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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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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紋 -【霸王聚財妻(金烏藏嬌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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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 00:56:1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錢思兒安頓好莫村,回到房裡,才打算要沐浴更衣,就看到朱曦大刺刺的推門走了進來。

  她微驚了一下,連忙上前,「怎麼來了?不是說要去陪老夫人說說話嗎?」

  「去了,說了幾句。」他嘴一撇,滿臉不快,「但心神不寧,奶奶就叫我回房去歇著。」

  錢思兒擔憂的看著他,「不舒服嗎?」

  「是!」他坐在太師椅上,回得直接。

  她趨近他,撫著他的臉,「那怎麼不回房歇著,叫唐總管來看看?」

  「他縱是神醫,也醫不了心病。」

  錢思兒微愣了一下,露出一抹淺笑,「你整日不對勁,說吧,到底是誰吃了豹子膽惹了你?」

  朱曦伸出手,一把拉她入懷。

  她好笑的任他拉抱住,輕聲問道:「到底怎麼了?」

  「還不都是你。」他斥了一聲,「那個莫村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你、你娘和妹妹們看到他,都樂翻了天!」

  樂翻了天?

  「言過其實吧,只是久未相見,自然激動了一些。」錢思兒舉起手,輕拍了拍他的臉。高高在上的朱少爺,竟然也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我在茶棧的時候不也解釋過了,莫家與錢家是世交,當年我爺爺對莫叔叔有知遇之恩,所以莫家對錢家大小事務是格外的上心。」

  他啐了一口,「說到底,錢爺爺還真是個大善人!當年給了我爺爺一頓飽飯,讓我爺爺一生不敢或忘,我奶奶縱使外頭流言滿天,依然對你贊譽有加,現在又加了莫村——你爺爺到底幫過多少人,你索性一次全跟我說,以免又有人貪圖你的美色,試圖接近!」

  「你在胡說些什麼?」她實在好氣又好笑,「爺爺此生給我最大的一份禮物,便是教我與人為善,以和為貴,不與人爭,笑臉迎人——我待人接物也總是以此為戒,你別把所有人都想成跟你一樣的登徒子。」

  他瞪著她。

  「我又沒說錯。」她笑著看他,「雖然以前外頭傳言滿天,但還真沒人敢像你對我那樣,所以若真要提好色之徒——你才名副其實呢。」

  朱曦抱著她的手不由得緊了緊,雖然心中還有些不痛快,卻被她的話給逗得揚了嘴角,「莫村對你有意思。」

  她搖頭,「你誤會了。」

  「我沒有。」他很肯定,「我看得出他心儀於你,但是卻不敢逾越。」

  錢思兒柔柔的笑著,「不管他對我的心意如何,他只是我的大哥。莫大哥是個好人,這次是來助你一臂之力,你可別為了些小事鬧脾氣,記得我爺爺教我的那些話——與人為善,以和為貴,不與人爭,笑臉迎人。」

  他撇了一下嘴,沒有答腔。

  她的手勾著他的脖子,溫柔的吻著他的唇。

  「你聽到沒有?」

  這女人——何時學會了用溫柔攻勢?對著她淺笑吟吟的臉,他用力的吻住了她的唇。

  「你該知道,我是個不祥之人。」她輕聲在他唇邊說道,「今日在茶棧,我聽到了不少話。」

  說她不要緊,但若連朱曦一並數落卻是她滿心不願。

  「元寶!」他拉下了臉,「我不愛聽到這些話,那些該死的碎嘴家伙,怎麼都不在我面前說?」

  「你這凶神惡煞的模樣,誰敢在你面前出一個聲。」看他怒火中燒的樣子,她忍不住搖頭輕笑,「你是朱家大少爺,若真得罪了你,那還要不要命啊?」

  朱曦滿肚子的不快,「說來說去全是群無知之人,這次要不是你,我還得為了重建一事焦頭爛額!你明明就是我的福星、吉星,他們懂什麼!」

  她水靈靈的美眸微睜,眼底閃過一抹悲哀,最後卻還是朝他嫣然一笑,「我能幫的有限。」

  「你幫我的已經不能再多了。」朱曦霸氣的吻住她的唇,「別人怎麼說我管不著,但我不許你懷疑自已,更不許你退縮、躲開我!」

  錢思兒聽出了他霸道口氣下的無奈,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眼淚快要掉下來,她斂下眼眸,掩去淚水。

  他看出了她沒出口的低落,心疼的緊摟著她。快了!他在心中承諾,一旦找到那個該死的相士,一切都雨過天青了……

*             *             *

  聽到細微的穿衣聲,錢思兒半張開眼,這才注意到天色已經全暗了。

  朱曦見她醒來,俯身輕吻了一下她。

  「什麼時辰?」

  「差不多要用膳了吧。」他對她一笑,「你再睡會兒,別起來了,我叫下人送進來。」

  她搖著頭,拉起被子坐起來,「別人會說閒話的。」

  他輕挑了一下眉,「既是閒話,有何好在乎?」

  關於這一點,她實在已經無心與他爭論。

  「元寶!」外頭傳來莫村的叫喚,「該用膳了!」

  錢思兒微驚了一下,看朱曦的神情,不好的預感陡然襲上心頭,還來不及伸出手阻止,他已經轉身走出去。

  她苦惱的嘆了一聲,連忙起身穿衣。

  莫村打量著滿園子的綠意盎然,這是個別緻的小院,聽到後頭傳來開門聲響,他笑著轉身,卻因為看到朱曦而微愣了一下。

  「朱少爺?」他開了口,「失禮了,我以為這是元寶的院落。」

  「這裡確實是。」朱曦懶懶的開了口,「我也交代了府裡人,沒有允許不能踏入院落一步,怎麼莫老闆——下人沒跟你提嗎?」

  他靜默了一會兒,才道:「說是說了,但我只不過是來叫元寶吃飯罷了。我向來不拘小節,若有得罪,還請見諒。元寶呢?」

  「該在更衣。」朱曦比了個手勢,「咱們先走,請。」

  莫村看出他似乎有話要說,於是點了點頭,走在他的身旁。

       「你與元寶親如兄妹,是吧?」

  不是沒看出朱曦的妒意,但他也回得老實,「元寶說我與她是什麼就是什麼,只是我更好奇,朱少爺對元寶又有何心思?」

  若是平常,他才懶得跟人提及自己的盤算,但對莫村,便直截了當的說:「我想娶她為妻。」

  他沉默了一會兒,「朱少爺難道不怕算命之言?」

  「不怕。」朱曦揚起下巴,回答得毫不遲疑。

  莫村一笑。

  「當年我阿爹原要我娶元寶為妻。」看到他變了臉色,立刻接著又道:「但最後卻因這算命之言,我打了退堂鼓。」

  朱曦聞言,輕哼了一聲。原以為他是個鐵錚錚的漢子,到最後,也是個膽小怕死之輩。

  看出了他的不屑,莫村也沒生氣,只是嘆道:「當年我原不在乎的想要迎娶元寶,但是我阿爹問我——我得捫心自問,真不介意算命之言才好,這門親事他才點頭。我阿爹說,一輩子很長,若有根刺在心裡,小倆口很難好好走下去。若將來遇到一絲不順快,我是否真有把握不會怪罪到元寶的頭上?

  「我是個粗人,不懂矯揉造作,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的個性,元寶是個溫溫順順的姑娘家,我阿爹一問,我倒沒了把握,擔心將來若有個什麼,我真無法一本初衷的待她,於是——我只好放棄了她。但這輩子,我答應我阿爹,縱使無緣與元寶結為夫妻,也會好好照顧她。而你呢?朱少爺,我阿爹的話,我同樣一字一句的問你——你真能一本初衷待她,無論有何變故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當然!」朱曦目光炯亮的回答。

  莫村給了他贊賞的一眼,「那你可得好好待她,若讓她受了委屈,我第一個不饒你。」

  「我不會讓你有機會的。」他揚了一下嘴角。

  兩個男人看著錢思兒有些慌張的遠遠跑過來,她向來優雅,今天卻慌了手腳。

  「元寶的心結很深,雖然她嘴上不說。」莫村低語,「但心頭對相士之言卻十分介懷,要她點頭嫁你,並不容易。」

  「關於這點,我會想到法子。」

  看著他一臉信誓旦旦,莫村一笑,「我做事不像你們這般斯文、習慣等候,不如我幫你。」

  朱曦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莫大哥!」微喘著氣的錢思兒臉上寫著滿滿的焦急,忙不迭的開口,「你別誤會,我能解釋——」

  莫村微揚起手,制止了她,「別解釋了,莫大哥全都看得明明白白!我只在乎朱少爺對你好,願意給你個名分便成。」

  名分?!她瞪大了眼。此生早打定主意不嫁人了,現在要什麼名分?!

