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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龍瑋琳 -【千金換真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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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2-11 00:05:5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龍瑋琳 - 千金換真情

站住!這個可惡的女飛賊,
有膽行搶卻沒膽承認,
還大言不慚的指責他,
怪他皮夾中沒有現金只有卡,
本想將她扭進警局,但看她年輕不懂事,
算了,送她回家請父母加以管教吧。
誰知她連身世都造假,
找了個假母親聯手欺騙他,
氣得他把她架回家打屁股。
以上,被她騙了,他當自己呆、自己傻,
最霹靂無法接受的是,
她再次在他面前出現,
竟搖身一變成爲補習班負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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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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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2-11 00:07: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午後四點零五分,初秋的夕陽開始西下,窗外斜照的金色陽光把屋內的裝潢擺飾襯托得更加鮮亮。偌大的西餐廳裏高朋滿座,悠揚的音樂伴隨左右,真是個喝下午茶的好天氣。

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和一個看起來年紀稍長一點的女孩子,坐在角落的一張圓桌,雖然桌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西式蛋糕和一壺錫蘭紅茶,然而他們的心思並不在眼前的美食上,兩顆賊頭賊腦機械式地向四周探望。

“你挑好目標了嗎?”男孩問。

女孩小心翼翼地望著餐廳各桌的每一位客人,謹慎地作出選擇:“我看不到更好的人選——就是他了。”

她細細的纖手一伸,指向左側緊靠著窗口的餐桌。男孩的目光隨之望去,越過兩張桌子中間一株攀著蛇木的黃金葛,一位西服革履,器宇軒昂的男子便出現他眼前。

“為什麼挑上他?”男孩十分不屑。

“你看看他的打扮。”她一副識途老馬的模樣;“瞧瞧那件西裝的料子,肯定是名牌貨,穿得起名牌西裝的人,也肯定是個有錢的凱子。”

“外在顯露出來的表徵不一定就是你眼中所見的事實喔。”他這一番富有哲理的話,隱約露出嘲諷的意味。

“你認為他只是個虛有其表的三流痞子嗎?”她不悅地反問。開玩笑,她好歹也坐在這裏觀察了一個下午,眼前這個獨自閱讀著財經雜誌享用下午茶的男,人,絕對不可能只是個不務正業的紈絝子弟。

男孩聳聳肩。“你自己去挖掘答案吧。”

“很好,我相信自己不會看錯。”

他哈哈一笑。“失望了可不要怪我。”

她瞪他一眼。“你在暗示我會失手?”

男孩再次做個聳肩的動作,不置可否。

“喂,他準備買單了。”女孩的眼角余光盯著男人的舉止。

“嗯,你準備行動吧。”

女孩看見那名男子結完賬,正朝著餐廳大門走去,她也站起身來,準備尾隨在後,伺機行動。

“噯!等等……”男孩拉住她的手臂,小聲地叮嚀她。“我知道你急著想得到我們的認可,但是萬一被逮到可不是好玩的,你一定要小心。”

“謝謝你的關心,薑維斌。”女孩突然板起面孔,老氣橫秋地提醒眼前這位比她小五歲的少年郎。“你也別忘了,要是我達成了你無理的要求,你就得乖乖地回到補習班上我的三角函數,清楚了嗎?”

男孩籲了口氣,無奈地翻了翻白眼。“是的,君老師。”


赫連朔步出餐廳,等待著座車來接他的同時,發現今天午後的陽光意外地迷人。一向不苟言笑的他在今天這個重要的日子裏,也不禁露出難得的微笑。

今天是他一手創立的“東方風雲科技開發公司”和美國赫赫有名的“微軟公司”簽定一項合作計畫的大好日子。中午接待了美國方面派來簽署合約的幾位。重量級人物之後,他刻意回避同事的邀約,獨自一個人靜靜地享受著豐碩的成果和成功的快感。

這樣小小的成就對他來說,卻有十分重大的意義。

“赫連”是個古老的複姓,零星分在中國大陸各省,在接近首都重鎮的地方,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名門望族。然而在臺灣,“赫連”一家不是皇親國戚,也不是達官顯要,不過,赫連朔的:曾曾祖父赫連浩哲在當代可是首屈一指的古董鑒定家,名聲享譽全國。

赫連浩哲於清末的時候從大陸帶了許多國寶級的古董到世界各地展覽,直到一次航海時遇上颱風發生船難,他被臺灣的漁船救起,和南臺灣的年輕女孩相識、進而相戀,於是結婚生子,生下了兩個兒子、四個女兒,從此在臺灣落地生根,希望赫連一氏能從此壯大。

偏偏老天不從人願,“赫連”在他父親這一代發生驟變。他父親被逐出家門,帶著妻子和年幼的他自立門戶,父親鬱鬱而終,家中生計頓時陷入窘境,只有靠他打工賺錢貼補家用。

他曾經失意,曾經窮困潦倒,可是他沒有失志,他咬緊牙關撐過了年少時期的苦難歲月,在完全無法獲得龐大家族一分二毫支援的情況下,念完夜大之後辛辛苦苦白手起家獨自創立了“東方風雲”,並且苦心經營。

如今的成功雖,然只是他事業的一小步,對他個人而言卻是感慨萬千,因為謎是他個人的成就,更是他獨立之後第一次享受到大獲全勝的滋味。

“叭叭——”短促的喇叭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一輛黑得發亮的賓士房車緩緩停到他的面前。

急著上車的他,突然迫切地渴望回到父親靈堂前,和他分享這份成功的榮耀。

說時遲那時快,他還沒來得及走近車門,一個女孩突然從左側竄出來,急急忙忙從他面前跑過,卻不小心和他撞個滿懷。

“哎呀!”為了達到戲劇效果,她誇張地扯開嗓門大叫。“對不起!我在趕公車,真是抱歉,你沒事吧?”

他皺著眉,悶哼了一聲。“沒事。”事實上,他疼得要命。

要不是沒理由懷疑她的動機,他會認為這個女孩根本就是沖著他來的。她明明可以及時煞車,或是和他擦身而過,可是她卻突然擅向他胸甲。

這女孩要是長得再壯一點。只怕他的一兩根肋骨會不保。

看著瘦弱的女孩,他忍不住低哺:“你跑百米的速度是多少?十五、十四?”

“十二秒。”她燦爛地一笑。“真的很對不起,我的速度很快,卻迷糊得分不清東西南北,經常橫沖直擅。”

“看得出來。”

“少爺,快上車吧。”後面有一輛車正不耐煩地沖著他們猛按喇叭,司機將後門打開,催促他快點上車。

“真的很抱歉。”女孩欠一欠身,再度像只輕巧的羚羊,風馳電掣般離去。

赫連朔望瞭望她的身影,隨即坐進豪華座車內,“好了,回家吧。”

“是。”司機鬆開手刹車,駕著車子飛快地賓士,希望趕在南京東路這個交通黑暗區變成停車場之前脫離。

他輕撫著胸口,回想起剛才那位橫沖直擅的小羚羊;她很高,但是太瘦了,雖然留著一頭直亮的長髮,但是長腿瘦身的模樣讓她看起來像個男孩。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他只看了一眼,她的臉蛋卻在他心中留下深刻、清晰的畫面。她的臉並不漂亮;下巴太方、眼窩太深、鼻樑太低,但她的膚色很美,白裏透紅,而且閃耀著自然的光澤,把黑褐色的眼眸和偏栗色的秀髮襯托得十分出色。

他忽然露出淺笑,被這樣一個靈氣逼人的小美女撞個滿懷其實沒那麼痛。

就在電光石火間,另一個念頭有如當頭棒喝般敲進他腦海裏,他直覺伸手往胸口一摸。

空的!

“該死!”他忍不住咒駡出聲,他怎麼會如此大意?“停車!”

“少爺?”司機一臉狐疑地從後照鏡中望著他。

“快停車,我要去追剛才那個該死的小鬼。”

司機照辦。“你追她幹嗎?”他不解地追問。

司機一臉的疑惑,還以為他們家少爺忽然獸性大發,開始喜歡追求“幼齒”的妹妹了。

赫連朔把身上那件特別訂做、純手工精製的“範倫鐵諾”西裝脫下來,留在車裏,卷起衣袖以秋風掃落葉之勢踏出車門,準備開跑。

“馬叔,停止發揮你的想像力。”他指下一句話。“那個發育不完全的小鬼扒走了我的皮夾!”

好一個不要命的小妮子,居然敢偷到他身上來!

其實他的皮夾裏面根本一毛錢也沒有,他的生活圈局限在上流社會,所到之處幾乎都是使用塑膠貨幣的場合。而信用卡掉了只消一通電話便能解決,但他的皮夾裏有一堆重要的名片和電話,況且,這不是掉錢掉卡或是掉資料的問題——這是名譽之戰!

他一個大男人竟栽在一個女偷兒手上,這事要是傳了出去,他赫連朔還要不要做人?他今天非要讓那個長得過分可愛的小女生知道,她這一回是惹錯人了,他要不把她給逮回來揍一頓屁股,他就不姓“赫連”!


“怎麼樣?”君芷薏大大方方將戰利晶拿出來,得意地在千票輟學少年面前晃動。“阿斌,我做到了,這下子你該認輸了吧。”

只見阿斌還是擺出一副笑臉。“君老師,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皮夾到手,我也沒被逮到,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難道你想耍賴?”

“老師,請你睜大眼睛瞧清楚。有錢人的皮夾裏會有很多鈔票,可是非常有錢的人,他們的皮夾裏不會有鈔票。”阿斌老實不客氣地一把抓過皮夾,得意洋洋地將折疊式的皮夾攤開。

大夥伸長脖子一看,金色的信用卡插了滿滿一排。

阿斌接著撐開皮夾的夾層。

果然空空如也!

“嗄?”她傻眼了,怎麼會有這種事?

“阿斌,有人來了。”阿發上前大叫。

他抬頭一看。“快閃!”他順手把皮夾一扔,它不偏不倚地掉在水溝邊。

“不可以。”她連忙跑去搶救那只真皮皮夾。

路易威登的皮夾是高檔貨耶!而且,她本來就打算在向薑維斌交差了事之後,將這個皮夾完好如初的交到警察局去失物招領。

“別撿了,快跑啊!”

“什麼?等等。”她彎腰去撿皮夾,根本沒注意到四周的情況。“喂,你們太不夠意思了,喂……”

她發現自己身旁早巳空無一人……不,應該說,只剩下一個人。

幾分鐘前還西裝筆挺,斯文有禮的帥傢伙,現在正卷起衣袖,窮兇極惡地站在巷子口吹鬍子瞪眼!

天哪!

芷薏望著目霹凶光的赫連朔踱步欺近她,兩隻飛毛腿竟然不聽話。

“嗨!”他好整以暇地抱著雙肘走向她。“小羚羊,你的習慣不太好喔。”

“什麼意思?”她連忙把皮夾藏在身後,跟他裝傻。

“把我的皮夾還給我。”他懶得打啞謎,直接命令她。

“我怎麼會有你的皮夾?”

“那你幹嗎一副想開溜的模樣?”他的鷹眼眯成一條直線。“你同伴們的罩子比你亮多了,他們拋棄了你,你跑不掉的。”

“你別胡說!”芷薏硬掰道。“你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我們以為你是混黑社會的,當然下意識的要開溜呀。”

她還真能扯。

“好吧,隨你怎麼說,反正我也不打算跟你計較;你只要把皮夾裏的證件和信用卡還我,其他的現金都給你……”

“放屁!”她杏眼一瞪,想也不想便脫口罵回去。“你的皮夾裏根本一毛錢也沒有!”她一說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他自信滿滿地望著她。“你這樣可以構成強盜罪,而且還是現行犯喔。”

看著他得意的表情;她真想伸手打他的臉。

“喂?你們在幹什麼?”一個拾荒老人出現在他身後。“發生了什麼事?”

他八成是想見義勇為,老英雄“肖想”救美人。

芷薏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救命呀!非禮呀!”她扯開喉嚨大叫。

“什麼?”拾荒老人挺起腰桿,一副準備和大色狼做生死鬥的模樣。“好小子啊,看你一表人才的模樣,骨子裏竟然想幹這種歪哥事兒?”

赫連朔也嚇了一跳,回頭正要解釋。“等等,我不是……”

“不必多說。”

此時不溜更待何時?芷薏二話不說,拔腿便跑。

“該死!”他立刻發現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沒工夫向路人解釋,他邁開大步追了上去。“站住!”他窮兇極惡大吼大叫的模樣,旁人看了真會以,為他是變態殺人魔。

處在這種非常時期,會聽他話的人鐵定是白癡!芷薏懶得理他,及時發揮狗急跳牆的潛能,三步當作兩步跑。

喝!這小妮子還真能跑。赫連朔驚訝地發現,那女孩不過跨個幾步,便將他們之間的距離再度拉開。

不對!他在幹什麼?堂堂六尺之軀的大男人怎麼會不動動腦,如此盲目的追著她滿街亂跑?這裏是他的地盤耶!想當初他在這一帶鬼混的時候,這小妮子恐怕還在包尿布吸奶嘴呢。這裏的大街小巷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隨時可以找到捷徑抄到她前頭才對。

腦海裏浮現了擒賊路線圖之後,他當下一個轉身,拐進另外一條鮮為人知的暗巷。

要是堵不到她,他就白活了!


“姜維斌,明天在我的課堂上要是看不見你人影,我非把你大卸八塊不可!”芷薏一邊氣喘吁吁,一邊忍不住臭駡。
三分鐘前她就已經發現後無追兵,顯然那個虛有其表的傢伙缺乏運動細胞,追不上她。不過;為了慎重起見,她硬是多繞了兩個巷子,來到這個社區的小公園。

累死人了,歇歇腿吧。

她停在老榕樹下,大口大口地吸著氧氣。

這場遊戲失控了,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她的意料之外。

話說她是個在補習班教數學的老師,平日最討厭與“麻煩”兩字沾上邊,更別提作奸犯科了;只不過,讓她知道自己班上的輟學生交了補習費又不來上課時,她的正義感立刻氾濫成災。

在她的思維模式裏,薑維斌的行為簡直是對不起父母、對不起師長、對不起國家元首,她希望借由自己的主動接觸,能將這群輟學在外、遊手好閒的學生勸回校園,好好念書。

學海雖然無涯,可是沒學歷沒學識,將來只能喝西北風啊。

為了要逼阿斌這個臭小子來上課,她答應當一次妙手空空。她也知道這種“無厘頭”的做法不對,然而她和阿斌有言在先,只要她完成他要求的一件事,他就會乖乖去上課。她不願意成為言而無信的人,只好硬著頭皮接下他提出來的“超級任炙”。

現在可好,她這會兒成了當街行搶的劫犯了。

都是這個皮夾惹的禍!

芷薏懊惱地用指甲摳皮夾的外層洩憤。

“別摳了,那是真皮的。”低沉的聲音像雷鳴般響起。

芷薏驚恐地發現自己正被人攔腰抱住,並向後拖。“呀——”

“還不把它還給我。”他齜牙咧嘴地對她說。

她驚慌地一鬆手,皮夾掉在地上,信用卡和名片頓時散落一地。她本能地抬起手肘,用盡力氣向後一擊,戳進他的肋間。

聽到他悶哼一聲、她更用力掙扎,卻被他抓得更緊。

“該死的小野貓!”他咬牙切齒,猛然轉過她的身子,把她困在自己強壯的雙臂裏。

“不要!”她抬起頭,看見赫連朔略微粗獷的臉。“放開我!”

