先去洗澡,不等樊嘉士。因為她知道樊嘉士只要一開始工作,極可能到天亮,等也是白等。

    她先回自己的房間,拿出一套輕便的運動服換上,再到浴室卸掉臉上的妝,把臉徹底洗乾淨。

    呼!這才是原來的梁萱若。

    看著鏡子中的倒影——再普通不過的運動服和清秀的素顏,梁萱若不禁對著鏡子中的人影打招呼。

    哈囉,好久不見。

    她對著鏡子做鬼臉,這時傳來一陣清脆的音樂聲,很像是她手機響了。

    梁萱若離開浴室找手機,納悶有誰會打電話給她,而且在這個時間,都已經晚上十一點。

    手機螢幕一閃一閃,出現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接起手機。

    “喂?”她小心翼翼的回應,就怕是詐騙集團。

    “梁小姐,很抱歉這麼晚還打電話給你,我是周益強的主治醫師,黃信義。”

    來電的人出乎意料,梁萱若差點反應不過來。

    “你好,黃醫師。”她想起來了!之前她有留手機號碼給他,請他如果阿強的病情起了大變化,一定要跟她聯絡。

    “請問你這麼晚打電話找我有事嗎?”她緊張地舔舔嘴,好怕聽到壞消息。

    “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你知不知道這件事。”黃醫師回道。

    “哪件事?”梁萱若聽的迷迷糊糊,壓根兒不曉得他在說什麼。

    “我知道這件事由我來通知你是不對的,陸先生也希望我不要說。”黃醫師顯然有過一番掙扎。“但我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應該讓你知道,或許你也已經知道……”

    “黃醫師,到底是哪件事,你可以把話說清楚嗎?”她真的很不會猜謎。

    “周益強先生已經過世了。”黃醫師語帶遺憾的回道。

    “什麼?”梁萱若腦筋一片空白,以為自己聽力出了問題,聽錯話。

    “你還不知道嗎?”黃醫師很驚訝。“周益強先生在下午三點四十二分宣告急救無效,我以為陸超群先生會跟你說。”看來他打這通電話是對的。因為樊嘉士施壓的關係,一直無法跟她說明病情他已經夠愧疚,最後至少也得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免得她一直被蒙在鼓裏。

    “陸超群?他沒跟我說。”她茫然到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在她和樊嘉士幸福的舉行婚禮的時候,阿強正在和死神搏鬥,這像話嗎,她還是不是人?

    “我就怕這樣,所以才打這通電話。”主治醫生歎氣。

    梁萱若的腦筋還是一片空白,好像一些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已經離她而去,腦中不斷浮現周益強緊閉著雙眼的病容。

    “……謝謝你,黃醫師。”她的眼淚開始湧現,手開始發抖。“我……我恐怕要掛電話了,因為我、我無法……”

    “我瞭解,梁小姐,請你節哀。”他可以體諒她的心情,換做任何人的反應都一樣。

    主治醫師主動先掛斷電話,梁萱若將手機從耳朵拿開,茫然地合上,感覺變得麻痺,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

    阿強……阿強!

    “嗚……”她兩腳無力地跪下來,用雙手抱住自己,不斷地啜泣。

    她連他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她怎麼可以連他最後一面都不見?他可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啊!

    我以為陸超群先生會跟你說。

    悲痛中,她想起主治醫師說的話。

    這代表陸超群從頭到尾都知道這件事情,所以他才會突然消失,原來是趕去醫院。

    一想到當周益強痛苦地和死亡對抗,自己的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梁萱若就羞愧得快要死掉。如果她知道周益強病危,說什麼也會趕到醫院見他最後一面。

    她接著想起當時的情形,陸超群表面上好像要拿戒指給樊嘉士才走到他身邊,其實是在跟他報告阿強病危的消息。

    ……

    樊嘉士,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陸超群只是接受他的指示,一定是這樣!

    擦幹眼淚,站起來。梁萱若發誓絕不保持沉默,如果她假裝不知道這件事,那才是真正對不起阿強!

    她無論如何都要為周益強討回公道,連鞋子都顧不得穿,直接殺到書房找樊嘉士理論。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憤怒,好似所有理智都隨著周益強的逝去而消失殆盡,只想幫他討回公道。

    “總裁,你看該如何跟夫人說這件事?”陸超群已經和樊嘉士討論超過一個鐘頭,不過討論的內容都圍繞在周益強後事的處理上,至於如何面對梁萱若,現在才要開始討論。

    樊嘉士還沒開口說話,書房的門就“砰”一聲被打開,梁萱若纖細的身影倏然出現在門口。

    陸超群和樊嘉士同時轉頭看梁萱若,她的臉色蒼白,表情卻異常憤怒,顯示出她可能已經得知周益強去世的消息。

    “看樣子不必說了,她都已經知道。”樊嘉士不曉得她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她整個人簡直快燒起來。

    “我先離開了,總裁。”他相信他們夫妻一定有很多話要說,他不宜在場。

    “嗯。”樊嘉士點頭,這個時候他還是先走比較好。

    陸超群和梁萱若點頭致意之後,便和她擦身而過,離開樊氏別墅。

    樊嘉士抬高眉望向梁萱若,記憶中還沒有看過她如此激動,聯手都在發抖。

    “進來啊,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他有想過她可能會不高興,但沒料到她會這麼激動,這反倒讓他不爽。

    “你怎麼還是一臉無所謂?”她走進書房,生氣地甩上門。

    “不然呢?”他語帶諷刺的回道。“你希望我跪下來求你原諒嗎?你應該知道,我不可能在那個時候中止婚禮。”

    對,她知道今天的婚禮有多重要,是他取得遺產的關鍵,聽說和他競爭繼承權的堂弟也來了,他必須做給他看。

    “你一定要這麼殘忍嗎?”她無法理解。“就算今天的婚禮再重要,但阿強——”

    “比婚禮更重要,你是要跟我說這些嗎?”他冷冷打斷梁萱若,受夠了她一天到晚都把周益強掛在嘴邊。

    梁萱若小嘴微張,想反駁又不知道如何反駁,因為她就是這麼想。

    “不要忘了,我們當初的約定是你和我結婚幫我取得遺產,我出錢讓周益強好好的走,我確實履行承諾,你還有什麼好抱怨的?”他幫周益強找了最好的醫療團隊,請人二十四小時照料看護,能做的他都做了,仍是無法挽回周益強的性命,他也很遺憾。

    “我還記得我們約定的內容。”梁萱若緊握雙拳,感覺又被羞辱了一次。

    “結果你還是氣衝衝的來找我,這又是為了什麼?”他不喜歡看見她為別人激動,一點都不喜歡。

    “因為我沒有見到阿強最後一面!”她終於忍不住情緒崩潰,流淚吼道。“我知道阿強遲早都會死,但是我想在他臨死前見他最後一面,這樣的要求算過分嗎?”

    不過分,但是讓他很為難,因為他萬萬沒想到,她對周益強的感情竟有那麼深。

    “只要是造成我的不便,就是過分的要求。”她的回答刺痛了他的心,她為別的男人流淚,看在他的眼裏更罪無可赦,她的一切應該都是他的,包括她的眼淚。

    “樊嘉士!”

    又讓他聽見她連名帶姓叫他,難道他在她的心中就沒有任何分量?

    “我以為你應該會瞭解我的心情。”不止他心痛,她的心也一樣痛。“當你無法見小光最後一面,不也是同樣悲傷,同樣無法接受嗎?”

    對,但是他對小光沒有懷抱男女間的感情,小光的死,只會讓他覺得失去一個親人,而不是戀人,更不是曾經有過婚約的未婚夫!

    “不准把小光和周益強相提並論,周益強不配!”小光是他下輩子的兒子,周益強只是一個霸佔了她的心的情敵,立足點完全不同。

    “什麼?”她不敢置信地望著他,無法相信他竟然說出這麼殘忍的話,竟然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你心疼了是不是?”看著她的反應,他的心更痛。“因為我說周益強不配和小光放在同一個天枰比較,你知道,就算是孤兒也有討不討喜的區別!”

    他這句話宛如十噸重的鐵錘,重重錘在她身上,也錘碎她的心。

    她以為經歷過小光不幸病逝的事件,他們的心更加貼近,沒想到只是她的錯覺。

    她以為他的人性中有非常善良的一面,畢竟他為小光付出那麼多,內心其實非常纖細溫柔,誰曉得他還是這麼殘忍!

    “那我呢?”最殘忍的莫過於他提起阿強的身份,那是埋藏在他們心中最深的痛,誰都不想被父母遺棄。

    “我在你心中,討不討喜?”她也是孤兒。

    “你應該知道答案。”他故意用手摸她的嘴唇,暗示她在床上能帶給他多大的喜悅,徹底羞辱梁萱若。

    梁萱若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悲痛,伸手狠狠打他一巴掌。

    啪!

    這一巴掌扎扎實實打在他的臉上,留下鮮紅的掌印。

    梁萱若沒料到他竟然沒躲開,也被自己的行為嚇一跳。

    樊嘉士慢慢地舉手撫摸自己的臉,仿佛也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動手。

    “我……”她往後倒退一步試著跟他拉開距離,但樊嘉士的動作比她快,馬上伸手勾住她的腰,將她拉進自己的懷抱。

    “我應該告訴過你,你已經用掉唯一一次任性的機會!”她的記性太差了,需要他好好提醒。

    “樊嘉士……”

    “又回復到連名帶姓嘛?”他嘲諷的笑了笑。“也好,反正我們本來就沒有那麼熟,也沒必要故意裝熟!”

    他們的心曾經那麼靠近,卻因為周益強的關係再度遠離,說他不生氣是騙人的!他非常、非常生氣,氣到想殺人。

    在極端憤怒下,他失去理智,一把抄起梁萱若抱回房間,打算讓她親身體會,她到底討不討喜。

    “不要!”她躲避他壓下來的唇,忘了過去幾天他們的唇舌是如何嬉戲,心中只有恐懼。

    他已經好久不需要轉正她的下巴,過去一個月,他們在床上如魚得水,而且漸漸有更好的趨勢,他以為這樣的日子能夠持續到永遠,豈料只是曇花一現。

    他攫住她的手,將它們扣在她的頭頂,梁萱若哭喊著不要這樣,他充耳不聞。

    他太生氣了,他是如此愛她,為何她的心只容得下周益強,完全看不見他的努力——愛?

    被閃過腦中的字眼嚇到,樊嘉士暫停了親吻她的動作,整個人僵住。

    他愛上樑萱若,他愛上她,有可能嗎?

    樊嘉士鬆開她的手,她眼眶含淚地望著他,模樣楚楚動人。

    他愛上的是梁萱若本人,而不是吳詩帆的替身。

    這一刻樊嘉士真想大笑,笑命運的安排,笑命運的捉弄。

    如果他只是把她當成替身,就不會為她而心痛,就不會在乎她的心中是否還有別人。

    “嘉士?”她不知道他的心情為何起變化,但他的臉色看起來很差,好像受到很大驚嚇。

    他以為他這輩子不可能再愛人,以為初見面時的心動,只是因為她長得太像他的初戀情人,沒想到他的心是為她而跳動,從來就不是為了別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愛上樑萱若,為了得到她不擇手段,還要找盡一切藉口欺騙自己。

    如今,謎底揭開,他卻沒有覺得比較好過,心情反而更加沮喪。

    他同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抓緊或放手好像都不對,誰來告訴他答案?

    結果,他還是不顧她的意願,將她一次又一次帶往情欲的殿堂,企圖在肉體交歡中尋找答案,得到的只是空虛。

    他轉頭看著身邊的梁萱若,即使她已經睡著,眼眶依然含著淚,依然為周益強而心痛。

    真的那麼愛他嗎?

    樊嘉士的心臟好像也跟著這個想法裂成兩半,永遠不再完整。

    對她來說,他只是一個趁機要脅她的小人,即使她把身體給他,她的心一輩子也不會屬於他,是這個樣子嗎?

    想起他對她所做的一切,樊嘉士也開始覺得自己是個無藥可救的混蛋,如果沒有把她抓在手裏,就不會安心。

    但如果放開她呢?

    如果給她時間療傷,她是不是就不再恨他?

    樊嘉士陷入長考,一整夜都無法入眠。

    隔天,他把梁萱若叫到起居室,宣佈她自由了。

    隨她愛去哪里,他不再束縛她,從此形同陌路。

    梁萱若當場愣住,久久無法言語。

    她已經可以飛出樊氏別墅這座豪華舒適的牢籠,然而她卻不知道該飛往何處。

    她的身體不再受拘禁,但她的心卻飛不出去,依舊在樊嘉士的身邊盤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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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 00:32: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兩年半以後——

    站在辦公室的玻璃帷幕前,俯看腳底下的大樓,多年來風景似乎沒變,又有些小小變化,一如樊嘉士。

    陸超群悄悄推門進去,樊嘉士竟然沒有發現,以前他是很敏銳的人,一有個風吹草動馬上抓住先機,所以他的事業才會做得這麼成功。

    陸超群在樊嘉士身後足足等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總裁,您找我?”自從梁萱若離開以後,他的老闆看窗外的時間越來越長,眼神不時流露出茫然,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你不覺得最近這些招牌好像越掛越多,也好看了些?”樊嘉士其實早就知道陸超群進來,只是懶得出聲。

    “似乎有這個趨向。”陸超群走近窗戶瞄了一眼,看不出有什麼特別。

    “可惜不是掛上樊氏集團的招牌,否則會更好看。”樊嘉士自嘲,對自己的表現極不滿意。

    “目前雖然暫時做不到,但總有一天,樊氏集團的招牌會掛滿整個臺北市,甚至遍及全世界。”陸超群安慰樊嘉士,也相信他一定做得到,只要他再度提起幹勁,稱王對他不是一件難事。

    “那也要等我拿到集團的經營權再說。”樊嘉士轉身回到辦公桌,拉開椅子坐下。

    “確實如此。”兩年半過去,陸超群仍是樊嘉士最倚重的手下,近來更是有把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給他處理之勢。

    “超群,你有興趣換位置嗎?”樊嘉士比誰都瞭解他這個秘書的能耐,也不想虧待他。

    “總裁的意思是?”

    “開發部經理的位置目前剛空出來,如果你有興趣,那個位置就是你的。”他本來想讓他當總經理的,可惜沒有空缺。

    “報告總裁,我還是喜歡在你身邊打轉,日子會過得比較充實。”如果要填那麼無聊的空缺,他還不如辭職算了,不夠刺激的工作做起來沒意思。

    “是嗎?”樊嘉士揚起一個嘲諷的笑容。“我還以為我近來無聊透頂,你不會想再跟著我。”

    樊嘉士依然敏銳,只是沒過去的幹勁,這是他目前最大的問題。

    “所以我強烈建議您把夫人找回來,算一算時間,也差不多了。”陸超群馬上就抓出問題點,因為樊嘉士將梁萱若趕走,自己的心也跟著放逐。

    樊嘉士不答話,只是垂眼注視桌上的檔案,那一大本滿滿都是梁萱若的資料。

    “您的堂弟雖然一再表明沒有和您爭經營權的意思,但您的叔叔可不這麼想,就我所知,他已經在私底下運作,到處爭取股東的支援,如果您再不積極一點,我怕到時候就算您順利取得經營權,在股東那邊也會嘗到苦頭。”過去他夠強悍,成績也夠驚人,現在集團的業績仍然出色,但誰都看得出來他已經不像昔日那般意氣風發,間接也給對手見縫插針的機會。

    “說來說去,還是我的問題。”樊嘉士從沒想到問題會出在自己身上,非常諷刺。

    這次換陸超群不答話,曾經他以為樊嘉士是推不倒的巨人,現在他才發現他只是愛情的逃兵,膽怯到不敢伸手去拿。

    “總裁,也該是時候了。”無論從哪方面來看,他都必須找回梁萱若,就算是為他自己,都應該這麼做。

    是啊,的確是時候了。

    他父親只給他三年的時間生出樊氏集團的繼承人,他再不想辦法,真的要把經營權拱手讓人。

    只是……

    他的視線再一次回到桌上的檔案,裏頭滿滿都是梁萱若的資料,把她過去兩年半的行蹤交代得一清二楚。

    “申小愛現在已經不住在那裏,陳明宏也到中部去了,我猜不久夫人就會退掉那間公寓。”陸超群對於梁萱若的一舉一動也和樊嘉士一樣了若指掌,這不難理解,很多事都是他在處理,包括和征信社的連系。

    “你是要我在她退掉公寓以前,去把她找回來?”樊嘉士仍然有所顧忌,應該說,他仍然膽怯,沒把握她會不會高興見到他,甚至跟他回家。

    “這是最好的方法。”陸超群點頭。“怎麼說,她都是您的妻子,本來就該回到您身邊。”