  她搖著頭,「莫大哥,我看你真的誤會了,我與朱少爺——」

  「看你這慌張的模樣,難道……」莫村突然抽出腰間的大刀,直往朱曦的脖子而去,「他這公子哥不願給你個名分?看我一刀殺了他!」

  錢思兒倒抽了一口氣,擋到了朱曦的面前,一張俏臉慘白,「莫大哥,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與朱少爺沒有關係,你別——」

  「閉嘴!」莫村厲聲一斥,直視著朱曝道:「我只問你一句,元寶,你娶是不娶?」

  朱曦得要非常努力克制才不至於大笑出聲,他對從暗處現身的唐傲南使了個眼色,這個時候可別來「忠心護主」,不然就毀了一場好戲了。

  唐傲南輕挑了眉,緩緩的收起手中的劍,靜靜的又隱身回到黑暗之中。

  他嘴角噙著笑意,沒想到除了自己以外,還會有人為了少爺的愛情獻上一己之力。

  他是為了彌補自己當初將金烏一箭射下的過失,同時協助金烏渡過重重情關、獲得真愛,這是他的任務,也是他的債。然而這個莫村沒有這層關係卻願意助少爺一臂之力,想來不只是為了思兒小姐,也是被少爺天生的魅力與霸氣所懾服,相信他能給思兒小姐幸福吧。化身為唐傲南的后羿欣慰的想著。

  未回答莫村,朱曦斂下眼,看著焦急的錢思兒,輕聲問:「你嫁是不嫁?」

  她眼神複雜,心中天人交戰,但見那把大刀在月光之下閃著駭人的光芒……

  「嫁、我嫁就是了。」先過了這一關,要莫大哥把刀放下再說。

  朱曦揚了嘴角,「話是你說的,不能反悔。」

  得到想要的答案,莫村終於把刀放下,錢思兒連忙盯著朱曦看,確定他沒事,才鬆了好大的一口氣。

  他對著莫村感激一笑。這回倒真欠了他一次!

*             *             *

  「這門親事,我絕不同意!」黎三娘白著一張臉。

  「但奶奶已經首肯了。」朱曦已經先問過朱老夫人,她疼愛錢思兒的心眾人都看得明白,孫子跟恩人的後代結親,她更是樂觀其成。

  黎三娘聞言,難掩震驚,幾乎要暈過去。

  原本靜靜在一旁的朱語芙,連忙放下手上的刺繡,走到娘親身旁,「娘,別激動,其實思兒姐姐人很好,跟大哥很般配,不如你先聽大哥怎麼說。」

  「我不聽!」黎三娘搖著頭,紅了眼,眼淚掉了下來,「我年輕喪夫,就這麼一個兒子,一生全部指望都在他身上,怎麼可以允許他娶個會剋夫的女子進門!」

  「那相士之言不可信。」朱曦反駁。

  「但娘的心頭就是有疙瘩。」她低泣著說,「我不許——除非我死,不然我不許!」

  就知道要娶元寶最難的就是讓他娘親首肯,原以為只要奶奶同意,娘親也不好再說什麼,卻沒料到她的反應依然堅決。

  「這世上女子何其多,你何苦一定要個剋夫的女子?」

  「娘,我從小到大就分不清方向,不明就裡就只懂得往西走,我是個死心眼的人,此生就只認一個方向,對人自然也是一樣。」他語氣堅定,「要嘛就是不愛,要愛的話,就是愛到底!我不在乎流言也不在乎剋夫,此生只要元寶!」

  黎三娘忍不住放聲大哭。

  朱語芙安撫著娘親,一雙眼無奈的看著兄長。她對爹的印象不多,從小就是哥哥照顧著她,她敬他、愛他,從不反駁他,這一次縱使他與娘親意見相左,她也支持他,只是——

  「給娘一些時間,你與思兒姐姐的親事,不如等王爺來了再說。」她夫君從過年送她回娘家之後,便忙與京裡大臣議事,這一忙就忙了數月,只來了家書,說近日會前來接她返回王府,或許有他說情,娘親可以心平氣和的談論兄長的婚事。

  「縱使王爺來,我要娶元寶的心也不會改變!」

  「你真要活活氣死我嗎?娶個不祥的女子進門,外人都說她懂狐媚之術,我還以為是胡言亂語,現在想來,還真有幾分可信,你跟你的奶奶全被迷得失了心神、理智!芙兒!」她急切地拉著一旁的女兒,「立刻去叫錢思兒滾出朱府,我不要再見到她!」

  「娘,你別這樣。」朱語芙無奈的在一旁安撫,「錢家可對咱們有恩。」

  「縱使有恩,收留她們這些時日也該還完了吧!更別提還收留了那些粗魯的工匠、漆匠……」黎三娘一把推開了女兒的手,「你不去是嗎?無妨,我自已去跟她說個清楚!」

  她才起身,就見到錢思兒扶著林悠一臉蒼白的站在大門處,身後還跟著臉上寫著不安的雙胞胎。

  朱曦見了,下意識皺了眉,上前伸手要拉住錢思兒,她卻一閃而過。

  他的下巴倏地緊繃,「你聽到了什麼?」

  「該聽的。」她抬起頭,擠出一抹笑,無奈的看著他,「都聽到了。」

  她眼底的愁緒牽動他的思緒,他忍住氣,低語道:「話別往心裡去,娘親那邊我會——」

  「不。」錢思兒搖頭打斷了他的話,刻意不去看他臉上壓抑的憤怒,「你娘說的有理,縱使有再大的恩情,這些日子朱家為錢家所做的一切,也已經足夠,我們會盡快離開。」

  他冷下了臉,「別胡鬧了!」

  她幽幽一笑,「只怕朱府上下,認定胡鬧的人是你才對。」

  朱曦不可置信的瞪著她。他一心為她,但若她只知一味閃躲,他又要如何堅持下去?

  「娘。」錢思兒低下頭,不敢看他盛怒的神情,只能輕聲道:「我們走吧。」

  林悠紅了眼,拍了拍女兒的手背,怎忍心看女兒受委屈,她微走向前,「朱夫人,可否——」

        「娘,別說了。」她拉住要上前的娘親,現在說再多,只是自取其辱,朱夫人已經把話說絕,她們已經沒有顏面再繼續留在這裡。

  「吉祥、如意,你們扶著娘,收拾東西,我們走了。」

  錢吉祥和錢如意看了朱曦一眼,兩人不敢有意見,一左一右的扶著娘親走開。

  「若你敢離開。」朱曦急了,「以後你的錢莊就別想在朱家大道上立足!」

  「若這是朱少爺的決定,思兒也只能接受。」她沒有看他,只是款款的走到了黎三娘的面前,跪了下來,「朱家對錢家的恩情深重,若夫人不嫌棄,思兒還是願意協助朱少爺重建朱家大道,只是思兒可以用性命擔保,與朱少爺之間,除了主僕之外,再無關係。」

  看著錢思兒一臉的恭敬,黎三娘的淚含在眼裡,「思兒,你是個好姑娘,我不是嫌棄你,而是——」

  「思兒明白。」她連忙打斷她的話,「是思兒逾矩了。」

  朱曝的拳頭重重的落在門扉上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

  錢思兒心驚的轉過身,「朱曦!」她喊著他,但他已經衝了出去。

  她想跟上前,但礙於朱夫人在場,她只能無奈的看著他遠走。

  與他劃清界線,是不想他為難、與家人起爭執,只是這一心為他,卻未必被他感激。

  「少爺啊!」唐傲南一把拉住了他,「別只顧著往外頭衝,當心到最後連自已走到哪裡都不知道了。」

  朱曝一臉陰沉的抽回被他拉住的手。

  「夫人的反應早在預料之內,你也別惱火了。」

  「我惱火的不是娘親,是該死的錢思兒!」他吼道,「她竟以性命擔保,要跟我謹守主僕分際!」

  「思兒小姐向來就是深明大義。」

  朱曦冷峻的瞪視,口氣有著張揚的怒氣,「言下之意是我不明事理?」

  「也不是這麼說。」唐傲南一笑,「只要找到當年那個相士,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了。」