“這麼漂亮的小女孩,居然做這種見不得光的勾當。”他語調中的惋惜多過怒意。

“不要你管!”她一心只想把他甩開。

“該死!別再亂動,否則我會把你綁進警察局去!”

他更加用力的把她壓向牆邊,修長的大腿釘住她的,使她完全無法移動,他的手更加粗魯地抓住她用力一搖,害她一陣頭昏眼花,腦中一片空白。

“站好!”他警告,揚起粗粗的濃眉。

他深色的眼眸憤怒地打量她,冰冷得令人心寒。

完蛋,這下被活逮了!

芷薏打量著他,暗自氣憤不已。

眼前這個男人相當英俊,黑色直發在陽光下閃耀著亮光,,而他的五官深刻如雕像,充滿令人讚歎的力量,是一張純陽剛的臉龐。深邃的灰眸上方是兩道濃密的劍眉,古銅色的肌膚閃亮而光滑。

他的身材魁梧,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糾結的肌肉,雙肩寬闊;胸膛厚實,連脖子都顯得很強壯。然而此時的芷薏根本無心欣賞,她只注意到他是一個強壯的男人,而她毫無反抗的餘地。

“放開我!”她虛張聲勢地再次吼他。“快放開我,大不了把皮夾還你就是了,裏面的東西我一樣也沒動,你快放了我!”

“閉嘴,現在是我在審問你。”他又搖晃她,活像是在教訓一個頑劣的小孩。

她緊咬著下唇,不再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她癟著嘴,不肯說話。

“不要逼我打人。”他撂下狠話。“我再問一次,你叫什麼名字?”

“林青霞。”

他露齒一笑。“好吧,青霞妹妹,咱們到警察局去坐坐如何?”

她惡狠狠地瞪著他。“我姓君。”

“全名?”

她一咬牙。“君芷薏。”

“幾歲?”

“十九。”她開始打迷糊仗。

她很不自然的撒著謊,因為他情緒的忽然改變而感到緊張。畢竟他只是個陌生人,她對他根本一無所知。

他一臉狐疑地將她從頭到腳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你確定自己已經有十九歲了嗎?你的正面和背面看起來一模一樣。你知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做牛奶,它可以幫助發育,讓你長得更……”

“我當然知道!”她滿臉通紅地吼回去。“我已經滿十九了!”

望著那張因為捉弄她而得意洋洋的臉,她氣得七竅生煙。為了避免自取其辱,她並不打算告訴他其實自己已經二十三歲了。

他滿意地頷首。“好吧。下一題,你住在哪里?”

“新莊。”她回答得乾脆。

“你一定要我凡事都問兩遍嗎?”他的腳不耐地數著拍子。

“淡水。”這一次也俐落。

“這麼遠?”他又眯起眼睛,只剩下像利刃般的細縫。“不如今晚就待在大安分局過夜如何?”

心不甘情不願,她再吐出兩個字:“東湖。”

這麼巧?赫連朔有些吃驚,因為他自己曾經住在東湖一段時間,那裏有他年少時期的點點滴滴。

他自以為是地相信這一次的答案應該是正解。不過,他錯了,其實芷薏在第二次就已經說出實話。

人說狡兔有三窟,想她君芷薏的窟又何止三個?真要認真算的話,只怕是她那個風流老爸有幾個“小公館”,她就可以有幾個“窟”。

雖然其中只有淡水才是她真正的家,不過,今天的情況特殊,眼前這傢伙當真要押她回家興師問罪的模樣,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回淡水去討罵挨,只有要心機讓眼前這傢伙以為東湖才是她的窩了。

“你真的住在東湖?”他大膽地上下掃視,打算嚇嚇她。

“是。”

“好,跟我上車,我送你回家。”他脫口而出。

“嗄?”

“不願意?那我只好請警察局的值班警員來接你了。”

“我願意、我願意。”她立刻點頭如搗蒜。

這下可慘,她徹徹底底地栽在他手上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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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2-11 00:07: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來了來了。”陸凝香被這一連串急促的門鈴聲嚇得匆匆來應門。

“咦?芷薏?”她看見站在門外的芷薏臉上掛著可憐兮兮的表情時,雖然並不特別感到意外,卻驚訝於她身後跟著一個高大、挺拔、英俊但全然陌生的男子。

“媽,對不起……”芷薏一個飛身,撲進她懷裏。

媽?陸凝香當場呆住。

她什麼時候變成芷薏的媽了?她今年芳齡不過三十八,雖然比不上年輕貌美的小辣妹,好歹也是風韻猶存的老姑娘,什麼時候成了君家這個丫頭片子的老媽!

“芷薏,你……”她被芷薏的舉止弄得一頭霧水。

“拜託,別拆穿啊!”芷薏小聲地對她耳語。

看樣子,八成是芷薏又闖禍了。

赫連朔看見眼前這位氣質出眾,堪稱風華絕代的中年美女,兩眼突然為之一亮。“你是……君夫人?”

他有些懷疑,甚至不相信。眼前這個女人頂多大他十歲,怎麼會有個像芷薏這麼大的女兒。

“我是。”陸凝香一口答應下來。

雖然她和君漠北那個死老頭有實而無名,不是一對能受人祝福、令人羨慕的花燭夫妻,但她心中十分明白,自己的確配得上那一句“君夫人”。

“媽,”芷薏吸了吸鼻子,一副梨花帶淚的模樣。“我對不起你,我做錯事了,我會好好反省的。”

“你做錯了什麼事?”她還是滿頭霧水。

“我沒臉承認,那實在太丟人了;你不要理我,讓我回房間去懺悔……”芷薏挨近她身邊,小聲地低語。“快點把他打發走!”

‘等一等,君芷薏!”赫連朔想阻止她逃避現實。

“芷薏。”陸凝香慢了一步,芷意身手矯捷從她身邊閃開,一古腦兒地沖進屋內的房裏。

肇事者逃逸,看樣子這個禍闖得不小。

“她到底犯了什麼錯?”她的目光投向眼前的陌生男子。“哎呀!真是的,對不起,我應該請您進來坐……”

“不必了,我只說幾句話,說完馬上離開。”赫連朔掏出一張名片,恭敬地遞到她面前。“敝姓赫連,單名一個朔字。”

她接下名片,趕緊追問:“赫連先生,芷薏……我女兒她怎麼了?”

“我要說的話可能會嚇到你,希望你不要太過於驚慌。”赫連朔不由自主地向屋內望去,逡巡芷薏的身影。“你女兒偷了我的皮夾。”

“不!”她倒抽了一口氣。

全國第一升學補習班的首席數學講師,放棄月入八萬的薪水跑去當扒手?

打死她也不相信!

“對不起,你一定弄錯了。”她非常堅定地告訴赫連朔。

雖然憂心忡忡,忐忑不安,但是她明白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很遺憾我沒有弄錯。”赫連朔也很難接受,君芷薏這樣年輕的女孩竟然會誤入歧途。“她扒走了我的皮夾,被我當場逮個正著。?

“老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先別難過,我想她只是交了壞朋友,行為一時有所偏差。”他不忍心見她皺眉的愁容,情不自禁地反過來安慰她。

“赫連先生,你會追究這件事嗎?”她急切地追問。要是芷薏的父親怪罪下來,她就算有十個腦袋也擔待不起。

他莞爾一笑。“我要是真想追究的話,就不會特意將她送回來了。我只是希望身為父母的你們在知道這件事後,能多花點精神來關心她,讓她主動遠離那些不良少年,以後便不會再發生這樣的憾事。”

“是的,謝謝你。”陸凝香美麗的五官糾成一團。要是君漠北知道他的寶貝女兒跑去當扒手,只怕也沒有“以後”了。

真不知道芷薏這位千金大小姐的葫蘆裏,究竟在賣些什麼膏藥。


好不容易送走了赫連朔;陸凝香終於鬆了一口氣。

“君、芷、薏!”接下來,她發飆了。“你還不給我出來?”

芷薏緩緩地從內廳的一角現身,原來她一直躲在牆後偷聽。

“嗨,香姨……”她悻悻然地打招呼。

‘嗨你個頭!”陸凝香顧不得風度氣質,不客氣地開罵。“你是怎麼了?是不是又跟那些個輟學生混在一起?怎麼會陪著他們跑去當扒手?萬一要是讓你爸知道了……”

“爸才不會有意見。”芷薏立刻委屈地扁起嘴巴。

“那你幹嗎躲到我這兒來?”

“我怕的是剛才那個人。”她還理直氣壯的模樣;

說也奇怪,不知怎地,她就是打心底畏懼那個男人。

“你這是什麼態度!幸好這位姓赫連的是個好心的男人,他不追究這件事,願意就此息事寧人,你應該要慶倖了。”陸凝香咋呼個沒完。

說真格的,她頗欣賞這位“赫連小老弟”。

“好心?”芷薏瞪大雙眼,眼珠子只差投滾到地上跳恰恰。

狂妄、自大、驕傲、跋扈,也許再加上“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很溫柔”,但是好心?哼!才怪!

那個姓赫連的傢伙和好心絕不可能劃上等號,

“要不是他,你現在應該還蹲在警察局裏,等著你老爸去保釋你,然後殺,了你——不,他可能會先殺了你再保釋你。”

“好啦好啦,別生氣嘛,不會有下次的。”芷薏先是做了十分空洞的承諾,接著對陸凝香耳提面命。“香姨,今天的事拜託你保守秘密。”

“為什麼?你敢做不敢當?”陸凝香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她。“跑去幹這種壞事,我一定得告訴你爸,要他好好管教你。”

沒錯,養不教父之過,“黑臉”當然還是交給君漠北那老頭去扮。

“嗄?不行啦!”

“給我一個好理由,為什麼我該替你保密?”她迫問著。

芷薏立刻提出一個強而有力的“好理由”。“香姨,你不希望我回家之後告訴老爸,我今天在你這裏看到一個既年輕又瀟灑的英俊小夥子,對著你不停的噴鼻血兼流口水吧。”

“芷薏!”陸凝香這下子可急了。“你明知道這不是真的。”

“我知道,可是老爸不知道呀。”她以嬉皮笑臉來回應。

她就怕這樣!陸凝香真的發愁呀。君漠北年輕時就是個醋缸子,到老也沒改變多少。他八百年前就一直想娶她過門,是她信守著承諾,不惜尋死尋活地堅決反對,他才沒有強求。

他們兩人不能結連理當然是有原因的,可是芷薏並不知情;這小妮子要是回去多嚼了舌根,引發那口醋缸子氾濫成災的話,只怕君漠北會用八人大轎來將她押回君家去。

“君芷薏,我警告你……”她氣急敗壞。

“你儘管警告你的。”芷薏歡歡喜喜地哼著小調,開始邁向大門口。“到時候就不知道老爸會聽誰的。我回家去了,拜拜!”

真是做賊的喊捉賊!

“等等,你給我回來!”陸凝香的粉臉漲成紅色。“你怎麼可以威脅我?我真的會去告訴你父親,芷薏


“東方風雲科技開發公司”位於臺北市的黃金地段,樓高二十二層的壯觀建築物聳立在敦化北路上,玻璃帷幕反射出夏日豔陽的輪廓。一至十二樓出租給別的企業團體,十二樓以上則是“東方風雲”所屬的辦公室,主管階層的辦公室更是被刻意安排在最高樓層。

二十一樓的大型會議室裏,一票經理級以上的高級主管正在和時間賽跑。

四點二十五分了。

這場會議的主持人懊惱地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專心。

“各位經理,既然今天討論不出個結果,我看我們暫時告一個段落,擇日再戰,如何?”赫連朔丟下戰帖,幾個爭辯得臉紅脖子粗的男人立刻大氣一喘,一個個癱軟在皮椅上。

赫連朔率先步出會議室,不甚愉悅地步入專用電梯。自己心神不寧的事實令他光火,尤其還是為了一個荒謬的理由——一隻潑辣小野貓的身影不時出現在他腦海裏,揮也揮不去。

君芷薏,這只被他踏了尾巴的貓!

儘管他們有過激烈衝突,但當他們坐在車子裏的那段時間,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刺激著他的嗅覺,那股清香不但嚴重干擾他的思緒,也鑽進了他的腦袋,在他的腦海裏刻下她的身影。

她一直表現得很冷淡,幾乎是帶著怒意的,可是她有些地方深深地吸引著他;不只是她清秀的臉蛋,而是在傲慢的背後,她眼中那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又來了!

他懊惱地步出電梯,邁向自己的辦公室,他又在想那個野丫頭了,不爭氣的腦袋瓜呀,能不能維持十分鐘不要想到她?

“林秘書,麻煩你告訴司機,我要下班了。”他經過秘書的桌邊,語調淡然地吩咐著。

林秘書快速地抬頭,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驚訝。“是的,馬上辦。”

真是絕了,她很少看見老闆在六點以前下班。

兩分鐘後,赫連朔再度像一陣強烈颱風似的刮出辦公室。望著老闆快速走進電梯的身影,林秘書偷偷瞥見他臉上竟然掛著抑鬱的表情。

上了車,他心情仍是不快。

“少爺,是不是直接回去?”前頭的馬叔問道。

他頷首。“回家。”

汽車開動,開始在車陣中穿梭。

五分鐘之後,他改變了心意。

“我改變主意了,載我到東湖去。”

“少爺?”馬叔對著後照鏡看了一眼。

他不確定的口氣不是因為自己有重聽,而是訝異于主子此刻耐人尋味的神情。

赫連朔沒有回答,逕自陷入迷思。

他告訴自己,此行只是去見陸凝香一面,看看他們一家人是否為了昨天的小意外而掀起腥風血雨。但是下一秒,他放棄了這個毫無說服力的藉口。

他不得不對自己承認,心裏真正掛念著的是誤入歧途的叛逆少女芷薏。

目的地已經近在眼前,他開始後悔。

他到底哪根筋不對勁,竟然會做出管別人閒事的舉動?

“少爺,前面的巷子窄,車子恐怕不好進出。”馬叔觀望了好一會兒。

“沒關係,我下車用走的。”他留下公事包,決定安步當車。“你在巷口等我就行了。”

既來之,則安之。好歹他也算是一名“苦主”,來看看偷了他皮夾的小賊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改邪歸正,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如此說服自己。

來到小坪數的公寓門前,他按了按門鈴,腦海中同時浮現一個有趣的畫面——芷薏看見來訪者是他,臉上鐵定會出現“結屎”的表情。

“來了。”門裏傳來一個女聲。

努力按捺住笑容,他靜靜等待對方開門。

“是你!”陸凝香早有預感還會再見到他,但怎麼也沒料到會如此神速。“赫連先生,快請進。”

他猶豫了一會兒,並沒有進門的打算。“芷薏不在嗎?”

“她到補習班去了。”

他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終於想到要好好用功了?”

“是呀。”她咋咋舌,沒有繼續說明真相。

他要是知道芷薏在補習班專門教高中數學,鐵定會跌破眼鏡。

“昨天的事,你們夫妻倆沒罰她吧?”他想知道她有沒有面臨嚴刑拷打。

“沒的事。”她趕緊搖頭。“我們只想好好開導她,沒想過要罰她。”

“那就好。”奇怪,這真的不幹他的事啊!