    說得好,她是該回到他身邊,即使契約效力只剩下不到半年。

    “我剛剛才看見一則有趣的廣告,想與您分享。”陸超群把報紙放在他桌上。

    “警告逃妻?”樊嘉士拿起報紙瞄一眼,挑眉。

    “這似乎是言品夏登的廣告,看來他打算和申小愛再重新舉行一次婚禮。”非常有心。

    “感覺不太像是他的作風。”他雖然跟言品夏不熟,但就他所知,言品夏是個非常嚴肅的人,和他一樣血液裏沒有浪漫因數。

    “愛情能使人改變。”陸超群暗示他也一樣變了,只不過言品夏是往好的方向改變,他卻正相反。

    樊嘉士揚起一邊嘴角,考慮該不該更換秘書,超群有時候真是精明得過頭。

    “婚禮什麼時候舉行……今天?”看清報紙上刊登的日期,樊嘉士再次一揚眉,言品夏真的變了不少,當天登報當天結婚,夠瞎。

    “效率不錯。”陸超群在一旁搭腔,樊嘉士瞄了陸超群一眼,怎樣都無法適應他的冷笑話。

    “擇日不如撞日,那就決定今天吧!”言品夏都這麼積極了,他也不好再拖下去。“今天晚上我就去把我的妻子帶回來。”

    陸超群點點頭,十分贊同他的決定。

    他對目前的老闆很滿意,一點都不想換老闆,特別是老闆如果換成了樊謁倫,他一定馬上辭職,一分鐘都待不下去。

    ***

    梁萱若帶著申小愛丟給她的捧花回到公寓,等她回到公寓已經很晚了,超過了晚上十點。

    她拿出公寓鑰匙,才將鑰匙插入鑰匙孔轉動一下,便發現不對勁,門沒上鎖,可是她確定她和小愛出門前有把門鎖上。

    自從兩年半以前她離開樊家,就一直住在這間公寓。因為匆忙,沒有太多時間考慮,第一時間先把公寓租下來,之後再張貼廣告找人分租。

    她先後找到兩名很好的室友——申小愛和陳明宏。申小愛比陳明宏先住進來兩個月,兩個都是很可愛的年輕人,大家相處得很好。

    陳明宏的背景很單純,但是申小愛的身份就教人吃驚,她竟然是言品夏的妻子,而且在新婚之夜就逃家。

    她和申小愛的經歷是如此相像,使得她幾乎在第一時間就喜歡上申小愛,而申小愛也把她當作姐姐,有什麼心事都會跟她說。

    之後發生了許多事,申小愛順利回到言品夏身邊,今天兩人甚至還重新舉行婚禮,一整個幸福到不行。

    看著手中的白色捧花,梁萱若歎氣,搞不懂為什麼會那麼剛好,花就落在她的手裏,她也不能丟掉,只好把它帶回來。

    兩年半以前她就拿過同樣的花束,不同的是當時她是丟花的新娘,今天她卻成了接花的伴娘。

    申小愛不清楚她的身份,言品夏倒是一清二楚。梁萱若倒也不怕他知道,反正“樊氏集團總裁夫人”這個頭銜,幾個月後就會自然消失,也沒有必要大肆宣傳。

    不過,小愛一個月前就退租了,阿宏也打算搬到中部去,這間公寓只剩她一個人住,空間過大,況且還要再找新室友也挺麻煩,不如搬家算了。

    梁萱若一邊考慮搬家,一邊推門進去,以為門沒鎖是因為陳明宏回來拿東西,並沒有很在意。

    她還在關門,背後就傳來沙沙的聲音,她一邊轉身一邊說。

    “阿宏,你回來晚了,今天小愛——”梁萱若接下來的話,在她轉身看見來人時赫然止住,再也發不出聲音。

    樊嘉士從沙發中站起來,慢慢走向梁萱若,高大的身影宛如一座巨山,站在她面前遮去她臉上一半光線。

    她瞪大眼,怎麼也無法相信他是真的,以為自己看見幻影。

    “好漂亮的捧花,是申小愛送給你的嗎?”他低沉的聲音、冷酷的表情,在在說明他確實是樊嘉士沒錯,如假包換。

    梁萱若僵直著身體,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很香,但是你不需要。”樊嘉士拿走她手上的捧花,將捧花丟向角落的垃圾桶,梁萱若根本來不及阻止。

    “你想幹什麼?”她不明就裏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出現。

    “帶你回家。”他的笑容讓人難以理解。“距離我們的契約結束,還有半年的時間,你也該回來履行夫妻義務了,樊太太。”

    原來他再一次出現,是要她繼續扮演“樊氏集團總裁夫人”這個角色,荒謬至極。

    “當初是你自己要我走的,為什麼現在又回頭找我?”這兩年半,她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因為我想你,無法忍受沒有你的生活。

    樊嘉士在心中演練不下數千次的答案,換到嘴巴就是說不出來,他習慣冷淡對待她,無法做這麼熱切的表白。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他就只會擺出傲慢態度,是個十足的大傻瓜。“真正重要的是你應該遵守合約。”

    他開口閉口都是合約,從來就不把她當成人,和兩年半前一模一樣。

    “我記得我們的契約,只剩幾個月,還剩不到半年。”既然要提合約,大家就來認真計較,她也不會輸的。

    “看來你的數學進步不少,連零頭都算出來。”樊嘉士眯眼,開始懷疑征信社的報告是不是出了問題。照理說她這兩年半足不出戶,沒有機會磨練,可她的態度明顯比兩年半前有自信,面對他的時候,也冷靜許多。

    “我的數學本來就不錯,只是過去沒有機會發揮。”不要忘了她是賣水果的,心算比一般人快,這麼簡單的減法還難不倒她。

    這是全新的梁萱若,至少樊嘉士是這麼認為。他認識的梁萱若溫柔、善解人意、有骨氣,但大部分的時間很好欺負,和眼前女孩的強勢大相徑庭,害他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闖錯門。

    其實梁萱若仍像以前一樣溫柔、善解人意、有骨氣。只是面對樊嘉士,她自然而然特別用力發揮最後一項特點,因為她再也不想被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兩年半前所經歷的痛楚,已經夠她療傷一輩子。

    他們互相凝視,以前梁萱若會躲避他的視線,自動矮一截,現在卻和他平起平坐,一點都不畏懼反抗他。

    他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這讓他接下來的工作變得困難,因為他又得強迫她。

    “恭喜你數學變好,現在立刻去收拾行李。”經過兩年半,他還是得用舊招式,說起來有點可悲,卻是唯一能帶走她的方法。

    “如果我說不,你會去法院按鈴控告我嗎?”她痛恨他永遠學不會尊重她,以為地球圍繞著他運轉,不曉得外面的世界已經歷過天翻地覆的大改變,仍是以自我為中心。

    梁萱若不知道的是,他的改變比誰都劇烈。

    他的世界因為她的離去而崩裂,表面上完整,其實內部已經四分五裂,唯有她才能修復。

    “你不想整理也可以,反正都是一些破布,不要也罷!”相當熟悉的臺詞,他好像連用字都沒有進步,不懂得與時俱進。

    “那我就不整理了。”她冷靜回道,樊嘉士反倒有些詞窮。她的反應稱不上尖牙利嘴,但真的會讓人嚇一跳。

    “隨便你。”但這也代表,她願意和他回去。這樣的結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以為得費更多唇舌才能說服她,沒想到她意外乾脆。

    “稍等我一下,我拿一些東西。”她回房間去把護照、存摺等等重要的證件放進皮包,除此之外什麼都沒帶,反正樊嘉士會派人處理。

    這真的很奇怪,他以為她會找理由堅持不跟他走,可她竟連掙扎都沒有掙扎就點頭答應,和他預料中大大不同。

    “別誤會,我只是不想違約。”接觸到他迷惑的眼神,梁萱若先表明立場,免得又被他瞧不起。

    “很有合約精神。”他諷刺地說道。

    梁萱若聳聳肩,不是很想理他,同時發現跟兩年半以前相比,他還是有些改變,但若問她樊嘉士哪方面變了?她也說不上來,就只是直覺。

    世間萬物時時刻刻都在改變,又仿佛永遠不變,至少她所熟悉的林肯車還在,司機也依然是老劉。

    “夫人,好久不見!”老劉非常高興再見到梁萱若,梁萱若也是。

    “好久不見,你好嗎?”她熱切的跟司機打招呼,看起來又像原來的梁萱若,只有在面對樊嘉士的時候,態度才變冷淡。

    “很好,謝謝夫人關心,請上車。”老劉幫梁萱若打開車門,梁萱若對他笑了笑,坐進林肯車的後座,樊嘉士稍後也一起坐進來。

    一切都回到兩年半前,又有些不一樣,要老劉說,那就是氣氛變了!以前總是梁萱若在偷看樊嘉士,現在正相反,樊嘉士表面上不動聲色,好似把她接回去是迫不得已,其實難掩興奮。

    這兩年半以來,不光是陸超群,連老劉都發現樊嘉士改變許多。雖然還是一貫嚴厲,卻比以前懂得體恤下屬,光是今年就放他好幾次長假,連他老婆都直呼感動。

    車子在寂靜中往樊氏別墅前進,沉默的雙方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如果是一般朋友,梁萱若大概會問他是怎麼找到她的?這兩年半之間他們沒有任何交集,雙方亦斷絕連絡,就連走在街頭都不曾相遇。但他是樊嘉士,以他的財力和控制欲,一定充分掌握她的一舉一動,所以她不必開口問,只需要決定要不要跟他回來,而她坐上了車子,這就是答案。

    她為什麼答應跟他回來?

    樊嘉士也想知道答案。

    他用的藉口已經很薄弱,她點頭的理由更可笑——不想違約。

    難道她真的會怕他去告她嗎?還是他給她的印象,差到會拿她簽過的契約書當做威脅,她應該知道他只是隨便說說……果真是如此嗎?

    回想起自己過去的混賬行徑,樊嘉士開始覺得不無可能,或許她真的這麼想。

    焦躁,不安,猜疑。

    這就是愛情的本質,也是他們必須學習的課題。

    回到樊氏別墅,梁萱若直接回到她的房間將自己關起來,當面賞了樊嘉士一頓閉門羹。

    砰!

    看著緊閉的門扉,樊嘉士更加不解。如果她這麼討厭他,為什麼不乾脆拒絕他,還是說她怕他會糾纏不清?

    房間內,梁萱若也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她為什麼跟樊嘉士回來?

    因為你想念他,想跟他在一起。

    答案是如此顯而易見,教她錯愕。

    不想違約什麼的那全是藉口,她想回到他身邊才是事實。只是兩年半前被愛情劃開的傷口,還未完全癒合,被莫名驅逐的羞辱和痛楚,依然留在她心中,一時間無法擺脫。

    愛情是如此令人傷神,梁萱若的心因此而抽緊,眼淚奪眶而出。

    她轉頭看向緊閉的門扉,期待樊嘉士能夠像以往一樣闖入,將她抱回房間,用強勢的擁抱撫平她內心的傷痛,然而門卻動也不動,沒有絲毫動靜。

    門外,樊嘉士再三猶豫,遲遲不敢握住門把。

    他變膽小了,他必須承認。

    在還沒有發現自己愛上樑萱若之前,他可以毫無顧忌的打開這扇門,自私地在她身上發洩自己的欲望、尋求安慰。

    現在他仍然可以打開這扇門,但他不願意。兩年半的時間,漫長到讓他經常有機會反省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並且深深感到羞愧。

    他不想自己在梁萱若心中,永遠只是一個自私的大壞蛋。不希望她只會恨他,他希望她能夠……愛他。

    兩人同時望著白色的門發呆,僅僅只是一扇門,卻阻擋了兩顆渴望愛的心,有如牛郎織女處在銀河的兩端,等待喜鵲搭橋,讓迷失的兩顆心能夠相會。

    期待,猶豫,落空。

    愛情的本質是如此痛苦,學習的道路是如此艱辛,除非有人能夠適時伸出援手拉他們一把,否則他們註定要迷失。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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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 00:32: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一道又一道刺眼的亮光閃過天際,緊接著就是雷聲大作。

    轟隆!轟隆!

    有如瀑布般的大雨傾盆而下,望著從落地窗的頂端往下竄流的水簾,梁萱若早已習慣這樣的天氣。

    早上明明還出大太陽,到了晚上就變天。

    她出神地凝視窗外那由近而遠排列的路燈,離開兩年半,都快忘了樊氏別墅多大,庭院寬廣得就像一座公園。

    轟隆!

    她還忘了,雨總是如影隨形,只要一跟樊嘉士扯上關係,它就下個不停,好像為她哀悼,又像為她慶賀,永遠那麼矛盾……

    砰!

    白色的門被突來的強烈力道撞開,梁萱若轉身面向樊嘉士,她以為他永遠不會打開這扇門,沒想到他還是來了。

    她抬高下巴看著樊嘉士朝她一步一步走近,表面上冷靜,內心其實十分激動,但她盡可能不表現出來。

    “該是你履行夫妻義務的時候了,樊太太。”他掙扎了許久,不斷告訴自己給她時間,不要逼她,但他只要一想到她在伸手可及的範圍,就忍不住想碰她的欲望。

    “這就是你找我回來的目的?”她其實也很想念他,也渴望他的碰觸。但他說話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機車,浪漫一點行不行?

    “你認為呢?”他不給她正面答覆,不是他不想,而是話一到嘴裏就變質,他也很無力。

    梁萱若氣得把身體再轉回去面向窗戶,樊嘉士的臉上閃過一秒種的猶豫,最後還是用手將她的身體轉正,攔腰抱起她。

    “你幹什麼?”他又想強迫她,雖然最後她總是會屈服。

    “做愛做的事。”他學人家說冷笑話,卻一點都不好笑,他天生就不是一個會開玩笑的人。

    梁萱若掄起拳頭猛捶他的胸膛,發現他沒反應,愣了一下,過去只要她稍微表現出脾氣,他就會抓住她的手,撂話說不許她任性,怎麼她打了這麼多下他都任由她打?

    “你……”她本來還期待他會說出那句經典名言——你只有一次任性的機會,但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反倒讓她打不下去。

    “怎麼了?”他發現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停下腳步問梁萱若。

    “我……”她不想讓他知道她還記得那麼多細節,只好大聲喊道。

    “放我下來!”口氣兇悍無比。

    樊嘉士果真聽話放她下來,引起梁萱若一陣錯愕。

    “那是要在這裏做嗎?”她問他。

    “我無所謂。”地點對他沒差。

    梁萱若聞言臉馬上脹紅,說話變得支支吾吾。

    “你、你不要開這種玩笑。”她是很保守的……

    “不是開玩笑。”他沒有那種細胞。“我是很認真的。”

    他的眼神專注而嚴肅,時間仿佛又回到他們初相見那一刻,那個時候他就是用這麼深沉的眼神凝視她,奪去她的呼吸,害她失去了心。

    梁萱若緊張地舔舔嘴唇,拼命叫自己保持冷靜,卻不知道這個動作對男人來說就叫“暗示”,在這方面,樊嘉士是很俗氣的。

    他抓住她的肩膀,轉過她的身體讓她背靠在牆壁,雙手分別撐她的身體兩側,兩眼直盯她的臉。

    梁萱若仰望他的臉,兩年半的時光對他們來說既漫長又短暫,漫長的是無止盡的思念,短暫的是兩年半的時光未能改變他們的容顏,樊嘉士依然像牛仔一樣粗獷狂野,深刻的五官每每觸動她的心弦,她懷疑即便再過十年,她對他的感覺也不會改變。

    “萱若……”他用指背輕觸她的臉,感受她有如絲綢般的觸感。

    梁萱若的小嘴微張,身體微微顫抖,自從兩年半前的那一天早上,她被莫名驅離他身邊,她每天每天都在等這一刻。

    樊嘉士同樣也在等待。

    他想問梁萱若——

    你忘記周益強了嗎?

    現在,你可以接受我了嗎?

    兩年半的時間,夠不夠你療傷?

    這些埋藏在他心中的問題,他怯於說出口,因為他怕聽到否定的答案,怕她說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他,怕他的等待毫無價值。

    倘若真的變成如此,他還有勇氣求她留下來嗎?

    “……算了。”不,他沒那個勇氣,愛情把他變成一個膽小鬼,再也不復昔日風采。

    梁萱若瞪大眼,看著樊嘉士直起身體,仰頭看天花板,而後重重歎氣。

    “你——好好睡吧,晚安。”說完,他丟下樑萱若逕自回房。

    從頭到尾,梁萱若就只能愣在原地看樊嘉士一個人唱獨角戲。

    ……

    他是怎麼了?變得好奇怪。

    梁萱若終於發現樊嘉士變了,變得不再那麼強勢、咄咄逼人,卻一樣教她迷惑。

    ***

    梁萱若雖然回到樊嘉士身邊,但卻開始冷戰,說是冷戰也不恰當,應該說是陷入一種奇怪的模式。每天他們都會一起吃早餐,然後梁萱若送他出門上班,她再回到自己的房間上網學習法文。

    以前樊嘉士非到晚上八點不可能離開公司,自從梁萱若回來以後,他的下班時間一再往前挪,最後乾脆不去公司,把所有工作都帶回家做。

    梁萱若雖然覺得奇怪,但基於兩個人不算友善的氣氛,也沒有很積極詢問樊嘉士原因,倒是陸超群的工作量暴增,因為他必須在公司和樊氏別墅之間兩邊跑,再加上有些事情超越許可權,他也不是事事都能決定,所以更加覺得不方便。

    這還沒關係,如果他的努力,能夠換來老闆和老闆娘重新認識彼此那也就算了,他發現即使梁萱若已經回來一個禮拜,她和樊嘉士兩個人都沒能好好溝通,更別提履行夫妻義務,再這麼蹉跎下去,他非換老闆不可。

    陸超群再也看不下去,決定出手。

    “夫人,你現在有空嗎?”