  「問題是人還沒找到,元寶就要走了!」

  「她走不掉的。」關於這點,他十分有把握。

  他懷疑的看著他,「你有什麼事沒告訴我嗎?」

  唐傲南搖頭,「思兒小姐內疚那些傳聞說朱家大道的一把火是因她而起,所以只要朱家大道一日不重建,她便一日走不開。」

  「那好。」朱曦也回得乾脆,「索性都別建了!」

  「少爺啊……」

  「我知道不可行!」他低咒了一聲,大步走向朱家大道,一眼就看到莫村正指揮著工匠做事,「原本還多虧了莫村替我演了一場好戲,現在卻是這個結果。」

  看出他怒氣底下的無奈,唐傲南也識趣的沒有答腔。

  「朱少爺!」莫村見到了他,幾個大步向前,「明日還有幾車的木材進城,一切都很順利。」

  「有勞你了。」他擠出一個笑容,「不如我幫你吧。」

  莫村微挑了一下眉,「這是粗重活兒,少爺成嗎?」

  「我可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兒。」朱曦捲起衣袖,加入工匠的行列。

  他需要做點事,讓自己冷靜下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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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思兒小姐一家搬到了城西的一處小宅子。」唐傲南站在正搬著沉重木材的主子身旁說道。

  「嗯。」朱曦應了一聲,神情沒有顯露太多的情緒。

  唐傲南的手背在身後,絲毫沒有動手幫忙的打算。反正以少爺的個性,他動手只會惹他不快。

  「方才我去了一趟,那裡窗明几淨,還挺溫暖舒適的。」

  「嗯。」他依然惜字如金。

  「少爺,咱們還是回府吧。這幾日從天沒亮就開始幹這粗重活兒,你不累,我在一旁可看得心酸。」

  「工匠能做的,我自然也能。」朱曦自顧自的說,靜了好一會兒,終究沒能忍住關心地開了口,「她們一切都好吧?」

  唐傲南點頭,「少爺知道思兒小姐向來懂得照顧他人,自然會將家人安排得妥妥當當。」

  「她懂得照顧人,卻不懂得照顧自己。」朱曦表面雖看不出情緒,但心中卻有濃濃不捨。

  「少爺,放寬心吧,今天不是來了消息,王爺已經替你找到了那個相士,等人一到,思兒小姐的心結就能解了。」

  「我明白。」要不是因為找到了人,他哪有可能還能待在這裡幹活兒,早就去把「逃家」的小元寶給捉回朱府去了。

  「王爺派人來說,京城裡現在不平靜,他雖沒明說,但應是為了立儲一事,皇室朝堂正明爭暗鬥,還真不知會惹出什麼禍事。」

  「你多加派人手守著語芙,別讓她有任何差池。」早在海丹將語芙送回娘家後,他就察覺了不對勁,但是海丹不多提,他也不多問。反正他的妹妹,縱使出嫁,還是他肩上的責任。

  「我怕對方要下手的對象不單是小姐。」

  朱曦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巷口遭暗算,一把大火燒掉朱家大半產業。」唐傲南靜靜的說,「一開始以為皆起因於錢家,但仔細思量,少爺不覺得一切皆始於小姐嫁給王爺之後嗎?」

  他沒有答腔。這點他不是沒想過,但或許是向來自傲,認定無人敢針對他,可他一介商賈,縱使再有權勢,也爭不過宮裡的人。

  「我實在擔心小姐嫁給王爺一事,引起皇宮爭儲人馬的擔憂,畢竟少爺富可敵國,若你出手相助,王爺支持的三皇子聲勢可是如日中天。」

  朱曦冷冷一哼。他對那些勾心鬥角絲毫沒興趣,但若為了自保,他也不得不做出反擊。

  「所以。」唐傲南勸道:「在王爺的事還未塵埃落定前,少爺凡事小心。」

  「我知道。」朱曦瞥了他一眼,「你也一樣。」

  「是。」他微揚嘴角,「少爺關心我,自然我對少爺在乎的事,也事事上心,方才我跟思兒小姐說,這裡人多事忙,請她過來看一看。」

  朱曦終於有了反應,「她來了?」

  唐傲南點頭,「還煮了些甜湯來,現在人正在外頭跟莫村說話,瞧!這才在說人,人就到了。」

  他側身看著錢思兒臉上帶著熟悉的甜美笑容走了進來,她看到他時明顯微愣了一下,但隨即對他微笑點頭。

  朱曦的心一緊,收回自己的視線,低聲吩咐,「這裡工匠忙來忙去,你去替她注意一下。」

  唐傲南點了一下頭,不著痕跡的晃到她身旁不遠處。

  錢思兒看到朱曦沒有走過來,緩緩的鬆了一口氣。搬離朱府一事,她知道惹他不快了,但也慶幸他沒怒氣衝衝的指責她,不過,也許他是已經氣得懶得再跟她多說一句話吧。

  想起他們倆現在的關係,她不由得感到一陣空虛襲來,但她隨即壓下情緒,變得麻木,這是她最擅長的,以前做得到,現在也成——她笑著,穿梭在忙碌的工匠之中,親手送上甜湯,這兒問候幾句,那兒笑一笑,令工匠們每個都心花怒放,臉色一亮。

  朱曦眸中的冰冷開始加熱,他等著她走過來,但是她幾乎晃了一圈,就是把他周遭當疫區似的,連靠近都不想。

  「少爺忙了一整天。」唐傲南靠近她,提醒道:「你也送碗甜湯給他吧。」

  她臉上的笑容依然甜美,彎腰舀了一碗,交到他的手中,「有勞唐總管。」

  「若我真送去,只怕小命休矣。」他沒有伸手去接,只是帶笑的給了她一瞥,「你拿去吧,總不好看少爺當眾發怒吧。」

  錢思兒沉默了一會兒,只好掛著笑,款款的走向朱曦,她可以察覺有不少目光好奇的穿梭在他與自己身上,所以她更要自己表現沉穩。

  「朱少爺。」她輕聲喚了一句。

  朱曦冷冷的瞄了她一眼,看著她臉上不帶情感的笑容,他實在很討厭她用這種敷衍的虛偽神情對著他。

  「喝點甜湯。」她臉上表情絲毫未變,將碗端到他面前。

  「不要。」他的聲音平板而死寂。

  她的眼神流轉了一下,「唐總管說你忙和了一早上,喝點吧,大夥兒都——」

  「拿走。」他的語調揚起,打斷了她的話。

  她朝他瞥一眼,努力壓下情緒,「是。」

  她沒將甜湯拿走,反而將碗給放到了一旁,轉身離開。

  朱曦的腳一抬,將碗給踢翻,他的舉動幾乎使附近的工匠全都停下了動作,呆然的看向他。

        莫村看到這一幕,就要走過去,卻被唐傲南給拉住。

  唐傲南對他輕搖了頭,他微皺起眉頭,勉為其難的停留在原地。

  錢思兒的頭一低,彎腰撿起破裂的碗。

  「別撿。」朱曦的聲音低沉而危險。

  「不行。」她柔聲說道:「得撿拾乾淨,不然刺傷了人就不好了。」

  「我叫你別撿了!」他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起來。她的纖細與他截然不同,或許在體能上,她遠不及他,但她的性子硬,即使在他面前,她總能驕傲的揚起頭,不曾露出一絲退卻。

  「朱少爺。」她輕聲要求,「放開我。」

  「偏不放。」他壓根不理會周遭的目光。

  「朱少爺。」錢思兒顫抖的吸了口氣,聲音顯示出她緊繃的情緒,「這裡人多嘴雜,還請自重。」

  「我才不在乎!正如我也壓根不在乎你答應了我娘親什麼。」他沒有費心的壓低聲音,反而加大了音量,附近的工匠正看著他們,傳得人盡皆知最好。

  「我向來只知道我要什麼!」

  他突如其來的吼聲使她瑟縮了一下。

  「朱少爺。」她揚起下巴,露出公事化的微笑,「你看來是累了,回府歇會兒吧,別打擾了工匠幹活了。」

  「瞧這笑——好個雍容大度。」他殺氣騰騰的瞪著她,甩開了她的手,「令人看了噁心。」

  錢思兒半垂眼瞼,掩去思緒,「思兒的罪過。」

  朱曦怒氣衝衝的轉身,不再看她。

  「思兒小姐,你這是何苦呢?」唐傲南看著她走回來,不由得嘆道。

  「唐總管只需牢記我們的承諾便成了,其他的,別管。」她輕聲交代,逕自舀著甜湯再送到工匠的手中,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你跟元寶之間有何承諾?」莫村好奇的問。

