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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在時光中穿行 第五十五章 皆非善男信女
尚之桃跟Lumi說好了看日出,可Lumi臨時賴床,只好自己去了。她穿了一件風衣,出了酒店,走向那片沙灘。
空無一人那一片沙灘,尚處夜色中的大海令人產生莫名畏懼。
公司的人都喜歡賴床,對他們來說,最好的旅行就是窩在酒店裡吃飽喝足,傍晚出門溜躂,直到深夜才回。尚之桃有那麼一點不同,她想看日出。
一個人在海邊漫步,看到出來晨跑的欒念。尚之桃想起昨天在他房間裡的失態,象徵性跟他打招呼,然後就向海而立。欒念跑完步,海平面已經變了一點顏色,索性停下來看日出,站在離尚之桃三米遠的地方。
再不願意有那樣不可控制的時候。
欒念有一點看不懂自己,他從前不是佔有慾很強的人,女朋友喜歡什麼就做什麼,喜歡穿什麼就穿什麼,他不限制她們,也不要求她們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做。但他對尚之桃有可怕的佔有慾。
他不喜歡自己這樣。
兩個人站在那,背影看過去都有那麼一點疏離,也有男同事起的早來海邊,看到他們站立的姿態拐彎去了別的方向。總覺得他們好像在較勁,加入進去會被殃及無辜。
尚之桃很感激凌美,也感激欒念。她感激凌美是因為凌美給了她身處行業上游的機會,讓社會在她眼前迅速打開,她的付出和得到是成正比的;感激欒念是因為他始終嚴格,他用他的方式迫她成長。
可她對欒念的感情又是複雜的。一半是愛,一半是崇拜和尊敬,她沒法擁有他平等的愛,也沒法毫不自卑的愛他。日出多美,他就站在她不遠的地方,可她都不敢向他邁進一步。就這三米遠,永遠是他們之間的距離。
「Luke。」她突然開口喚他。
「嗯?」欒念看著她,晨曦初露,海面輕波浮動,像極了此刻尚之桃溫柔的眼神。
「很開心能跟你一起看日出。」尚之桃是勇敢的,她心裡裝著那麼多對欒念的愛,如果她一句不說,那些愛會漾出去,流失掉,那會多可惜:「我有時會希望,能跟你一起看日出,也能一起看日落。」
我猜你看出來了,我愛你。這句話尚之桃沒有講出來,她不笨的,一個男人愛不愛她她是看得到的,她只能表達到這裡,再多一句,今天就會是他們關係的終點。尚之桃愛欒念,愛到沒有抽身的勇氣,哪怕就以這樣卑微的姿態在他身邊,她仍甘之如飴。
尚之桃轉身跑向酒店,她跟辛照洲在一起的時候並不主動說我愛你,大多數時候是辛照洲手放在她胳肢窩下,惡狠狠問她:「愛不愛我?」
尚之桃會笑著說:「愛。」
她跑回房間,爬到床上,又想起那束花。尚之桃覺得她應該放過自己,今天是一篇遊記,明天是一束花,後天是一個電話,這樣下去,她的痛苦會永無止境。她不應該總是這樣,她應該擁有自己的生活,去認識其他異性,學會離開欒念。
部門有個男同事要去衝浪,尚之桃和Lumi也跟酒店借了衝浪板一人抱著一塊兒跟在男同事後面去了。尚之桃膽子大,到了海邊有樣學樣幾分鐘,就向海裡衝,大浪把她掀翻,她在水裡站起來,頭髮濕透了,在陽光下咧嘴對Lumi笑,一口白牙晃的人心神不寧。Lumi嚇的嗷嗷叫:「祖宗誒,你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你衝過浪嗎?」
「沒有!」尚之桃大笑出聲:「好玩兒!」
她本來就喜歡玩,被海浪掀翻這一下體驗到了樂趣,又趴在板子上玩去了。再過一會兒,海上有快艇駛來,一個人在快艇後的衝浪板上穩穩站著,雙手伸開保持平衡,神情專注而快樂。
Lumi跑到尚之桃身邊,口中一句操:「這爺們兒真絕,他怎麼什麼都會。」
尚之桃不意外的,她知道欒念愛玩,也知道他工作生活分得清。可她還是覺得站在衝浪板上的欒念真的太酷了。她和Lumi並排坐在沙發上,Lumi不知從哪兒搞來一個望遠鏡,架在眼睛上看欒念,看了半晌對尚之桃說:「這爺們兒體力真好。」
「啊……」
「要不姐妹今天衝破道德束縛去睡他一下吧,我太好奇他什麼樣兒了。」
「不至於不至於。你男朋友多帥,髒辮兒花臂肌肉機車男,多帶感。」尚之桃突然有點心虛,她剛剛差點脫口而出我知道,我告訴你。Lumi對她那麼好,她卻瞞著她這件事。尚之桃覺得有點對不起Lumi。
Lumi哈哈大笑:「可我還是想睡一下Luke這樣的斯文敗類男人啊,多帶勁兒。」