“呃……赫連先生,”陸凝香支吾了半天,不知該如何下逐客令。“你要進來坐一坐嗎?老實說,我必須去市場買菜,恐怕沒辦法招呼你。”

總之一句,就是來得不是時候!他擺明瞭是沖著芷薏來的,但是她不在,她當然不能引狼入室。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進去叨擾了。”赫連朔禮貌地頷首,紳士風度表露無遺。“我的車停在巷子口,如果方便的話,讓我陪你走一段路。”

“當然方便。”

陸凝香進屋提了菜籃出來,便和赫連朔一同步出公寓,朝著大馬路走去。

“你先生從事哪方面的工作?”他好奇地問她。

“我先生?”陸凝香愣了一秒,隨即反應過來。“他呀,總是自喻是個小小的企業家。”

“想必他工作得相當忙碌。”赫連朔想到了自己。他也經常沒日沒夜地工作,日夜晨昏的種種自然現象一點也無法影響他的生理時鐘。

雖然他也堅持工作和休閒要分得一清二楚,然而他的休閒根本少得可憐。

“芷薏的父親是個很好的管理者。”陸凝香忍不住回想起擔任他私人秘書的那段日子。“惟一的缺點就是老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家裏還是在公司,手上處理的是公事還是私事。”

他呵呵一笑。“我看見將來的我了。”

“哎呀!凝香,你也要去買菜啊?”他們背後突然傳來一個尖銳的女聲。

她回頭一望,臉都綠了。

慘!眼前這個超級胖的中年婦人,是他們“仁愛社區”自製廣播電臺台長的第一把交椅,人稱“超音速八卦王”的王媽,一定是她和赫連朔兩個人並肩走在一起邊說邊聊的模樣,引起了王媽的注意。

“我也正準備去買晚餐的材料呢,咱們一塊去吧。”她那不容忽視的體積,讓陸凝香根本無法說不。“咦!你有客人啊!”她盯住整整高她兩個頭的赫連朔。

噢,來了!陸凝香的眉心幾乎要揪出血絲。王媽要開始鼓動她那三寸不爛之舌了!接下來的對話如果在十句之內不能結束,她和芷薏之間的關係一定爆料!

“王媽,這位是我的朋友。”她開始計算。

“是男朋友嗎?”王媽劈頭便問。

開玩笑,“超音速八卦王”的封號可不是浪得虛名。

“不是。”她快速否認。

拜託拜託,別再問了,快點蠕動你肥胖的身軀離開吧。

“凝香啊,你也老大不小的,就別再挑了。”王媽果然不辱盛名,幾句話便將她雲英未嫁的底子揭得一乾二淨。“我看這位先生人不錯嘛,彼此看中意了,就趕快結婚吧。反正啊,婚姻還不就是這麼回事,不管再怎麼好的條件,都是需要兩個人一起努力的。趁早結婚生孩子,也不至於成為高齡產婦,尤其是第一胎,坐月子更是重要……”

她哇啦哇啦地咋呼著,沒發現根本沒人理她。

陸凝香好想立刻化成一陣煙,消失在空氣中。她偷偷覷了赫連朔一眼,看見他英俊帥氣的臉早就變成一張鐵灰色的不銹鋼板。

“王媽,我送我朋友到巷口坐車,待會再到市場裏找你。”她費盡吃奶的力氣,硬推了王媽一把。

矮胖的王媽收不住勢,幾乎是直接“滾”進市場裏。

“赫連先生……”

“原來我一直被人當猴兒耍!”赫連朔的語音冷淡得嚇人。

“不是的,你聽我說……”

“不必了。”他的表情更嚇人。“我沒興趣探聽別人的私生活。”

“等千等!”陸凝香大聲叫住他。

他只是停下腳步,並沒有回頭。

“我們的確對你隱瞞了部分事實,可是我要說的是雖然芷薏騙了你,但請你給她一個機會說明,真相。她是個好女孩,你要相信我。”

“她是怎樣的人與我無關。”他撂下這句話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當當當當當——

五點整,下課鐘聲響遍南陽街上某棟補習班大樓。

“同學們;醒醒吧,下課嘍!”芷薏站在講臺上,透過麥克風叫醒一票沉睡中的莘莘學子。“我們今天講到這裏,後天要模擬考,大家務必要來,否則你們會成為全臺灣首批被補習班死當的重考生。”

劈裏啪啦交代完一番話,她這才鳴金收兵。

教室裏的學生們紛紛起身離開,她則渾身虛脫無力,一屁股坐在講臺旁邊的木椅上,忍不住打了個大呵欠,閉目養神。

“哈囉,有人在家嗎?”一個聲音突然將她驚醒。

“是你。”芷薏一看見來者,秀氣的小臉立刻揪得跟包子一樣。“薑維斌,你這個殺千刀的傢伙!”

“等等,先別急著砍我。”

“你還有臉來見我。”她氣得哇哇大叫。“昨天見死不救,今天又不守信用沒來上課。這一筆新仇加上舊恨,你要怎麼還我?”

“我就是來負荊請罪的,當然有臉。”阿斌還不知死活地打哈哈。

“待會就沒了。”芷薏冷冷地道。“我會剝掉你的一層皮。”

“別氣別氣,君老師,昨天會被逮到是你自己的問題,我們根本沒想到你會跑去撿那個皮夾,所以才來不及罩你。”

“今天呢?我的課剛剛結束,你現在才來是打算聽什麼?”她還是不忘自己傳道授業加解惑的目的。

“太久沒來,忘了上課時間嘛。”他嬉皮笑臉的模樣讓人又氣又好笑。“我們走吧,老師。”

“去哪?”她拂起一邊的眉毛睨他。

“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還玩?”芷薏舉起點名簿,一板子打在他的腦門上。“你到底有沒有想過要好好念書啊?”

“哎喲!”阿斌撫著頭,雞貓子喊叫。他淚眼汪汪地揉著腦袋瓜子,可憐兮兮地允諾。“有啦有啦,明天我一定準時報到。”

“很好,你馬上給我回家讀書,把講義裏的習題全部做一遍。”

“不行。”他儼然一副江湖老大的模樣。“小狗子被人打傷,他的‘哈雷’也遭人縱火,我要去查明真相。”

“真的?”她盯著他的臉,直視他的眼。“小狗子受傷了?”

他點點頭。“傷得很重。”

這小子早巳洞悉她的弱點。

果不其然,她的正義感又氾濫了。

奇怪。雖然她的歲數稍賺年輕,班主任一直擔心她鏡壓不了這群拒絕聯考的小子,所以她在初接下這個班時,就相當注意建立自己的威嚴。學生也都蠻給她面子,不會找她麻煩。偏偏一碰上薑維斌,她就沒轍。

“我跟你一起去看小狗子。”她加上一句威脅。“你要是敢再耍我的話——”

“你會把我大卸八塊,丟到海裏泡鹽水,然後吊起來曬乾,再用鐵鏈鞭屍,對吧?”他自動替她接完。

她輕哼一聲。“算你識相。”


他居然被騙!

一個大女人,一個小女人,竟然聯手欺騙他,最遜的是,他居然上當了。

真是奇恥大辱!

赫連朔的心情簡直惡劣到極點!

下次再讓他逮到她在街上遊蕩,他非剝光她……不對,他非剝她一層皮不可!

等等,他透過車窗望向街角,那個熟悉的身影是……

君芷薏!他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用火辣的目光將她射穿!

“馬叔,停車。”他從牙縫間進出話來。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硬闖。

君芷薏,你完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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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2-11 00:07: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小狗子,你以後別騎這種重型機車了。”

芷薏跟著阿斌來到他們平常聚集的地方,確定這幾個輟學生在外面沒惹上什麼麻煩之後,她忍不住正經了起來,對他們下最後通牒。

“不行啦,老師,這是我馬子耶!”小狗子抱著愛車,大聲抗議。

“那你以後晚上不要回家,直接睡在機車上好了!”阿發的反應奇快,馬上虧了他一句。

“對呀,睡你馬子。哈哈哈哈……”一群人笑成一團。

“你們就不能多花一點心思在念書這方面嗎?”她並沒有被唬弄過去,語氣十分認真。

“這樣我們就沒時間去玩了啊。”大目仔說。

芷薏和阿斌兩人同時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正想再義正辭嚴地說些什麼,不料阿斌卻搶先開口。

“君老師,你放心,我們真的會開始努力念書啦!”為了避免分歧擴大,他試著趕快結束這個話題。只不過,他看著芷薏的表情,實在過分熱情了些。

“等你們開始,別人都考完了。”她顧著叨念,卻沒有察覺。

沒想到就在他們聊得正開心的時候,程咬金殺了出來!

赫連朔跳下車之後,三步並兩步地來到這一群小傢伙聚集的巷口。看到芷薏和那些小男生有說有笑,一把無名火隨即淹沒了他腦海中理智的聲浪。

一個箭步上前;他毫不客氣地一把扣住她的纖纖手臂。

“哎喲!”她嚇了一大跳,痛得叫了起來。

“君芷薏,又讓我逮到你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不妙——快走!”

阿斌、小狗子、阿發、小豬、大目仔,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到,立刻在下一秒鐘作出“鳥獸散”的反應。

無所謂,赫連朔瞄也不瞄一眼。他對其他小鬼沒有興趣,他“只要”君芷薏。

“嗄?”她看清楚來者。“又是你!”

“沒錯,又是我,你又想闖什麼禍?”

她一聽,火大了。“闖禍?我可不像閣下您那麼好管閒事。”

“我好管閒事?”他也火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什麼酒也不想吃!”她手無寸鐵,只好靠一張嘴巴叫。

他鐵青著臉,有些騎虎難下。

“過來。”決心不這麼輕易放過她,他硬是拖著她回到自己的座車旁。

“幹嗎啦?”

“上車!”

她瞪大了眼。“不要!”

赫連朔二話不說,直接拎起她,把她往車裏送。

“啊!”她整個人是被丟進車裏的。“救命呀……”

她的聲音被車門阻隔,一陣呼嘯之後,加長型的大禮車就這麼消失在塵土之中。


“來人哪!救命啊!”

“閉嘴!”

“殺人啦!放火啊!”

“給你三秒鐘把嘴巴閉上。”他有些不耐。

“強姦呀!非禮啊!”

連這種話也吼出來了。

“我最討厭讓別人失望了。”他面不改色地凝視她。“想不想試試用我的嘴封住你的滋味?”

她立刻閉嘴,把兩片朱唇癟得死緊。

此刻,他們正坐在赫連朔位於新店的花園大宅子裏。兩個人虎視眈眈地瞪視著對方,仿佛準備隨時開打。

他意識到她漸漲的不安,突然顯得興趣盎然。

他朝她靠近一點,她畏縮地向後退一步。

她不是個膽小的女人,他卻令她越來越緊張,心也開始瘋狂地跳著。他熾熱的眼眸和慵懶的微笑都在強調他話語中的認真性,芷薏的臉部溫度立刻驟升十度,粉頰開始發燙。

“陸凝香說你去補習班,怎麼又讓我逮到你跟那幫不良少年混在一起?”他質問她,而且理直氣壯地好像是她的監護人。

咦?芷薏首先眨眨眼睛,感到一絲疑惑;當日他口中的“君夫人”,怎麼這會兒變成“陸凝香”了?

糟糕?莫非她們母女倆“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關係”爆了?

他不耐煩了。“回答我的問題!”

“尹噗速笑偶屁水?”她的唇形竟能維持不變。

“叫你閉嘴是要你別雞貓子亂喊,不是要你當啞巴。”他沒好氣地低吼。

她呼出一口大氣,腦筋急速地轉著彎,猜想著他到底知道多少。“我剛下課,在路上遇到他們,所以停下來聊了幾句。”

“這種謊話未免太污辱我的智商了吧?”他不爽的神情暗示著他極有可能動用私刑,處罰說謊話的壞小孩。

“呃……”她真的開始擔心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不自覺地,她更往沙發上縮了縮。

“你可以不必向我解釋你和陸凝香的關係,我待會會主動告知她,你將在我這兒留一段時間,直到你說真話為止。”

“什麼?”她一聽,火冒三丈,怒氣衝天。“是誰允許你這麼做的?你這是綁架!”

“如果我把你帶到警察局去做筆錄,不知道算不算是綁架?”

“卑鄙。”她碎道。

“隨你怎麼罵,只要你高興。”

她才不讓他稱心如意。“讓我回家!”

“除非你能說服我,為什麼你要跟那些輟學的不良少年混在一起?”

“他們不是不良少年!”火山爆發了!芷薏最討厭聽到有人不分青紅皂白就說他們是不良少年。“他們的確都是輟學生,有些是因為家庭因素無法念書,有些則是他們天生就不愛念書,但他們都是好孩子。”

‘好孩子?”他冷哼一聲。“好孩子不會教唆別人去當扒手。”

她氣得臉紅脖子粗。“你懂什麼?”

“我不必懂。”

“我討厭你。”

“我公司的競爭對手全都討厭我。”他跟她槓上了。

“我要殺了你。”

“要殺我必須預約掛號,順便告訴你,隊伍已經排到下一個世紀。”他老兄硬是八風吹不動。

“我恨你。”她別無選擇了。“此恨綿綿無絕期。”

他忽然眉開眼笑,像是中了頭彩。“不錯嘛,背過‘長恨歌’?”

她瞪他一眼。“這一句就夠用了。”

面對這種匪類,她用不著說明自己可以把長恨歌倒著默寫!

“你有權利生氣,但是等你氣消,決定把原因告訴我的時候,你可以到二樓的書房來找我。”他氣定神閑地起身,朝著樓梯走去。

“去死吧!”

一個抱枕飛過大廳,卻被他一招“四兩撥千金”給擋了下來。

“你在打我嗎?”他丟給她一個曖昧的眼神。“你可以再靠近一點。”

另一枚“地對空飛彈”再度越過大廳,不偏不倚擊中他的門面卻仍然不痛不癢。

他哈哈一笑,轉身上樓去也。

真是氣煞人!

芷薏鼓起腮幫子,恨得牙癢癢。”

他憑什麼扮演上帝?他要是真的認定她是個不良少女,把她送進警察局就是,大不了挨她老爸一頓好打。可是他卻將她私自囚禁在他的大宅院,他怎麼可以自以為有權力懲罰她,甚至有義務感化她?

太過分,這男人真的太過分了!

除了長得帥,這傢伙肯定沒心沒肝沒血沒“目屎”!

突然之間,她靈光一閃,嘴角慢慢揚起一絲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

想知道她成為扒手的心路歷程?姑娘我就給你一個你想要的答案。

對,沒錯,此仇不報非君子,她不好好戲弄他一番,豈不枉費了她身為“君”家人。

赫連朔!這個梁子,咱們倆是結定了!


屋外的門鈴聲大作時,陸凝香正在後院裏整理她的蘭花,她小心翼翼地停下植蘭的動作,一面以圍裙拭手,一面快步走到前廳。

叮咚叮咚叮咚!門外的人似乎十分沒耐性。

“來了來了!”陸凝香一邊喊著,一邊急忙打開花雕水門,發現隔著鐵門站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最近怎麼跟年輕小夥子特別有緣?

“你找誰?”她打開門就問。

鐵門外的不是別人,正是慌了手腳的阿斌。

看見芷薏被一個既陌生又眼熟的大男人強拉進黑色轎車,他不敢輕舉妄動,只有沖回補習班要來她的住址,在第一時間內趕來報信。

“你是君老師的母親嗎?”阿斌仍然氣喘不止。

雖然驚惶失措,但當他望向陸凝香時,臉上不禁帶著狐疑的表情,似乎不太相信眼前這位風姿綽約的女性會是芷薏的媽。

又被誤會了!