    梁萱若正準備回房間,陸超群突然出現在梁萱若面前,禮貌請教她。

    “有事嗎?”梁萱若嚇一跳,她和陸超群雖然見過好幾次面,但很少交談,他突然找她,讓她挺不安的。

    “如果你有空的話,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他說。

    “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她一臉狐疑地看著陸超群,對他不是很信任。

    “一個你很熟悉,但很久不曾再拜訪過的地方。”陸超群跟她打啞謎,梁萱若說不上比較討厭誰,他和他的主子說話的方式都很欠揍,只是樊嘉士要更直接些。

    “有這樣的地方嗎?”她還是懷疑。

    “有。”陸超群肯定的點頭。“跟我來,你會大吃一驚。”

    陸超群的表情相當自信,梁萱若不禁被勾起好奇心,反正她沒什麼重要的事待做,於是點頭。

    “我跟你去。”諒他也不敢動歪腦筋。

    “那麼,我先到車上等夫人。”陸超群雖然自己開車過來,但為了讓她安心,他還是選擇坐老劉的車,免得她以為他要對她不利。

    “等我準備好,我馬上過去。”梁萱若先回房間拿皮包,順便照鏡子看有沒有換衣服的必要。

    她衣櫃裏的衣服又跟著換季,才八月初,秋裝就已經掛滿三分之二個衣櫥,害她差點找不到夏天的衣服穿。

    需要換一套比較正式的衣服嗎?

    梁萱若打量著鏡子中的自己考慮。

    算了,管他的!陸超群又沒有說清楚要去哪里,寬鬆的米色洋裝搭配牛仔褲應該不會太失禮,如果不夠端莊優雅的話,那也只能說抱歉了。

    她拿起黑色皮包,穿上米色平底鞋,直奔大門。

    ***

    樊嘉士今天因為要和幹部開會,不得不自己開車去公司,把林肯車和司機留給梁萱若,以防她出門沒有人載她。

    陸超群早已坐上林肯車的後座等她,梁萱若選擇跟他面對面而坐,省得坐在一起尷尬。

    車子以平穩的速度前進,老劉開車的技術一如以往那般出色,坐他的車梁萱若很放心,倒是她不曉得該怎麼跟陸超群交談,他看起來不像是愛聊天的人。

    一個鐘頭後,林肯車駛進一條狹窄的巷子。

    熟悉的景色如海嘯般向她襲來,梁萱若挺直背脊瞪大眼睛,看著車窗外那一間間老舊的建築,心中百感交集。

    林肯車在接近巷口處戛然止住,只看見老劉轉頭一臉抱歉的對著他們說:“不好意思,巷子太窄車子開不進去,得請你們用走的。”

    梁萱若一點也不意外,她和周益強在這裏住了許多年,當然知道這條巷子有多窄,巷內的環境又有多髒亂。

    “夫人。”陸超群先幫梁萱若打開車門,恭敬的催促她下車。

    梁萱若兩腳跨出車外,還沒有完全下車,鼻頭就已經發酸,等她的雙腳完全著地,她的眼淚已經掉下來。

    “你為什麼帶我來這裏?”這裏有她最珍貴、同時也是最痛苦的回憶,她一直不敢再靠近這個地方,就是怕觸景傷情。

    “因為我要給你看一樣東西。”陸超群知道他若不行動,樊嘉士也不可能行動,他的自尊不許自己用這種方式賄賂她的感情。

    “什麼東西?”梁萱若不明就裏的看著陸超群。

    “跟我來就知道了。”陸超群比了一個邀請的手勢,梁萱若只好跟著他走。

    他們在梁萱若過去的租屋前停下,梁萱若看著破舊的門板,眼眶又紅起來。

    陸超群推門進去,梁萱若阻止不及。就她記憶所及,這個地方的環境雖然糟,卻有很多人爭著住進來,說不定裏頭已經有住戶。

    “你應該先敲門——”她的話在進屋後倏然止住。

    屋子裏頭沒有任何住戶,只有滿滿的回憶。

    她和周益強以前用的東西,甚至睡過的床,都還擺在原來的地方。大自櫥櫃,小到煮飯用的鍋碗瓢盆,都掛得好好的。唯一不同的是四周環境要乾淨很多,過去她忙得沒時間整理,現在屋內的擺設雖然沒變,但地板變乾淨,傢俱也不沾灰塵,應該是有人定期清掃。

    “這……”她走到房子正中央環看四周,不敢相信他們用過的東西會被保留下來,她以為早就被處理掉。

    “這是怎麼回事?”她轉頭問陸超群,表情驚訝又茫然,還有數不盡的感動。

    “總裁把這裏買下來了。”陸超群答。“不光是這間屋子,還有附近的空地,他希望你保留最完整的記憶,讓你日後在想念周益強的時候,有地方可以憑弔。”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當初他信誓旦旦要抹去她和周益強共同的回憶,不許她再踏進這個地方一步,自己卻買下這個地方,到底有何用意?

    “因為他愛你,夫人。”陸超群出賣自己的老闆,不經樊嘉士同意就洩露他的底細。

    “總裁因為太愛你,才忍痛為你買下這個地方。”他相信他的老闆當時內心一定在滴血,只是無法表現出來。

    “樊嘉士……愛我?”晴天霹靂莫過於此,梁萱若後退一步,怎樣都無法相信。

    “如果總裁不愛你的話,當初就不會讓你離開。”陸超群答道。“就是因為他愛你,想給你時間療傷止痛,才會狠下心趕走你,沒想到他自己的心也跟著放逐。”

    陸超群把樊嘉士隱瞞了兩年半的事實全盤托出,梁萱若除了覺得震撼以外,更難以置信。

    “不可能。”真的很難相信。“他——”

    “這是真的。”不容懷疑。“你不覺得總裁變了很多,跟過去完全不同?”

    沒錯,他是有些改變,但是……

    “以總裁的個性,是不會管對方的死活,說拿就拿。”就像他們剛開始的時候。“除非是面對在乎的人,他才會不知所措,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就像現在的情形。

    隨著陸超群的提醒,梁萱若回想起這一個星期來,樊嘉士面對她時都綁手綁腳,常常話說到一半突然不說,偷看她被她逮到還會不好意思,每晚到了就寢時間眼神充滿欲望,卻什麼都不做。

    這一切,都不像是樊嘉士會有的反應,難道——

    她抬頭看向陸超群,用眼神跟他求證。陸超群點點頭,無聲告訴她:事情就是這個樣子。他所尊敬的總裁,到了愛情面前變得異常低能,對愛情的表達能力,比幼稚園的小朋友還不如。

    “你知道總裁即將失去集團的經營權嗎?”陸超群接著問道。

    “什麼?”

    “老總裁留下來的遺囑中規定,總裁必須在婚姻關係中生下繼承人,否則樊氏集團的經營權,就會轉移給總裁的堂弟。”陸超群只要一想起樊謁倫就頭皮發麻,說什麼也要幫樊嘉士力保江山。

    “我完全沒聽說過這件事。”梁萱若好吃驚。“我只知道,他必須在三十歲以前結婚,否則無法取得遺產,不知道他還有這方面的壓力。”

    難怪他會提到孩子,因為他若沒有順利生下繼承人,他的所有努力都會化為烏有。她和樊嘉士相處的日子雖然不長,卻也看得出他為了樊氏集團付出多大心力,僅憑一紙遺囑,就否定他的全部努力,對他太殘忍,也太不公平!

    “可是我和樊嘉士的婚姻關係,只剩下不到半年。”她突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他們當初簽約的時間,比實際結婚還早快兩個月,就算她現在立刻懷孕,都不可能趕得上遺囑規定的時間,況且自從她回到樊家以後,兩人還沒有上過床,要怎麼生孩子?

    “這簡單。”問題沒有那麼複雜。“你們只要一直保持婚姻關係就行了。”很好解決。

    “陸先生……”

    “你不也一直愛著總裁嗎,夫人?”陸超群相當敏銳。“在你們分開的期間,除非必要,不然你不會踏出那間公寓,不就是在等總裁去接你嗎?”

    陸超群指出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到的一點,原來她下意識在等待樊嘉士,等待他發現愛。

    “既然你們雙方都在等待,為什麼不一次把話說清楚?”陸超群建議梁萱若。“難道真的要等到錯過彼此,雙方才來後悔?”

    是啊,她以為這輩子他們就要擦身而過,永遠不再見面。在還沒遇見樊嘉士之前,她以為愛是平凡無奇,能夠好好過日子就是上天賜予最大的恩惠,直到遇見他、愛上他,她才知道真正的愛情是如何痛徹心扉。

    她還有再錯過他嗎?

    梁萱若不願意。

    她親眼目睹申小愛有多幸福,那是小愛用勇氣去爭取來的,雖然幸運的成分居多,但她若沒有先採取行動,永遠不會發現,愛情就在自己的身後。

    這次,她也要勇敢,去爭取自己的權益。

    “謝謝你,陸先生,願意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她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爭取樊嘉士的愛。

    “請叫我超群,夫人,或是陸秘書也可以。”陸超群答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總裁,再說,我還欠你一個道歉,沒有資格接受你的道謝。”

    “這話怎麼說?”她不記得他有任何冒犯她的地方。

    “兩年多前周益強先生收到的相片是我寄的,我才是加速周先生病情惡化的兇手,與總裁無關,請你不要錯怪總裁。”陸超群終於能把擺在心底的歉意說出口,雖然當時他不覺得自己有錯,事後卻後悔不已。

    “這是怎麼回事?”樊嘉士當時並沒有反駁相片是他寄的,還說了許多殘忍的話,這些都是她親身經歷,不可能是假的。

    “總裁是有吩咐我拍照,但沒有要我寄相片。”陸超群解釋。“是我自作主張把相片寄給周先生,一切都是我的錯,我願意擔起所有責任。”

    ……原來當時她就錯怪他了,她竟然要在事情過去這麼久以後,才有機會知道真相。

    “他為什麼不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寧可我誤會他?”她不懂。

    “可能總裁認為剛好可以順水推舟或是有其他的想法,我也不知道,總裁的性格是很複雜的,就算是我,也無法完全摸透。”他已經算是跟他最親近的人了,卻還是無法完全理解他,更何況是她呢?

    “嘉士他……”梁萱若不知道該說什麼,愛上這麼一個複雜的男人,真的很令人頭痛。

    “我猜這跟總裁的成長過程有關。”陸超群接著爆料。“據我所知,他並非一開始就是樊氏集團的繼承人,是後來才回到樊家的。”

    原子彈爆炸的威力,也不會比這個消息更驚人,梁萱若一直以為樊嘉士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貴公子,所以才會這麼高傲冷漠,不懂人間疾苦。

    “你可以說得更清楚一點嗎?”梁萱若要求道。

    “我只知道這麼多。”抱歉他幫不上忙。“但是有一個人非常清楚細節,你可以請他幫忙。”

    “誰可以幫我的忙?”連他都不知道的事,還有誰比他更清楚?

    “樊家的老管家。”陸超群拿出一張白色便條紙,塞進梁萱若手裏,上頭有老管家的位址以及電話。

    “總裁在他父親去世的一個禮拜後,便強迫樊家的老管家辦理退休,他目前正賦閑在家中,你隨時可以去拜訪他。”陸超群說道。“我想他應該能夠回答你所有的問題,包括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陸超群好人做到底,連老管家住哪里都幫她探聽清楚,算是對他曾經犯下的過錯,一點小小的補償。

    梁萱若低頭看著手上的白色便條紙,知道她和樊嘉士的未來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唯有更深入瞭解樊嘉士,化解他的心結,他們才有美好的未來。

    “謝謝你,陸先生——不對,陸秘書,我現在就去拜訪這位林先生。”她對陸超群綻開一個最甜美的笑容,陸超群頓時明白樊嘉士為什麼會淪陷。

    天使的笑容不過如此,更何況她的笑容還有安撫人心的作用,也難怪他會戀戀不捨。

    因為,就某方面來說,他的老闆是個容易受傷的男人,身邊當然需要一位元天使隨時隨地給他安慰。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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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 00:32: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在按門鈴之前,梁萱若不斷做深呼吸,心中充斥著一種即將真相大白的緊張感。

    叮咚!叮咚!

    她一邊等待對方前來開門,一邊調整呼吸。

    她知道未事先連絡,突然登門拜訪不符合禮節,但是她實在太想瞭解樊嘉士的過去,顧不得禮貌。

    林基勝正在修剪盆栽,不期然聽見門鈴聲響,放下手中的剪刀前去開門。

    “請問找誰?”他隔著一層門問。

    “對不起,我找林基勝先生,請問他在家嗎?”拜託一定要在家,別讓她白跑一趟。

    “我就是。”奇怪,怎麼會有年輕女子找他?

    “您好,林先生。”呼,太好了,他在家。“我是樊嘉士的太太,方便打擾您一下嗎?”

    少爺的太太?

    林基勝非常訝異,因為他沒想到梁萱若會登門造訪,他們沒有見過面,想不出她親自造訪的理由。

    “我馬上幫您開門。”雖然如此,基於在樊家服務多年的情誼,他還是把梁萱若當作少奶奶,對她十分客氣。

    “謝謝您。”她松了一口氣,沒吃閉門羹真是萬幸,她應該先打電話來的。

    林基勝也好奇梁萱若的長相,兩年半之前那場婚禮他並沒有受邀。樊嘉士刻意保持低調,沒有邀請任何媒體,因此他們的婚禮並沒有博得太多新聞版面,大多數民眾也不關心。

    他雖然好奇,但沒忘記自己已經不再是樊氏集團的員工,關心也沒用,時間久了也淡忘這件事。

    林基勝打開門,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被迎面而來的臉孔嚇著,久久說不出話。

    “詩、詩帆小姐!”她不是失蹤了嗎?難道少爺已經找到她,並娶她為妻?

    “啊?”梁萱若驚訝地張開小嘴,他好像認錯人。

    “你、你是……”不對,她看起來很年輕,吳詩帆和少爺同歲,今年已經三十出頭,不可能還保持昔日模樣。

    “我叫梁萱若,謝謝您願意見我。”她主動握住林基勝的手,對他親切微笑。

    林基勝更加確定她不可能是吳詩帆,吳詩帆對下人不會這麼親切,只有在少爺面前才會偽裝熱絡。

    “少奶奶,您客氣了,請到客廳坐,我為您泡茶。”林基勝第一時間就喜歡上樑萱若,對她頗有好感。

    “麻煩您了。”梁萱若尾隨林基勝到客廳,林基勝居住的屋子雖然不大,但每一樣東西都好像自己會報數似地擺得井然有序,可見他的管理能力有多強。

    “您一定是個十分優秀的管家,房子整理得很好。”她在沙發坐下,讚美林基勝。

    “承蒙少奶奶看得起,那已經是過去的事,現在我退休在家,每天和花草為伴,日子倒也過得快樂。”林基勝將泡好的紅茶端過來,梁萱若小心翼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紅茶,為它的香醇著迷。

    她放下茶杯,斟酌該如何開口,沒想到林基勝自己先問。

    “少奶奶特別來找我,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想要問我吧?”他也不問她為何知道他家位址,他之前是樊氏集團的員工,都留有記錄。

    “是的,林管家。”她用過去的頭銜稱呼林基勝,充分顯現出對他的尊重。

    “我想多瞭解嘉士,您可以把您所知道的事,全部告訴我嗎?”拜託。

    原來,她來拜訪他是因為想瞭解少爺,這說明她是一個用心的女孩,看來少爺挑對媳婦。

    “您想瞭解少爺哪方面的事?”只要是他知道的一定說,不會保留。

    “如果方便的話,請您先從嘉士的童年說起,我聽說他剛開始並非樊氏集團的繼承人,是後來才回樊家的。”她把從陸超群那裏聽到的話重複一次,只見林基勝點點頭,重重的歎氣。

    “確實如此。”林基勝說道。“少爺六歲以前跟著少爺的母親一起住,直到老爺把他帶回樊家認祖歸宗,少爺才正式成為樊氏集團的繼承人。”

    “認祖歸宗?”梁萱若愣住。“您的意思是,嘉士他……不是正式婚姻所生的?”她想過他可能是因為某種原因不得已流浪在外,但從來沒有想過他是私生子。

    “他是私生子。”林基勝證實。“少爺他是……老爺和少爺的母親發生一夜情以後生下的孩子,六歲之前沒見過老爺,也不知道老爺的存在。”

    他不但是私生子,他父母甚至不曾擁有愛情,他只是父母一夜激情下的產物,也沒見過父親的面。

    “這太殘忍了。”梁萱若無法置信地用手捂住嘴,好為樊嘉士心疼。

    “少爺的童年的確不好過。”林基勝其實也非常同情樊嘉士。“他等於是被自己的親生母親賣掉的,老爺給少爺的母親一千萬,要她放棄少爺。”