  「別提了。」唐傲南揮了揮手,煩躁的看著朱曦搬起一根大木樁,怕他不小心傷了自己,正要上前,莫村已經先過去幫忙。

  他停下腳步,嘆了長長的一口氣,接過錢思兒手中的碗。

  「這裡雜亂,少爺要你小心些。」

  聞言,她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柔柔的一笑,「替我謝過朱少爺。」

  「要謝你自已去謝他,若我替你轉達,讓他知道你與他如此見外,他會把怒氣轉到我身上,殺了我!」

  雖然心情沉重,但聽到唐傲南的話,錢思兒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克制不住自己的將目光飄到朱曦身上,她有好多話想跟他說,但最後話到了嘴邊,卻只能化成一聲嘆息。

  收回視線,不經意間聽到上頭傳來聲響,她分心的瞧了一眼,看到一個人影一閃而過,隨即朱曦上頭的木架晃動,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來不及開口要他小心,就不顧一切的朝他撲了過去——

  她突如其來的動作令唐傲南一驚,轉過身,眼睜睜看著木材落下,直往朱曦的方向砸。

  「少爺。」他大吼,「小心」

  朱曦聽到吼聲,頭一抬,還未來得及看清楚,就被人從旁邊用力的推開。

  他被推得踉蹌撲向前,唐傲南幾個大步趕到他身旁,扶住了他。

  朱曦的手臂雖被唐傲南拉住,但單膝還是重重著地,幾乎同時,他聽到身後一陣撞擊聲,耳邊隨即響起工匠們的驚駭聲。

  他心底一震,恐怖頓時襲上他的身心。他臉色蒼白的轉過頭,看著錢思兒柔軟的身子被掉落的木材擊中,此刻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跌跌撞撞的爬到她身旁,顫抖著手,將壓在她腿上的木材給推開,小心翼翼的扶起她,看著血從她額頭不停的流出,感覺心被撕扯著,「……元、元寶?」

  錢思兒掙扎著睜開眼,看他一臉驚駭,她勉強硬擠出一抹笑,虛弱的靠著他的手臂,「我沒事……」

  附近工匠全圍到一旁,朱曦連忙抬頭,失了分寸的急喚,「傲南!傲南——」

  唐傲南神色陰鬱地蹲下身子,檢視錢思兒頭上的傷。看來只是皮外傷不礙事,只是……他瞄了一眼她方才被壓住的腳以及雙腿間出現的血跡,那令他極度擔憂,但卻只能強自鎮定,「少爺,煩請先送小姐回府!」

  朱曦沒有遲疑,連忙抱起她往外走。

  「思兒小姐,聽得到我說的話嗎?」唐傲南輕聲的問。

  她想說話,但是痛楚卻令她發不出聲響,只能胡亂的點頭。

  「這是朱府,少爺在外頭,小姐的腿斷了。」他看著痛得蒼白著臉的她,「若要下床行走,可能至少要半年的光景。」

  錢思兒不穩定的喘著氣,渾噩之間還是點頭。

  他扶起她,喂她喝藥,「喝下去,你會舒服一點,你肚子裡的孩子,我會想辦法留住,但若是不得已……請小姐原諒。」

  她突然睜開眼,臉因痛苦而扭曲著,她緊抓住他的手,搖著頭。

  「思兒小姐,孩子的事,我答應了你不跟少爺說,但這次我不能聽你的。」唐傲南拍了拍她的手,安撫著她,「對少爺來說,你的命更重要!」

  她的淚水奪眶而出,想說話,卻覺得眼皮沉重,漸漸放鬆自己。

  隱隱約約中,錢思兒察覺有人緊握著她的手,她奮力的想要睜開眼睛,但卻找不到力氣。

  「我不累。」

  她聽出這是朱曦的聲音。

  「我知道少爺不累。」唐傲南無奈的看著他,「只是少爺一夜未眠,去睡一會兒比較好。」

  「我要等元寶醒來。」

  他聲音溫柔得令錢思兒緩緩掀開眼瞼,眨著眼,雙眸浮上一層淚霧。

  看到她張開了眼,朱曦的心閃過狂喜,輕撫著她的臉,「別哭,疼嗎?」他連忙轉頭看向身後,「傲南!」

  錢思兒想起身,卻全身乏力。

  唐傲南上前,仔細的檢查,「小姐的腿斷了,這些日子可得好好休養才不會落下日後的病根。」

  錢思兒看著他。她在乎的不是她的腿,而是肚子裡的孩子……她眼眶含淚,無聲的詢問著。

  「少爺。」他微斂下眼,「可否叫下人將方才我吩咐煎好的藥拿進來?」

  「我去拿,順便叫下人弄點吃的來。」朱曦輕拍了下她的手,「你娘親和妹妹都來了,方才才回去歇著,等你精神好些,我再叫她們來看你。」

  看著他小心翼翼的神情,她怕自己一開口又會掉淚,所以只能輕輕點頭。

  朱曦一走,唐傲南立刻低聲道:「思兒小姐放心,孩子命大。」

  聞言,她鬆了一口氣,但心又隨即懸起,「你家少爺應該還不知道吧?」

  他搖頭,「你看他的樣子也該猜出他還不知情,我答應了你的事,自會做到,只是我原本只聽我家少爺的話,但這次卻違背了他,我怕有報應。」

  「唐總管言過其實了。」錢思兒感激的看著他,「這次真是多謝你。」

  「這次該是我謝你才是。」他不禁一嘆,「要不是你,躺在床上的可是我家少爺,若我家少爺真有萬一,我就算拿命來賠都不夠。」

  「你真是忠心。」

  「這無關乎忠心,是我欠他的。」

  錢思兒的眼底閃過困惑。在燭火之中,唐總管的臉上似乎多了些……陰沉?

  「放心吧!」他替她拉好被子,看出她的擔憂,「少爺是我要拿命守護的人,令你受傷,我內疚,卻也減輕了心頭的些許重擔,將來——少爺可以交給你了。」

  「我不懂……」

  唐傲南輕聲說:「時候到了,你自然就懂了。」

  聽到門外的聲音,他不再多言,讓了開來,一會後,就見主子小心翼翼的端著湯藥走過來。

  「小心點。」朱曦坐在床畔,柔聲對她說道,「燙。」

  看著他,錢思兒必須很努力才能吞下突然想哭的衝動。他向來傲慢,卻為她低聲下氣。

*             *             *

  夏天來得很快,滿圔子的綠意盎然,風吹過樹梢,帶來陣陣舒爽涼意,但是錢思兒的心並不在這上頭。

  她身上披著絲被,半臥在園子的小亭。這是朱曦特地安排給她的院落,下人未經允許不能進入。

  她的腿斷了,暫時哪裡也去不了,只能待在園子裡頭發呆。

  吉祥、如意來看她,在她面前不停的嘰嘰喳喳,她臉上掛著淺笑,但是她們說什麼,她都沒有太認真的聽。

  「朱府大門口多了好些人。」錢吉祥揮著手說,「個個都人高馬大,身上還帶著刀劍,看起來怪可怕的!」

        錢思兒聞言,這才收回飄遠的心神,眼底閃過不解,「帶刀劍的人?在朱府門口?」

  錢如意點著頭,搶著說:「那些人原本還不讓我和吉祥進門,最後還是府裡的長工正好回來,記得咱們,跟門口的士兵說情,我跟吉祥才進得來。」

  出了什麼事嗎?她的眉頭輕皺了起來。朱曦沒跟她提過,正確來說,現在他只要她安靜休養,壓根不准外頭的紛擾傳進她耳裡半句。

  他自以為只要鎖著她,便可一手遮天,她便可穩穩的待在他身邊,他的想法固執又傻氣,卻都是對她的憐愛。

  「外頭該是把我受傷的事,傳得沸沸揚揚吧?」

  錢吉祥與錢如意對視了一眼,立刻蹲在她面前,抬頭看著姐姐,「外頭的話再難聽也都是亂說,以前元寶姐姐都說好姑娘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所以我跟如意都乖乖的待在家裡,現在才知道——原來元寶姐姐給外頭的人欺負,我跟如意還茫然不知,無憂的過著日子。」

  錢思兒伸出手,輕撫了下妹妹的臉,微微一笑。

  「元寶姐姐,你別只是笑……」錢吉祥的眼睛不由得紅了,「我知道你心頭委屈!」

  「姐姐。」錢如意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問道:「娘一直要我跟吉祥別多問,但是你跟朱少爺,真的像外頭的人說的那樣嗎?」

