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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朱語芙遠遠的看著錢思兒正在亭子裡低頭學刺繡,那柔美的樣子連她看了都出神,無怪乎自己的兄長一顆心全都懸在她的身上。
錢思兒耳裡聽著朱曦請來的繡工在一旁耐心的教導,心裡卻很想要嘆息,但是臉上依然掛著一貫的淺笑。
這男人霸道,任性的那一面更令她哭笑不得。
他認為她日子過得太閒了,才有時間去聽閒言閒語,胡思亂想,所以索性找點事給她忙,反正她腿傷了,哪裡也去不了,所以就在府裡學刺繡。
從小到大,她跟著爺爺學習經營之道,對於女紅還真不像自己的姐妹們那般擅長,更正確點來說,她根本就一竅不通。
「王妃。」
察覺一旁的繡工突然跪了下來,她抬起頭,發現是朱語芙來了。自上次「耗子事件」後,她沒再與她有接觸。
「王妃。」她低頭看了自己的雙腿,以她現在的狀況實在無法行禮。
「都一家人,就別見外了。」朱語芙帶著笑,親熱的拍了拍她的手,「坐著,別動。」
那輕描淡寫的「一家人」三個字令錢思兒的心猛然跳動了一下。
她微斂下眼眸,「謝王妃。」
「都說了是一家人。」下人搬來椅子,讓朱語芙坐到她的身旁,「就同我大哥一般,叫我語芙吧。」
「這怎麼可以。」
「別跟我爭辯了。」她搖著頭,「我可不喜歡擺高姿態,端起王妃的架子,開口就要命令別人聽話。」
她的話令錢思兒忍不住笑了出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語芙。」
朱語芙微低著頭,看著她手上的繡品,「柔美如你,還以為會繡些花草、鴛鴦的,沒料到卻是隻虎,該不會是指我兄長吧?」
錢思兒帶著淺笑,搖了搖頭,「繡得不好,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這眼睛再補幾針。」朱語芙的手指了指繡品,「看會不會好些。」
「傳聞你是大家閨秀。」錢思兒拿針線照著做,果然眼睛有神許多。「進退得宜,就連繡工也了得。」
「傳聞終是傳聞。」她目光看著周遭的下人,要所有人都退到園子外頭,「正如你,人總得經過相處才知真性情。」
微斂下眼眸,錢思兒沒有答腔。
「我本不該多問,但我擔憂我娘親的話影響你與我哥哥。」朱語芙嘆了一口氣,「你別怪我娘,她只是關心我哥哥。」
她停下手上的動作,「我明白。我這幾日精神好了些,確實是該離開了。」
朱語芙一驚,拉著她的手,「別誤會!我不是來趕你的,你不顧自己的安危救了哥哥,你的心我是看得明明白白。娘親這幾日也是矛盾,若非相士所言,她還真心喜歡你,現在你又救了哥哥,對朱家而言,是比天大的恩人,所以她要我來看看你,看你有何需要,別客氣,儘管提,一切等你傷好了再談。」
錢思兒臉上浮現輕憂,「讓夫人煩憂,是思兒的罪過。」
「你別這麼說。」朱語芙連忙搖著頭,「耐著性子等等,王爺來了家書,等他把相士帶來,一切都會雨過天青。」
相士?錢思兒的眼底閃過困惑,「什麼相士?」
「哥哥沒提嗎?」她側了頭,「哥哥託王爺尋找當年替你斷命的相士,他認定一定是那相士胡說八道,所以氣惱不已,才告訴王爺說,就算把地都給掀了,也要把人找著。」
這個消息令錢思兒太驚訝,看著朱語芙,她有好片刻發不出半點聲音。
最後她斂下眼眸,低喃著,「他是何苦呢?」
縱使找到了人,相士以命論命,朱曦又如何能扭轉乾坤?