    “嘉士的母親真的把他賣給樊家?”因為他自己親身經歷過,所以當她答應簽約的時候,他才會露出失望的表情,因為他母親也跟她做同樣的事,原來是這個原因。

    “這也不能全怪她。”林基勝的想法比較人性化。“當時她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少爺跟著她只會受苦。”

    單身女子光要養活自己就已經不容易,況且還要撫養小孩?也難為少爺的母親。

    “聽說少爺的母親只要喝酒,就會打少爺,不順心的時候,也會打他出氣。”好可憐的少爺。“所以我個人倒是覺得少爺回到樊家其實也是一種解脫,就是不知道他自己怎麼想。”

    林基勝接著透露出更多令人心疼的訊息,梁萱若聽著聽著眼眶都紅了。難怪樊嘉士經常作惡夢,有這樣的經歷,任誰都無法忘記,都會半夜驚醒。

    “嘉士他回到樊家以後,日子一定過得比以前好吧?”她猜。

    “這要看從哪個角度看待這件事。”林基勝沉默了半晌回道。“少爺回到樊家以後,不愁吃、不愁穿,物質生活當然改善許多,但是老爺嚴厲的教育方式,卻讓人吃不消。老爺經常只是因為少爺寫錯一個字或是漏看一行數字,就罰他整天不准吃飯,當時少爺只是一個七歲大的孩子,連我看了都不忍心,都替他心疼。”

    “嘉士當時一定很難過。”梁萱若忍不住哽咽。

    “這是必然的。”林基勝沉痛的點頭。“那個時候老爺和夫人還沒有離婚,少爺除了得忍受老爺嚴厲教育以外,還得忍受夫人的冷嘲熱諷。夫人因為自己不能生育,只好同意老爺把少爺接回樊家,但這不代表她真正接受少爺,經常脾氣一來,指著少爺的鼻子罵他是雜種、不要臉的私生子!我在旁邊看了都替少爺難過,卻無法為少爺做些什麼。”

    “他當時一定覺得很無助。”小小年紀就得承受那麼多壓力,換做她一定受不了,可他居然挺過去了,真了不起。

    “最可憐的是老爺還不許少爺流眼淚。”林基勝邊回憶邊搖頭。“每當少爺的眼眶開始泛紅,老爺手中的藤條就會揮向少爺,嚇得他不敢再流眼淚。因為少爺過去常常挨打,只要一看見藤條就會嚇得發抖,老爺就是利用少爺這個弱點逼少爺聽說,久而久之,少爺也忘了怎麼流眼淚。”

    “太過分了。”難怪小光病逝那時候他的身體抖個不停,因為他沒有辦法用眼淚宣洩情緒,只能直接反應在肢體上。

    “老爺本身就是個冷酷的人。”林基勝歎氣。“他在乎的只有樊氏集團未來的發展,少爺在他眼中只是一顆棋子,他也不忌諱告訴少爺。”

    “他這麼做,還算是嘉士的父親嗎?”梁萱若越聽越生氣,第一次產生打人的衝動,如果樊嘉士的父親還活著站在她面前,她真的會給他一巴掌替樊嘉士出氣。

    “有時候我也會懷疑。”林基勝苦笑。“他還要少爺選擇要當棄子,還是當活棋?少爺選擇後者,從少年時期就開始投入集團的運作,老爺也放手讓他做多方嘗試,樊氏集團能有今天的規模,少爺功不可沒。”

    從比較正面的角度來看,樊清凱很敢投資。他不因為樊嘉士年輕,就否定他的能力。相反地給樊嘉士很多資源,幫他擋掉來自股東的壓力,讓樊嘉士能夠放心全力衝刺事業。

    嚴格說起來,樊氏集團是樊氏父子四代努力的成果,父傳子,子長大成為父再傳子,一直傳下去。

    其中第三代樊清凱、第四代樊嘉士,是讓樊氏集團發光發熱的最大功臣,樊氏集團能有今日的成就與規模,可以說是父子聯手的結果。

    “嘉士和他父親的感情好不好?”她對父母的記憶雖然模糊,但起碼知道他們是愛她的,所以即使往後的日子不好過,也不曾埋怨過雙親。

    “很差。”林基勝回道。“少爺恨老爺,不僅是因為幼年時老爺對他不聞不問,他更恨老爺的教育方式。”

    “可是,為什麼我覺得嘉士和他父親其實挺像的?”同樣習慣用脅迫的方式逼人就範,就連開出來的價碼也一模一樣,都是一千萬。

    “這也是少爺矛盾的地方。”林基勝也發現到這一點。“他恨老爺無情,自己卻學他無情,我也想不透。”

    這大概就是所謂下意識的模仿。

    嘉士儘管討厭他父親,卻無法阻止自己成為和他父親一樣可惡的人,他自己一定很痛苦。

    “那個時候,要是有人能夠在他身邊就好了,他至少不會那麼孤單。”她有阿強為伴,就算只是兄妹一般的感情,好歹也能互相扶持。

    林基勝聞言笑了笑,不敢讓梁萱若知道,那個時候樊嘉士身邊已經有吳詩帆,兩人雖然年輕,但感情相當好。尤其她如果知道,自己跟吳詩帆長得很相像,一定會胡思亂想,所以還是別說的好。

    謹言慎行,這是身為管家的絕對守則,他遵行不悖。

    “林管家,今天真的很謝謝您,告訴我這麼多有關嘉士的事。”包括他的身世及成長過程,對她的幫助很大。

    “您客氣了,少奶奶。”林基勝才真的想跟她說謝謝。“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想幫少爺卻找不到管道,能透過您幫忙少爺,我也很開心。”

    “像您這麼優秀的管家,嘉士為什麼要強迫您退休呢?”他的身體明明還很硬朗,再當幾年管家絕對沒問題,沒有理由這麼早退休。

    “大概是因為我是老爺聘請的緣故吧!”少爺痛恨任何有關他父親的人事物,害他也莫名遭殃。

    梁萱若無奈地點點頭,打定主意如果有機會,一定再聘請林基勝回鍋擔任管家,當然,那還要看他的個人意願,以及和樊嘉士攤牌的結果。

    “今天打擾您了,再一次謝謝您。”梁萱若從沙發上站起來,跟林基勝告別。

    “慢走。”林基勝從她眼中看到興奮,猜想她接下來可能會去找樊嘉士。

    他猜對了!雖然今天行程滿檔,但她從來沒有這麼甘於忙碌過。

    “再見,林管家。”

    “再見,少奶奶。”

    下一個行程是爭取樊嘉士的愛。

    這可能是她這一生中,最重要的行程!

    ***

    繁星點點,夜幕低垂。

    樊嘉士攢緊眉頭,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猜想梁萱若會到哪里去?

    這一次,他並未限制梁萱若的自由,她是只自由的小鳥,愛飛到哪里,就飛到哪里,只要最後飛回他身邊。然而世界是如此寬廣,她也有可能一去不回頭,倘若如此,他就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直到今天,他才發現自己原來這麼拙於言語,好多心裏的話想對她說,但面對她的時候就是說不出口,表現永遠那麼欠揍。

    他仰頭看天花板,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樊嘉士要求自己,倘若梁萱若決定離開他,自己一定要放手。不能再調查她,不能再去找她,要讓她完全自由。

    他將視線轉回到梁萱若的房間,環視房間內部的陳設,樊氏別墅無論哪一個角落都是美輪美奐,裝潢之變化豐富教人目不暇給,他曾經也被迷惑過,只不過他很快認清這不過是一座美麗的牢籠,以最炫目的姿態囚禁他一生。

    既然是牢籠,他一個人被關就夠了,至於他所愛的人,就放她自由吧!

    樊嘉士決定如果梁萱若選擇離開,他不會強迫她留下來,會尊重她的選擇。

    他轉身剛想要離開她的房間,梁萱若不期然闖進來,一邊還不停喘氣。

    “你去哪里了?”他話一說出口,馬上後悔。都說要放她走,還質問她的去處,口氣還凶得跟殺人犯一樣,她會怎麼想他?

    梁萱若瞅著樊嘉士,明亮的瞳孔透露了少見的決心。

    怎麼回事?

    樊嘉士站在原地看著梁萱若關上門,朝他一步一步走近,竟然會感到一股壓迫感,兩個人的立場好像完全顛倒過來。

    “我今天的行程很滿。”她在面前站定說道。

    樊嘉士眯眼,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而且她的表情也太自信,他不是很能適應。

    “你是我今天最後一個行程。”也是最重要的。

    “萱若……”

    “我今天去了我和阿強以前住的房子。”那棟他不允許她再踏進一步的違章建築。

    “所以呢?”他聞言僵住,以為她要告訴他她有多愛周益強,至今還忘不了他。

    “因為它對我很重要,所以我很感激你幫我保留這些珍貴的回憶,想跟你道謝。”她先端出開胃菜,但已經夠令樊嘉士反胃。

    “你在說什麼?”胡言亂語。“等等!”不對勁。“難道……是超群帶你去的?”難怪他一下午找不到他的人,原來是忙著出賣他去了。

    “嗯。”她點頭。“陸秘書不希望我一直誤會你,所以帶我去繞了一圈,還給了我一些建議。”

    “可惡!”虧他還那麼信任他,竟敢在背地裏把他賣掉。“我要開除超群——”

    “你不可以開除陸秘書,我不允許。”他是唯二真正關心他的人,對他的關心程度僅次於她。

    “什麼?”她不允許。

    “他要我坦白一些事,但在我決定這麼做之前,我要先確認你的心意,才決定要不要說。”她已經受夠被糟蹋的日子,從現在開始,她要反擊。

    “萱若——”

    “你愛我嗎,樊嘉士先生?要百分之百的誠實,不准有絲毫隱瞞。”她這一記反擊非同小可,當真把樊嘉士打成啞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你……”該死,怎麼這麼突然。“你吃錯藥了嗎,為什麼突然問我這麼好笑的問題?”

    “我沒有吃藥,你的反應才像吃錯藥。”臉紅得像關公。“承認愛我有那麼難嗎?如果你不愛我,幹麼買下那個地方?”

    “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都市更新計畫……”

    “騙人!”她不客氣地戳破他的謊言。“我在那裏住了快一輩子,從來沒聽說過市政府有這個打算,你找別的理由,我可能還會相信。”

    別看梁萱若外表嬌嬌弱弱,固執起來比大男人還要固執,不給她答案,她不會甘休。

    “我只是覺得愧疚。”他終於被逼出心裏話,答案卻不是她想要的。

    “愧疚?”

    “我剝奪了你的一切,不是嗎?”他自嘲。“如果不是我強行介入,你和周益強說不定現在還住在那間房子裏面,繼續製造回憶。”

    “你明明知道事情不是這個樣子,阿強不可能活這麼久,當時他的情況就已經很危急。”和樊嘉士一樣,這兩年半她也有很多機會思考,才發現自己有多不知感恩,當初如果不是樊嘉士出手幫忙,周益強會更早離開人世,說不定那個時候,她連他的喪葬費用都籌不出來。

    “但你還是覺得那是我的錯,因為我沒讓你見他最後一面。”沒錯,他就是那麼差勁的大壞蛋。

    他對她的強烈不安全感,導致他禁止她跟周益強接觸,追根究底,都是他的自私釀成悲劇,他所做的彌補不及她傷痛的萬分之一。

    “我是怨過你,但是我更想你。”她不不認埋怨過他,但時間很短暫,一樣不及被他放逐的萬分之一。

    “萱若!”

    “其實我早就愛上你,但你實在太冷酷也太固執,我不敢讓你知道我愛你,怕被你嘲笑,更怕被你驅逐。”結果他還是殘忍的趕她走,而她也笨到沒多說一句話就轉頭離開,如果當初她也學他一樣固執,也許就不會平白無故錯過這兩年半。

    “你說什麼?”他沒聽清楚。“再說一次!”

    “我說,我愛上你了,你這個大傻瓜!”她索性躲進他的胸膛,表白個夠。

    “可是……”他的思緒好亂。“可是你不是愛周益強,至今仍忘不了他?”

    “我是愛阿強,但那只是兄妹間的愛。”她回道。“對我來說,阿強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怎麼能不愛他?”

    搞了半天,是他自己誤會,她對周益強並沒有男女之情。

    “你真的是——為什麼不早說?”他氣得用雙手扣住她的肩膀,將她稍稍拉離身體,然後又一把將她擁入懷裏,全身激動不已。

    “你沒有給我機會。”從來就沒有。“你只會不斷誤會我、羞辱我,說一些難聽的話。”

    沒錯,過去他就是這麼壞,淨做些傷害她的事,但他發誓,從此以後再也不會。

    “我真是個大混蛋,你為什麼還會愛我?”他只要一想起自己是如何傷害她,就覺得羞愧,就覺得自己不值得愛。

    “我也不知道。”愛情不需要理由,如果找到理由才能愛,那她這一輩子都可能無法愛人。

    樊嘉士聞言緊緊抱住梁萱若,心中縱有千言萬語卻難以說出口,只能化為深深的擁抱,無聲傳達心意。

    我愛你。

    她聽見了,即使他沒有發出聲音,即使他只會脅迫和掠奪,她依然能感受到他強悍的外表下,所隱藏的心事。

    “我愛你,萱若。”

    然後,他把心中的密碼轉換成動聽的語言,娓娓道來。

    梁萱若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往下掉,沾濕他的衣襟。

    她兩手緊緊抱住他的背,一刻也不敢放手。因為她怕自己一旦放手,這個夢就會醒來,她又會回到兩年半前那個為愛傷神的女孩。

    樊嘉士輕吻她的臉頰,告訴她這不是夢,她所經歷過的一切痛苦,他都經歷過。只是,那個時候他固執到不肯承認自己愛上她,不肯承認自己嫉妒周益強。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內心複雜的感情,只好把所有不滿都發洩在她身上,她成了最無辜的犧牲者,他則傷害了他最珍愛的人。

    “對不起。”他這一輩子甚少跟人道歉,但他真的覺得很對不起梁萱若,她因為他吃了很多苦頭,卻依然大方如昔。

    梁萱若僅以更深的擁抱回應他的道歉。也不會矯情到說沒關係,她這輩子都在等他說對不起,然後她就能放開心胸去愛他,毫無保留的愛他。

    他們鬆開彼此的擁抱,相視而笑。

    樊嘉士的雙手搭上她的肩,緩緩低頭親吻她,梁萱若閉上眼睛感受這久違的碰觸,兩顆心四片唇,終於在這一刻相遇。

    他們並不急著狂飲對方的氣息,兩年半的分離對他們太漫長,他們要慢慢感受相聚時刻。

    樊嘉士溫柔的吸吮她的櫻唇,力道之輕盈,仿佛在對待全世界最珍貴的寶物。

    她是珍貴的。

    她的唇,她的愛,對他來說都是無價之寶。她的每一寸肌膚都值得珍藏,她的每一個笑容都可編列成冊,他想要將她私藏起來,永遠不讓別人發現。

    加深吮吻的力道,樊嘉士老毛病又犯,沒辦法,他的佔有欲就是這麼強烈。

    樊嘉士不斷發誓他會改進,卻在每一次深入她的芳腔,每一次撩撥她的舌尖時,發現自己對她的欲望只會增加不會減少,更遑論放手,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左手改為環住她的纖腰,更加拉近彼此的距離,相愛沒有空隙。他舉起右手輕撫她的粉頰,偏過頭吻她的耳垂,梁萱若的身體因為他這個小動作而顫抖,他微微一笑,恭喜自己又找到新的敏感帶,她總能不斷帶給他驚喜。

    受不了酥麻刺痛的感覺,梁萱若躲避他的親吻,他嬉戲式地追逐,梁萱若最後整個人癱倒在他的懷中,表情嬌豔動人。

    樊嘉士趁勝追擊,將她攔腰抱起放在床上,自己順勢倒向床鋪。

    梁萱若突然覺得很緊張,這是他們久違的做愛,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準備好。

    樊嘉士很有耐心地用親吻化解她的緊張,一點都不會不高興。這代表過去那兩年半,她沒有被任何男人碰過,一如他對其他女人提不起勁,差點要成為社交界的傳奇。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言品夏的遭遇也跟他差不多,頓時放心許多。知道這世界不止他一個傻瓜的感覺真不賴,也許以後他們會越走越近。

    “緊張嗎?”他抓住梁萱若不斷發抖的柔荑,啞聲問道。

    梁萱若點點頭,覺得自己真沒用,他們又不是第一次做愛,幹麼害怕?

    “我也很緊張。”樊嘉士承認自己跟她一樣沒用。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他,懷疑自己聽力出了問題,自大如樊嘉士,也會有這麼脆弱的情緒?