是挺帶勁兒的。
尚之桃又有那麼一點心不在焉,兩個人並坐在海邊垂涎那個在海裡乘風破浪的男人,尚之桃睡過他那麼多次了,還是覺得新鮮。大家玩累了,各自換好衣裳相約去普吉鎮上吃東西。他們租了四輛車,四人一輛,因為尚之桃跟Lumi總是黏在一起,就決定給她們分兩個男士,分來分去,分了欒念和管品牌傳播的男同事Jony。
女士們不怎麼會開右舵車,乖乖坐在後排。Jony著急改傳播稿,開車的任務落在欒念頭上。反正出來玩,索性把上下級觀念拋在腦後,高高興興享受老闆做司機的好待遇。
普吉島都是陡坡路,欒念開起來很帶感,尚之桃卻是要吐了,心臟忽上忽下,好不容易捱到鎮上,找了停車位停了車,Jony去選餐廳,其他人去閒逛。
欒念難得穿休閒短褲和T恤,戴了一頂鴨舌帽,皮膚被曬的有一點紅,雙手插在兜裡,跟在Lumi和尚之桃身後。女生們喜歡的東西很奇怪,首先鬧著要去買冰箱貼和明信片,欒念跟在她們後面就顯得有那麼一點突兀,冰箱貼有什麼好買的?網上能淘到全世界的。
到了付錢的環節,Lumi突然看著欒念笑。
欒念切了聲:「你們沒錢?」
她們真的攤開手,一人一條裙子,連包都沒拿。
「那就留下打工吧!」他口上這麼說,卻將錢包丟給她們。尚之桃有點不好意思,Lumi卻覺得好不容易宰一次老闆,當然不能手軟,拿出三張大額泰銖,將錢包丟給尚之桃,轉身去結賬。
尚之桃拿著欒念的錢包覺得有點燙手,欒念送過她幾個包,但她沒直接花過他的錢。手伸到那個小象鑰匙鏈上,看欒念臉色,見他沒什麼反應,又去拿小象玩具。伸手去拿筆記本的時候,聽到欒念說她:「吃大戶呢?」
也沒多少錢,折合人民幣幾十塊錢,尚之桃緩緩將筆記本放回去,欒念竟然笑了:「挑點好的。」
Lumi交錢回來聽到欒念這句話,睜大了眼睛:「挑好的?」
「不然呢?說你們老闆送你們這些破東西嗎?」
「那我們就不客氣啦?」
「假客氣嗎?」
出錢的是大爺,損幾句就損幾句,Lumi才不往心裡去,花欒念的錢比自己的還順手。拿過錢包去血拼,尚之桃去選明信片。
欒念坐在她對面,看她提筆寫明信片,她選了十幾張,不知要寫道猴年馬月。欒念掃了一眼署名,第一張寫給一個叫孫雨的,第二張應該是叫孫遠翥?原來是寫給室友。
他坐在那喝咖啡,也等著看她哪一張是寫給自己。寫了十幾張,結束了,沒打算寫給他。情商顯然很低了,出口提醒她:「寫完了?」
「對啊。」
「沒忘記什麼人?」
尚之桃認認真真看了一遍,搖搖頭:「沒有啊。」
「我的呢?」
?「你也要?」
「不然呢?我花了錢一無所獲?你想什麼呢?」
「哦。」
尚之桃又起身去挑了一張,問欒念:「這張行嗎?」
「嗯。」
尚之桃好看的字終於派上用場,欒念垂眼看她寫字,落筆不凡,那字是真的好看。卻唯寫三個字:祝開心。沒了。有點敷衍了。
欒念伸手拿過看了看,又將它丟在桌子上:「我收到了。不用寄了,省點郵票錢。」他站起身去外面接國際電話,透過窗子看尚之桃聚精會神貼郵票,連衣裙衣領歪了,露出小半個白嫩肩膀,有不自知的美。
欒念不喜歡,卻也不再管束。他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對尚之桃管的太寬了,超過了跟床伴相處的度,再這麼下去就沒法收場了。
已經不好收場了。
欒念晚飯時候講話不多,他們最終選了家泰餐,鎮上的人說這家海鮮烹飪的好。Lumi和Jony選海鮮的時候,欒念接到姜瀾的電話,他並沒有避諱尚之桃,含笑與她周旋。姜瀾問他要不要去體驗泰式服務,欒念說他近日體力不佳。講這句話的時候看了一眼尚之桃。
後者故意把臉轉向一邊,卻紅了耳垂。
好像他體力不佳,她是罪魁禍首。他們今天明明什麼都沒做,她卻先心虛了。
欒念心裡好像被貓抓了一樣不得安生,在桌下握住尚之桃手腕。尚之桃的手迎向他,指甲刮著他掌心,被他狠狠握住。欒念想:週五見面,必須要風雨無阻了。他不能等一個星期,再等一個星期,大好年華,身體纏在一起才算數,不然都是虛度。
他掌心微微有了汗意,在Lumi他們回來前放開了她的手,也對姜瀾說了再見。
尚之桃說不清這趟旅行究竟發生了什麼,她跟欒念之間又變的不一樣。
他急切、熱烈,雙手縛住她不許她動,讓她將所有的熱情都成倍爆炸在自己身體裡,也不去聽她啞著嗓音的求饒,卻突兀問她一句:「泰山好玩嗎?」
「比跟我在一起更好是嗎?」
欒念從根本上是一個小肚雞腸的記仇的人。他為了週五見她,加了三天班,匆匆趕回公司的時候卻見她背著包翹班,他問她做什麼去?