「哥哥做的一切全是因為愛你啊。」朱語芙柔柔的笑了,「他跟娘親說的,他一生只認得一個方向,就連愛個人也一樣,不愛就不愛,要愛只能愛到底。」
錢思兒眼中有感動的淚光閃爍。
「別哭。」朱語芙連忙安撫,「若大哥瞧見你的淚,怕會說是我欺負了你,而大發雷霆呢。」
她低頭輕拭著眼角的淚水,輕聲道:「謝謝你。」
「謝我什麼?」朱語芙不解。
「告訴我這番話,縱使此生我與他無緣,但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朱語芙嘆了長長的一口氣,突然看到一個生面孔的丫鬟急急的跑了過來,她立刻坐直身子,端出王妃的架子,「瞧你慌慌張張的,什麼事?」
「回王妃!王爺他。」丫鬟順了氣,「王爺來了!」
她眼底閃過狂喜,拍了拍錢思兒的手,「王爺來了,我相信一切都會沒事,你與大哥一定有緣有分。」
「謝謝你。」看得出王妃的心急,於是她說:「你快去迎接你的夫君吧。」
朱語芙點了點頭,站起身。
丫鬟伸出手扶住了王妃。
錢思兒注意到丫鬟的手一抬,露出腰際有個不正常的凸出物——匕首?!
她的眼神閃過一絲光亮,手悄悄移到自己的腰間。糟了!原本總帶在身邊的匕首今兒個放在了床頭,她在心中低咒了一聲。
「等等!」她開了口,口氣盡可能平穩,不顯思緒地說:「語芙,你先過來一會兒。」
朱語芙停下了腳步,笑著轉頭看她,「還有什麼事嗎?」
錢思兒沒說話,只是輕招了一下手。
她一笑,要往回走,但手臂卻被丫鬟緊緊捉住,她的心一驚,瞪視著丫鬟。
「放肆!鬆開手!」
丫鬟的眼神一冷,沒有鬆開,瞪了錢思兒一眼,手一抬,便往朱語芙的頸側一擊,她的身軀立刻軟了下來,倒在地上,失了知覺。
「你做什麼?」錢思兒大吼,欲起身,但是腳卻使不上力,她苦惱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來人啊!來人——」
丫鬟抽出腰際的匕首,飛快的走向她,手一揮就要劃過她的咽喉。
錢思兒驚駭的一閃,整個人摔在地上,銳利的匕首割落了她一縷髮絲。一個抬頭,只見匕首往她這兒落下,她無法動作,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朱曦的身影如鷹般掠過閃到了她的面前,手一揮,把那丫鬟打得退了一大步。
看到他,錢思兒驚恐的喘了一大口氣。
他一把將她抱入懷中,轉頭看著唐傲南一把捉住了那個丫鬟。
魏海丹帶著士兵急急的趕了過來,看到倒在地上的妻子,心中一驚,大步向前扶起了她。
「語芙!」他心焦的輕喚。
朱語芙眨眨眼,感到肩頸有些刺痛,「王爺?」
他的臉上寫著關懷與擔憂,看到她睜開眼,原本僵硬的臉部線條放鬆了。
「先別說話。」他立刻要婢女上前照料,如疾箭般飛快的趕至朱曦身旁,不過當一面對被唐傲南捉住的丫鬟時,他的臉色陡然一僵,「公主?!靖國公主,你不是在貴州嗎?」
被捉住的靖國公主神情一寒,冷冷一哼,道:「既然被你捉了,要殺要剮就隨你!」
魏海丹滿是不解,「我出兵貴州,殺了左都督,留了你一命,你為何還要傷害我的妻子?」
「你殺了我夫君!」她瞪著他,「饒我一命又如何?我該對你感激得涕泗縱橫嗎?」
他垂下的目光閃過一絲內疚,但隨即隱去,「左都督叛亂,縱使貴為駙馬,也是殺無赦,太子是念在舊情,所以才特許饒你一命,你確實該感激。」
「說是叛亂,不過就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擁三皇兄為太子,駙馬擁五皇兄為太子,就因駙馬是五皇兄的人,所以你們才趕盡殺絕!」
關於這點,魏海丹無話可說,只問:「在我府裡的古井下毒的人是你?」
「不是我。」她的神情很冷,「是我的人。我駙馬用心帶人,不少忠臣跟隨著他,你一輩子就等著,總會有人替他報仇,但我不殺你,我會毀了她一家。」