陸凝香輕歎一聲,懶得解釋。“沒錯,我是。你是芷惹的學生嗎?她還沒有回家呢。”

“不是的,”阿斌快速地搖搖頭。“君老師剛剛和我們在一起,可是卻突然被一個男人架上一輛車子了!”

“你……說什麼?”

“君老師被綁架了!”


赫連家的傭人張媽來到二樓,敲了兩下書房門便逕自入內。

“少爺,晚餐是不是要擺兩副碗筷?”她請示主人。

“晚餐?”

赫連朔抬頭望向牆上的古董掛鐘,這才發現時間已經將近七點。

“樓下的客人在幹什麼?”他好奇地詢問。

張媽露出微笑。“她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直吵著要吃東西。”

“她有沒有吵著要見我?”他脫口而出。

有,她吵著要吃他的肉!

“沒有。”張媽的笑容萎時一陣尷尬。“她只說,再不拿東西給她吃,她會把那組紅檜酒櫃砍了當柴燒。”

張媽含蓄地沒把話說完,芷薏準備?巴比Q”的物件正是她的主子赫連朔。

這小妮子還不打算老實招供?赫連朔感到又氣又好笑。

先是毛毛躁躁撞倒他,又乘機扒走他的皮夾,明明被他活逮卻還不認賬,害他追著她,在錯綜複雜又曲折的小巷子裏表演跑百米競賽。接著她又謊話連篇,他好心地準備送她回家,她卻帶他到陸凝香那兒,兩人一起串供來欺騙他。

君芷薏這小妮子三番兩次將他耍得團團轉,如今落在他手上,難道他要求一個合理的解釋也過分?

既然她如此嘴硬不肯鬆口,就別怪他虐待囚犯,不給她飯吃。

“少爺嚴張媽見他出了神,開口喚道。

“放一副碗筷就行了。”他下達指令。

“但……”張媽欲言又止。

她擔心有人會在庭院裏生火野炊,當場舉辦營火晚會。

“放心吧,張媽,我不會讓我的客人餓肚子的。”他向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張媽保證這一點,卻不多作解釋。

張媽點點頭,退了下去。

她嘴上沒說什麼,心裏卻暗自希望他別玩得太過火,因為在她跟中,、赫連朔的生命裏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

赫連朔十分熱衷於探險,他腦海中準備要實現的理想總是帶著幾分危險性,也使得他在實現理想的過程中,經常遭遇具有挑戰性的關卡。

他的自信心非常堅牢,做人處事永遠有著自己的一套邏輯和信念,喜歡光明正大,崇尚開誠公,講究事物的真正本質。這是他的天性,也是他的風格!

張媽從以前便經常忍不住想要讚美他,然而他的自信在其他人面前總是顯得自大,是讓張媽經常替他擔憂的一點。

不過,赫連朔的母親往往會和顏悅色,面帶微笑地告訴她:“他會收斂的,我們應該耐心等待,等待命運將他狠狠絆倒的那一刻到來。”

當時的張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現在,她則完全明白。

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感覺赫連夫人所說的“那一刻”就要來臨了。

張媽收拾起紊亂的思緒,準備看好戲。

赫連朔隨後也結束了手邊的公事,離開書房步下環狀樓梯,來到一樓大廳。有那麼一瞬間,他懷疑自己在扮演什麼角色。

說真的,君芷薏不學好與他何干?

這道問題的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但是,每當他想起第一眼見到她時的感覺,他就告訴自己,他無法忍受擁有青春活力的她,被現實環境逼得不擇手段。

話又說回來,即使她真有萬般的辛酸和委屈,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助她。因為他明白一個道理;與其給她一條魚,不如給她一根釣竿、教她釣魚;同理可證,如果金錢當真能夠解決她的問題,他樂意慷慨解囊,但如果是她本身不自愛,那麼一切都是枉然。

他沒有將她一屁股拽進警察局,雖然稱得上是法外施恩,然而這並不表示他有權利對她動私刑。

對吧?

如果是這樣,那他為何會對君芷薏這個發育不良的小鬼感到如此生氣?

一定是今天的爽氣太熱,讓他昏了頭,否則他怎麼會做出綁架少女這種知法犯法的舉動?赫連朔搖搖頭,確定自己一定是太累了,才會放著堆積如山的公事不理,跑去君家惹來一身腥。

現在的問題只剩下一個,那就是這場鬧劇該如何收場?

“喂!你們都是聾子啊?我的肚子餓扁了啦。”芷薏背對著他端坐在沙發上,氣呼呼地對著眼前的張媽控訴。“臭赫連是鐵石心腸,難道連你們都不用吃飯嗎?還是他自己一個人在樓上享受大餐,讓你們這些僕人自生自滅?”

“沒這回事,是我們一向開飯得晚。”張媽連忙安撫犯人不,客人。

聽說,有一種人,當他們的肚子越餓,脾氣就越暴躁……

她可不希望赫連家發生類似“監獄風雲”這等暴動。張媽當下決定,立刻離開暴風範圍內,以免遭到波及。

赫連朔望著芷薏僵直的背,忽然感到好笑。他氣定神閑地踱到她面前,好整以暇地凝視她的臉。

“看什麼?牢頭!”她瞪他一眼,按捺自己撲上去咬他的念頭。“我肚子餓了,即使是蹲苦牢也該有飯吃吧?”

“當然有飯,只是我很難決定要不要給你吃。”

“憑什麼?”她惡狠狠地望著他。

他慢條斯理地回答:“我在樓上就可以聽見你驚天地泣鬼神的吼叫,顯然你的精力仍然十分旺盛,我懷疑你是不是真的肚子餓。”

“告訴你肚子餓就是肚子餓,還懷疑呀?”她沒好氣地叫囂。

他聳聳肩。“無可否認的,你是個前科累累的慣犯。”

“毋庸置疑的,你是個有嚴重偏執狂的衣冠禽獸。”她立刻還以顏色。

漂亮!她絕不輕言認輸的個性實在令他忍不住激賞。

剛才還想要儘快結束這場鬧劇好送她回家的念頭,立刻被他拋到九霄雲外。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讓他想要測測她的底線。

“君芷薏,你決定說實話了沒?”他單刀直入地切入主題。

“赫連朔,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她回敬他。

“也不儘然,”他微微笑著,想看她被逼上絕境時的反應。“要看我待的是不是客。”

“你!”

咕嚕……

她正要大發雷霆,準備將他臭駡一頓時,她的肚子竟然非常不爭氣地選在這個時候發出一聲巨響。

“哈!”他笑得更開心了。“顯然你的肚皮比你的嘴皮還誠實。”

“你腦袋裏的渣滓連口袋都裝不滿。”她紅了臉,依然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譏。

他扯扯嘴角,無心反駁。“好啦!別鬥了,你肚子餓了吧?”

“要你管!”

“我很難不管,因為張媽只為我準備了一副碗筷;在這個家裏我最大,沒有我的允許,不會有人拿東西給你吃的。”

“你不但是衣冠禽獸,還是個虐待狂。”她沒好氣道。

他知道自己的表現越像個暴君,她便會越顯得叛逆。暗自歎了口氣,赫連朔決定再給她一個機會。“告訴我你為什麼會淪落到當個扒手,我便招待你吃一頓豐盛晚餐。”他柔聲許下一份承諾。

這算什麼?關心?分享?還是賂賄?收買?

她就知道!這個該死的臭赫連根本就不安好心眼。

“不勞你招待,只要你放我走,我可以自己解決。”

“我可不是在邀請你。”他微慍道。

“很好,你也不必求我。”

赫連朔的臉色一變,他沒料到這丫頭如此頑固。

“很可惜你不打算和我共用這一餐。”他從齒縫間進出一句話,隨即毅然決然地轉身,步入和大廳只有一牆之隔的飯廳。

“張媽,我們開飯。”

“是不是讓君小姐一起……”

“不必理她!”赫連朔大吼一聲,張媽便不敢搭腔了。

客隊先馳得點,地主隊落荒而逃,君芷薏——得分!

望著他氣衝衝離去的背影,芷薏忍不住內心的竊喜,簡直就要爆出笑聲。

這個臭赫連果然捺不住性子,三言兩語便被她惹毛了。現在先讓他氣到吐血得內傷,待會兒再可憐兮兮地向他懺悔,如此一來,她表演撒嬌認錯的戲碼之後所說的任何話,他一定深信不疑。

哇哈哈哈哈——復仇勝利的滋味,好爽!

一餐不吃死不了的,況且就算餓上幾頓不吃,對她來說都不是難事。大學時期她參加過“饑餓三十”,有著三天三夜未進食的輝煌紀錄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從剛才就一直聞到由廚房傳來的香味,那陣陣飄來的味道,分明就是“紅燒蹄筋”、“蔥爆牛肉”、“清蒸石斑”和?“三杯雞”;大廳早巳香氣四溢,別說她這個“好鼻師”能以嗅聞分辨各種菜色,就算鼻塞到不能呼吸的人都會聞香下馬、垂涎三尺。

光憑這香味就可以斷定,他們家張媽的手藝一定很好——

嘰裏咕嚕……

她的五臟廟再度發出求救信號。

完了,肚子真的好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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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陸凝香住所裏傳出一陣怒吼,足以把整棟公寓的屋頂掀子。

“你說什麼?再說—次!”

“我說,芷薏她……”

“我聽到了!”君漠北中氣十足的大吼,吞掉陸凝香準備重複一遍的話。

他不是不瞭解“綁架”這個動詞的意義,只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芷薏被不明歹徒綁走,這對他來說比全球股市同時崩盤,一天之內損失上億元還要來得嚴重。

他在半個小時前接到通知,便立刻放下所有工作,氣象敗壞地趕到陸凝香的公寓來。當著他的面,她再一次宣告芷薏被綁架的消息時,他還是錯愕得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芷薏雖然仍像個小女孩般頑皮好玩,但她行事一向很低調,不會打著“君氏企業集團”的招牌招搖,更鮮少人知道她就是億萬富商君漠北的女兒,怎麼有可能遭到歹徒覬覦?

難道……歹徒是有備而來?一想到這兒,君漠北的腦中立刻閃過最近幾則新聞畫面——惡徒綁架富商孑女,勒索巨額款項,不論家屬報不報警、付不付款,人質的最後結局都是慘遭撕票,甚至毀屍滅跡!

老天!

他本來就不願意寶貝女兒到補習班那種龍蛇雜處、蛇鼠一窩的地方教書,是芷薏一直堅持已見,固執地要求享有獨立自主的生活空間,他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不派保鏢暗中保護她——君家雇用的那一組專屬保鏢個個身手極佳,偏偏長相都老成到怎麼看也不像重考生,即使硬要說成是重考了四五次,也實在令人看不下去。所以就這麼一直讓她過著逍遙自由的生活。

壞就壞在她的逍遙自由!

就像此刻,一旦她真的被綁架;君家的私人保鏢和“反綁票小組?在沒有掌控她行蹤的俏形下,壓根紮派不上用場,一票高薪聘來的“終極保鏢:竟然完全無用武之地。

“你怎麼會這麼不小心?”他一時懊惱,竟將事情遷怒到陸凝替身上。“芷薏是我們君家的寶貝女兒,她要是出了什麼事情,叫我怎麼向她媽媽交代?”

冤枉啊!

“我……我怎麼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陸凝香好生委屈。

“就算你不知道,也該預防啊。”

“這種事情叫我怎麼預防?”

“這還要我教你嗎?你明知道她喜歡往你這兒跑,你就應該要小心門戶,注意她的行蹤。”他氣得七竅生煙,喪失理智,不中聽的話不經大腦便脫口而出。“該死!我還以為可以放心把她交給你……”

陸凝香眨著已經泛紅的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君漠北!你這是在怪我沒看好你的女兒嘍?”她跳了起來。

女兒不是她生的,人更不是她綁的,她招誰惹誰來著?

聽見她高八度的聲音,這廂才突然驚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君漠北急忙想解釋。

“不是這意思是什麼?我知道,反正你的眼裏永遠只有寶貝女兒……”她的淚水毫無預警地奪眶而出。

“不是的。”他的寶貝女兒被人綁架著實令他焦急,但是陸凝香的眼淚更令他抓狂!

“君漠北,你這個死沒良心的。”

“你聽我解釋……”

“不必解釋,你擔心你的寶貝女兒要緊,不要管我!”她哭得更凶。

“凝香……”

“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著急嗎?是,芷薏這幾天都往我這跑;對,她在我的住家附近被綁走;沒錯,她是你們君家的寶貝女兒,我有那個膽子敢推卸責任嗎?她和我情同母女,我會不擔心嗎?”

“對不起,我是無心的,我一時急過了頭才會口無遮攔……”

“口無遮攔?才怪!你根本就是口吐真言。”她是真的氣惱了。

這些年來跟著這個男人,沒名沒分也就算了,現在發生這種事,他竟然敢一古腦兒的把責任推到她身上。

君漠北一把握住她的纖纖玉手。“我急瘋了,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今天如果不見了的人是你,我鐵定會比現在更手足無措好幾倍。現下只有你一個人陪在我身邊,也只有你瞭解芷薏對我的重要性,所以……請你現在多擔待,多體諒我一點。”

他的一番話很有效,陸凝香立刻體會了他的無助,便強忍下怒氣,止住泣聲。“我……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謝謝。”他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腕,知道自己虧欠她的只會越來越多。“芷薏的學生還有說些什麼嗎?”

“沒有。”她只記得那個叫薑維斌的學生,在她打電話通知君漠北的時候,什麼話也沒說的轉身就跑走,似乎是想自己去找尋芷薏。忽然,她像是想起什麼。“對了,漠北,芷薏最近認識了一個姓‘赫連’的男人。”

“什麼?赫連?”君漠北的聲音再度提高八個音階。

“是啊。”陸凝香把前兩天發生的事情,避重就輕地說了一遍。

聽完她的敍述,他這才真正臉色大變,如臨大敵。

他的寶貝女兒怎麼會去認識姓“赫連”的人?

陸凝香看著他的表情,隨即明白他是想起了過去的陳年往事。“哎呀!,臺灣這麼小,即使有同名同姓的人也不足為奇啊。”她不以為意地安慰他。

“你以為是‘張三’和‘李四’啊?你說得好,臺灣這麼小,同樣姓‘赫連’的人能有多少?這麼詭異的姓氏,只有他們那一家人姓得出來。”

“但……就算有什麼不愉快,那也應該是上一輩的事情,與他們年輕人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能這麼想,人家能不能這麼想?”君漠北這會兒是存心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更何況,當初那件事你不是不知道,‘那一個’赫連一口咬定是我對不起他,也許‘這一個’赫連就是他振來報仇的。”

綁票!勒索!威脅!毀屍滅跡!天哪——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很快地在他的腦海中又Review了一遍。

“先別急,我們現在也不能確定是那個姓赫連的人帶走芷薏,瞧你一副準備派人去圍剿他們家似的。”

“說得好!我現在就要去!”他一拍桌子,起身就要離開。

說時遲那時快,電話鈴聲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會不會是綁匪?

君漠北火速沖到電話旁,卻被陸凝香捷足先登。“喂?”

“陸小姐。”赫連朔的聲音出現在電話那一端,頓時令她覺得安心不少。

“太好了,赫連先生,我正好有事要找你幫忙;芷薏被個陌生人帶走了,我正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故意放話,試探他有什麼反應。

“我知道。”他慢條斯理地吐出三個宇。“是我把她帶走的。”

“你!”她既安心又吃驚。

真的是他,這一個姓“赫連”的,難不成真是為了以前的恩怨而來報復?