    “你為什麼緊張?”他再也不想隱瞞她任何事,要誠實說出自己的感覺。

    “因為已經好久沒有……”她把臉撇向一邊不好意思看他,這個話題太尷尬,她沒辦法若無其事說出口。

    “我也好久沒有……”他學她話說到一半,但意思到了。

    梁萱若的眼睛瞪得更大,她雖然不知道他過去的豐功偉業,卻也知道他是個不甘寂寞的男人,沒想到他竟然……

    “你……不會是為我了吧?”天啊,別教她感動死。

    “你不也一樣嗎?”他尷尬的承認。“凡事都要講求公平,更何況是我自己趕走你的,我當然得擔起責任。”

    “陸超群說得對,你真的變了好多。”還會講求公平,她真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別逼我開除他。”攀嘉士的雙頰稍稍發燙,有臉紅的嫌疑,這代表陸超群的批評是對的——他真的變了。

    “我喜歡你的改變。”霸氣依舊在,但多了人性,這才是最完美的樊嘉士,她欣然接受。

    梁萱若主動勾住樊嘉士的脖子親吻他,讓他知道她有多滿意這個全新的樊嘉士,他突然改變主意決定不開除陸超群,還要給他加薪。

    “我愛你,嘉士。”等了兩年半,她終於能夠毫無顧忌的說出口,這種感覺真的很教人感動。

    “不要搶我的臺詞。”他咕噥咕噥的抱怨,梁萱若聽了以後眉開眼笑,因為這是他所說過的話中,最好笑的一句。

    她再次獻吻,這回換樊嘉士感動到快要哭出來。

    為求公平,他們互相凝視,同時獻上自己最深的愛意。

    有了愛的性不再是性,昇華到另一個境界。

    夜幕低垂,臺北市區的辦公大樓紛紛熄燈,進入休息的狀態。

    陽明山上的深處,樊氏別墅內燈火通明,愛情在裏頭大行其道,伴隨著灼熱的呼吸和男女肢體交纏的喘息,永遠到達不了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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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陽光燦爛,萬物在它恩澤的照耀下復蘇、生長,日復一日。

    然而,陽光再燦爛,也有它無法到的角落。樊嘉士童年時居住的公寓,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至少殘留在他心中的陰影,一直霸佔他記憶的角落不肯離去,連帶著使得陽光也透不進來。

    站在對街,仰望並排的老舊公寓。經年累月風吹日曬雨淋而呈現土黃色的水泥外牆上儘是水漬,上面攀附著青苔,牆面到處凹凸不平、殘破不堪。

    這風景,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樊嘉士雖然只在這地方生活過幾年,真正有記憶也只從四歲開始,但這幾年對他的影響特別深刻,這也是梁萱若堅持他非來不可的理由,唯有勇敢面對,才能擺脫過去的陰影。

    “走吧!”梁萱若挽著樊嘉士的手臂溫柔說道。

    樊嘉士點點頭,連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和梁萱若一起跨越馬路,走向童年居住的老舊公寓。

    這一整排公寓的屋齡相當老舊,樊嘉士和母親還住在這裏時,就有一棟不能住人,現在一整排都被列為危樓,裏面已經完全沒有人居住。

    他們這種舉動相當冒險,說實在也不可取,卻是必要的。

    為了讓樊嘉士不再作惡夢,梁萱若花了一番功夫才說服樊嘉士跟她一同前來,說什麼都不可以退卻。

    因為沒有人居住,整排公寓都被斷水斷電,幸好現在是大白天,光線還很充足,上樓不成問題。

    他們順著階梯慢慢往上走,越是接近頂樓,梁萱若可以感覺到樊嘉士的腳步越沉重,充分顯現出他內心的猶豫和遲疑,

    “加油,快到了。”她一直都很有耐心,樊嘉士非常感激梁萱若,她其實可以不必管他的死活,可她堅持一定要來。

    真不知道該罵她多事,還是怪自己的意志太薄弱,輕易就被她說服。

    短短幾十階樓梯,在樊嘉士的眼裏卻有如天梯沒有盡頭,而在他的腳踏上最後一個階梯時,四周仿佛陷入一片黑暗。

    “嘉士。”唯有她溫柔的呼喚是唯一的光亮,指引他找到靈魂的出口。

    四周又再次亮起來,他的天使幫他打開門。

    “我們進去吧!”梁萱若推開公寓的門,因為年久失修加上沒人住,門鎖都壞了,很容易就推開門進去。

    “嘉士。”她知道跨出第一步不容易,所以她先進門等他,用眼神鼓勵他跟進。

    樊嘉士從來就不是一個膽小鬼,但這一刻他竟然膽怯,害怕面對自己的過去。

    梁萱若索性走到他身邊,牽起他的手把他帶進屋內,她不是不瞭解他的心情,但是他如果一直逃避,惡夢就沒有結束的一天。

    樊嘉士不能甩開她的手,只好跟著她進屋。

    陽光透過壞掉的窗戶直接射進屋內,灰塵在光線中飛舞,時間在光與塵的對話中停格。

    樊嘉士移動腳步,來到屋子的中央,環看他曾經住過的地方。屋子已經搬空,留下的只有灰塵、垃圾,和搬不走的記憶。

    忽地,他聽到腳步聲由遠而近,像一群大象踩過地面從門口傳來。

    王嘉士,要不要去公園玩?

    接著好幾張他熟識的臉出現在門口,笑嘻嘻的喊人。

    阿寶、大雄、冠宇!

    幼年時的同伴個個咧大嘴跟他招手,樊嘉士不由得勾起嘴角,朝他們走去。

    我來了!

    這時他的身邊竄出一個小孩,他的臉樊嘉士也不陌生,是童年時的自己。

    走,我們去公園踢球!

    大家手勾著手、肩並肩,笑呵呵離開公寓。

    他們的笑臉是如此天真可愛,即使附近的住戶都罵他們是沒教養的壞小孩,他們依然高高興興的玩在一起,每天每天都很快樂。

    他都忘了,他其實是有玩伴的。

    樊嘉士的眼睛開始發酸。

    他都忘了,自己其實曾經不孤單,也曾經大聲笑過。

    樊嘉士再把視線轉到另一面牆的角落,那裏曾經擺著一台電冰箱,是他媽媽在二手貨市場買的,運氣好的話,他媽媽會在裏面放上幾瓶養樂多,他只要一打開冰箱看見養樂多,整天心情就很好,,那天他會注意少罵一點髒話,因為他媽媽警告他只要被她聽見他罵髒話,就不許喝養樂多。

    童年時的記憶有如水庫,只要一開閘門就止不住洩洪,就要將他吞沒。

    他再將視線轉到以前放餐桌的地方,過去他媽媽總是喜歡在這個地方喝酒。

    過來,嘉士。

    他好怕他媽媽叫他,因為不曉得她今天心情怎麼樣,會不會突然拿起藤條打人。

    樊嘉士又看見童年時的自己,怯生生地走向媽媽,媽媽起先還對他輕聲細語,後來忽然心情大變,拿起藤條拼命打他。

    都是你害的!

    他看見童年時的自己拼命閃躲,苦苦哀求她住手,但媽媽已經失去理智,根本停不下來。

    如果沒有你,我早就嫁人了,日子也不會過得這麼辛苦!

    他媽媽習慣把自己的過錯強加在他身上,他當時太小,不知道如何逃離這血緣暴力,只能任由母親叫駡。

    你死一死算了!

    王春慧帶著恨意的詛咒,多年以後像一枝箭射中樊嘉士的心臟,他也不想活啊!但死不了,他有什麼辦法?

    樊嘉士的眼眶開始泛紅,作夢也沒想到,這些不斷在夢中騷擾他的影像,放到現實回憶起來殺傷力竟放大千倍。夢中他儘管嘶吼、儘管逃離、等待夢醒;現實中他跑不掉,無法從一幕又一幕殘酷的影像中逃開,只好握緊雙拳,忍受它們帶來的傷害。

    “嘉士?”始終默默站在一旁的梁萱若,注意到他的臉色不對勁,靠到他身旁關心他。

    他不說話,或者應該說無法說話。因為這時他父親出現,殘忍的說要帶走他,而他的母親,也真的以一千萬代價把他賣給他父親。

    媽媽!

    他沒忘記他是如何哭號,也沒忘記母親臉上的淚。

    媽媽!

    你為什麼要把我交還給父親,難道你不知道,他是一個多冷酷的男人?

    樊嘉士閉上眼睛,在心裏問王春慧,她受盡折磨的臉龐,即使經過這麼多年依然清晰,依然在他心上留下傷痕。

    他的眼淚,跟著他的傷痕一起凝聚在眼眶中打轉,他卻不許自己讓它流下來。

    梁萱若在一旁看了很不忍心,展開雙手由後面抱住樊嘉士給他安慰。

    “想哭就哭吧!”她懇求樊嘉士。“拜託你哭出來,別讓眼淚在你的心中累積成傷。”

    ……他能哭嗎?如果哭了,他父親的鬼魅會不會出現在他面前,用最嚴厲的口吻叫他把眼淚眨回去?因為他是樊氏集團的繼承人,而樊家的男人,是不能流眼淚的。

    可是,他真的好想哭。

    樊嘉士的身體開始顫抖,不停、不停地顫抖,梁萱若更加抱緊他,給他支撐的力量。

    那些過往的記憶,總是糾纏不清,白天他還可以用意志力控制,可每當夜深人靜,它們就進入他夢中作怪。

    樊嘉士的眼淚終於開始掉落,仿佛壞掉的水龍頭,一滴接著一滴。

    他無法擊敗它們,天曉得他盡力了,真的盡力了!

    “嘉士!”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的傷心,梁萱若全部都能體會。

    “別再壓抑了,嘉士,就讓眼淚盡情的流吧!”她陪他一起哭。

    梁萱若輕如蟬翼的呢喃,是幫助樊嘉士解脫最後的力量。這一刻,他終於釋放他的淚水,任它盡情奔流。

    梁萱若臉靠在他的背看不見他的臉,但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情緒起伏很大,因為她也同樣激動。

    她曾經以為他是天之驕子,但事實上他不但受虐,還被自己的母親出賣,被自己的父親當做棋子使用。

    血緣是一種暴力,他是暴力之下的犧牲品,因為無法選擇父母,只好屈就暴力。

    “嘉士!”她真的、真的好為他心疼,怎麼都止不住淚水。

    他們無聲地哭泣,為彼此,也為自己。

    公寓外,開始下起毛毛雨,天仿佛也與他們同悲。

    許久以後,他們收起了眼淚,卻別外頭的雨困住。

    原本細如發絲的雨不知在何時變大,現在出去,肯定會淋成落湯雞。

    下雨天,留客天。

    老天執意要他們在此地多停留一些時候,他們也只能遵照老天爺的意思。

    廢棄的公寓內傢俱早就被搬空,連張椅子都沒有,他們只好席地而坐,背靠在牆壁上聊天。

    樊嘉士的情緒已經平復,看起來又像平常一樣冷靜,但眼神柔和許多,不再那麼冷酷。

    “好多了嗎?”她問他。

    樊嘉士點點頭苦笑,有點尷尬。

    “只要是特殊日子,一定下雨。”梁萱若望著窗外的雨,不禁感慨。

    “有嗎?”他沒注意到。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是下著傾盆大雨。”她提醒他。“還有我在街上躲著員警,你出手相救那天也是下著雨,我們跟雨真的很有緣。”說是他們的媒人也不為過。

    “好像是這樣。”經她這麼一說,他也注意到了。

    “今天也是。”她露齒一笑,笑容好美。

    他忍不住偏過頭在她臉頰上印下一吻,她笑得更開心。

    樊嘉士也跟著偏頭看著窗外的雨絲,第一次感覺到雨的浪漫。過去,他很討厭下雨天,總覺得還要打傘,不方便又浪費時間,現在的看法已經稍有不同。

    “對不起、硬是把你拉來。”她原本以為有助於心理治療,但看他這麼痛苦,她開始後悔自己多管閒事,害他難過。

    “你不需要道歉。”他搖頭。“因為我確實感覺好多了。”

    “嘉士……”她驚訝地看著他,他點點頭。

    “就像你說的,我不能永遠都在逃避。”他淡淡微笑。“只是我沒想到我會哭得像個娘兒們,如果被阿寶、大雄、冠宇他們看見,一定會笑我沒種。”

    “阿寶、大雄、冠宇?”

    “是我兒時的玩伴,我剛剛看見他們了。”他解釋。

    ……

    他沒有看見他們,而是看見心中的想念,看見他所經歷過的童年。

    “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們?”既然想見就見,何必死撐?

    “我?”樊嘉士愣住,完全沒想過這件事。

    “你們是朋友不是嗎?”她說。“既然是朋友,就去找他們啊!說不定他們也很高興見到你。”

    “可是……”

    “我完全不認識林管家,都敢登門拜訪了,你們是童年時的玩伴,還不敢相見嗎?”

    不是不敢,而是近鄉情怯,怕跟他們見面以後,發現大家都變了,到時候才是真的尷尬。

    “試著聯絡看看吧!”她瞭解他的顧慮。“就算外表改變,你們共同擁有的回憶也不會改變,還是有共通點。”

    是啊,就算物換星移,外表、個性全都變了,他們一起度過的歡樂回憶不會變,也無法改變。

    “我考慮考慮。”他點頭,答應再跨出一步。

    “另外有一件事,我希望你也能一併列入考慮。”既然都要考慮,也不需要分批,乾脆一次解決。

    “什麼事?”他警覺地看著她,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你能不能請林管家回來?”她懇求樊嘉士。“很多事情我都不清楚,需要他幫忙。”

    自從他們和好以後,他們就絕口不提離婚的事,樊嘉士更把許多女主人的工作交給她,害梁萱若手忙腳亂,沒一樣做得好。

    “你不要得寸進尺。”稍微對她好一點,就故態復萌,想爬到他頭上去。

    梁萱若聞言聳聳肩,心想大概又沒希望,只好下次有機會再提。

    “隨便你。”沉默了一陣子,他終於開口,臉色不是太好。

    “啊?”

    “你是樊家的女主人,這是你的權責,我沒意見。”

    換句話說……

    “謝謝你!”她高興到抱住他,在他臉上親個不停,樊嘉士完全敗給她。

    “真拿你沒辦法。”他承認他變心軟了,對她的要求一概接受,越來越不像一個大丈夫。

    “我愛你。”但在她的心中,此刻他比什麼時候都偉大。

    因為他已經開始懂得愛,懂得分享,懂得為愛讓步。

    這樣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大丈夫——她愛上的大丈夫。

    ***

    樊氏別墅的早晨,一如以往忙碌。

    廚師忙著準備早餐,女僕忙著擺餐具,林基勝忙著指揮僕人,一切都是那麼井然有序。

    樊氏別墅唯一淩亂的地方,該是男主人的房間。

    就看見樊嘉士的浴袍丟在地上,梁萱若的睡衣也被掃到地上,床上的人影糾纏,隨著他們逐漸加快的呼吸,糾纏得更厲害。

    “呼呼!”樊嘉士的額頭因為強力的衝刺不斷冒出細汗,精壯的身軀在陽光的照耀下,泛出黃金般的光澤。

    他不斷深入梁萱若羞澀的山谷,一次又一次汲取深藏的芳液,碩大的硬挺不停擠壓脆弱的蕊葉,帶給她貫穿全身的快感。

    她以為自己會瘋掉,這時候樊嘉士伸手勾住她的腰,靈巧地將她扶起來,改為坐到他身上。

    雖然已經很習慣床笫之事,梁萱若還是覺得很難為情,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堅決不看他。

    這可不行。

    樊嘉士用手輕輕扣住她的香肩,強迫她的下巴離開他的肩膀,小器到不借她靠。

    因為他要吻她,所以絕對不能大方,大丈夫要有為、有所不為,這個時候一定要強硬。

    他先吸允她的芳唇,再用舌尖挑逗她的唇瓣,讓她心甘情願地開啟芳腔。一拿到許可令,樊嘉士隨即攻城掠地,用火燙的舌將她的粉舌逼到死角,再不反擊她會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就是要逼梁萱若迎戰。

    梁萱若本來就是那種絕處逢生的個性,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易出手。為了爭取呼吸的權利,她不客氣地用舌尖頂回去,剛好正中樊嘉士的下懷。

    他趁著她忙著對付他的吻,用手輕拉她的長腿環住自己的腰,進行新一波衝刺。

    畫面於是變得很色情,梁萱若披頭散髮,狂野地騎到他身上,豐滿堅挺的酥胸隨著和他的結合律動,有如波浪般晃動。

    “嗯嗯!”她仰頭髮出喜悅的嚶嚀,細碎的嚶嚀在樊嘉士的努力下,很快轉成瘋狂的呻吟。

    樊嘉士於是更深入衝刺。

    梁萱若的身體發熱,臉上出現潮紅,整個人都在抽搐。

    在她陷入瘋狂之際,樊嘉士也像瘋了一般,雙手捧住她的粉臀,不停往她的身體深處前進。

    他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傾全力帶給她快樂,梁萱若在他釋放種子時,喜悅到達頂點,仰頭放聲尖叫,兩人在同一時間到達高潮。

    “呼呼!”