她直指著一臉蒼白的朱語芙,又說:「讓你嘗嘗失去所愛的椎心之痛!」
魏海丹向來斯文的神情變得冷肅,正因為王府裡死了不少下人,所以他才當機立斷的將妻子送回朱府,卻沒料到會把災難也帶到了朱家。
「原來在巷子裡要殺的人真是我。」朱曦將錢思兒放回椅上,轉身面對著靖國公主。
靖國公主冷冷的看著他,「你的財力使得魏海丹從一個已經沒落的王爺庶子得以改頭換面,成了一個領兵帶隊的大將軍,甚至殺了我夫君,說到底,我夫君的死全都是因你而起!」
朱曦嘲諷的微揚了下嘴角,「公主來自貴州,難怪懂得四川唐門之毒,欲置我於死地,燒我朱家大道,果然最毒婦人心。」
「這全是你自找的!」她失控的大吼,「你們殺了我的駙馬!我與他結髮,雖多年未所出,他從未嫌棄,待我如同珍寶,你們卻毀了我的幸福!」
他深吸了一口氣,收回放在靖國公主身上的視線,看向魏海丹,「王爺打算如何處置?」
「大哥。」他目光平穩的回視他,老實說:「我在貴州,已饒過她一次。」
他微斂下眼,明白了魏海丹的言下之意,是公主只有死路一條。
朱曦點了一下頭,「那就由著你吧。」
他轉身,抱起了錢思兒,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
「我們回屋子去,瞧你臉色真差,先歇會兒。」
錢思兒拉著他的衣襟,眼含秋水,輕搖著頭。
他輕輕一挑眉,低聲道:「這事你別管。」
「公主也只是個可憐人。」若今日異地而處,有人傷害了他,她也難保不會窮極一生都要取那人性命來賠。
朱曦低頭望著她,看見她眸底的祈求,輕嘆了一口氣,頭也不回的說:「王爺,不如就饒公主一命,終生囚禁吧。放消息出去,若她那些忠心護主的僕從敢妄動,就殺了他們的主子。」
「我知道了。」魏海丹也認為這是個好安排,可免去不少隱憂,「多謝大哥提醒。」
「少爺又一次對惡人仁慈。」唐傲南懶懶的說。
朱曦微轉過身,沒好氣的掃了他一眼。
「別在這種時候嘲弄我,幫王爺將靖國公主處置後,就把人給我帶過來。」
唐傲南的神色一正,「是。」
錢思兒隱約知道朱曦口中的「人」指的是何方神聖。但她還是不懂,縱使找到了相士又如何?很多事早就已經注定,做得再多也是徒然無功罷了。
「少爺。」唐傲南站在門外,看著斜臥在太師椅上的他,「人到了。」
朱曦坐直身子,將手中的帳冊給放下,目光看向房裡的錢思兒。
她半臥在床頭,目光與他相接。
他對她微揚了一下嘴角,隨即移開視線,看向唐傲南,「將人帶上來。」
「是。」他立刻轉身離開。
朱曦走至床旁,伸手輕撫著她的臉。
錢思兒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看著他,「沒有用的。」
他微皺起眉頭,「你知道來人是誰?」
「語芙告訴我了。」她斂下眼,「沒用的。」
「我不許你這麼說。」朱曦彎腰輕吻一下她,便伸手將床簾放下。好不容易才找到當年那個招搖撞騙的相士,他非得解開她心中的結不可。
沒多久,一名相士被唐傲南領進門,滿臉的畏懼。
當年被朱曦下令不得再進城裡一步,他可是拼命的遵守著,沒料到卻又被朱曦派來的人給抓進了朱府,他的心揣測不安。
朱曦大步的走向他。
相士一看他上前,立刻雙膝一軟跪在地上,開始求饒,「朱少爺!這些年來,小的可是安安份份的沒再招搖撞騙呀,朱少爺饒命!」
瞄了他一眼,朱曦轉身坐在太師椅上,冷冷的看著相士。因為他的一句話,差點毀了元寶的一生!他握緊拳頭,免得自己動手想要殺了對方。
「你這幾年在外頭幹了哪些什麼勾當我不管。」他冷峻的開口,「這次要你來,只是要你做件事。」
相士嚇得發抖,只能不停點著頭,「但憑朱少爺吩咐。」
「你可還記得錢家三小姐錢思兒?」
他的眼睛骨碌碌一轉,喃喃的重複,「錢家三小姐?」
朱曦瞪著他,感到怒火中燒,「怎麼,忘了嗎?」