她看人一向很准,他應該不會是那樣的小人。

“讓我跟他說!”著急的君漠北在一旁想搶電話,卻硬被陸凝香擋住。

“你相信我的話,對不對?”她問。

赫連朔反倒驚訝了。“你不擔心我會有什麼目的?”

“說不擔心是騙人的,但是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你不會是逞兇作惡的小人,雖然我不知道你帶走芷薏的用意何在,但我想你一定相信我的話,你知道她不是個步入歧途的壞女孩。”

她篤定他不是“綁匪”這一點,是她惟一能放心的理由。然而再怎麼說,芷薏都是君家的一塊寶,她不能害她身陷危機,所以不敢冒險激怒他。

“這是兩碼子事。”他悠然自若的口吻,令人很難察覺他波動不定的情緒。“我帶走她只是不希望看到她和那群不良少年混在一起。”

“她還沒有告訴你實話?”陸凝香遲疑了。

芷薏顯然還是沒告訴他,她是那群不良少年的補習班老師,也沒有告訴他自己是為了導正那幫小混混而不擇手段。

她沒有說明自己的身份和用意,通常只代表一種可能——她被惹毛了。

“給她機會,你會明白我說的話都是真的。”

“我給她機會了。”赫連朔苦笑一聲。“沒有用,她正在絕食抗議。”

“絕食抗議?”陸凝香的聲音這時候聽來反而是輕快且帶著笑意。“那你完了嘛,通常她絕食抗議後的結果只有一種,就是——她吃定你了。”

“是嗎?”他哼了一聲,體內熱愛挑戰的因數被激起。“你等著瞧,;看看到底是誰吃定誰。”

陸凝香將芷薏曾參加過絕食抗議的情形向他說明。


結束通話,赫連朔的心情頓時豁然開胡。

自從他開始工作以來,便全心全意將生活重心放在他的事業上。在工作時一向不苟富笑的他,過慣了嚴謹的生活,壓力也與日俱增。然而這兩天認識了君芷薏,倒是讓他發現自己的生活缺少輕鬆自在的一面。

也許,只是也許,他會有辦法治得了這個小妮子。

他循著電視的聲音,在大廳左側的起居室裏找到她,瞧見她正對著電視上的“麥當勞”廣告流口水,他的嘴角便忍不住彎了起來。

他強迫自己忍住笑意,並且試著讓語調聽來有些苦惱。

“我拜託你吃飯好嗎?”他低吼。

苦肉計成功!

客隊堅持到底,地主隊跪地求饒,君芷薏——再添一分!

她憋住笑容,板起臉孔,像個孩子似的翹起朱唇撒野。“不吃不吃,說什麼也不吃。”

“我不逼你了,快去吃飯吧。”

“不要!”她堅決得很。

他直視她的眼,爾後垂頭喪氣地輕歎一聲。“好吧,我認輸了,既然你不肯吃飯,我也不能把你強留在這裏,我看,我送你回家好了。”

“嗄?”她沒聽錯吧?送她回家?

就這樣?玩完啦?

“再這麼僵持下去也沒用,就算你的肚皮承受得了饑餓,我的心臟也負荷不了替你提心吊膽的刺激。”

“你會有這麼好的心腸?”

“的確沒有。”赫連朔把她的諷刺當耳邊風。“要不是陸小姐好心告訴我你參加過什麼‘活動’的話,我可能會因為讓你餓一頓而自責三天三夜。”

真相大白,原來是自己人洩了她的底。

好討厭的香姨,唐然幫著外人。她無話可說,只好譏笑他。“居然跑去敵營刺探軍情,算什麼英雄好漢?”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愉悅地道。“總之我承認,不論我狠不狠得下心,都贏不了你。”

“哼,好說。”她這算是接受他的奉承。

“走吧,我親自開車送你回東湖。”他不由分說地牽起她的手往門外去。

“真的讓我離開?”她被他拖著走,心裏還是不敢相信,生怕有詐。

他的腦袋點了兩下。“我本來就沒有權利拘禁你。”

“不再逼供?”

他又點頭。“不逼供。”

“不把我送進派出所?”

他的頭再點了一下。“我相信你是被別人教唆才扒了我的皮夾,既然你不是主謀者,這件事也就既往不究,我不會再藉故威脅你了。”

真的結束了?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她眨了眨美眸杏眼,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沒關係,“A計畫”失敗了還有“B計畫”,雖然他識破了她的苦肉計,但是香姨一定還沒有拆穿那個更大的謊言,他決計猜不到她的真正身份——也就是說,橫豎她都要利用這一點給他難看,讓他知道“人不可貌相”。

“好,臨走之前,能不能再拜託你一件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像極了討人愛憐的小狗狗。

他回頭凝視她。“做什麼?”

“張媽做的菜能不能讓我打包帶走?”

一咧嘴,他笑了;笑得她心頭一顫,差點跌進他深邃的眼眸裏,不可自拔。


“我回來了。”芷薏笑眯眯地進家門,整個人的情緒還停留在赫連朔開車送她回家這一路上的談笑氣氛中,似乎沒注意到客廳裏杵著錯愕到當場傻住的兩個人。

“芷薏!”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喊出來,只不過君漠北的嗓門顯然要比陸凝香大了不知多少倍。

“搞什麼……你沒事?為什麼你學生說你被綁架那個‘姓赫連的’把你帶走想幹嗎?”

劈裏啪啦的一串連珠炮,把芷薏拉回現實生活中。

“嗯?”她一挑眉,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嗨!爸,你也來啦?”

她當然瞭解自己那個惟恐天下不亂的老爸,絕對會把今晚的事情想成社會版的頭條新聞。他們君家雖然不是達官顯貴,好歹也是臺灣百大企業裏排行前十名的“好野人”之流,她這位君家大小姐還是那種從小就被保全人員接送上下學的小朋友呢。

不過,她倒是壓根沒想到這件事情會傳到她老爸耳裏,要怪就怪那個赫連朔,呃……糟糕!好像是她理虧在先耶。

這會兒她該如何在他老爸面前“淡化”這件事呢?

“啊,對了,你們吃飽了吧?要不要再來點宵夜?我朋友的管家煮得一手好菜,全被我給包回來了。”她晃了晃手中的戰利品,肚子餓慌了不說,嘴裏也已經隱隱泛出唾液來,只差一副碗筷就可以大快朵頤了。

瞧她樂的!君漠北的脾氣這時候炸了開來。“那個‘姓赫連的’剛才綁架你耶!你倒好,帶回來人家的剩飯剩菜,還說人家是朋友?!”’

“哎喲!一場誤會,一場誤會啦……”

他快步走向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我問你,這個‘姓赫連的’是幹什麼的?”

“他是一家科技公司的老闆。”

“‘姓赫連的’住哪?”君漠北可是永遠也忘不了赫連家的那棟豪門大宅。

“新店。”手裏的宵夜快涼了,她得趕快結束答詢。

“我說老爸呀,他叫赫連朔,你要叫他‘人渣’或是

‘敗類’我都不反對,幹嗎開口閉口‘姓赫連的’,累不累啊?”

“誰叫他要姓‘赫連’?”他還是有氣。

“你跟‘姓赫連的’看仇啊?”

君漠北支吾了一會兒,不願意說明原由。“我跟‘姓赫連的’有過生意上的往來,他們都是奸商,所以我討厭。”他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

“奸商?這一點倒是不像。”芷薏竟未發覺自己在替他說話。

看到芷薏平安無事的進家門,他這時也冷靜下來。“芷薏,我希望你不要再跟這個男人來往了。不是我反對你交朋友,而是你這個新朋友今天竟然做出這種事情,實在讓我很不放心,我是在要求你保護自己,這並不過分。”

“哈哈哈哈……”噗哧一聲,芷惹狂笑了起來。

君漠北被女兒弄得一頭霧水。“怎麼?我說錯了嗎?”

這年頭為人父母者,真的是越來越沒尊嚴了。

“老爸,你想到哪里去了。”她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赫連朔不是壞人啦,但是要我認真把他當成‘朋友’,那他還得再等八百年!”

君漠北一時之間,真的難以理解女兒在講什麼。

“啊!對了對了……”芷薏想起了她的“B計畫”。“老爸,你不是一直要我掛名當補習班的負責人?”

“對呀。”補習班是他出錢開設的,他搞不懂女兒為什麼不肯掛名,以負責人名義好好地去管理。“你這會兒又改變心意啦?”

“嗯。”她湊近老爸的耳朵,嘀嘀咕咕了好一會兒。

“君大小姐!”君漠北驚呼一聲。“這麼無聊的事你做得出來?”

她睨了老爸一眼。“這是最有效又不傷大雅的方法,你嫌無聊?那你是眼睜睜看著女兒被人欺負,不打算幫我嘍?”

“幫幫幫!當然幫!”君漠北轉念一想,反正也不是什麼壞事,而且這會兒是芷薏自己心甘情願要接下補習班負責人的位子,他當下樂得闔不攏嘴。“你這樣一定可以讓他驚訝的下巴掉在地上也不自知。”

算他倒楣才會姓赫連,怪不得別人;下輩子投胎,換個普通一點的姓氏吧。君漠北擺明瞭是沖著對方“姓赫連”而遷怒。

嘖嘖——有人要倒大黴嘍!芷薏這廂更是樂開懷。

不得了,這一對父女竟然合謀要整治赫連朔!一直坐在旁邊默不作聲的陸凝香咋了咋舌。

旁觀者清,芷薏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她一點也不覺得赫連朔哪里錯了,畢竟他會氣到把她綁回家,也是因為她一開始沒有把話說清楚的原故。芷薏居然惡人先告狀,把所有過錯歸咎到他身上。

難道她忘了,一開始是她先扒了他的皮夾,才掀起這場軒然大波的嗎?

看著他們父女倆笑得好不開心,陸凝香悶不吭聲,決定不表達意見。還是“坐高高看火燒”就好——千萬要少管閒事,以策安全。


由赫連朔的公司主辦,其他中小型廠商參與並協辦的“多媒體育樂展”,在世貿中心一樓的展覽館如期舉行,預定將連續展出一周的各項軟硬體發表會,早在三個月前便吸引許多玩家的矚目。

其中,赫連朔的“東方風雲”所研發生產的軟硬體在全國性的比賽中連連得獎,他們代理經銷的各項產品也一直深獲好評,加上最近和“微軟公司”簽約,使得他們聲名大噪,如虎添翼。

今天的開幕儀式,正如預期般的人潮洶湧。許多廠商及電腦界的重量級人物都相偕出席,各大媒體的記者也紛紛守在人場大門的走道上,等著採訪各界名人,所以整個會場更顯得熱鬧非凡,稱得上是盛況空前。

赫連朔雖然到場坐鎮,不過他很放心地把會場的流程運作交給手下大將去全權掌控,把時間留給自己,光明正大地去其他廠商的地盤觀摩。

“老闆,這裏有一家補習班業者想跟我們簽約。”行銷部的陳經理攔下他。

“你們去處理就行了。”赫連朔一心只想去別的攤位遛達。

“可是……”

“貴公司提供的整合方案真是不錯。”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咦?這聲音,分明是……

赫連朔一回頭,芷薏笑嘻嘻的小臉蛋果真就在他眼前。

“嗨!”她今天穿著簡單大方的,一件式套裝,看起來幾乎成熟了十歲。

“小鬼頭,你怎麼會在這裏?”想到她雖然似乎還欠他一舍合理的解釋,不過氣消了就是消了,他一點,也不想再追究。“該不會是想來這里拉白布條抗議,破壞我公司的名譽吧?”

“什麼話!我是特地來參觀貴公司展覽的內容,我們補習班的硬體設備正好要做升級,所以我在想啊,如果你們提供的系統整合服務適合我們補習班的話,我就做個順水人情,跟你們公司簽約了。”

“你……你剛才說什麼?”這一番話從她嘴裏吐出來,他真是一點也不習慣。

她不理會他的諷刺,繼續說:“剛才你們會場的工作人員向我解釋過了,我覺得服務不錯,價錢也很合理,所以就來找你簽約嘍。”

“簽什麼約?你要簽賣身契給我啊?”他還是沒會意過來。

這傢伙的腦筋真是“直接”得令人討厭!

“嗯……老闆,”在一旁的陳經理看不下去了。“她就是我說的補習班業者。”

芷薏拿出一張名片,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是‘金榜補習班’的負責人。我剛才把我們的需求規格書交給陳經理了,你們隨時都可以開始動作。”

赫連朔接下名片,再看看她今天的裝扮。“你不是學生?”

她搖搖頭。

“你是負責人?”

她點點頭,“補習班是我老爸出錢乃辦的,事實上,我只想做好我‘數學老師’的角色就好,尤其是這兩天,我發現自己真的不是‘負責人’那塊料。”

原來如此,原來一開始就是他自己一個人在那裏鬧笑話。而且——

這個笑話鬧大了,她不是“金榜補習班”學生,她是人家的數學老師,而且還是負責人!

“你是不是早就打定主意,要用這種方式來羞辱我?”赫連朔收拾起驚訝的表情,老實不客氣地質問她。

“才沒有。”她笑得燦爛,似乎也把過去幾天以來的不愉快忘得一乾二淨。“是你自己誤會太深,不關我的事。”

“我誤會太深?”真是做賊的喊捉賊!

赫連朔實在很想當著眾人面前,把這小妮子抓起來打屁股。“不曉得是誰一直誤導我,明知我判斷錯誤,還不肯說明真相。這是存心要讓我出更大的糗吧?”

“誰叫你一副想吃人不吐骨頭的兇惡相。”她把責任全部推到他身上。“我現在不就是來說明真相了嗎?”

“倒也是。不過說真的,這樣很沒創意耶!?他還是找得到話可以挖苦她。

“這更證明了我一開始就沒打算騙你耶。”她快速地眨眨眼,掩飾自己想笑的衝動。她怎麼能說自己是臨時改用“B計畫”,先讓補習班跟他的公司簽約,等裝機時再好好刁難他,讓他知道什麼叫做“澳客”。

他認輸了,而且,他倒也不反對這場小鬧劇有如此的結局。這兩天以來,他的心頭一直隱約有種騷動,他不想去追究那是什麼,更加不想承認他其實是“不敢”去追究那股騷動的源頭。

“老闆,對方的律師跟代表已經到了。”赫連朔的機要秘書走過來打斷他們的對話。再不把老闆帶走,他們和其他廠商合作的簽約儀式就要開天窗了。

“好!”赫連朔差點忘記自己今天的重大任務。“君芷薏,你給我乖乖待在這裏,我等一下就回來跟你‘好好’的聊一聊。”

“啥?”看到他眼神中閃著奇異的光芒,她趕緊裝乖。“喔……不急不急,赫連大老闆,您先去忙您的事,我的事一點都不重要。”

“相信我,你的事對我來說太重要了。”他脫口而出。

再度丟給她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他轉身跟著秘書走遠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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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2-11 00:08: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那個臭男人是誰?

阿斌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那個傢伙竟然想吃芷薏的豆腐!。

絕對不會錯的,有一個油頭粉面外加滿臉“豆花”的男生,像顆牛皮糖似的黏在芷薏身邊已經快半個小時了,而且他的嘴臉,分明顯示他對芷薏有著非比尋常的興趣,偏偏芷薏並沒有刻意回避,還和對方有說有笑——

天哪!她也太不懂得保護自己了吧?阿斌側著身子往門邊一站,準備隨時沖進去英雄救美。

補習班的講師辦公室裏,阿斌看見的那一幕仍然持續上演著。芷薏和新來的男數學老師正為了下個禮拜的模擬考考題辯得口沫橫飛。

滿臉長了“過了青春期才發芽的痘痘”的老小子,露出一口還算白淨的暴牙。“芷薏,午餐時間到了,咱們邊吃邊談如何?”