  「當然不是!」錢吉祥有些生氣,「若元寶姐姐跟朱少爺真是有什麼,那也是兩情相悅。」

  「我知道。」錢如意咕噥著,「我也不是說元寶姐姐像外人說的,勾引了朱少爺,還因為人家得罪她,所以惡毒的放火,我只是好奇他們倆的關係。元寶姐姐可以連命都不要的捨身救朱少爺,這次元寶姐姐出手相救,外頭不也有人說,其實元寶姐姐並沒有那麼壞,只是命不好而已。」

  「你管外頭的人說什麼。」錢吉祥不悅的回嘴,「不管好的不好的,都跟咱們沒關係!二姐夫回四川時,還不停的叨念著說,錢莊不如別做了,開門做生意何苦賠上清清白白的名聲,他要咱們全都搬到他那裡去重新生活。原本不懂二姐夫在說啥,但現在我明白了,元寶姐姐,我們走吧!別再留在這烏煙瘴氣的地方。」

  到四川去……錢思兒心中思索這個可能性。一把火燒了一切,爺爺、奶奶的心血沒了,重建也失去了意義,原本想留在這裡,至少能幫著朱家重建家業,但她現在這個樣子,不單使不上力、幫不了忙,還只會徒增困擾。

  「去四川也好。」她喃喃自語的說,「這些流言蜚語就不會再繞著朱曦轉了,他年紀不小,該討房媳婦了。」她看著兩個妹妹,「姐姐知道你們心儀朱少爺,只是現在……」

  「元寶姐姐,只要你喜歡,我跟吉祥不會跟你搶的,而且——」錢如意的嘴一撇,「當初要不是吉祥說想嫁給朱少爺,我也不知道有朱曦這號人物。」

  「我也是聽來替咱們做衣服的繡娘說起的。」錢吉祥也嘟起了嘴,不是很情願的承認,「所以就隨口提一下,誰知道如意就說將來要嫁他,明明就是我先聽到這個人的,為什麼是她嫁?所以我才吵著要嫁他……其實我沒那麼喜歡他。」

  看著眼前兩張心虛的俏臉,錢思兒失笑的搖頭,伸出手,拍了拍兩人,「已經不小了,若到了四川,真得叫二姐夫給你們找門好親事,嫁人之後,可不能再如此孩子氣了。」

  「元寶姐姐呢?」錢如意抬頭看她,「到了四川,也可以找門好親事吧?」

  她沒有答腔,將視線重新落在遠方。

  流言縱使再難聽,不論褒或眨——等她走了之後,自然消失於無形,朱曦可以恢復以往的平靜生活。至於她的以後,她暫時不願多想。

  「唐總管。」一看到唐傲南走近,錢吉祥、錢如意立刻起身,有禮的輕喚了一聲。

  「兩位小姐。」他微微一笑,指著跟在身後的下人,「思兒小姐該用藥了。」

  「有勞。」錢思兒微坐直身子。

  錢吉祥看到身後的下人端上湯藥,立刻上前,小心翼翼的端了過來。

  「元寶姐姐。」

  錢思兒接過手,這藥苦,但她還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完。

  「最近。」她將空了的湯碗交給一旁的下人,才輕聲開了口,「府裡出了什麼事嗎?」

  唐傲南坐在下人搬來的矮凳上,輕挑了一下眉,「不知思兒小姐指的是?」

  「府裡出入多了一些帶著兵器的人馬。」錢思兒索性挑明了說。

  「這事啊。」他瞄了瞄立在一旁的錢吉祥與錢如意,「兩位小姐說的?」

  兩人雙雙一驚。她們可不知這事不能說!

  「兩位小姐莫要驚慌。」他安撫一笑,「小的沒有責怪兩位的意思,只是思兒小姐有傷在身,原不想惹你煩心。」

  「不讓我知道?」錢思兒柔柔的問,「該是你家少爺交代的吧?」

  「少爺也是關心。」

  「他還真是自欺欺人得徹底。」她一嘆,對朱曦全心關照她的身心感受覺得感動,卻又覺得他真傻。

  「外頭出了什麼事嗎?」

  「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不過是王爺這幾天要來接王妃回府。」唐傲南替她診脈,靜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有貴客到,守備自然森嚴了些。」

  「只是如此單純?」她壓根不相信這說法。

  他一笑,收回了自己的手,「思兒小姐心底有話,還是去問少爺吧。」

  「你明知他不會老實說。」

  唐傲南聳了聳肩。她和少爺的事,他很識趣的不多過問。

  「若你不說,我不逼你,只是我的腿——總可以老實告訴我,我真的還要半年才能走?」

  他點頭,「半年很快就過去了。」

  「但我的情況等不了半年。」她美目掃了他一眼,「我二姐希望我帶著娘親和妹妹們去四川。」

  他嘆了一口氣,「思兒小姐,你又想出難題給我。」

  「近期內就得啟程。」她對他的為難視而不見,自顧自的說:「我的身子……沒問題吧?」

  唐傲南意味深長的看著她,「我認為思兒小姐不該貿然離開。」

  「不該……」錢思兒低聲重複,「這是因為我的身子不允許,還是因為你顧念朱曦?」

  唐傲南沉默了。

  他的沉默已經給了她答案,「我近期啟程。」她忽略襲上心頭的失落,做下了決定。

  他輕搖著頭,「王爺這幾日就到,等他到了之後,你再向少爺開口吧。」

  「王爺是他的妹婿,與我沒有關係,我沒必要非等到他人來。」

  「思兒小姐,凡事——」他的聲音因為看到主子出現而隱去。

  「在談什麼?」朱曦注意到亭子裡的人都因為他的到來而神色有異。

  「沒談什麼。」唐傲南搖頭。

  「是啊。」錢吉祥拉著錢如意起身,「娘親還在等著我們,我們先回去了。」

  朱曦冷冷的看著雙胞胎有些匆忙的離開,又將視線轉向貼身總管,「你該不會也有事要忙吧?」

  「少爺真是冰雪聰明。」他站起身,「我確實要去探望一下老夫人,你也知道老人家最近——」

  「去吧。」不想多聽廢話,朱曦打斷了他的叨絮。

  唐傲南離去前,對錢思兒使了個眼色,要她凡事三思。

  她斂下眼眸,沒有多做回應。

  「還好嗎?」等唐傲南一走,朱曦就坐到她的身旁,握住了她的手。

  錢思兒輕輕的抽回自己的手。

  她的態度令他皺起了眉頭,「怎麼了?」

  「有事——」她抬頭看著他,「告訴你。」

  她的神情令他沉下了臉,「說。」

  「二姐夫希望我帶著娘親和妹妹們到四川去。」

  朱曦冷冷一哼,「然後呢?」

  「我打算帶著她們去那兒重新過日子。」

  她原本預料他會怒氣勃發,卻沒想到他竟然一言不發,只是一味的盯著她瞧。

  她被看得有些心慌,微低下頭,閃躲他灼人的視線。

  「起風了。」他突然一把抱起了她,「回房吧。」

  錢思兒的心一驚,怕掉下來,只好雙手勾著他的脖子,「你聽到我說的話嗎?我說我要——」

  她的話語因為看到他臉上難掩的落寞而隱去,此刻,她願面對他的怒火也不想見他如此無奈……

  心一緊,她將欲說出口的話吞了回去,輕聲道:「我確實有些累了,你陪我一會兒,好嗎?」

        朱曦抱著她的手微緊了下,輕點了點頭。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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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 00:57: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朱語芙遠遠的看著錢思兒正在亭子裡低頭學刺繡,那柔美的樣子連她看了都出神,無怪乎自己的兄長一顆心全都懸在她的身上。