相士將頭一低,忙不迭的說:「小的沒忘!」
「那你可還記得,當年你如何替錢家三小姐論命斷相?」他冷冷一哼地問。
頭低得不能再低,相士不敢答腔。
朱曦再也忍不住的起身,氣憤的踢了他一腳,「就因你一句話,讓她這些年都活在痛苦之中,你該死!」
相士痛得卷著身子。
「我現在要你老老實實的承認,你根本滿嘴胡言,壓根不懂命理之說。」
他嚇白了一張臉,「朱少爺饒命!這些話當年小的不都認了嗎?小的確實不懂命理,靠的就是一張嘴混口飯吃,但這輩子可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人家來問命,我向來都挑好的說。」
「還在胡扯!」朱曦上前,又想再補一腳。「你不就說了錢家三小姐命硬,會剋夫?」
「少爺饒命。」相士連忙磕頭,「錢家三小姐的事,說到底也不能全怪小的,畢竟她與小的無仇,我沒必要害她。」
「竟然無仇,為何說她剋夫?」
相士忙不迭的說:「這真的不關我的事,這一切都是錢夫人交代的,我只是照著她說的做,真的跟我沒關係!」
朱曦的身軀一僵,「錢夫人交代的?!」
「是啊!」相士全盤託出,「錢老夫人原本是指望著三小姐繼承錢莊,但是又想著女大不中留,三小姐終有嫁人的一日,於是想要替一心向佛的錢老爺再添一房媳婦,但錢夫人不肯,於是找上了我,要我說這三小姐八字硬、會剋夫,此生無緣婚配,但骨子裡卻是奇才,若接手錢莊,錢莊一定能財源滾滾,要老夫人全心栽培,不要再做他想……」
朱曦著實愣住了,萬萬沒有料到事情的真相,最後竟然是繞到了錢思兒的娘親身上——他看了唐傲南一眼。
他微點了頭,立刻轉身離去。
「若讓我查出是你胡亂嫁禍。」朱曦的手直指著相士,「我饒不得你!」
相士跪在地上直發抖,「我就算是有十條命也不敢騙朱少爺!」
朱曦的眼神冷得像冰,等著唐傲南去將林悠請過來,這時他屋裡傳來聲響,他的心微驚,立刻大步走進去,就看到錢思兒正掙扎著要起來。
「你做什麼?小心身子!」他一個箭步向前,扶住了她,「你不能走動。」
「那個相士——」她臉色蒼白,眼色幽黯,「胡言亂語。」
他的目光一沉,「是否胡言,等你娘親一來便知。」
錢思兒瞪著他,搖搖頭,「不用問,一定是相士胡說!」
「元寶。」他皺起了眉頭。
「不用問。」她的手緊捉著他的手臂,聲音陡然一低,「不要問……求你。」
朱曦抿唇看著她,看出她的逃避。她是擔心事情若真追究起來,是她娘親的過錯,她將不知如何面對。
「元寶,你縱使孝順,也不該是用這種方式。」說穿了,他今天就是非要問一個水落石出。
「你這又是何苦?」錢思兒無力的說,「反正我已經過了這麼多年被人指指點點的日子,再被誤解下去又如何?但我娘親不同,她一生清清白白,若傳出去,她還要不要做人?」
「你想她要不要做人,那她可有為你著想?因為她一己之私,差點就毀了你的一生!」他語帶撻伐,「我所做的不過是為你討個公平。」
「這世上沒有真正的公平,我也不需要公平。」她寧願事情就此打住!錢思兒顫抖著,哀切的流下淚,「我什麼都不想知道……」
看著她的淚,朱曦的怒火立刻消失無蹤,他伸出手,將她抱入懷中。
「我求你。」她在他的懷裡哭得直抽噎,「別追問。」
他咬著牙,沒有答腔。
她拉著他的衣襟,流著淚央求,「別問我娘親,我求你……」
「好。」他低咒了一聲,輕撫著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不問、不問,你別哭了,我不追究就是,你說什麼是什麼。」
她的眼淚帶給他近乎窒息的疼痛,他只能妥協。
「傻孩子,你該問個清楚,這是娘欠你的。」
聞言,錢思兒僵住身子,猛然抬頭,就見娘親和兩個妹妹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娘?!」