“真可惜,”她會看不出他的企圖才怪。“我跟班上學生約好了一起吃飯。”

“你對這些學生真是好。”超齡老小子的語氣充滿了厭惡與不屑。

“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事。”隨口敷衍過去,她三兩下便收拾好背包。

該死!負責行政的林姐怎麼找來這種會討厭學生的人當講師。她雖然生氣,但還是決定不再繼續跟他辯下去,趕緊閃人比較實際。和自己並不欣賞的人虛與委蛇,實在超出她的工作範圍,這也是她為什麼一開始就不想接下補習班負責人職務的原因。

“我先走了!”

他突然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不然,我們一起吃晚飯,晚一點我來接你下課。”

這男人怎麼這樣?隨便拉女孩子的手,也不看看人家高不高興!

“不行,我有事。”她扭了幾下,仍然掙脫不了他的鉗制。“放開我!”

他不會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胡來吧?

“芷薏,別這樣嘛,我是新來的,我只是想早點進入狀況——”

“君老師!,”一聲大喝從門口響起。

救星到了!“阿斌。”她難得這麼開心見到他。

“老師,大家都在等你耶。”他故意裝得一臉不耐久等的模樣。

“對不起對不起……”她連忙賠笑臉。跟學生吃飯的謊話是她瞎扯的,這會兒她還得乖乖跟著入戲。“大家都到齊了嗎?走,我們去吃飯吧。”

兩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逃離現場,超齡老小子只落了個措手不及、人和面子兩失。


芷薏和阿斌兩人邊走邊小跑步,路來到“二二八紀念公園”的人口,就在他們停下來喘口氣的時候,他們相覷了一眼,便再也忍俊不住地笑了出來。

“阿哈哈哈哈……”芷薏笑得好不開心。同時她也暗暗提醒自己,千萬要林姐把這個討人厭的男老師給請走。

撇開他對她的“熱情”不談,一想到他對那些學生的態度不甚友善,她就覺得自己的補習班裏一刻也容不下這樣的老師。

“君老師,我剛才差點以為你的眼光這麼差……”

“哎喲,你不懂。我只是想維持一點做人應該要有的基本禮貌。”她說完,仍不住地喘息著。

不料她不經意的舉止,深深地魅惑著他的靈魂。他竟然著了魔似的伸出手,輕撫她的一綹發絲。

毫無預警且狀似親呢的動作,讓她的神經倏然繃緊。

“君老師,我……”阿斌這時仿佛吃了顆秤砣,決心要向芷薏做一番告白。“我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感情,你等我兩年。”

“你一定是被沖昏頭了。”芷薏倒是出奇的鎮定。她試著用不傷害人的方式解讀他的話。“我知道你很‘挺’我,在小狗子他們面前也總是很尊敬我、保護我。不過,你‘現在’的反應只是受了剛才那件事的影響。相信我,你明天就會忘記你今天說過的話。”

可惜阿斌並沒有被她洗腦。“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從第一次你到我家來做訪問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

“住口。”她的聲音變得異常尖銳。

“不!”他不但不肯,反而提高了音量。“我喜歡你,這不犯法!”

“別說了……”她突然覺得非常疲憊。“我要回家。”

“我只是要告訴你……”

“夠了!”她固執地打斷他的話。“薑維斌,我要回家,現在。”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好吧,我騎車送你回去。”

“不要。”她不想再和他獨處,尤其坐在摩托車後座上,肯定避不開肢體上的接觸。“我還有東西放在辦公室裏,我想再回去一下,晚點我自己坐車回去。”

阿斌不發一語,神情落寞。

他不是有意要挑這個時候向她表白,尤其是他現在在她的面前還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小混混。他暗暗發誓再也不接近她,至少要等自己的心志恢復冷靜,身體裏的血液也不再如此沸騰為止。可是,他真的就是無法控制自我。

“對不起……”他再次伸手握住她的柔荑。

“把你的髒手拿開!”一個沉甸甸的嗓音,搶在芷薏開口之前竄出。

阿斌壓根兒還來不及看清朝他沖過來的大個子是何方神聖,手腕已經被來人的鐵掌扭轉了一百八十度。

“你是誰?”他大聲喝了回去。

赫連朔沒工夫理他,先查看芷薏要緊!

真他媽的可惡!這小鬼竟然敢“肖想”天鵝肉?幸虧他今天中午心血來潮,特地跑來補習班找她吃飯,否則可能趕不上這一刻。

一定是是當中的酷熱讓他的腦袋出現短暫缺氧的現象,否則他一定可以分辨出,此刻正在他心中翻騰的情緒到底是什麼意思,總之就當他瘋了吧。他實在無法忍受芷薏跟那種乳臭未乾的小鬼在一起。

“這小子是不是對你不禮貌?”他溫熱的手掌立刻覆上她的,好像他就比阿斌有權利可以這麼做似的。

她連忙想抽回被他包在掌中的手,清麗靈秀的臉蛋窘赧成火紅的玫瑰。

“我不要緊。”真是丟臉,不曉得他在旁邊看了多久。

同樣被人握住,赫連朔帶給她的感受卻與阿斌截然不同。他的手掌粗糙有力,摩擦她的手腕時產生陣陣麻癢的感覺,仿佛連心頭也癢癢甜甜的……

她試著微微一掙,但是他卻沒有順勢放開,她也只好隨他握住。

“你!”阿斌大叫一聲,他認得這張臉!

上次芷薏扒來的皮夾,裏面那些證件上的照片,就是這個人!還有後來的綁架也是,他百分之百確定芷薏是被他帶走的!

“我警告你,以後再對她動手動腳,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赫連朔以冷厲如刀的眼神瞪視他。

“對不起,君老師,我不該有這種想法。”阿斌倒是個好漢子,自己敢做就敢承擔。“可是,你為什麼還跟這個男人有來往?上次綁走你的人不就是他!”

”我跟他——”她的介紹訶還來不及講完,赫連朔自動接下去。

“我跟她的關係,不幹你的事,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是她的男友。”

兩道震驚的目光齊聚在他臉上。

三秒鐘後,那一句話的意義才像是灌頂般的沖進芷薏的意識裏。

他在說什麼?他說自已是她的男友?他什麼時候變成她的男友來著?怎麼沒有人通知她這個當事人?她自己怎麼都不知道?

腦海中霎時變得一片空白,她的雙腿也忽然支持不件自己的身體,軟軟地往旁邊一靠,恰好偎進他半邊懷裏。

“我不相信!”阿斌大吃一驚。不!不可能!芷薏的表情看起來也非常驚訝,可見他們的關係絕不像這傢伙口中說的這麼親呢,可是,倘若他不是,她又怎麼會偎進他懷裏?“你們真的是男女朋友?”

她的腦中仍然一團混亂。

不,當然不是。但不知如何,否認的言詞來到嘴邊突然變成無聲無息的默然。

她惶惑不安地抬頭,卻迎上他柔情無限的深邃眼眸。

“芷薏,回答他的問題。”他輕聲催促,希望聽到她親口承認。

“我……”她再度媽紅了雙頰,低下頭來誰也不看。“我……不知道。”

儘管聲音細如蚊蚋,蔭人卻聽得一清二楚。女孩子口中的“不知道”往往比任何答案更令人容易明白。

“不知道?”阿斌苦澀的笑容比哭更難看。是他晚了一步嗎?打量著他們之間奇特的神情,他對於眼前這個高大男子的身份已猜到大半。

深深吸進一口氣,他重新武裝好自己。

“我要回家去了。”他將.背包甩過肩膀,只想快速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等一等,阿斌——”她想上前去安慰他。

“別去!”赫連朔一把拉住她。“你追上去之後能說什麼?勸他看開一點?還是若無其事地告訴他你仍然願意做他的好老師?好朋友?”

她霎時無語。

“讓他走吧。”隔了良久,他才追加一句。“有我在,你不必擔心。”

好不容易褪掉的紅潮再度在她的雙頰氾濫。

“你……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我沒有否認是因為……他比我小,而且他還年輕,我不想他把心思花在我身上,看不見他自己的大好前程。”

他有氣無力地歎了一聲。“是是是……隨你高興怎麼想,反正我已經宣誓了我的所有權,你點頭是遲早的事。”

“你……”她惡狠狠地瞪他一眼。“霸道!”

“我不霸道一點,你早就被他‘強抱’了!”

“這麼難聽的說法你也說得出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再歎了一次。“你是想站在大馬路上繼續跟我討論‘我的說法’這個問題,還是好心一點答應跟我一起去吃大餐?”

有大餐?芷薏的眼珠子晶亮地閃動起來。

“要……去……哪兒吃?”她實在沒辦法違背出自…已的生理意識,只好用心不甘情不願的語氣說話,好讓自己的自尊心平衡一點。

“我家。”他沒好氣地苦笑。“在來接你之前我有撥了電話回去,跟張媽說我會帶你回家吃飯,請她幫我們準備餐點;家裏有客人來她是最高興的了。”

“嗅。”她受寵若驚,幾乎不敢直視他的眼。

此時此刻;除了接受他吃飯的邀約,她一點也不想去追究赫連朔對她的態度為什麼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變化。

“走吧!”接過她的背包後,他伸出厚實的手。

她遲疑了好一會兒,終於,她緩緩地伸手讓他握住。

“你……不可以玩弄我。”她發出嬌嗔般地抗議。

他又笑了。這一次的笑容同時挾帶著發射出五百萬伏特電波的眼神,絕對可以徹底地迷倒芸芸眾女性。

但是他的這一笑,只為她。

沒有多作辯解,他的大手包裹著她,溫柔又堅定地牽住她往前走,兩人就這麼自然地並肩走在一起,步入人潮擁擠的街頭。


他老媽說的話一點也沒錯,命運的確狠狠地讓他摔了一跤。

赫連朔發現自己再一次被愚弄,不得不承認自己徹底栽在芷薏手上,然而她帶給他的感覺是快樂、愉悅的,甚至心甘情願。

他今天一整日已經開了三次會,除了例行的行政會議、業務會報之外,還有一項十分重要的產品行銷策略聯盟會議,不過,他的腦細胞卻在這三場會議中全部缺席。

會議期間,他的表情時而嚴峻、時而輕鬆,有時擺出想罵人的姿勢,卻又會忽然莫名其妙地播搖頭,自己一個人傻笑起來。所有與會人士都面面相艦,他的秘書則是不知所措地望著他,很惶恐地考慮著是否要打電話叫救護車。

好不容易挨到會議結束,大夥兒像是怕被傳染似的紛紛走避,只剩林秘書一人在收拾殘局。

“‘金榜補習班’成立電腦教室的進度如何了?”赫連朔向她詢問。

林秘書很快地瞄了行事曆一眼。“昨天把全部的電腦裝置完畢,目前正在進行新機測試,今天預定的工作是架設網路線,估計三個工作天可以完成。”

“誰在監工?”

“沈副理。”林秘書回答道。

小沈?他立刻在腦海中描繪出這個活力充沛,精力旺盛,永遠露著笑容的大男孩。

這傢伙和他的私交不錯,今年二十六七歲的沈複明,當初只是個剛退伍回來的熱血青年,但是他一進入“東方風雲”就有十分出色的成績,所以在服務才滿一年時,赫連朔便御筆親點,破例升他當工程部的副理。

以前他們常在假日時相約打網球,自從今年下半年度,研發部門相繼有許多新點子產生,工程部進入緊鑼密鼓的備戰狀態後,他們也就很久沒有在公司以外的場合見面了。

好吧,既然他的腦袋早巳罷工,腦袋的主人乾脆也蹺斑去找小沈聊聊天好了。“今天下午還有什麼事情等我處理?”

“沒有。”林秘書盡職地盯著行事曆,確認後她搖搖頭。“除了五份公文等待您的批閱,今天沒有任何計畫。”

他決定讓公文再等一會兒。“我到‘金榜’去瞧瞧。”他留下這句話,便消失在電梯門內。

賓士轎車在南阻街附近的停車格上定位之後,他望著後照鏡中的自己。”

好吧,他承認,他不是去找小沈,而是想見芷薏。

然而他尚未決定要以什麼心情面對她。

從阿斌手裏把她“搶”回家不過才幾天,他對她卻萬般想念,他想念她每次在腦袋裏醞釀著鬼點子時會靈活打轉的眼睛,也想念她生氣時嘟起來可以掛好幾斤豬肉的小嘴,更想念她迷人的笑容和聲音,總而言之,他想念她的一切。

除了見她之外,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


偌大的教室裏空蕩蕩的,學生早已下課離開,只剩芷薏一人呆坐在講臺上,心不在焉地翻閱著教科書。

看樣子,腦部被影響正常運作的人不止他一個。

“是我不夠聰明看不見你的學生,還是這裏真的一個人也沒有?”赫連朔直到站在她面前才開口。

他的突然出現嚇了她一大跳,活像是做了壞事被逮個正著一樣;事實上,她一秒鐘以前的思緒,的確是不停地在想著他。

“我只是太累想坐在這兒休息一會兒,你來幹嗎?”她故作生氣地道。

“我想吻你。”

她愣住,臉頰立刻泛起一陳紅潮,“外面很熱吧?要不要喝汽水,算我請客。”她跳下椅子,抓起書本準備離開。

她知道自己絕不能出言刺激他付諸行動,所以聰明地不作任何回應,把他的話當成一陣耳邊風,顧左右而言他。

只是,他既然已經打定主意,當然也不可能就此罷手。

他及時在門口攔截她。“這樣就怕了?想躲我?”

“你一向都是這麼自負嗎?”

他緩緩綻開一個微笑,輕柔地把她拉向自己並低下頭,縮短他們雙唇之間的距離。然後,他擁她入懷,凝視著她的眼眸,他注視她許久,她回視他,她的心像被囚的小鳥般在肋間狂跳,覺得自己好像被催眠了。

見她不再反抗,他把她拉得更近,他的笑容消褪了,眼中只剩下渴望他的唇朝她落下,狂暴地親吻她。

她想掙扎,但這個想法在下一秒便消失不見。

她真的害怕,不是害怕他驚人的力量,也不是他熾熱而需索的吻,是他的唇喚醒她體內那份狂野而微妙的情慷,像洪水般席捲而來,淹沒了自己無謂的抗拒。

他的雙臂毫不寬容地攫住她,把她的身體壓向他。

溫暖而略帶暈眩,她渴望將自己交予那份神秘的力量,任它引領至無法想像的喜悅天堂。她不覺得他是在掠奪,卻覺得那是他的承諾與給予。

他的唇緩慢卻蠻橫,熱切又慵懶;而他的吻徹底而熟練,甜蜜且銷魂。

不可以!

她抬起雙手到他胸前,用力推開他,並轉開臉。

天哪!這裏是她工作的地方,他不應如此大膽的吻她,她不該如此強烈想回應他!