    仿佛經過一世紀之久,他們才從天堂返回人間。

    樊嘉士緊緊抱住她,和她一起調整呼吸,等到他們的呼吸一般平順,才依依不捨的抽離她的身體,下床拾起浴袍穿上。

    梁萱若仍傻乎乎地坐在床上,也不拉起棉被蓋住自己的身體,擺明引誘樊嘉士。

    他只得再回到床上,雙手愛撫她的酥胸,用手指挑逗她的蓓蕾,兩人再一次吻得天昏地暗,最後是樊嘉士的手機響起,他們才沒繼續親熱。

    “可惡!”他很想罵髒話,可惜不行。雖然他已經正視過去,但可不想再染上過去的壞習慣,十分克制。

    “什麼事?”他來到床頭拿起手機接聽,陸超群一聽見樊嘉士的口氣,就知道自己打擾到他的……晨間活動,為此感到抱歉。

    “抱歉,總裁。”陸超群回道。“今天十點鐘要開會,我特別打電話提醒您。”

    感謝他的雞婆,在他興頭上潑冷水,他還真是聘請到一位好秘書。

    “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樊嘉士超不爽,總覺得陸超群故意與他作對。

    “麻煩您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他不是故意找碴,而是情非得已。“公司出現了一位意外的客人,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意外的客人?”居然也有超群應付不來的人,莫非對方是外星人?

    “您的堂弟,現在就坐在您的辦公室,說實話,我連跟他打招呼的意願都沒有。”但不去問候又有失職之嫌,讓他很為難。

    “謁倫?”樊嘉士愣住。“他去公司幹什麼?”

    “我不知道。”陸超群僵硬的答道。樊嘉士可以想像得到陸超群現在必然是渾身僵硬,快要語無倫次。

    “另外找個人招呼他,我立刻趕到公司。”樊嘉士啪一聲合上手機,匆匆下床,直接沖進浴室梳洗。

    “發生什麼事了嗎?”這麼匆忙。

    “謁倫在公司,我得馬上趕過去,不然超群會瘋掉。”為了拯救他的秘書,晨間活動只好往後挪,反正他暫時也恢復不了體力。

    “誰是謁倫?”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

    “我的堂弟。”樊嘉士回道。

    對,就是他。她曾經在婚宴上見過他,長得白皙俊美,跟女子一樣嫵媚,和嘉士是完全不同的典型,但一樣很英俊,身高也相當高,雖然還是比嘉士矮一些,不過也超過一百八十公分,外在條件很好。

    “陸秘書很怕他嗎?”她好奇地問。

    “超群怕所有陰陽怪氣的男人。”實在很難解釋。

    梁萱若聽不懂,就她看來,陸超群本身就陰陽怪氣,為什麼還會怕同類?

    “記得吃早餐。”樊嘉士邊換衣服邊交代梁萱若。“最近你吃得好少,管家都開始替你擔心,怕你身體出問題,你自己要小心一點。”

    “我知道,我會特別注意。”她正想跟他討論這件事,但她看他這麼忙,加上自己也不敢肯定,還是決定按下不說。

    “那就好。”他換好衣服,匆匆忙忙在她臉頰印上一吻,就趕去上班。

    她懷疑自己懷孕了,最近她食欲不振,一吃東西就想吐,在在都是懷孕的徵兆。

    梁萱若只要一想起自己懷了樊嘉士的孩子,就高興到快跳起來,好想立刻沖到門口攔住樊嘉士,告訴他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但是她不敢。

    在沒經過醫生的證實之前,一切都是臆測,說不定只是腸胃出問題,她根本沒有懷孕。

    梁萱若決定下午先到婦產科檢查,因為不想讓任何人失望,她連管家都沒有說,還堅持搭計程車,就是怕老劉萬一知道了洩密,破壞她為樊嘉士準備的驚喜。

    是驚喜或是驚嚇,就賭這一把了。

    梁萱若知道樊嘉士有多渴望擁有自己的小孩,不僅是為了彌補失去的童年,也是為了鞏固他在樊家的地位。

    雖然早過了契約中簽定的時間,她隨時都可以離開,但她壓根兒沒有離開樊嘉士的想法。

    她愛他,他也愛她。天下還有比相愛的夫妻更幸福的事嗎?傻瓜才會提到合約。

    三年前簽定的契約,對他們來說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早就被雙方遺忘在抽屜。現在梁萱若和樊嘉士非常相愛,這就已經足夠。

    梁萱若在穿好衣服、換上鞋子後也要出門,準備偷偷溜到市區看婦產科。

    “少奶奶,您要出門嗎?”林基勝隨時隨地服侍在側,非常盡責。

    “對,我已經叫了計程車,應該快來了。”她有些心虛,回話的表情不是很自然,幸好管家也不再追問。

    “我送您到門口。”林基勝非等到她安全上車,記下計程車號碼後,才回到工作崗位。

    “呼”坐上車後,她松一口氣。

    保密防諜的工作真難做,看來她不適合當間諜。

    “請問到哪邊?”

    “到市區。”

    計程車司機發動引擎,往市區賓士,在此同時,有一輛計程車停在吳詩帆家的門口。

    “到了,謝謝。”一位身材修長的女子下車,她的皮膚黝黑,手上儘是淡淡的傷疤,嘴上還叼了一根煙。

    她走到吳家門前,按下電鈴,立刻有人前來開門。

    “哪一位——”

    “爸爸!”女子投入吳通財的懷抱大叫。

    “詩帆?”吳通財認了許久,終於認出女兒。

    “我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回來了!”吳詩帆興奮地說道,露出和梁萱若神似的笑容。

    兩個鐘頭後,某間婦產科的診療室傳出——

    “樊太太,恭喜你懷孕兩個月。”

    梁萱若連忙用手捂住嘴,免得自己當場尖叫,等她再放開手,臉上儘是幸福的笑容。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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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 00:33: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吳通財帶著懷疑的目光打量失蹤十三年的女兒,將吳詩帆從頭到腳、上上下下仔細看了一遍,發現她除了高纖細的身材沒變,笑容也和以前差不多之外,其餘的變化太大,就算他是她老爸,也無法一下子認出來,何況外人。

    “這些年你跑到哪里去了?”抽煙的習慣都是沒變。“你知道老爸我為了找你,幾乎把臺灣都翻遍了,一直到前幾年才放棄尋人嗎?”

    “我不在臺灣,爸。”當然找不到。“我那年落海被浪卷走以後,就被一艘漁船帶到菲律賓去,一直到最近才設法偷渡回來。”

    “偷渡?”吳通財聞言大吃一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被帶到菲律賓?”

    “說來話長。”吳詩帆聳肩。“總之就是連續劇的劇情發生在我身上,等我有空再解釋。”

    看來他這個女兒的外表雖然起了不小變化,個性倒沒多大改變,依然沒什麼耐性。

    “爸,樊嘉士是不是結婚了?”她開口便問。

    “你怎麼知道?”吳通財十分驚訝,她人在菲律賓竟然還知道臺灣的新聞,況且樊嘉士的那場婚禮鮮少有媒體報導,很多報紙都未刊登。

    “網路無國界,上網搜尋一下就知道了。”她就是因為無意中查到他結婚的消息才急著趕回來,因為她不甘心,怎麼可以只有他得到幸福,自己卻遭受不幸?

    “他都已經結婚三年,你現在才提起,有什麼用?”她要是提早三年回來,說不定現在就是樊氏集團總裁夫人,他這個做父親的也跟著沾光。

    “怎麼沒用?”她可不是為了聽這句話才回到臺灣。“逼他和他太太離婚就好了啊,別忘了他以前多愛我。”

    “那是以前的事,都已經過了十三年,誰還記得年輕時的感情?”吳通財沒有他女兒樂觀,男人有多麼容易變心,他比誰都清楚,因為他自己就很花心,不然他老婆也不會跟他離婚。

    “這就你不懂了,爸。”吳詩帆自信滿滿。“樊嘉士把我當女神,以為我是上帝派來解救他的天使。剛開始的時候我也覺得很好笑,心想怎麼會有這麼單純的大少爺?但等我瞭解他的身世以後,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好騙,還不是因為沒人疼嘛!他跟我們這些出身良好的企業家子女不一樣,是他父親在外面生的野種,天生就有強烈的自卑感,我只要對他好一點,他就感激得要命,乖乖上當。”

    只要是社交圈的人都知道吳詩帆天生是個玩咖,二十歲不到,就踏遍全臺灣的夜店,十五歲起就到處交男朋友,尤其喜歡跟老外搞在一起。

    她父親因為只有吳詩帆這個獨生女,特別疼愛她,也就不太約束她的行為。

    偏偏吳詩帆擁有天使般的臉孔、魔鬼般的身材,許多男人都被她迷惑。只不過她對男人很挑,雖然大家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但如果家裏不夠有錢,她可不會放在眼裏,也因此儘管她的男人再多,她一個也看不上眼。

    吳家是附近一帶有名的士紳,清朝時還有人當官,算是名門望族。說是名門望族,實際上是一個空殼子,也就是只有幾塊不值錢的地加上三棟房子,和一家賺不了什麼錢的貿易公司,便假裝有錢人。

    而且說來漏氣,吳家那三棟房子之中,有兩棟已經抵押給銀行,換成現金供吳詩帆花用。

    她因為玩得很凶,錢也用得凶,不到兩年工夫就敗掉一棟房子,堪稱敗家女。不過她比一般敗家女聰明,懂得找獵物。她相中樊嘉士,相信以樊家的龐大資產,跟著他一定不會吃虧。為了接近樊嘉士,她卸掉濃妝,改扮成清純女,費盡心思極力博取他的好感。

    樊嘉士在他父親嚴格的教育下,除了念書和打拼事業以外,幾乎沒有社交生活,很快就被吳詩帆吸引,兩人順利交往,而後更進一步愛上她。

    坦白說,她很煩。

    因為樊嘉士很無趣,個性嚴肅得要命,又不懂得討女孩子歡心。但是為了當上他的女朋友,她全部都忍下來。

    在他面前,她是個百分之百的好女孩——善良、純潔,一舉一動都像天使,就連笑容也特別練過,一定要燦爛,要正面有如指引他的明燈,還不能發脾氣。

    她為了引樊嘉士上鉤,做了許多努力,樊嘉士也對她死心塌地,誰知道一場遊艇翻覆意外破壞了一切。

    “我不覺得樊嘉士有你說的那麼單純。”他經歷過多少大風大浪,才把樊氏集團帶到巔峰,就連商界的前輩都不得不對樊嘉士豎起大拇指,哪可能那麼好擺平。

    “人都有弱點,只要充分利用樊嘉士的弱點,就能得到我要的。”她要樊家龐大的財產,那足夠她盡情揮霍一輩子,花到她進棺材還有剩。

    “真的嗎?”吳通財雖然沒有女兒富有心機,卻也是貪心之徒,如果能夠成為樊嘉士的丈人,自然再好不過。

    “我等一下就去拜訪樊嘉士的太太。”先從她下手。“不曉得她長什麼德行?真好奇。”網站新聞只有文字敍述,沒有刊登照片,但她相信絕對不可能比她漂亮,她對自己的長相有信心。

    吳通財也十分好奇。樊嘉士結婚的時候他正好人在國外,也沒有受邀觀禮。說實話他也不關心,再怎麼說樊嘉士都是害死他女兒的兇手,怎麼可以去參加他的婚禮?

    現在好了,他女兒平安回來了,而且要去向樊嘉士討回公道,也間接為他出了一口氣。

    吳詩帆歷經千辛萬苦回到臺灣,可不是為了出氣而已。她還要樊家的財產,還要樊太太的位置,還要身為樊家媳婦帶來的好處。

    她要的東西很多,而且正準備伸手去搶。

    ***

    她懷孕了,她真的懷孕了,肚子裏有了小寶寶!

    當梁萱若得知懷孕的第一時間,就想馬上沖到樊氏集團總部通知樊嘉士這個好消息,但她只要一想起他早上的匆忙模樣,立刻打消主意。

    算了,還是讓他專心打拼事業,等他回家以後再告訴他。

    她當然可以打電話,但她不想。她要親口跟他說,看他睜大眼睛,興奮的大喊:“我要當爸爸了!”然後他會抱著她說謝謝,一切都是那麼圓滿。

    她也要當媽媽了!

    撫著平坦小腹,梁萱若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連走路都輕飄飄……啊,對了對了,醫生交代現在正是容易流產的時候,做什麼都要小心,她可不能迷糊。

    梁萱若揮手招來計程車,柔聲吩咐司機車子慢慢開,如果耽誤到他的時間,她會額外給小費,司機二話不說點頭,車子開得比烏龜還慢。

    就在快接近樊氏別墅的時候,手機鈴聲響起,她拿起手機瞄了一下螢幕,發現是市內電話,號碼很陌生,不曉得是誰打給她。

    “喂?”

    “請問是樊太太嗎?這裏是惠盈婦產科。”

    “我是,您好。”

    “……”

    “……是,我知道了,我再過去拿。”

    “……”

    “謝謝你特別打電話通知我。”

    原來是她的媽媽手冊忘記拿,婦產科特別打電話通知她。

    真笨!她興奮到連媽媽手冊都丟在醫院,嘉士若是知道,一定會取笑她。

    “小姐,到了。“

    計程車司機慢慢開,終於開到樊氏別墅,梁萱若給了司機雙倍車資,彌補他在時間方面的損失。

    司機先生笑嘻嘻的接過車資,將車子調頭開走,梁萱若則是笑盈盈的回到別墅,管家早已在客廳等候。

    “少奶奶,您的心情看起來很好,是不是有什麼喜事?”林基勝把原先抄有計程車車號的紙條揉掉,一邊問候梁萱若,梁萱若知道他在套她話,只管沖著林基勝笑,什麼都不說。

    “逛街購物心情當然好,我還吃了一些好吃的東西。”她隨便掰理由,林基勝垂眼瞄了她空無一物的手一眼,心照不宣。

    “少奶奶,您一定累了,快回房休息吧!”林基勝薑是老的辣,知道梁萱若一定隱瞞了一些事,不想讓人知道,而且一定是件喜事,否側不會滿臉笑容。

    “嗯,我先回房了。”梁萱若低頭快步走回房間,就怕自己會露餡。

    回到房間,她背靠著門板一邊喘氣,一邊想老管家那雙眼睛真厲害,該不會看出她已經懷孕了吧?

    林基勝其實只是猜測,還不能完全肯定,以他的個性,沒證據的事他不會亂說,梁萱若其實也不必擔心。

    等待的時間總是特別漫長,梁萱若越等越累,最近她時常如此,醫生說這是懷孕初期的症狀,只要多休息就好了,不必太緊張。

    由於梁萱若不知道樊嘉士什麼時候才回家,打算小睡一會兒,才剛躺下,管家就有敲門。

    叩叩叩!

    “少奶奶。”林基勝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慌,不若平日來得平穩。

    梁萱若連忙下床開門,發現他的臉色果然跟他的聲音一樣,露出少見的慌張。

    “林管家,有事嗎?”她也跟著緊張,怕聽見不好的消息。

    “有一位訪客想見您。”林基勝的聲音乾澀,好像極不願意通報。

    “我有訪客?”她愣住

    “是少爺的舊識。”林基勝回答得很勉強。“她聽說少爺結婚了,無論如何都要見您一面。”

    “既然是嘉士的朋友,當然得好好招待,我換件衣服後馬上過去。”怎麼說她都是樊家的女主人,不能怠慢客人。

    “少奶奶……”林基勝欲言又止,好像在猶豫什麼。“我覺得您還是不要跟她見面比較好。”他怕她承受不住打擊。

    “為什麼?”梁萱若不懂。“如果你是怕我丟嘉士的臉,這你不必擔心,我會好好表現,絕不會讓你失望。”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端莊美麗大方,比誰都更像真正的千金大小姐,他煩惱的是別的問題。

    “那是……”

    “算了,少奶奶還是跟我來吧!”以吳詩帆的脾氣,如果不讓她們見面,不知道又要怎麼吵鬧,他可不能讓她破壞樊氏別墅的優雅寧靜。

    梁萱若聳聳肩,跟在管家後面,出去前她剛換過衣服,穿著還算正式,應當不會太失禮。

    當她進到客廳,吳詩帆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她欣賞風景,梁萱若只看見她的背影,發現她和自己一樣纖細,連高度也頗相似。

    “吳小姐,少奶奶來了。”

    林基勝特別強調梁萱若的頭銜,梁萱若覺得管家今天特別奇怪,他平時說話的語調不會特意拉高。

    “來了嗎?”

    吳詩帆早就在等這一刻,一聽說梁萱若現身,立刻轉過身,想要看清楚是哪個女人膽敢搶走她的位置。

    當梁萱若和吳詩帆的目光接觸的一刹那,兩個人同時陷入沉默,久久說不出話。

    她們兩個人就像在照鏡子,一個白、一個黑,一個較年輕、一個年紀較長。另外,詩帆的聲音也比梁萱若來得低一些,除此以外,兩個人的外表並無二致。

    梁萱若的感覺被抽空了,她不知道站在面前的女人是誰,但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世界上會有跟自己長得如此相像的人,真不可思議。

    吳詩帆同樣驚訝,她以為像她一樣的極品美貌只有她一個人獨有,沒想到上帝偷偷複製了第二個,還讓她取代她成為樊嘉士的太太。

    “哈哈哈哈!”看過梁萱若以後,吳詩帆信心大增,相信自己一定能從梁萱若手裏要回樊嘉士。

    梁萱若不知道吳詩帆為什麼突然大笑,只能無助看著吳詩帆。

    “看到你我就放心了。”吳詩帆笑到流淚。“看來嘉士一樣愛我,想我想到把你當成替身娶回家,現在我回來了,你可以不必那麼辛苦了,趁早滾吧!”