林悠一雙眼紅了。今日她正好帶著雙胞胎上朱府要來探望元寶,正巧遇見要上門找她的唐傲南,方才在外頭她們將元寶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她早明白該來的總要來,只是沒料到,自己這般惡毒,女兒竟然對她沒有一句怨懟。
「這事壓在我心頭一輩子,都快喘不過氣了。」她的視線模糊,眼淚直掉,「現在說開了也好,相士所言……全是真的。當年你奶奶病重,又擔憂你雖聰穎,但終歸得嫁人,所以又打起讓你爹再娶一房的盤算,正好這相士來到府裡,我便給了些銀兩,讓他說你八字硬、剋夫,此生不會出嫁,但是錢莊交到你的手上定能日進斗金,這才讓你奶奶斷了念頭。
「原本以為,這相士之言會隨著時日而讓人淡忘,到時我還是能風風光光的給你找戶好人家,卻沒料到最後會傳得人盡皆知,眾人皆暗地裡說你不祥,我從那時起,就沒一刻安枕。現在全都說開了,娘真的是鬆了這口氣!你若恨我,也是娘的報應……」
朱曦可以察覺懷中的女人抖得很厲害,想必她心中的震撼不小。
「夫人實在愧為一個娘親。」他忍不住心頭的氣憤怒道。
林悠啜泣著,就連一向黏在她身旁的雙胞胎也沒有一個上前安慰,她們也被駭住了。
錢思兒看著哭得很悲傷的母親,她連忙抹掉了臉上的淚,「娘,你別自責!元寶知道你是不得已的……我們……不如我們就當今日的事沒發生,你永遠都是元寶的好娘親!」
她的話令林悠忘了哭泣。原以為無法得到女兒的原諒,沒料到她竟不再追究。
「我的女兒啊!」她擰著眉,不由自主的又流下淚水。
「別哭。」錢思兒對她輕聲道,「娘,別哭了。」
「不哭、不哭。」林悠拿起手絹輕拭淚水,「你也別哭,你的身子才好些,咱們都別哭。」
朱曦心疼的看著錢思兒,忍不住又將她擁入懷中。
熟悉的體溫傳來,幾乎令她又想落淚,她連忙深吸了一口氣,止住心中的酸楚。
「朱少爺。」林悠低聲道,「現在說這些話,或許你會覺得我太厚顏無恥,只是如今你已經清楚當年的一切皆是造假,如此一來,你跟元寶之間……」
「我對元寶的心始終如一,不論相士所言是真是假,我從不在意。」
林悠聞言,露出心安的神情,「那就好、那就好!我還真怕毀了元寶一生的幸福。」
只有女兒得到一個好歸宿,她的心才能稍稍的擺脫一絲絲的罪惡。
「少爺。」唐傲南逮住了想要神不知、鬼不覺溜出去的相士,「這家伙要怎麼處置?」
朱曦冷冷的看著相士,問著錢思兒,「你想怎麼處置?」
她沉默了一會兒,「放了他。」
他低頭看著她,「放了他?你怎麼總——」
「放了他。」錢思兒打斷了朱曦的話,「正如同我爺爺教我的——與人為善,以和為貴……所以,放了他吧。」
「好一句與人為善,以和為貴。」
「夫人?」一看到黎三娘走來,錢思兒一驚,下意識的想要拉開自己與朱曦的距離。
朱曦的手一緊,不願意放手。
黎三娘在朱語芙的扶持下走了過來,靜靜的看著錢思兒一臉的驚慌,方才她在屋外已經將一切全都看入眼裡。
娘親這麼對她,她卻一點都不計較,依舊是一片孝心,她確實是個好孩子。
她的寬容大度,倒令自己赧顏了。
「之前是我誤會了你。」黎三娘柔聲道。
錢思兒連忙搖著頭,「夫人快別這麼說。」
她一笑。事情竟然已搞清楚來龍去脈,她也沒什麼好堅持的了。
「你不顧自己救了曦兒一命,是朱家的大恩人。」黎三娘終於鬆了口,「只是我這兒子是個直性子,跟他相處未必容易,不知你願不願嫁他為妻?」
錢思兒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朱曦露出大大的笑容,「元寶當然願意!」
看著他的笑,黎三娘不由得輕搖了下頭,「真不害臊,人家姑娘可沒說話。」
「她早已是我的人,一切都只等娘親點頭而已。」
他的話惹來錢思兒羞瞪他一眼。縱使是事實,但當著兩人的娘親這麼說,也太難為情了!