他只是略微退開,好像她的反抗只能使他分心一下,卻不能阻擋任何他想做的事情。他的唇在她耳畔,他開口時,她感覺到他溫暖的氣息。

“我想這麼做已經想了一整天。”他的聲音低沉。

她想掙出他的懷抱。“別這樣,你這麼做只會讓我難為情。”

他只是把她擁得更緊,讓她瞭解,他不可能讓她逃走。“你只是對於我們之間的‘新關係’不習慣而已。”

她忍不住再推他胸膛,即使他仍然紋風不動。“既然你提起了,我想我要提醒你——我記得我沒有答應你。”

他用食指封住她的唇。“在你像剛才那樣回吻我之後?”

她甩開他的手。“你——你欺負人,你就是存心想讓我出醜。”

他現在只抓住她一邊肩膀,而不是非常用力,可是臉離她好近。她應該掙脫他的掌握,退開身軀,但是,不知怎的,她並沒有那麼做。

她仰視他的黑眸,想用堅定的眼神強迫他自動退開,但沒有成功。她不安地領悟,如果她繼續望著那對眼眸,很可能會迷失在其中。

他抬手輕觸她的臉;遊移在她下頜上,輕柔地撫著她的肌膚。

“對不起,”懊惱的神色自他眼中消逝,被某種更深不可測的情感所取代。“我不該在你還沒準備好時就吻你,但我絕對沒有要你出醜的意思。”

他把玩著一綹垂落在她肩上的發絲。“幾乎是從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吻你,可是,我真的不希望這樣嚇壞你,真的。”

她倒吸一口氣,弄得胸腔刺痛。拿不定他是不是又要吻她了,如果是,她會讓他再得逞嗎?她雙唇微啟,視線無法離開那對如水晶般晶瑩與複雜的眼眸。

她試著放開矜持。“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習慣你。”

“不必怕我,更用不著強迫你自己。”他柔聲說道。他沒有靠近她,反而退開。“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不應該只是習慣。”

她沒有說話,只是站在那裏,謹慎地望著他。

他面無表情地回視她,“還是不能決定要不要當我的女朋友?”

她再次深吸一口氣。“你在公司裏也是只管把問題丟給別人去解決嗎?”

他笑了笑,眼底儘是深情。“這是當老闆的特權。”他幽自己一默。“我不逼你,只是要你別漠視存在於我們之間的悸動。一個人如果連對自己的心都不忠實,又要如何去面對別人?”

說完話,他瀟灑地轉身走出大門。

芷薏的手不自覺地捂在唇邊,她站在走廊上,望著他寬闊的背影。

她的唇仍因他的吻而悸痛不已,脈搏也因他的擁抱而狂跳。她失落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直到他消失在轉彎處,這才驚覺自己的指尖仍按在唇上,連忙縮回手,難為情地把雙臂交抱在胸前。

她困惑地回想他的吻,突如其來,不溫柔,也不受歡迎,但的確如他所說的,讓她害怕又喜歡。


“大目仔,你該去換副眼鏡了。”阿斌哈哈一笑。

真的,他真的打算好好念書了。

要他日以繼夜地努力用功、挑燈苦讀,也許他辦不到,但他真的決心回到學校,即使自己的成績只能在及格邊緣徘徊,也總比終日在街頭流連要強上許多。

“你們想上哪兒去呀?”五六個青年阻擋了他們的去路。

“邦哥。”阿斌喊了出來。

“你還認我這個邦哥嗎?”其中一個往他面前一站。“這麼久沒到‘公司’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我很好,”阿斌鼓足了勇氣。“我只是要退出。”

“什麼?”

“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辦法把時間浪費在遊手好閒上面。”

“你說什麼?”邦哥氣得七竅生煙。

“邦哥!”

“這小子不要命了。”

“阿力、小遊,把這小子給我帶走。”

阿斌立刻被兩名小嘍囉架住,讓他絲毫動彈不得。

“不要!”小狗子大叫。“你們想幹嗎?”

“吵死了,連他們一起抓。”

“不!”阿斌大叫。“不關他們的事。”

“你們幾個少管閒事,我沒有連你們一起教訓,算是給阿斌面子,還不快滾!”

“小狗子,快走!”阿斌趕他們。

“我們去,找君老師。”小狗子無計可施,只想到一個人。

“哭著去找老師了?哼!我還以為你們有點骨氣,沒想到全是孬種。”邦哥還以為他們打算去找什麼靠山。

“不可以!”阿斌出聲喝止。

不能去找君老師,他不要她看到他現在的狼狽樣,更不能害她捲入是非。

“你等著,我們馬上回來……”

“不……”

小狗子他們很快的沒入南陽街其中一條巷子,留下阿斌獨自面對邦哥這群混混;他的心裏什麼念頭也不敢想,只希望芷薏不要再為了他們,笨到跑來蹬這趟渾水——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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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2-11 00:08: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老師!老師!”

小狗子氣急敗壞地沖進講師辦公室。“君老師!”

“小狗子?”芷薏發現了他,連忙迎上來。“怎麼了?”

跟在小狗子身後出現的是小豬、阿發和大目仔,阿斌的一票跟班全部到齊,獨獨不見他本人的蹤影。

她曾聽阿斌說過,小狗子痛恨補習班的程度到了寧死都不肯踏進大門一步,怎麼會領著大隊人馬突然闖進來,還直搗黃龍?

“君……君老師!”他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有什麼事慢慢說;”

“斌……”小狗子咽下口水。

阿發接下去說:“天誅幫的人在巷口堵我們,要阿斌跟他們走,阿斌不肯,說要退出幫派,他們就把阿斌架走了。”

其他人跟著點頭。“嗯!”

“什麼?”她霎時白了臉。

不良幫派分子當街綁走單純無辜學子?

呃……也許阿斌一點也不無辜。嚴格說起來,他還有一點活該倒楣、自作自受,但幫派勢力居然滲透到南陽街上,著實太過分。

“怎麼辦?”平常愛耍寶的小狗子這回真的慌了。

“他們不能就這麼帶走阿斌。”她生氣了。“走,我們去救他。”

不過……他們必須再找一個戰友,而這個人選,當然不作第二人想。

臭赫連,就是你了!


“天花板上的線路似乎太亂了。”赫連朔望著工程人員架設網路線焦頭爛額的模樣,忍不住開口了。“小沈,上去瞧瞧。”

“嗯,好。”小沈立刻將這項艱巨任務轉交另一位元工程人員。“小張,你上去幫忙整理一下那些線。”

無奈的小張只好搬來梯子,不料他一踏上梯子便’發出驚呼。

“媽呀!這梯子的梯腳不穩。”

赫連朔抬頭望著高高站在梯子上的小張。“臺灣發生地震的頻率不小,但怎麼樣也不可能挑你一腳站在梯子上的時候發作。”

“這是身為老闆的人應該說的話嗎?”一旁的小沈幸災樂禍,毫不忌憚地調侃道。不過他還是暗中慶倖自己是個有手下可以使喚的工頭。

赫連朔笑了笑,知道小沈是故意在挖苦他,如果不是多少要顧一下自己老闆的身份,他早就搬梯子上去幫忙了。

“對了,小沈,你對負責‘萬財證券’這件案子的林志文有什麼印象?”

赫連朔只是隨口一提,哪知小沈卻默不作聲。

“怎麼了?”他眉頭一緊,追問道。

“有些話,我實在不知道該不該說?”小沈顯得有些局促。

“我就是想聽一些不同的意見,所以才問你。”

“林經理是個不錯的領導人材,他做過許多漂亮的專案計畫,但是他待過太多地方,總讓人覺得他的忠誠度不夠,幾乎隨時準備好要跳槽;”

小沈一打開話匣子,便開始滔滔不絕,將自己知道的全部據實以告。“據我所知道的看來,這次我們能挖到他,我並不感到驚訝,因為他早已知道我們簽到‘萬財證券’的Case,加上我們公司的待遇與福利又是一流的,他沒理由不願意投誠。不過,依他那種迫不及待想要到處伸展自己觸角的個性,我懷疑他在這裏會替自己規劃什麼遠景,更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想跳槽。”

赫連朔心頭一緊,有些後悔沒早點來聽聽小沈的意見。“那我不等於是在培養一個隨時會棄我而去的人?”

“這一點倒是可以放心,”小沈聳聳肩,繼續說:“在他目前的專案沒有結束之前,他是不會有動作的,這是他少數的原則之一。”

原來林志文是這樣的人,赫連朔暗自松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可以相信小沈的話,畢竟一個當權者很難聽得到各個層面的聲音,而小沈就像是他的衛星小耳朵;他不是在杞人憂天,而是近來耳聞有專門搞破壞的商業間諜在資訊界活動,他不得不小心謹慎。

正所謂無風不起浪,“東方風雲”這半年多來的風頭太健,他自己雖然絕對可以自傲地在同業中宣揚這一點;但不可否認的,這樣發展迅速且穩定的公司,一定會招來覬覦。

要不是沒證據,他甚至可以肯定已經有人滲透到“東方風雲”裏面了。

平心而論,林志文在眾多高科技產業中選擇“東方風雲”作為職涯上的一個新開始,赫連朔一直有種不踏實的感覺,所以他絲毫不敢自滿得意。

“老闆,你不必太過擔心啦。”小沈拍拍他的肩膀。“即使你不交代,我也會幫你注意一下他的。”

赫連朔點點頭。“嗯,要麻煩你了。”

他心裏想著要再找時間跟林志文本人談一談,他是真心希望對方可以替公司做出許多漂亮的成績。就在這時候——

“赫連!”

一記驚天地泣鬼神的吼叫聲,從走廊上傳進隔音設備十分完善的電腦中心。嚇得站在梯子上的小張差點飛身撲下來。

“阿娘喂!”小張抱住鋁梯,心有餘悸地爆出一串三字經加文言文。

赫連朔更是又氣又好笑,也沒在意其他人好奇的眼光,逕自走向那一聲鬼叫的來源。

“赫連,你在哪里?”芷薏一邊逡巡他的身影,一邊叫喚。

“我在這。”赫連朔出聲。搞什麼鬼!現在是上課時間,她不是應該待在教室裏面嗎?

“你還在,太好了!”她似乎很高興見到他。

她對著他笑,害他又想吻她了。

不對。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那雙古靈精怪的眼神開心?興奮?如釋重負?他不確定是哪一種。

然後,他看見了她身後的那一票“不良學生”——說他們是不良少年,她鐵定又要生氣,叫他們“不良學生”總行了吧?

“君芷薏,你又打算私自聚眾集會?;他突然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太追根究底比較好。

“先別說那些。”她果然也不準備跟他周旋太多。救人要緊,她連一句廢話的時間都不想浪費,不由分說地抓住他的手臂便將他往外拉。

“快!你快跟我走!”

“去哪?”他錯愕不已。

“幫我救人。”


芷薏決心要去營救被“正港的”不良少年押回幫派處置的阿斌。

小狗子、小豬、阿發和大目仔這四個人也一副壯士斷腕、慷慨赴義,準備萬一談判破裂,他們隨時可以跟對方人馬大戰三百回合的模樣。

幹他屁事?赫連朔第一百零八遍問自己。

真要追究起來,阿斌還算是他的半個情敵耶。他到底為什麼非得被拉來來這趟渾水不可?!

“他們在那裏!”大目仔首先發現巷子裏的一群人。

只見阿斌半倒半臥的躺在地上,全身都是打鬥造成的傷痕和淤青,左眼也被打得黑了一圈。

“喲,救兵來了。”

阿斌的眼眶紅紅,又氣又羞。“小狗子!我不是叫你們別去找君老師嗎?”

“是啊,我還以為你們去找來什麼靠山例,帶兩位老人家來這兒,是準備替阿斌收戶念經嗎?”邦哥毫不客氣地嘲諷著。”

“阿斌!”芷薏看到他那副模樣,激動的想沖上前去看看他的情況,她就是擔心他們會因為來得太遲而造成無法彌補的憾事。

“不准過來!你們以為我會就這樣讓你們•把他帶回去嗎?”邦哥朝著小狗子他們大吼,對芷薏看也不看一眼,十分瞧不起眼前的兩個新面孔。

“你究竟想對他怎麼樣?”芷薏氣憤地大叫。

“這小子跟著我,喊我一聲‘大哥’的時候,吃我的喝我的,我都沒有計較過,現在不願意跟著我,我無話可說,但是以前的賬,總是要算一下。”

他蠻橫不講理釣程度,害得芷薏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有沒有人可以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赫連朔終於沉不住氣了。

“少囉嗦!臭老頭你愛好少管閒事!”邦哥的嘍囉沖著他怒駡。

“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赫連朔溫柔地將芷薏拉至自己身後,往前站了一大步,儼然成了這廂的首腦。

“我莫名其妙被拉來這裏,已經很不爽了,你們不讓我把人帶回去,豈不是存心讓我發火?”

好大的口氣!邦哥有些吃驚。連他這個當大哥的,在兄弟面前講起話來也沒那麼威風,不給對方一點顏色瞧瞧,他不就硬生生被比下去了?

意識到他可能會被圍毆,芷薏開始替他緊張了。“赫連,你要小心。”

現在說這個不覺得來不及了嗎?他露出苦笑的表情。“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倒是你,要站遠一點。”

“你們幾個,陪老頭子玩玩。”邦哥一努嘴,四五個人上前將赫連朔團團圍住。

“呀——”

“我打你!”

“看!”小混混們雞貓子鬼叫了一番,沖上去便是一陣亂打。

荒唐至極!赫連朔心裏突然如此想著。這些小鬼的花拳繡腿對他來說簡直像是在做SPA兼按摩,他輕而易舉地就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哇啊……痛……”小混混們三兩下就被解決,個個抱頭亂竄。

芷薏和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赫連朔對打架也很在行,身手敏捷俐落的可以去拍電影了。

“我再問一次!你們放不放人?”赫連朔的表情認真了起來。

“可惡!”眼見•自己的手下被一一擊退,邦哥決定親自出馬。“不放!有本事來嘗嘗我的鐵拳。”

“姿勢一百分。”赫連朔故意激怒對手。“就不知道你有沒有真功夫?”

“試試就知道!”邦哥一拳揮過來,力道強勁。

“赫連,小心!”她忍不住呼出聲。

赫連朔用左手掌心擋住,另一隻手隨即打了過去。邦哥揮拳有力、掌風有勁,但是閃躲的反應沒那麼快,馬上就吃了他一記拳頭。

“可惡,我要你好看!”

“噴,”赫連朔躲過一個巴掌,再還他一個“鍋貼”。“加把勁,邦哥,你這三腳貓功夫怎麼當人家大?”

看著赫連朔為了自己如此奮戰,芷薏突然發現自己迷上他了。

“他媽的!”邦哥從口袋裏摸出一把小刀。“看我怎麼整治你!”他門戶大開,毫不回避地朝赫連朔面前沖,一找到機會便朝他捅了過去。

“唔。”他悶哼一聲,眉頭皺了一下。

雖然他在美國留學時曾經奪下校內的自由搏擊冠軍寶座,但是,對手既然亮傢伙了,他便不能戀戰,要速戰速決。思緒一轉的同時,他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於一點,朝著對方揮出一記漂亮的右直拳。

“砰”的一響,邦哥應聲倒地。“哇啊!”

“邦哥!”眾嘍囉——擁而上,將他扶起來。

“看!不要管我,快幫我把他的右手廢掉。”

“可是……”眾人面有菜色。

“他很厲害耶……”

“連你都打不過他……”兄弟們還頗有微詞。

“我們……”

“邦哥,算了,這小子不值得你這麼辛苦!”