  錢思兒耳裡聽著朱曦請來的繡工在一旁耐心的教導,心裡卻很想要嘆息,但是臉上依然掛著一貫的淺笑。

  這男人霸道,任性的那一面更令她哭笑不得。

  他認為她日子過得太閒了,才有時間去聽閒言閒語,胡思亂想,所以索性找點事給她忙,反正她腿傷了,哪裡也去不了,所以就在府裡學刺繡。

  從小到大,她跟著爺爺學習經營之道,對於女紅還真不像自己的姐妹們那般擅長,更正確點來說,她根本就一竅不通。

  「王妃。」

  察覺一旁的繡工突然跪了下來,她抬起頭,發現是朱語芙來了。自上次「耗子事件」後,她沒再與她有接觸。

  「王妃。」她低頭看了自己的雙腿,以她現在的狀況實在無法行禮。

  「都一家人,就別見外了。」朱語芙帶著笑,親熱的拍了拍她的手,「坐著,別動。」

  那輕描淡寫的「一家人」三個字令錢思兒的心猛然跳動了一下。

  她微斂下眼眸,「謝王妃。」

  「都說了是一家人。」下人搬來椅子,讓朱語芙坐到她的身旁,「就同我大哥一般,叫我語芙吧。」

  「這怎麼可以。」

  「別跟我爭辯了。」她搖著頭,「我可不喜歡擺高姿態,端起王妃的架子,開口就要命令別人聽話。」

  她的話令錢思兒忍不住笑了出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語芙。」

  朱語芙微低著頭,看著她手上的繡品,「柔美如你,還以為會繡些花草、鴛鴦的,沒料到卻是隻虎,該不會是指我兄長吧?」

  錢思兒帶著淺笑,搖了搖頭,「繡得不好,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這眼睛再補幾針。」朱語芙的手指了指繡品,「看會不會好些。」

  「傳聞你是大家閨秀。」錢思兒拿針線照著做,果然眼睛有神許多。「進退得宜,就連繡工也了得。」

  「傳聞終是傳聞。」她目光看著周遭的下人,要所有人都退到園子外頭,「正如你,人總得經過相處才知真性情。」

  微斂下眼眸,錢思兒沒有答腔。

  「我本不該多問,但我擔憂我娘親的話影響你與我哥哥。」朱語芙嘆了一口氣,「你別怪我娘,她只是關心我哥哥。」

  她停下手上的動作,「我明白。我這幾日精神好了些,確實是該離開了。」

  朱語芙一驚,拉著她的手,「別誤會!我不是來趕你的,你不顧自己的安危救了哥哥,你的心我是看得明明白白。娘親這幾日也是矛盾,若非相士所言,她還真心喜歡你,現在你又救了哥哥,對朱家而言,是比天大的恩人,所以她要我來看看你,看你有何需要,別客氣,儘管提,一切等你傷好了再談。」

  錢思兒臉上浮現輕憂,「讓夫人煩憂,是思兒的罪過。」

  「你別這麼說。」朱語芙連忙搖著頭,「耐著性子等等,王爺來了家書,等他把相士帶來,一切都會雨過天青。」

  相士?錢思兒的眼底閃過困惑,「什麼相士?」

  「哥哥沒提嗎?」她側了頭,「哥哥託王爺尋找當年替你斷命的相士,他認定一定是那相士胡說八道,所以氣惱不已,才告訴王爺說,就算把地都給掀了,也要把人找著。」

  這個消息令錢思兒太驚訝,看著朱語芙,她有好片刻發不出半點聲音。

  最後她斂下眼眸,低喃著,「他是何苦呢?」

  縱使找到了人,相士以命論命,朱曦又如何能扭轉乾坤?

  「哥哥做的一切全是因為愛你啊。」朱語芙柔柔的笑了,「他跟娘親說的,他一生只認得一個方向,就連愛個人也一樣,不愛就不愛,要愛只能愛到底。」

  錢思兒眼中有感動的淚光閃爍。

  「別哭。」朱語芙連忙安撫,「若大哥瞧見你的淚,怕會說是我欺負了你,而大發雷霆呢。」

  她低頭輕拭著眼角的淚水,輕聲道:「謝謝你。」

  「謝我什麼?」朱語芙不解。

  「告訴我這番話,縱使此生我與他無緣,但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朱語芙嘆了長長的一口氣,突然看到一個生面孔的丫鬟急急的跑了過來,她立刻坐直身子,端出王妃的架子,「瞧你慌慌張張的,什麼事?」

  「回王妃!王爺他。」丫鬟順了氣,「王爺來了!」

  她眼底閃過狂喜,拍了拍錢思兒的手,「王爺來了,我相信一切都會沒事,你與大哥一定有緣有分。」

  「謝謝你。」看得出王妃的心急,於是她說:「你快去迎接你的夫君吧。」

  朱語芙點了點頭,站起身。

  丫鬟伸出手扶住了王妃。

  錢思兒注意到丫鬟的手一抬,露出腰際有個不正常的凸出物——匕首?!

  她的眼神閃過一絲光亮,手悄悄移到自己的腰間。糟了!原本總帶在身邊的匕首今兒個放在了床頭,她在心中低咒了一聲。

  「等等!」她開了口,口氣盡可能平穩,不顯思緒地說:「語芙,你先過來一會兒。」

  朱語芙停下了腳步,笑著轉頭看她,「還有什麼事嗎?」

  錢思兒沒說話,只是輕招了一下手。

  她一笑,要往回走,但手臂卻被丫鬟緊緊捉住,她的心一驚,瞪視著丫鬟。

  「放肆!鬆開手!」

  丫鬟的眼神一冷,沒有鬆開,瞪了錢思兒一眼,手一抬,便往朱語芙的頸側一擊,她的身軀立刻軟了下來,倒在地上,失了知覺。

  「你做什麼?」錢思兒大吼,欲起身,但是腳卻使不上力,她苦惱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來人啊!來人——」

  丫鬟抽出腰際的匕首,飛快的走向她,手一揮就要劃過她的咽喉。

  錢思兒驚駭的一閃,整個人摔在地上,銳利的匕首割落了她一縷髮絲。一個抬頭,只見匕首往她這兒落下,她無法動作,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朱曦的身影如鷹般掠過閃到了她的面前,手一揮,把那丫鬟打得退了一大步。

  看到他,錢思兒驚恐的喘了一大口氣。

  他一把將她抱入懷中,轉頭看著唐傲南一把捉住了那個丫鬟。

  魏海丹帶著士兵急急的趕了過來,看到倒在地上的妻子,心中一驚,大步向前扶起了她。

  「語芙!」他心焦的輕喚。

  朱語芙眨眨眼,感到肩頸有些刺痛,「王爺?」

  他的臉上寫著關懷與擔憂,看到她睜開眼,原本僵硬的臉部線條放鬆了。

  「先別說話。」他立刻要婢女上前照料,如疾箭般飛快的趕至朱曦身旁,不過當一面對被唐傲南捉住的丫鬟時,他的臉色陡然一僵,「公主?!靖國公主,你不是在貴州嗎?」

  被捉住的靖國公主神情一寒,冷冷一哼,道:「既然被你捉了,要殺要剮就隨你!」

  魏海丹滿是不解,「我出兵貴州,殺了左都督,留了你一命,你為何還要傷害我的妻子?」

  「你殺了我夫君!」她瞪著他,「饒我一命又如何?我該對你感激得涕泗縱橫嗎?」

  他垂下的目光閃過一絲內疚,但隨即隱去,「左都督叛亂,縱使貴為駙馬,也是殺無赦,太子是念在舊情,所以才特許饒你一命,你確實該感激。」

  「說是叛亂,不過就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擁三皇兄為太子,駙馬擁五皇兄為太子,就因駙馬是五皇兄的人,所以你們才趕盡殺絕!」

  關於這點,魏海丹無話可說,只問:「在我府裡的古井下毒的人是你?」

  「不是我。」她的神情很冷,「是我的人。我駙馬用心帶人,不少忠臣跟隨著他,你一輩子就等著,總會有人替他報仇,但我不殺你,我會毀了她一家。」

  她直指著一臉蒼白的朱語芙,又說:「讓你嘗嘗失去所愛的椎心之痛!」

  魏海丹向來斯文的神情變得冷肅,正因為王府裡死了不少下人,所以他才當機立斷的將妻子送回朱府,卻沒料到會把災難也帶到了朱家。

  「原來在巷子裡要殺的人真是我。」朱曦將錢思兒放回椅上,轉身面對著靖國公主。

  靖國公主冷冷的看著他,「你的財力使得魏海丹從一個已經沒落的王爺庶子得以改頭換面,成了一個領兵帶隊的大將軍,甚至殺了我夫君,說到底,我夫君的死全都是因你而起!」

        朱曦嘲諷的微揚了下嘴角,「公主來自貴州,難怪懂得四川唐門之毒,欲置我於死地,燒我朱家大道,果然最毒婦人心。」

  「這全是你自找的!」她失控的大吼,「你們殺了我的駙馬!我與他結髮,雖多年未所出,他從未嫌棄,待我如同珍寶,你們卻毀了我的幸福!」

  他深吸了一口氣,收回放在靖國公主身上的視線,看向魏海丹,「王爺打算如何處置?」

  「大哥。」他目光平穩的回視他,老實說:「我在貴州,已饒過她一次。」

  他微斂下眼,明白了魏海丹的言下之意,是公主只有死路一條。

  朱曦點了一下頭,「那就由著你吧。」

  他轉身,抱起了錢思兒,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

  「我們回屋子去,瞧你臉色真差,先歇會兒。」

  錢思兒拉著他的衣襟,眼含秋水,輕搖著頭。

  他輕輕一挑眉,低聲道:「這事你別管。」

  「公主也只是個可憐人。」若今日異地而處,有人傷害了他,她也難保不會窮極一生都要取那人性命來賠。

  朱曦低頭望著她,看見她眸底的祈求,輕嘆了一口氣,頭也不回的說:「王爺,不如就饒公主一命,終生囚禁吧。放消息出去,若她那些忠心護主的僕從敢妄動,就殺了他們的主子。」