朱曦才不管,只是用力的摟著她,臉上滿是笑意。
「為娘好久沒看到你這笑臉了。」黎三娘輕嘆了口氣,有感而發,「從元寶一家搬出朱府之後,你天天都擺著一張臉給為娘看。」
「娘,你言過其實了。」縱使娘親說的是真的,他也不可能會承認。
錢思兒低垂著頭,忍不住流下眼淚。
「別哭。」朱曦的手緊了一下,「我不喜歡看到你的眼淚。」
「我只是好開心……」她想止住淚,但淚水就是不聽使喚。
他輕聲一嘆,捧著她的臉,也不顧周遭好幾雙眼睛在看著,溫柔的吻住她。
「少爺真是春風得意!」看著朱曦笑得開懷的臉,唐傲南出聲取笑。
雖然天空微陰,看來即將下場雨,但他心情好,一點都不以為意,對貼身總管的取笑也不回嘴。
* * *
朱家大道重建順利,他迎娶了元寶,原本她還顧忌會有不好的流言繞著朱家打轉,誰知道最後她娘親卻出面免去了她的擔憂。
林悠瞞著元寶,帶著雙胞胎,連同當年的相士在朱家大道上,向眾人說出了當年的原委。
一時之間,當年的流言蜚語澄清,又因為元寶的孝順、寬恕不追究,每個人都稱讚她,對她的印象一改,談起她都豎起了大拇指。
但不管外頭的傳言是好是壞,他對她的心始終沒有變。
「你說我的孩子會長得像誰?」
唐傲南好笑的看著他,「又還沒出生,我怎麼知道。」
朱曦沒好氣的掃了他一眼,「猜猜啊!你不好奇嗎?」
他笑了笑,「又不是我的孩子,我有何好好奇的?」
「你竟然笑得出來,你替元寶瞞著我她有孩子的事,我還沒找你算帳!」那日得到娘親首肯後,元寶才偷偷將懷孕一事告知他,嚇了他一跳,幸好他即時找到相士,即時留下她。
「少爺你也知道她的性子,若當時我不幫她,誰知道她會做什麼事,所以只能替她瞞著你,說到底,你還得感謝我。」
朱曦的嘴一撇。這倒也是!
「好吧。」他有禮的對他一拱手,「謝過大恩人。」
唐傲南得意的點著頭,「等你這句謝恩,我可等了許久!這下終於可以交卸責任了。」
「你在說什麼?」朱曦隱約覺得今日的他有些不對勁。
「沒什麼,只是覺得少爺的孩子不論長得像誰,反正爹俊俏,娘親柔美,肯定男俊女美!」
「這點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他回得一點都不客氣,臉上全是即將為人父的喜悅。
聞言,唐傲南忍不住昂首大笑,「少爺找到了此生的方向,我也能心安了。」
朱曦輕挑了一下眉,「說什麼呢?」
他搖頭,「少爺,以後你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嗎?」
「有你在,一定找得到。」
唐傲南指著前方,「不一定要有我,自然有人會帶著你,或許該說,你此生會心甘情願的跟著她走。」
順著他的手,朱曦看到了錢思兒的身影。
她雖小腹微凸,但依然風姿綽約,走在街上,仍舊吸引眾人的目光。
看她臉上的淺笑,他的嘴角不自覺跟著牽動,幾個大步上前,「怎麼來了?」
「天暗了,怕有雨。」她拿著傘說:「給你送傘來。」
朱曦接過手,「這種事叫下人來便成了。」
她對他嫣然一笑,「我想你。」
他的眼神一柔,無視他人的目光,伸手將她擁入懷中,終其一生,都捨不得放開她。
突然一陣微風吹過,他摟著她,轉過身,卻沒有看到唐傲南的身影——不知為何,他的心中莫名閃過了一絲複雜的思緒。
風吹散了烏雲,太陽露了臉,發出萬丈的光芒。
「怎麼不見唐總管?」錢思兒問。
過了許久,朱曦才收回視線,沒有回答,只是小心翼翼的摟著她,兩人走在朱家大道上,往回家的方向而去。
他隱約知道唐傲南走了,或許此生,他不會再見到他……摟著錢思兒的手不禁微緊。
朱曦抬頭看著陽光,如此和煦溫暖。
紅日雖無語,但他明白,唐傲南的離開是為了要自己的旅途,正如他,也找到了自己此生的方向,跟著一心為他的妻子,此生絕不會再多走冤枉路……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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