    她們兩個人雖然長得很相像,教養卻是天差地遠,如果不特別說明,不會有人相信梁萱若是出身孤兒院,會把她當成真正的大小姐看待。

    “你說什麼?”梁萱若一時還無法反應過來。

    “我叫你滾!”吳詩帆超不客氣。“你霸佔了我的位置,我才是嘉士真正想結婚的對象,不是你!”

    錯愕過去,接著是更無情的打擊,她竟然說自己霸佔了她的位置?

    “我是嘉士的妻子。”梁萱若不知道怎麼為自己辯解,只能不斷強調。

    “你才不是!”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只是剛好取代我坐上樊氏集團總裁夫人的位置而已!如果不是因為我失蹤,我早就和嘉士結婚,哪里還輪得到你?”

    梁萱若聞言腦子一片空白,暫時還無法消化吳詩帆的話。

    “你還不懂嗎?”笨蛋!“你只是我的替代品,嘉士因為太愛我、忘不了我,所以才會和長得跟我很像的你結婚,知道嗎?”雖長得像,但她的腦子可比她靈活多了,哪像她這麼遲鈍!

    梁萱若是真的反應不過來,因為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是替代品,她還以為樊嘉士愛的是她……

    少爺怎麼還不回來?

    林基勝在一旁看到心臟無力,早在他開門看見吳詩帆那一刻,隨即私下打電話通知樊嘉士,要他馬上趕回來處理,這會兒也應該到了半路。

    砰!

    樊嘉士的速度比林基勝想像中來得快多了,不過半個鐘頭的時間,他就飆車回來,肯定要收到不少罰單。

    “嘉士!”

    “嘉士!”

    兩個女人同時回頭、同時喊他,怪異的畫面,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

    他離開門口,直直走向吳詩帆,一時間還無法消化她依然活著的消息。

    “真的是你嗎?”他忍不住問道。“你真的是我所認識的吳詩帆,不是哪個演員臨時冒充頂替?”

    儘管他已經知道部分真相,還是很難相信眼前黝黑、成熟又帶點野性的女人,就是昔日清純可人的女孩。

    “瞧你說那什麼傻話?”吳詩帆聽了以後噗哧一聲笑出來。“我當然是吳詩帆,你最愛的吳詩帆,你以前不是常常說愛我,還說要跟我結婚?”

    沒錯,在那些苦悶陰鬱的日子裏,她是他唯一的亮光。他想永遠抓住那道亮光,才會興起結婚的念頭。

    “嘉士,這是怎麼回事……”梁萱若在一旁聆聽他們熟稔的對話,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她說……”她好茫然。“她說我只是她的替代品,是真的嗎?你告訴我……”

    梁萱若因為懷孕吃不下飯,臉色本來已經很不好,經吳詩帆這麼一鬧,臉色更差。

    “不是這個樣子。”樊嘉士轉身安撫梁萱若,怕她真的相信吳詩帆的話。

    “明明就是。”吳詩帆露出天使般的微笑,看在梁萱若眼裏卻有如惡魔,猙獰可怕。

    “如果她不是替代品,她是什麼?”吳詩帆嘲弄地看著梁萱若,梁萱若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她是什麼?

    “詩帆,夠了!”擔心梁萱若再也支持不下去,樊嘉士伸手扶梁萱若,被她用力撥開。

    “沒關係,我也想知道我是什麼?”她問樊嘉士。“對你來說,我究竟是你的什麼人?”是棋子,還是替代品?

    “你是我太太。”樊嘉士不明白梁萱若為什麼要問這個傻問題,這根本不需要想,甚至不需要回答。

    “真的嗎,我怎麼不相信?”梁萱若看向吳詩帆,她的年紀看起來和樊嘉士差不多,兩個人過去一定很要好吧!

    “萱若!”他不明白像她這麼理智的人,怎麼突然間變得不明理,還說出這種沒大腦的話?

    “我……我覺得身體不太舒服,我先回房間,你們慢慢敍舊。”她沒辦法再和他們說話,怕自己會昏倒。

    梁萱若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開,樊嘉士只能看著她的背影無奈的大吼。

    “萱若!”

    “我會送少奶奶回房間,請少爺不必擔心。”林基勝也擔心梁萱若承受不住,趕緊站出來護主,順便幫樊嘉士解圍。

    “拜託你了,林管家。”樊嘉士此刻才充分體會到林基勝的好處,看來他妻子比他有識人的眼光,不像他這般盲目。

    林基勝點點頭,轉身加快加步趕上梁萱若,小心護送她回房。

    吳詩帆親眼目睹這一切,心裏很不是滋味,發誓非趕走梁萱若不可。

    “這一切應該都是我的,她憑什麼霸佔我的位置”她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將心中的話說出來,等她發現,已經來不及挽回。

    “你說什麼?”樊嘉士轉身面向吳詩帆,冷冷問道。

    “難道不是嗎?”她盡可能把聲音放柔,試著輕聲細語。“你會跟她結婚,不就是因為她跟我長得很像,所以你才會娶她?”

    “你猜錯了,我不是因為萱若長得和你相像,才跟她結婚的。”他否認。

    “那是為什麼?”吳詩帆追問。

    “你不需要知道原因。”

    樊嘉士從頭到尾,態度就很冷淡。吳詩帆覺得很奇怪,她以為他如果知道她沒死,一定會欣喜若狂,結果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難道,在她失蹤的這段期間,有人洩露她的底細?

    “嘉士,你不高興見到我嗎?”她決定從頭開始,只要稍加努力,一定能勾起他們過去的美好回憶。

    “不,我很高興你沒死。”這樣他就可以不必愧疚,對他來說這是天大的福音,求都求不到。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是這個態度?”她抱怨。“對我冷冰冰不說,還對那個長得跟我很像的女人那麼好,看了就教人生氣!”

    “你口中那個長得跟你很像的女人叫梁萱若,是我的妻子,樊氏集團的總裁夫人。”他咬牙更正吳詩帆的用詞,不許她侮辱梁萱若。

    “她不是樊氏集團的總裁夫人,我才是!我才是樊氏集團的總裁夫人,她搶了我的位置!”該死的小偷!

    “我已經和萱若結婚了,詩帆。”他耐著性子再說一次。“也許以前我有過和你結婚的念頭,但現在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事。”

    “這很簡單。”吳詩帆不以為意的回道。“你只要跟她離婚,再跟我結婚就行了,這有什麼困難的?”

    吳詩帆滿腦子都是樊家的財產,樊嘉士的外表當然也是一大利多,但他長得再好看,也比不上花花綠綠的鈔票,她要的只是錢。

    “什麼?”樊嘉士無法置信地看著吳詩帆,開始相信樊謁倫說的話都是真的,本來他還半信半疑。

    “跟她離婚,再和我結婚,反正你又不愛她。”吳詩帆自信滿滿。“你唯一愛的人只有我,我也一直忘不了你。”

    她說著說著走到他面前,兩手勾住他的脖子,企圖引誘他。

    “讓我們重溫舊夢,嘉士,你一定喜歡的。”她閉上眼睛等著他吻她,結果只等到空氣。

    “放開!”他甩開吳詩帆,碰都不許她碰。

    “樊嘉士!”吳詩帆無法相信樊嘉士的改變會如此劇烈,仿佛換了一個人。

    對樊嘉士來說,吳詩帆不只是換了一個人,而是她根本就是另一個人,遺憾的是他到現在才看清楚。

    “你休想甩掉我,你還欠我一條命!”吳詩帆軟的不行就來硬的,非逼樊嘉士娶她不可。

    “你瘋了嗎?”他諷刺反問道。“現在你不是還好好的活著,憑什麼說我欠你一條命?”

    “好好的活著?”吳詩帆聽見這句話很生氣,頭髮都快豎起來。“你看看我這雙手!”

    她張開十指,要他看清楚

    “這像是好好活著嗎?”

    吳詩帆原本修長白皙的手指,到處都是被利物割開後再癒合的傷痕,和梁萱若以前的手很像,情況卻更嚴重。

    “……你的手,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就連樊嘉士也被嚇一跳,差點說不出話。

    “做了十三年苦工,你還指望我的手維持原來的美麗嗎?”她咬牙回道,越想越恨。

    “你做苦工?”這從何說起?

    “不錯!”她縮回手,痛苦地回憶。“十三年前那場意外,我僥倖逃過一死,卻喪失記憶。”活像連續劇的情節。“我被救我的漁民帶到菲律賓去,那漁民剛好是華僑,騙我說我是他女兒,因為落海撞到頭才失去記憶。因為我清醒的時候,頭確實是包著紗布,於是我就相信他,留在那小漁村為那漁夫做牛做馬,直到最近才慢慢恢復記憶。”

    回想過去那十三年,她就像生活在地獄,早晚都得工作,還要叫陌生人爸爸,想到就噁心。

    “一旦回復記憶,我便逃離那個村莊,靠著打零工過活,整天想著怎麼回臺灣。”她的遭遇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沒親身經歷過的人沒有資格說大話,更沒有資格指責她貪心。

    “後來,我在網咖無意中搜尋到你結婚的新聞,更急著回來。”他絕對想不到她心中有多憤怒。

    “因為,我不甘心!”她忿忿地說道。“同一場意外,為什麼我要遭受這種痛苦,而你還能悠閒地享受貴公子的生活?你後來甚至還和那個女人結婚,你不覺得對我來說,這一切很不公平嗎?!”

    說道最後,吳詩帆索性吼出她的委屈,樊嘉士除了沉默之外,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怎麼,嚇著你了?”看見他僵硬著臉,吳詩帆冷笑,有種報復的快感。

    樊嘉士是被嚇著了,他沒想到吳詩帆失蹤以後遭遇這麼淒慘,這使得他這十三年來一直懷抱著愧疚感的解釋變得合理。

    “我很抱歉發生了這些事。”他真心道歉。“雖然不是我的錯,但我可以給你金錢上的支援,補償你精神上的損失。”

    “休想輕易打發我。”不可能的事,她可不是梁萱若。“我一定要當上樊氏集團的總裁夫人,這是你欠我的,別想耍賴。”

    她要的不是蠅頭小利,幾千萬滿足不了她,她一眨眼就花光了。她看中的是樊家上百億的資產和樊氏集團總裁夫人這個頭銜,也非要到不可。

    “我不可能和萱若離婚。”他愛她,她這輩子都會是他的老婆。

    “那我就一輩子在這裏賴著,直到你點頭答應我為止。”她絕不會讓他和那個叫梁萱若的女人稱心如意,定要鬧到天翻地覆、兩個人失和,到時候他就會主動和梁萱若離婚,再回頭求她。

    “隨便你。”他根本懶得理吳詩帆,頂多給她兩天的時間,兩天以後她再不識相主動離開,休怪他不客氣。

    樊嘉士撂完話之後,隨即離開客廳,留下吳詩帆獨自一個人待在豪華客廳作她的白日夢。

    她倒也不覺得無聊,以前她就很愛幻想自己是樊家的女主人,現在也一樣。

    她想像自己如果能夠找幾百個人來樊氏別墅開party,一定很有面子。

    吳詩帆越想越得意,越想幹掉梁萱若取而代之。

    她該怎麼做呢?

    得好好想想,怎麼做才能一擊就把梁萱若擊潰,一定有辦法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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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 00:33: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樊嘉士才答應給吳詩帆兩天的時間自己想通,但他馬上就後悔了,就她最後的表現來看,最後他仍是得板起臉趕人。

    樊嘉士不敢相信,他心中的天使,實際上竟是一個任性又心胸狹窄的女人。

    他想起稍早之前,當管家打電話告訴他吳詩帆突然出現在家中,他整個人都呆了。

    當時他堂弟正在跟他對賬,一聽見這個消息,馬上吹起口哨,笑說吳詩帆真不簡單。

    “你這話什麼意思?”儘管第一時間亂了思緒,樊嘉士仍是注意到樊謁倫話中有話。

    樊謁倫抬起一雙秀氣的眉毛,考慮要不要說實話?不說嘛!等著看他堂哥笑話對自己沒好處,萬一他堂哥又像過去那兩年半無心工作,他的股票市值也會跟著下降,銀行裏的存款也會受影響。說出來嘛!又要解釋半天,他這個癡情堂哥還不見得懂,怎麼做都為難啊!

    “意思就是她果然是個厲害的女人。”失蹤十三年,就在大家都認為她已死的時候突然間出現,還一口氣殺到前男友家找他太太單挑,這樣的勇氣,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啊!

    “聽起來你好像不喜歡她。”過去十三年,詩帆到底身在何處,為什麼這個時候才現身?

    “喜歡她的人不多呀!”樊謁倫露出一口雪白貝齒,笑容比韓國男星還要迷人。“要不要我告訴你原因?”

    “長話短說,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他要趕回去阻止兩個女人會面,雖然可能已經來不及。

    “簡單來說,她是一個玩咖,同時又是圈內有名的敗家女,既不清純又不可愛,脾氣暴躁又任性,這麼說夠清楚了吧!”樊謁倫的態度看似輕浮,其實有相當程度的認真,樊嘉士之所以會那麼清楚,是因為樊謁倫這傢伙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只要他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就沒有做不到的事。

    “不可能,詩帆她——”

    “演技很好,害我都想幫她報名金馬獎最佳女演員。”鐵定得獎,啪啪啪!

    樊嘉士聞言眯眼打量樊謁倫,別看他態度輕浮,說話亂不正經,卻字字珠璣,不是一般的花花公子。

    “你是在告訴我,過去詩帆表現出來的溫柔可人,全是假的?”樊嘉士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堂弟,真的很難相信,自己過去深愛的女孩竟然是一個善於偽裝的女演員。

    “Bingo!她根本不愛你,只想要樊家的財產。”他這位癡情堂哥終於開竅,可喜可賀。“吳詩帆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圈內的人都很清楚,只是那個時候你沒有在社交圈打滾,說實話大家也排斥你,所以才沒告訴你實情。”

    “排斥我?”樊嘉士皺眉。“為什麼排斥我?”他並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社交圈的事,只是不參與。

    “誰教你老是板著一張臉?這算是懲罰。”樊謁倫跟樊嘉士開玩笑,看見樊嘉士皺眉,馬上正色。

    “咳咳!”真沒幽默感。“其實是因為你的出身不夠好,多數人瞧不起你。”

    果然如此。

    “你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跟我說實話嗎?”樊嘉士挑眉,雖然他們堂兄弟一直保持競爭關係,但他從來沒討厭過他堂弟,只是提防他。

    “不。”答案大錯特錯。“純粹是因為那個時候我不喜歡你,再加上青春期的叛逆,所以才會一直保持沉默。”

    “那你現在為什麼願意告訴我了呢?”因為已經過了青春期?

    “因為我現在喜歡你了。”樊謁倫微笑。“開玩笑的!其實我是喜歡花花綠綠的鈔票,不希望兩年半之前那場惡夢再重演一次。”

    他堂哥雖然沒讓集團虧錢,但也沒讓集團賺錢,那他手上持有的集團股份不就挺冤的?單單為了他的股份,說什麼也不能讓這種事再次發生。

    “別人都說你醉生夢死,我看你倒是看得挺清楚的。”完全抓到重點。

    “不敢。”樊謁倫的笑容夠嫵媚。“如果你真的感謝我,幫我約一下你的秘書,讓他跟我一起喝酒,他對我好像有誤會,我想好好化解……”

    “這就省了吧!”他不想換秘書。“無論如何謝謝你告訴我真相,雖然我還是不太相信。”

    “那你就用自己的眼睛親自證實。”樊謁倫聳肩。

    結果證明,他堂弟的話是對的,吳詩帆從頭到尾都在欺騙他。

    想到自己念念不忘的初戀情人,竟是有目的接近他,甚至為此偽裝成另一個與她原來個性完全不同的女孩,樊嘉士就百感交集。

    奇怪的是,他沒有自己想像中難過。大概是因為他已經有心理準備,再加上他現在全心全意愛著梁萱若,所以對吳詩帆的所作所為沒有太多感覺,唯一不變的是對她的愧疚。

    他真的沒想到,大難不死的吳詩帆竟遭遇到人生這麼大的挫折。她所經歷的一切,連男人都無法承受,更何況她是一名弱女子?

    同一場意外,為什麼我要遭受這種痛苦,而你還能悠閒地享受貴公子的生活?