  「我知道了。」魏海丹也認為這是個好安排,可免去不少隱憂,「多謝大哥提醒。」

  「少爺又一次對惡人仁慈。」唐傲南懶懶的說。

  朱曦微轉過身,沒好氣的掃了他一眼。

  「別在這種時候嘲弄我,幫王爺將靖國公主處置後,就把人給我帶過來。」

  唐傲南的神色一正,「是。」

  錢思兒隱約知道朱曦口中的「人」指的是何方神聖。但她還是不懂,縱使找到了相士又如何?很多事早就已經注定,做得再多也是徒然無功罷了。

  「少爺。」唐傲南站在門外,看著斜臥在太師椅上的他,「人到了。」

  朱曦坐直身子,將手中的帳冊給放下,目光看向房裡的錢思兒。

  她半臥在床頭,目光與他相接。

  他對她微揚了一下嘴角,隨即移開視線,看向唐傲南,「將人帶上來。」

  「是。」他立刻轉身離開。

  朱曦走至床旁,伸手輕撫著她的臉。

  錢思兒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看著他,「沒有用的。」

  他微皺起眉頭,「你知道來人是誰?」

  「語芙告訴我了。」她斂下眼,「沒用的。」

  「我不許你這麼說。」朱曦彎腰輕吻一下她,便伸手將床簾放下。好不容易才找到當年那個招搖撞騙的相士,他非得解開她心中的結不可。

  沒多久,一名相士被唐傲南領進門,滿臉的畏懼。

  當年被朱曦下令不得再進城裡一步,他可是拼命的遵守著,沒料到卻又被朱曦派來的人給抓進了朱府,他的心揣測不安。

  朱曦大步的走向他。

  相士一看他上前,立刻雙膝一軟跪在地上,開始求饒,「朱少爺!這些年來,小的可是安安份份的沒再招搖撞騙呀,朱少爺饒命!」

  瞄了他一眼,朱曦轉身坐在太師椅上,冷冷的看著相士。因為他的一句話,差點毀了元寶的一生!他握緊拳頭,免得自己動手想要殺了對方。

  「你這幾年在外頭幹了哪些什麼勾當我不管。」他冷峻的開口,「這次要你來,只是要你做件事。」

  相士嚇得發抖,只能不停點著頭,「但憑朱少爺吩咐。」

  「你可還記得錢家三小姐錢思兒?」

  他的眼睛骨碌碌一轉,喃喃的重複,「錢家三小姐?」

  朱曦瞪著他,感到怒火中燒,「怎麼,忘了嗎?」

  相士將頭一低,忙不迭的說:「小的沒忘!」

  「那你可還記得,當年你如何替錢家三小姐論命斷相?」他冷冷一哼地問。

  頭低得不能再低,相士不敢答腔。

  朱曦再也忍不住的起身,氣憤的踢了他一腳,「就因你一句話,讓她這些年都活在痛苦之中,你該死!」

  相士痛得卷著身子。

  「我現在要你老老實實的承認,你根本滿嘴胡言,壓根不懂命理之說。」

  他嚇白了一張臉,「朱少爺饒命!這些話當年小的不都認了嗎?小的確實不懂命理,靠的就是一張嘴混口飯吃,但這輩子可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人家來問命,我向來都挑好的說。」

  「還在胡扯!」朱曦上前,又想再補一腳。「你不就說了錢家三小姐命硬,會剋夫?」

  「少爺饒命。」相士連忙磕頭,「錢家三小姐的事,說到底也不能全怪小的,畢竟她與小的無仇,我沒必要害她。」

  「竟然無仇,為何說她剋夫?」

  相士忙不迭的說:「這真的不關我的事,這一切都是錢夫人交代的,我只是照著她說的做,真的跟我沒關係!」

  朱曦的身軀一僵,「錢夫人交代的?!」

  「是啊!」相士全盤託出,「錢老夫人原本是指望著三小姐繼承錢莊,但是又想著女大不中留,三小姐終有嫁人的一日,於是想要替一心向佛的錢老爺再添一房媳婦,但錢夫人不肯,於是找上了我,要我說這三小姐八字硬、會剋夫,此生無緣婚配,但骨子裡卻是奇才,若接手錢莊,錢莊一定能財源滾滾,要老夫人全心栽培,不要再做他想……」

  朱曦著實愣住了,萬萬沒有料到事情的真相,最後竟然是繞到了錢思兒的娘親身上——他看了唐傲南一眼。

  他微點了頭,立刻轉身離去。

  「若讓我查出是你胡亂嫁禍。」朱曦的手直指著相士,「我饒不得你!」

  相士跪在地上直發抖,「我就算是有十條命也不敢騙朱少爺!」

  朱曦的眼神冷得像冰,等著唐傲南去將林悠請過來,這時他屋裡傳來聲響,他的心微驚,立刻大步走進去,就看到錢思兒正掙扎著要起來。

  「你做什麼?小心身子!」他一個箭步向前,扶住了她,「你不能走動。」

  「那個相士——」她臉色蒼白,眼色幽黯,「胡言亂語。」

  他的目光一沉,「是否胡言,等你娘親一來便知。」

  錢思兒瞪著他,搖搖頭,「不用問,一定是相士胡說!」

  「元寶。」他皺起了眉頭。

  「不用問。」她的手緊捉著他的手臂,聲音陡然一低,「不要問……求你。」

  朱曦抿唇看著她,看出她的逃避。她是擔心事情若真追究起來,是她娘親的過錯,她將不知如何面對。

  「元寶,你縱使孝順,也不該是用這種方式。」說穿了,他今天就是非要問一個水落石出。

  「你這又是何苦?」錢思兒無力的說,「反正我已經過了這麼多年被人指指點點的日子,再被誤解下去又如何?但我娘親不同,她一生清清白白,若傳出去,她還要不要做人?」

  「你想她要不要做人,那她可有為你著想?因為她一己之私,差點就毀了你的一生!」他語帶撻伐,「我所做的不過是為你討個公平。」

  「這世上沒有真正的公平,我也不需要公平。」她寧願事情就此打住!錢思兒顫抖著,哀切的流下淚,「我什麼都不想知道……」

  看著她的淚,朱曦的怒火立刻消失無蹤,他伸出手,將她抱入懷中。

  「我求你。」她在他的懷裡哭得直抽噎,「別追問。」

  他咬著牙,沒有答腔。

  她拉著他的衣襟,流著淚央求,「別問我娘親,我求你……」

  「好。」他低咒了一聲,輕撫著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不問、不問,你別哭了,我不追究就是,你說什麼是什麼。」

  她的眼淚帶給他近乎窒息的疼痛,他只能妥協。

  「傻孩子,你該問個清楚,這是娘欠你的。」

  聞言,錢思兒僵住身子,猛然抬頭,就見娘親和兩個妹妹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娘?!」

  林悠一雙眼紅了。今日她正好帶著雙胞胎上朱府要來探望元寶,正巧遇見要上門找她的唐傲南,方才在外頭她們將元寶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她早明白該來的總要來,只是沒料到,自己這般惡毒,女兒竟然對她沒有一句怨懟。

  「這事壓在我心頭一輩子,都快喘不過氣了。」她的視線模糊,眼淚直掉,「現在說開了也好,相士所言……全是真的。當年你奶奶病重,又擔憂你雖聰穎,但終歸得嫁人,所以又打起讓你爹再娶一房的盤算,正好這相士來到府裡,我便給了些銀兩,讓他說你八字硬、剋夫,此生不會出嫁,但是錢莊交到你的手上定能日進斗金,這才讓你奶奶斷了念頭。