她說她去爬山。
明知道那天是週五,卻毅然選擇爬山,連解釋都沒有。
就像她在他那過夜,週六早早起床不告而別,總是在枕頭上留那麼一張字條。
尚之桃終於受不住,狠狠咬他,欒念悶哼一聲捏住她臉讓她鬆口,又變本加厲懲罰她。讓她從內而外,精疲力盡。事後窩在床上一動不願動,被他撈進懷中,沉沉睡去。
尚之桃在返工的時候才知道那天在普吉的海灘上,Alex和欒念神情嚴肅談的究竟是什麼。
Alex要離職了。
職場人事變動明明是很常見的事,尚之桃卻有一點失落。她很喜歡Alex,她甚至不理解為什麼Alex要走。於是偷偷問Lumi:「Alex做的那麼好,為什麼要離職?」
「人往高處走。」
「還有更好的地方嗎?」
Lumi看到尚之桃是真的困惑,難得認真對她說:「Flora,你也不會一輩子待在凌美。對於Alex來說,更好的地方是指更好的待遇、更大的空間。肯定會有公司願意花更多錢去聘用他。」
「那凌美為什麼不留他?」
「象徵性留過,在普吉,Luke談的。但沒有更好的方案,所以Luke的想法很明白了,那就是凌美從不缺人。」
「他們關係很好。」
「這裡是職場。」
尚之桃大受震動,Alex對她那麼好,一直在力挺她,她甚至很惶恐,換了下一個領導,她的境遇又會如何呢?是在下班的時候部門會議,Alex正式公佈了這個消息,並對大家說:「在新的市場總監沒到位前,Luke會監管市場部。」
尚之桃聽到大家的哀嚎。
換新老闆,就要適應新的工作風格,欒念像魔鬼一樣,大家本質上有一點牴觸。但都是職場中人,哀嚎過後就算了,該怎麼工作還是怎麼工作。
尚之桃晚上到家的時候收到Lumi的消息,她對她說:「Alex應該會帶兩個人走,聽說薪酬漲幅50%以上,職級上調一級。」
「找你了嗎?」
「找了。」
「那你也要走是嗎?」尚之桃突然覺得緊張,她私心並不希望Lumi走,Lumi是她在職場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她對尚之桃真的好,掏心掏肺那種好。
「我不去,我又不缺錢。換地方還得重新適應環境,在凌美多好,熟悉了,橫著走,大家都讓著我。」
尚之桃長舒一口氣,又聽Lumi說:「Alex找了我,找了Sunny,他還有一個人想帶走,那個人是你。」
「什麼?」
「對,你沒聽錯,Alex想帶你走。你跟他走,就算抱上了大腿,從此他不倒你就過得好,他倒了你就重新開始。不跟他走,就面臨新老闆的壓力,新老闆肯定要安排自己的人,目前部門用人名額滿了,自然要從現有員工下手。你會不會被幹掉,不一定。」
Alex要帶她走,為什麼?她那麼平庸。尚之桃還是年輕,並不懂老闆的用人攻略,不是所有的老闆都是欒念,大多數老闆是Alex,他們用人講求認真、聽話、能幹、忠誠度高。欒念最先看的是能力。僅此而已。
尚之桃恰恰大多數老闆喜歡的那種人。
當Alex打給她的時候,她甚至有一點慌亂,還有那麼一點感動,她聽到Alex對她說:「Flora,市場部是你來到凌美第一站,我是你第一個老闆。在過去一年多的相處中,相信你瞭解我的為人。我要去另一個新興領域搭建一個新的市場團隊,你可以考慮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尚之桃首先想到的問題是:我行嗎?我剛剛畢業一年多,甚至沒有獨立做過什麼項目,我是職場的那個菜鳥,我去了能幫您什麼呢?她一心一意為Alex著想,對所謂的漲薪沒有概念。她只想知道自己行不行,於是她徑直問了:「我可以問問您,為什麼是我嗎?我覺得自己太平庸了。」
Alex在電話那頭笑出聲:「Flora,不要妄自菲薄,想想你自己過去一年的成績,搭建供應商入庫招標體系、獨立完成巡展第一站項目、預算管理沒出錯,你為什麼覺得自己不行?不要懷疑我的眼光,你只要確定要不要跟我走。」
尚之桃很少聽到這麼直接的表揚,Alex講的話讓她十分感動,眼中甚至有一點淚光。掛斷電話仍激動很久,待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做決定。她想請教欒念,又覺得這樣等同於出賣了Alex,於是生生忍住了。
她忍住了,欒念卻給她發了一條消息:「如果Alex要帶你一起跳槽,原因只有兩個,你便宜、聽話。其他自己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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