    吳詩帆對他的指控,聽起來幼稚卻不無道理。過去十年,他也不斷問自己同樣的問題,直到他遇見梁萱若,才得到救贖。

    不過,也由於吳詩帆的突然現身,凸顯出誰才真的愛他、誰才是真正的天使。

    “萱若。”只是現在天使對他收起了翅膀,不再寬容他。

    聽見他的聲音,梁萱若的身體立刻變得僵硬。

    “我們談談。”看著她的柔背,樊嘉士感到心疼與無奈,突然間跑出另一個女人,她一定嚇壞了,她本來就不擅長與人爭鬥,況且吳詩帆還這麼強勢。

    吳詩帆夠不夠強勢這不是重點,真正的重點在於他欺騙她。

    “為什麼不告訴我?”她的聲音充滿怨氣。

    “告訴你什麼?”他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有那個女人的存在!”她轉身面對他吼道。“你讓我像個傻瓜一樣遭人羞辱,還不能反擊!”

    “我也不知道詩帆會突然現身。”他也很迷惘。“我受到的驚嚇並不比你少,更何況我也不覺得有跟你說的必要。”

    “什麼,沒有跟我說的必要?”這是什麼話?

    “詩帆在十三年前落水失蹤,我們都以為她生還無望。”他解釋。“十三年過去,她沒有任何消息,誰也不知道她依然活著,包括我。”

    “現在她回來了,指控我搶了她的位置。”她痛苦的閉上眼睛。“你知道嗎?因為你的刻意隱瞞,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小偷,不但偷了她的男人、她的位置,還偷了她的臉。”最後這點最教她不能忍受。

    “萱若!”

    “你最起碼應該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有一個跟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女人,不管她是不是過去式!”難怪當初他會一直盯著她的臉,追問她的名字,因為他以為她是吳詩帆,他深愛的女人。

    “告訴你又怎麼樣,就能夠改變事實嗎?”當時的關鍵不在她長得像誰,而在周益強,她好像搞錯方向。

    “什麼?”

    “你不是先在契約書上簽字,才跟我結婚的嗎?”他生氣回道。“難道當初你是因為愛我,才跟我結婚?反正是各取所需,你管你自己長得像誰?”

    樊嘉士的反擊依然強而有力,梁萱若快忘了他有多精於此道,就算自己再修煉一百年,都不可能像他一樣厲害。

    “對,我們只是各取所需,是我做了過分的要求,對不起。”她以為他們的關係已經完全不同,沒想到在他的心裏,他們的關係仍然跟當初沒兩樣,是她自作多情,不能怪他。

    “萱若!”他話一說出口立刻就後悔了,他不是存心傷她,只是一時嘴快,他也很後悔。

    “你說得對,就算我只是替代品,也是我自己的選擇。”她好想哭。“當初我是為了救阿強才跟你結婚,你本來就沒有跟我解釋的必要,不管以後再出現多少跟我長得像的女人,我都只能閉嘴。”

    “沒人說過你是替代品,你不要給自己找罪受。”他不喜歡她這個態度。

    “可是我分明就是替代品,不是嗎?”她看著他的眼睛,等著他閃爍否定的答案。

    樊嘉士想否認,但他第一時間確實是把她當成吳詩帆的替身,想藉由她完成年少時沒有完成的夢,這個夢現在看起來很可笑,當時卻很令他心動。

    “萱若,我——”

    “你不必再說了,讓我靜一靜。”她已經知道答案,他的眼神告訴她,她確實只是吳詩帆的替代品,代替吳詩帆披上婚紗。

    “萱若……”

    “拜託你快點離開,我現在看到你就想吐。”她只要一想到在床上,他把她想像成吳詩帆,在她身上發洩對她的欲念,就覺得自己好像是妓女。

    “萱若……”

    “快點走!”她難過地哭喊,為了自己也為了腹中的寶寶。他們都愛孩子的父親,但他愛的顯然是別人。

    “保持冷靜。”他真的很擔心她,最近她太不對勁。“你的情緒太激動了,我們改天再談。”

    改天他再跟她好好解釋,現在先讓她的情緒平靜。

    “嗯。”她忍住不在他面前流淚,不想讓他更瞧不起她。

    樊嘉士離開她的房間後,梁萱若崩潰嚎啕大哭。

    “怎麼辦,寶寶?”她問腹中的孩子。“我們該怎麼辦?”

    他真正的愛人已經回來,她這個替代品會不會被丟棄?事情如果走到這一步,她又該何去何從?

    ***

    吳詩帆在柔軟的席夢思名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

    ……

    啊!煩死了,乾脆起床。

    夜深人靜,樊氏別墅大部分的燈都關了,只有少部分走廊留著夜燈,但也足夠指引方向。

    許久以前,吳詩帆曾經來樊氏別墅做過客,待了幾天,對於房間的配置深深記在腦海裏,因為她總以為自己將來有一天會當上樊氏集團總裁夫人,總得先把自己家裏的房間記熟,將來好跟客人炫耀。

    她家擁有三棟房子,三棟房子的面積加起來還不及樊氏別墅的庭院大,就知道樊氏別墅大到多誇張。

    憑著過去的記憶,吳詩帆先到視聽室繞了一圈,然後又跑到起居室坐了一會兒,最後好奇地推開書房的門,確定裏頭沒人之後,慢慢進到書房。

    過去這裏是禁地,是樊嘉士父親的私人堡壘,只有他可以使用,就連樊嘉士也只能使用別的書房,外人不准擅自出入。

    不過,從桌上擺著的雜誌封面判斷,現在這個房間的主人應該已經換成樊嘉士,他的私人物品放得到處都是,尤其以雜誌封面上的那張照片最顯眼。

    拿起加框的照片,吳詩帆不得不承認樊嘉士是個帥哥,雖然她真正喜歡的人其實是樊謁倫,但是他太聰明,個性也太難捉摸,跟他玩只會吃虧。

    聳聳肩,放下照片,吳詩帆的心思又轉到樊謁倫上頭。樊謁倫的私人財產據說難以估計,很多投資連他父親都搞不清楚,不過那只是傳言,畢竟樊嘉士才是樊氏集團真正的繼承人,無論從哪一方面看都比較有保障,就算樊謁倫確實比較吸引人,也只能跟他說聲抱歉。

    吳詩帆是標準的“女王病患者”,以為自己只要決定要某樣東西,就一定要得到,在某方面其實跟樊嘉士挺相似的,只是那個時候她是以天使之姿出現,現在她終於能夠回復惡魔本性,也算是松一口氣。

    她東摸摸、西看看,完全把樊嘉士的書房當作自己的遊樂場,套句世俗的用語,就是教養不好。

    樊清凱在世時就看穿吳詩帆的本性,禁止樊嘉士跟她做朋友,樊嘉士為了反抗他父親,硬是堅持跟她交往。樊嘉士後來之所以會陷得越來越深,樊清凱的因素不可忽略,如果他不曾反對他和吳詩帆來往,說不定他早就清醒了,這是題外話。

    吳詩帆本來就不愛念書,書房對她實在沒什麼吸引力,不過她喜歡尋寶,特別愛偷看別人的抽屜窺探他人隱私。

    她一屁股坐進樊嘉士的皮椅,左右搖晃了幾下,順手打開抽屜亂翻。

    樊氏別墅內部裝潢無論變化有多豐富,都脫離不了法式的基調,傢俱也一樣。

    法式傢俱講求造型,以書桌來說沒幾個抽屜,她才開了一個,沒發現什麼好玩的東西,隨即無聊地把抽屜關上。

    她再拉開第二個抽屜,裏頭都是檔,更無趣。

    吳詩帆正想關上抽屜,不期然瞄到“離婚”兩個字,於是拿開壓在上面的檔案,把裝著檔的透明檔案夾拉出來。

    她一一拿出檔案夾裏的檔,越看越興奮,差點沒有大笑。

    她中大獎了!

    這檔案夾裏頭,放的居然是樊嘉士和梁萱若的離婚協議書,上面的日期已經過期,還有證人簽名蓋章,只要再拿到戶政事務所登記,他們的婚姻關係立刻結束,她也不必傷腦筋。

    居然還有這種好東西啊!

    吳詩帆再拿出其他文件,才發現梁萱若不只簽下離婚協議書,還有婚前協議書。

    “……哇!這女人,表面裝清純,實際上還挺厲害的嘛!輕輕鬆松就騙到一棟房子和一千萬現金。”吳詩帆扭曲著一張臉,嫉妒梁萱若能拿到這麼好的條件,幸好她沒生孩子,不然可就賺爆了,百分之二的股權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至少價值上億。

    她對於協議書中提到有關周強益的部分,一點興趣也沒有,她只知道自己拿到一把可以砍斷她和樊嘉士羈絆的寶劍。

    吳詩帆揚起一個得意的笑容,將所有檔都放回透明夾,再將所有檔檔案一一放回原位,如此一來,誰也看不出抽屜有被動過的痕跡。

    等著接受我給你的驚喜吧,梁萱若,你會喜歡的!

    吳詩帆往後拉開皮椅,從椅子上站起來,拿走透明夾,無聲無息離開樊嘉士的書房。

    夜很深沉,卻沒有人入睡。

    猶如普契尼的歌劇“杜蘭朵公主”裏的主人翁,在沒有找到答案之前,誰都不許睡。

    公主徹夜未眠,各佔據不同房間睡覺的樊嘉士和梁萱若也輾轉難眠,甚至連客房的吳詩帆都興奮到睡不著覺。

    今夜,誰都不許睡!

    ***

    次日,烏雲密佈,太陽公公一早就躲起來,不願露臉。

    樊嘉士的心情也和窗外的天氣一樣,烏雲滿布。

    梁萱若想當然耳避免與他見面,連早餐都不吃了,更何況送他出門上班。他又不想和吳詩帆打照面,乾脆直接去公司,早餐一併省略。

    大家的情緒都很差,只有吳詩帆的心情最好,因為她只要一想到能趕走梁萱若,就興奮得不得了,嘴角總是掛著微笑。

    梁萱若躲在房間拼命幹嘔,她害喜的症狀似乎越來越嚴重,每天早上都很不舒服。

    “惡!”一陣反胃,她又開始幹嘔,聲音大到門外的吳詩帆都聽見。

    這女人該不會是……

    吳詩帆沒有敲門就逕自打開梁萱若的房門,進入她的房間,梁萱若看見她嚇一跳,才早上八點鐘,她怎麼就來了?難道……她昨晚是在這裏過夜?

    “你該不會是懷孕了吧?”梁萱若還未開口,吳詩帆反倒先質問起她來,兇悍的態度,讓人不禁懷疑誰才是正牌女主人。

    “我——惡!”梁萱若又反胃。

    “你告訴嘉士了嗎?”吳詩帆超不爽。

    “告訴他什麼?”呼,幹嘔了一陣子,總算舒服一點。

    “懷孕的事。”吳詩帆的口氣比灰姑娘的後母還凶,蒼白虛弱的梁萱若此刻倒真像是灰姑娘,只能平白挨打。

    “還沒有。”她昨天本來想說的,卻被她破壞。

    “很好,你最好不要說,不要再帶給嘉士負擔。”幸好這個女人夠白癡,趕快攆走她免得她生下小孩瓜分集團的股份,拿走屬於她的財產。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梁萱若本來還覺得她們長得挺像的,今天仔細看越看越不像,她的眼神是柔和的,不像吳詩帆殺氣騰騰。

    “意思就是嘉士希望你滾得越遠越好!”吳詩帆把透明夾丟到梁萱若身上,梁萱若拿起透明夾瞄了一眼,臉色更加蒼白。

    “你從哪里拿到這些檔?”這應該是她和嘉士之間的秘密,為什麼會落到她手上?

    “當然是嘉士給我的。”吳詩帆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完全就是個中高手。

    “不可能!”他不可能這樣對她,把他們之間的協定赤裸裸地攤在她面前,一定是她說謊。

    “你太小看我和嘉士的感情了,梁萱若。”吳詩帆笑得曖昧。“你以為昨晚嘉士在誰的床上過夜?”

    “難道……”

    “當然是我,笨蛋!”有夠好騙。“我不得不誇獎他的做愛技巧越來越純熟,持久力也越來越強,我們兩個人搞到快天亮才睡。”

    吳詩帆很敢說也很能說,她是和樊嘉士上過幾次床,不過那是在十三年前,現在他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真是氣人。

    “說謊!”梁萱若怎麼都不相信。“他不可能這麼對我……”

    “那我手上的檔怎麼解釋?”吳詩帆打斷她的話反問。“如果不是嘉士主動拿給我,我是不可能拿到文件的,也不可能知道,原來你們的婚姻只是一場交易!”

    吳詩帆最後那一句話說得鏗鏘有力。完全擊中梁萱若的要害。

    她都忘了,她和樊嘉士的婚姻只是交易下的產物,他自己也說過各取所需,而且昨天還不吝嗇再強調一次,擺明一點都不珍惜他們現在的幸福,就她自己一頭熱,想想也真可笑。

    “我有看過你們簽訂的契約內容,你當初是為了救那個叫周益強的男人,不得已才答應嫁給嘉士的吧!”雖然沒興趣,到頭來她還是得仔細再看合約一次,不然不曉得怎麼說服梁萱若離開。

    “不許你提起阿強!”玷污他的名字。

    “喲,看來你還真愛他啊!”呿,噁心。“為了救他賣身,你可真偉大。”淨演出惡爛戲碼。“不過時間過去這麼久,我猜你的男人也死了吧!”

    “他不是我的男人。”梁萱若咬牙更正,恨透吳詩帆的無禮。

    “隨便你說。”她不關心。“總之,你現在可以滾了!拿著你的一千萬,走得越遠越好。話說回來,你的價碼還滿高的嘛!竟然價值一千萬——”

    啪!

    梁萱若再也忍不下去,走到吳詩帆面前揮手就給她一巴掌,把吳詩帆的臉打偏一邊。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准你出言不遜。”她還有肚子裏的小孩要教,不想小寶寶聽見髒話,也跟她一樣變成一個沒教養的小孩。

    “你……”吳詩帆手捂著被打疼的臉頰,沒想到梁萱若敢出手打她。

    “你可以幫我轉告你那位做愛技巧很純熟的情人,就跟他說我會離開,沒有必要拿這份過期的合約羞辱我。”她不接受。“而且,就算你不要求我,我也會走,我沒有辦法忍受和你們搞在一起。”

    梁萱若輕藐地看著吳詩帆,覺得她真是醜斃了,跟自己一點都不像。

    “還有,你不必擔心,我不會拿樊嘉士任何一毛錢,我有我的自尊。”她唯一會帶走的只有他們的孩子,那是她的寶貝。

    “都說完了?”吳詩帆本來也想回梁萱若一巴掌,但她既然阿莎力答應要走,也就沒有吵架的必要,就忍她一回,反正也沒有下次了。

    “都說完了。”梁萱若也同樣再也不想見到吳詩帆。“現在,請你馬上離開,我要收拾行李。”

    這實在太容易了,吳詩帆沒想到梁萱若這麼好說服,幾句謊言就可以教她上當。

    不是梁萱若容易說服,而是吳詩帆提出的證據太有力。她和樊嘉士之間的約定應該是隱密的,就算化為文字形式,也不該隨便給外人知道,況且還是親手交給吳詩帆,這等於是在踐踏她的自尊,她必須為她肚子裏的孩子保留自尊,所以她才會點頭答應離開。

    誰都沒有想到,吳詩帆手上的契約會是偷來的。

    吳詩帆離開她的房間之後,梁萱若兩眼無神直視正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在想,上天多愛開她玩笑。讓她遇見愛情,又被愛情驅逐。好不容易她終於找回愛情,現在又要親手放掉愛情……

    別傻了,梁萱若。在樊嘉士眼裏,你只是吳詩帆的替代品,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

    回想起昨日樊嘉士猶豫的眼神,梁萱若更加確定自己的決定沒有錯。他連否認都不否認,不管是不是因為不想欺騙她所以才猶豫,都點出一個事實——她是吳詩帆的替代品,這是千真萬確。

    他們甚至迫不及待的上床,這點最教她心痛。

    梁萱若拿出行李箱,把隨身用的物品全塞進去,才發現自己的東西少得可憐,她身上穿的衣服,幾乎都是樊嘉士買給她的,她自己只有一件牛仔褲和夏季POLO衫,現在是冬天,也派不上用場。

    她默默整理好行李,把房間收拾乾淨,然後打電話叫好計程車,從皮包裏面將手機拿出來放在桌子上,而後提起行李離開。

    她要切斷和樊嘉士的所有聯繫,也許他根本不在乎,儘管如此,她還是不願意帶走他的任何東西,就連她現在身上穿的衣服,她也會找機會寄還給他。

    在這場交易之中,她至少留下了最重要的紀念品,她會好好把寶寶生下來,撫養他長大。

    梁萱若趁著管家忙碌的時候,坐上計程車,永遠離開樊氏別墅。

    吳詩帆透過二樓落地窗,親眼看著梁萱若提著行李上車,高興得笑了。

    最麻煩的人解決了,現在只要再說服樊嘉士跟她結婚就好了。

    吳詩帆自信滿滿,以為她只要再加把勁,就能說服樊嘉士重溫舊夢。

    轟隆!

    天際傳來巨大雷聲,仿佛在嘲笑她不自量力,又像在為梁萱若遭受到委屈怒吼。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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