        「原本以為,這相士之言會隨著時日而讓人淡忘,到時我還是能風風光光的給你找戶好人家,卻沒料到最後會傳得人盡皆知,眾人皆暗地裡說你不祥,我從那時起,就沒一刻安枕。現在全都說開了,娘真的是鬆了這口氣!你若恨我,也是娘的報應……」

  朱曦可以察覺懷中的女人抖得很厲害,想必她心中的震撼不小。

  「夫人實在愧為一個娘親。」他忍不住心頭的氣憤怒道。

  林悠啜泣著,就連一向黏在她身旁的雙胞胎也沒有一個上前安慰,她們也被駭住了。

  錢思兒看著哭得很悲傷的母親,她連忙抹掉了臉上的淚,「娘,你別自責!元寶知道你是不得已的……我們……不如我們就當今日的事沒發生,你永遠都是元寶的好娘親!」

  她的話令林悠忘了哭泣。原以為無法得到女兒的原諒,沒料到她竟不再追究。

  「我的女兒啊!」她擰著眉,不由自主的又流下淚水。

  「別哭。」錢思兒對她輕聲道,「娘,別哭了。」

  「不哭、不哭。」林悠拿起手絹輕拭淚水,「你也別哭,你的身子才好些,咱們都別哭。」

  朱曦心疼的看著錢思兒,忍不住又將她擁入懷中。

  熟悉的體溫傳來,幾乎令她又想落淚,她連忙深吸了一口氣,止住心中的酸楚。

  「朱少爺。」林悠低聲道,「現在說這些話,或許你會覺得我太厚顏無恥,只是如今你已經清楚當年的一切皆是造假,如此一來,你跟元寶之間……」

  「我對元寶的心始終如一,不論相士所言是真是假,我從不在意。」

  林悠聞言,露出心安的神情,「那就好、那就好!我還真怕毀了元寶一生的幸福。」

  只有女兒得到一個好歸宿,她的心才能稍稍的擺脫一絲絲的罪惡。

  「少爺。」唐傲南逮住了想要神不知、鬼不覺溜出去的相士,「這家伙要怎麼處置?」

  朱曦冷冷的看著相士,問著錢思兒,「你想怎麼處置?」

  她沉默了一會兒,「放了他。」

  他低頭看著她,「放了他?你怎麼總——」

  「放了他。」錢思兒打斷了朱曦的話,「正如同我爺爺教我的——與人為善,以和為貴……所以,放了他吧。」

  「好一句與人為善,以和為貴。」

  「夫人?」一看到黎三娘走來,錢思兒一驚,下意識的想要拉開自己與朱曦的距離。

  朱曦的手一緊,不願意放手。

  黎三娘在朱語芙的扶持下走了過來,靜靜的看著錢思兒一臉的驚慌,方才她在屋外已經將一切全都看入眼裡。

  娘親這麼對她,她卻一點都不計較,依舊是一片孝心,她確實是個好孩子。

  她的寬容大度,倒令自己赧顏了。

  「之前是我誤會了你。」黎三娘柔聲道。

  錢思兒連忙搖著頭,「夫人快別這麼說。」

  她一笑。事情竟然已搞清楚來龍去脈,她也沒什麼好堅持的了。

  「你不顧自己救了曦兒一命,是朱家的大恩人。」黎三娘終於鬆了口,「只是我這兒子是個直性子,跟他相處未必容易,不知你願不願嫁他為妻?」

  錢思兒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朱曦露出大大的笑容,「元寶當然願意!」

  看著他的笑,黎三娘不由得輕搖了下頭,「真不害臊,人家姑娘可沒說話。」

  「她早已是我的人,一切都只等娘親點頭而已。」

  他的話惹來錢思兒羞瞪他一眼。縱使是事實,但當著兩人的娘親這麼說,也太難為情了!

  朱曦才不管,只是用力的摟著她,臉上滿是笑意。

  「為娘好久沒看到你這笑臉了。」黎三娘輕嘆了口氣,有感而發,「從元寶一家搬出朱府之後,你天天都擺著一張臉給為娘看。」

  「娘,你言過其實了。」縱使娘親說的是真的,他也不可能會承認。

  錢思兒低垂著頭,忍不住流下眼淚。

  「別哭。」朱曦的手緊了一下,「我不喜歡看到你的眼淚。」

  「我只是好開心……」她想止住淚,但淚水就是不聽使喚。

  他輕聲一嘆,捧著她的臉,也不顧周遭好幾雙眼睛在看著,溫柔的吻住她。

  「少爺真是春風得意!」看著朱曦笑得開懷的臉,唐傲南出聲取笑。

  雖然天空微陰,看來即將下場雨,但他心情好,一點都不以為意,對貼身總管的取笑也不回嘴。

*             *             *

  朱家大道重建順利,他迎娶了元寶,原本她還顧忌會有不好的流言繞著朱家打轉,誰知道最後她娘親卻出面免去了她的擔憂。

  林悠瞞著元寶,帶著雙胞胎,連同當年的相士在朱家大道上,向眾人說出了當年的原委。

  一時之間,當年的流言蜚語澄清,又因為元寶的孝順、寬恕不追究,每個人都稱讚她,對她的印象一改,談起她都豎起了大拇指。

  但不管外頭的傳言是好是壞,他對她的心始終沒有變。

  「你說我的孩子會長得像誰?」

  唐傲南好笑的看著他,「又還沒出生,我怎麼知道。」

  朱曦沒好氣的掃了他一眼,「猜猜啊!你不好奇嗎?」

  他笑了笑,「又不是我的孩子,我有何好好奇的?」

  「你竟然笑得出來,你替元寶瞞著我她有孩子的事,我還沒找你算帳!」那日得到娘親首肯後,元寶才偷偷將懷孕一事告知他,嚇了他一跳,幸好他即時找到相士,即時留下她。

  「少爺你也知道她的性子,若當時我不幫她,誰知道她會做什麼事,所以只能替她瞞著你,說到底,你還得感謝我。」

  朱曦的嘴一撇。這倒也是!

  「好吧。」他有禮的對他一拱手,「謝過大恩人。」

  唐傲南得意的點著頭,「等你這句謝恩,我可等了許久!這下終於可以交卸責任了。」

  「你在說什麼?」朱曦隱約覺得今日的他有些不對勁。

  「沒什麼,只是覺得少爺的孩子不論長得像誰,反正爹俊俏,娘親柔美,肯定男俊女美!」

  「這點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他回得一點都不客氣,臉上全是即將為人父的喜悅。

  聞言,唐傲南忍不住昂首大笑,「少爺找到了此生的方向,我也能心安了。」

  朱曦輕挑了一下眉,「說什麼呢?」

  他搖頭,「少爺,以後你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嗎?」

  「有你在,一定找得到。」

  唐傲南指著前方,「不一定要有我,自然有人會帶著你,或許該說,你此生會心甘情願的跟著她走。」

  順著他的手,朱曦看到了錢思兒的身影。

  她雖小腹微凸,但依然風姿綽約,走在街上,仍舊吸引眾人的目光。

  看她臉上的淺笑,他的嘴角不自覺跟著牽動,幾個大步上前,「怎麼來了?」

  「天暗了,怕有雨。」她拿著傘說:「給你送傘來。」

  朱曦接過手,「這種事叫下人來便成了。」

  她對他嫣然一笑,「我想你。」

  他的眼神一柔,無視他人的目光,伸手將她擁入懷中,終其一生,都捨不得放開她。

  突然一陣微風吹過,他摟著她,轉過身,卻沒有看到唐傲南的身影——不知為何,他的心中莫名閃過了一絲複雜的思緒。

  風吹散了烏雲,太陽露了臉,發出萬丈的光芒。

  「怎麼不見唐總管?」錢思兒問。

  過了許久,朱曦才收回視線,沒有回答,只是小心翼翼的摟著她,兩人走在朱家大道上,往回家的方向而去。

  他隱約知道唐傲南走了,或許此生,他不會再見到他……摟著錢思兒的手不禁微緊。

  朱曦抬頭看著陽光,如此和煦溫暖。

  紅日雖無語,但他明白,唐傲南的離開是為了要自己的旅途,正如他,也找到了自己此生的方向,跟著一心為他的妻子,此生絕不會再多走冤枉路……

  【全書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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