“對!”眾人立刻附和。

“你……你給我記住!”邦哥惡狠狠地瞪著眼前這個害他顏面盡失的人。

他明白他們已經戰敗,現在只能選擇落荒而逃。不過,他在自己兄弟面前還是要有點面子,他沒有忘記要撂下一句狠話:“薑維斌,我會記住你的……你這輩子就不要再讓我遇到!”

此刻聽起來,他的狠話比較像喪家之犬的哀嚎。

“我們走!”五六個人一跛一拐地轉身走開——

“好膽嘜走!”

一個尖細的聲音從赫連朔身後竄出來,朝著一班人馬的背影大叫,然而這得意洋洋的口吻,實在只能稱得上是“馬後炮”。

“你們這些傢伙怕了吧?哈!”大放厥詞的不是別人,正是芷薏。

真正的英雄現在正氣喘如牛。

“別逃呀,你們這些死王八、臭烏龜……”

“芷薏……”

王八和烏龜不是同一個祖宗嗎?死了當然就發臭了呀。他想糾正她,卻發現自己的力量正一點一滴地流失。

他低頭望著自己。

媽的!他腰際真的被劃了一刀。

“下三濫、四不像、黑五類……”

“行了,你沒聽過窮寇莫迫嗎?”他十分不忍心打斷她美好的興致。但是,他如果再不去醫院,恐怕就要魂飛離恨天了。

“阿發,你們快過去照顧阿斌。”她貼近他的身軀,感受著他的力量。“那些人才不是窮寇,他們是落水狗。”

她君芷薏就是專打落水狗!哈哈……過癮!

“他們是落水狗,那我是什麼?”

“你真是我的大英雄。”芷薏開心地忘了形,立刻給他來一個熱烈的擁抱。“赫連啊,這次算我欠你的。”

“是嗎?”他帥帥的臉開始扭曲。“那你行行好,趕快還我人情。”

“嗄?為什麼?”

“因為你的英雄就要變成‘死的’英雄……”

他疼痛難當,撲通一聲便倒地不起。


“你不要死!”

還沒進醫院,芷薏就已經哭成淚人兒了。

雖然赫連朔一被架上救護車就清醒過來,可是腹部的陣陣抽搐令他疼痛難當,一張臉揪成一團而且毫無血色,簡直像床單一樣的慘白。

芷薏則是一路哭著進醫院,坐在急診室等候;直到手術結束,赫連朔才被護士推出手術房,她的眼淚又氾濫得更嚴重。

此刻,赫連朔已經被安排在恢復室裏等候醫生發落。

“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要拖你去蹚渾水的。”她淚眼汪汪,萬分惹人愛憐。“赫連,你沒事吧?”

“你別哭了,我想我應該不會就這樣死掉。”赫連朔自己倒是覺得奇怪,不過就是被劃了一刀,怎麼會讓他痛成這樣?

“可是我好害怕,”她勉強止住淚水。“你流了這麼多血,而且就這樣子昏倒,我以為你被邦哥殺死了。”

他一翻白眼。“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答應我你會好起來,”她的軟儂細語還是只有一半好聽。“你千萬別死……不然我……嗚……”

“兩位,”冷靜的醫生忍不住說話了。“我行醫八年,還沒聽過有人因為急性盲腸炎而死的。”

“呃?”

“嗄?”兩人都發出疑問詞。

醫生忍俊不住,終於笑了出來。“雖然是急性盲腸炎,不過情況已經控制住,剛才的手術就是在幫你把盲腸處理好。至於那一刀根本就是皮肉傷,對你這種大男人的殺傷力很小。”

芷薏拿懷疑的眼光看著醫生。“可是他剛才流了好多血。”

“那叫很多?捐一袋兩百五十西西的血也不過如此。”

一旁護土也忍不住笑了。“赫連先生,你的女朋友真的替你好緊張呢。”

醫生和護士說完便轉身走人,留下他們兩個面面相覷。

原來是虛驚一場。

他們尷尬地再對望一眼。

“對不起!”她搶先發難。

赫連朔沒有搭腔,一顆心揪得死緊,靜待她自己往下說。

“我錯了。你把我綁到你家的那一天,我生氣你竟然自以為是地想扮演上帝的角色,但是事實上,真正自以為是的人是我,我以為我是在拯救那些少年,但是我的方法卻是錯的。”

她幾乎越說越小聲。“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只是……”

“不,你沒有錯,至少你的出發點絕對正確。”

“但是我卻害他們陷入困境。”

“這是他們自己要去承受的因果,不是你造成的。”

“可是今天如果不是因為你,也許躺在這裏呻吟的人就是我了。”她仍然心有餘悸。

“相信我,你連呻吟的機會都沒有。”他糗她。

“你就不能給我一點面子嗎?”她忍不住瞪他一眼。

“好。”他笑著答應。

“不過,我仍然堅持他們都是好孩子。”

“當然。”他點點頭。“他們都是好孩子。對了,他們幾個沒事了吧?”

“沒事。阿斌只是被海扁了一頓,受了一點皮肉傷和淤青而已。我已叫小狗子他們送他平安到家。”

他心裏暗暗竊喜。“嘖嘖……他要是知道你這麼不心疼他,一定會難過的躲在棉被裏偷哭的。”

“我……”一時之間,她竟找不到話反駁他,卻也不願意承認她對他早已經有了濃郁的感情。“是你自己太誇張,竟然當場就昏倒;人家阿斌好歹還是自己走進醫院來包紮的。”

“是喔?”他露出一絲難堪的尷尬表情。

“我在想你今天來找我的說過的話……”她想趁自己的勇氣還沒消失之前,趕快跟他把話說清楚。

“你想告訴我什麼?”他已經猜到她的小腦袋裏在想什麼事情,只不過,他倒是沒料到自己不爭氣的盲腸會為他換來一個女人的告白。

“我想跟你在一起。”她不敢多猶豫,趕快鼓起勇氣把話說出來。

忍著腹部的隱隱作痛,他笑著握起她的手,和她十指交纏。“我很高興你下了決定。事實也證明,我比阿斌還會打架,絕對可以保護你。”

她呵呵一笑,化解了兩人之間愛苗初生的尷尬氣氛。

“那我們和解嘍?”她主動提出。

病人最大,更何況他今天為了她挺身而出,伸張正義,維護公理,打倒惡魔黨,拯救苦難同胞她實在無法繼續和他計較過去的事情。

“不不不,法官大人,我要求上訴。”

“上訴?”她的跟珠子凸了。

“過去的事情我同意和解,但關於今天的事情,我要求庭上必須因為我受到的創傷提供賠償。”

“你要我如何賠償?”

“一頓燭光晚餐和……一個吻。”

“樂意執行。”她的笑容有九分的燦爛和一分的……賊兮兮。

就在他以為自己可以再一次嘗到她的甜蜜,她卻蜻蜒點水似的在他臉上飛快印下一吻。

“一個吻,賠償完畢。”她洋洋得意地宜布。“等你出院後,我們隨時可以執行有關‘燭光晚餐’的那個部分。”

“不對,我要的不是這種吻。”他一時無法反應。

該死!她那輕輕一吻,比不吻還要令他欲火中燒。

“嗯哼,上訴駁回。”她赤紅了臉,難為情地火速逃離病房。

“等等!別走……你……君芷薏……你給我回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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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赫連朔的盲腸炎替他賺來了七天病假,林秘書索性再幫他把病假自動延長成十天的特休假,公司裏上自各級經理下至總機小妹,也都能跟著輕鬆幾天,真可以說是一舉兩得,普天同慶。

對於秘書的安排,赫連朔意外地並沒有反對,而他想要休假的理由,則是要利用這請得早不如請得巧”的休假,自己開車帶芷薏到北部近郊各個好玩的地方去走走,為他們兩人的初生戀情小小加溫一下。

燭光晚餐天天都可以吃,但是要他放著公事不管,開著車子到處去兜風閒逛外加談情說愛的日子卻不是天天都有。

剛出院的第二天早上,他開著轎車來到陸凝香家中接芷薏出門。

她一襲淡藍色的小洋裝,腳下蹬著白色涼鞋,手裏拎著白色帆布提包,清秀佳人的俏模樣,除了臉上粉嫩的淡妝,她身上實在一絲成熟的女人味都沒有。

看著她光鮮亮麗地步出家門,他心頭一陣悸動,隨即,他忍不住嘲笑自己不知有多久沒從事約會這種活動,現在反而像個毛頭小子。

鐵門在她身後拉上,她卻沒有要立刻上車的意思。“赫連,你確定你的傷口沒事了?”她充滿關心的眼神,讓他頗欣慰的。

“沒事。我現在健康得像頭牛,傷口也早就不痛了。”他笑嘻嘻地露出一排白牙。

“那……你要帶我去哪?”她還是不肯上車。

“嗯,就去淡水吧。聽說漁人碼頭規劃得挺不錯,我一直設有空去,正好趁這次休假,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好奇地探出頭凝視著她。“怎麼?後悔不想陪我出去走走了嗎?”

她搖搖頭。“不是。”

其實,她是因為昨天到醫院幫赫連朔辦出院手續時,他忽然心血來潮似的當場跟她約定今天要和她約會,害她心情一直很緊張,昨晚還失眠了。

男女朋友約會原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不知怎麼地,只要一想到是要跟赫連朔這個充滿男子氣概的男人約會,她就會想入非非,開始感到緊張與不安。

“那就好,上車吧。”見她仍然傻站在他車旁動也沒動,他不禁又氣又好笑。“要我幫你開車門嗎,芷薏?”

“沒有。”她眨眨眼睛,連忙乖乖就範。

坐上車,她試著把緊張的心情拋在腦後,要自己表現得像個大人,怪只怪他們是在極度不愉快的氣氛下認識的,現在事過境遷了,她應該好好享受他替他們安排的約會才是。

正所謂既來之則安之,她自己也已經答應要當人家的女朋友了,難道還不准人家約她不成?

手牽過了,嘴也吻過了,就差一頓燭光晚餐而已,約會嘛,了不起再讓他抱一抱,不然他還想怎樣?不是嗎?

赫連朔貼心地替她系上安全帶。“走吧,不快點會錯過午餐時間。”

“嗯。”一聽到有吃的,她的心情隨即開朗起來,對他露出甜甜的微笑。

這一笑,害得他心頭一顫,胸口小鹿亂撞,傷口隱隱作痛,還差點忘了呼吸


外面雷聲隆隆,大雨傾盆而下。

天空儘是黑壓壓地一片,透過車窗望出去,活脫脫是一幅國畫大師揮毫的潑墨山水畫。

不過此刻,他們卻是被此情此景給困在車子裏,連想要找家小店喝杯咖啡、躲躲雨都是件難事,這場大雨來得驟然,雨勢猛烈,滂沱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沖刷著車子,令他們根本無法開車門。

他們百無聊賴地聽著他車上的音樂,一張“月神”沙費納的專輯,他們已經聽了第四遍。

“現在怎麼辦?”芷薏有些掃興地問。

今天好歹是她生平第一次的約會,怎料偏偏就碰上了今年夏天的第一場午後雷陣雨。

“你說呢?”他望著她,臉上帶著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是大老闆耶,做什麼事情都應該要先想個備案吧?”她盯著他的臉,不敢相信除了坐在這裏枯等之外,他竟然無計可施。

“我的大小姐,我們現在就是在執行我的備案——去陽明山。”他回她一個苦笑。第一次約會就出師不利,這實在有違他的名聲。

赫連朔原本計畫帶她去淡水的“漁人碼頭”盾夕陽,稍晚再回到老街坐渡輪到對岸去大啖孔雀蛤等等海鮮,結果剛過士林就因為這場大雨而臨時改道。

他們現在的位置已經在外雙溪要往陽明山方向前進的菁山‘路上,雖然他知道這裏有好幾家情調好、氣氛佳的咖啡店和溫泉小館,不過這場雨實在大得讓他不想離開這乾燥潔淨的座車。

當然,說他沒有備案是騙人的,即使是坐在車子裏不出去,他至少可以想出十種以上的“防水防悶防無聊”方案。

不過,這十種方案裏,有五項以上是光說出來就足以令她拔腿狂奔的“限制級”活動,所以他還是按兵不動,暫時不表意見的好。

“這附近沒有可以連車子一塊停進去的地方嗎?”她比他更不想穿著新買的小洋裝下車淋雨。

他露出一個賊兮兮的笑容。“有啊,汽車旅館。”

她的臉頰霎時泛成一片粉紅,看得他好癡醉。

“少耍寶了你!”她故作鎮定地說。

他低低笑了出來,她胸口的小鹿被他笑得七上八下。

她緊張地環顧著四周,就是不敢去看他,偶爾和他四目相接。卻又立刻緊張地轉頭。

“芷薏?”他忽然靠近她,把臉埋進她發際,深深吸進她清新幽渺的香澤。

“做……做什麼?”他為什麼要靠得這麼近?她只要微微往前一公分,就可以埋進他的頸窩……

“上次在醫院裏已經放過你一次。”修長的食指頂高她的下頜。“我今天可是不會再放過你了。”

“我……”她咽了一下口水。“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才怪!她再笨也感覺得出來自己今晚鐵定“名節不保”。

從他眼底進射出來的灼熱光芒足以融化她的四肢百骸,蘊含在其中蠢蠢欲動的欲望,幾乎令她忘了如何呼吸。

“赫連大哥,”她快速思考著該如何脫離現在的窘境。“我好累,好想休息了,你趕快找個地方我們下車喝杯咖啡,好不好?”

“好。”他微微一笑,握起她的小手。“我也不想再枯坐在車子裏了,走,我們找家汽車旅館,免得你淋濕身子。”

“別抓我的語病,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

他撩起一綹發絲,輕拂她的下頜。“我知道你沒有,但是我有。而且我的欲望強烈到在這裏就想吞掉你。”

他濡潤濕熱的氣息吹拂她的臉頰,她下意識退開一點,想拉開彼此的距離,驀地發現自己的背早已抵住車門,她根本無路可退。她的笑容褪去,凝視著他.的眼眸,雙唇微啟,急促的呼吸此刻仍未復原,如今連心跳都加快了。

不由分說地,他驟然吻住她,又快又狠又准。

他伸手輕撥開她額上的發絲,然後將唇落下。她暈眩地閉上眼睛,他的唇先是冰冷,然後變得溫暖而灼熱地貼著她,他的動作如此溫柔,令她的所有意識為之顫動。

他的唇一動也不動地待在原處,仿佛知道他們倆需要時間去探索他們之間那奇異而脆弱的連系。

這是個甜美得令人窒息的長吻。

“用那種眼神看男人,就表示希望接吻。”他忽然說:“芷薏,你已經是我的了,剛才那一個吻是你想要的,更確定了你成為我的人,你絕對不可以用那種跟神看其他男人。”

“我……”她想抗議,卻因為他認真的神色而霎時無語。

他用他的吻佔據她的身形,用他的舌侵入她的靈魂,溫柔又堅定地奪走她的呼吸,帶走她的氣息。

芷薏的腦袋在赫連朔的唇一觸上她的唇時便停擺了,怦然跳動的心臟也漏跳了好幾拍,害她幾乎要厥過去,差點休克。情不自禁地,她自動為他啟唇,他更加膽大地將舌頭伸入她口中,探索著、挑逗著,她只覺目眩神迷,神志一片恍惚。

她的身體似乎主宰了一切,饑渴地尋求自我滿足,她的雙臂已經爬上他寬大的肩膀,圈鎖住他的頸項,以她的雙手探索他肩部結實緊繃的肌肉和他富有彈性的濃密黑髮。

然後,他的唇緩緩地移動,越來越需索。他的手滑到她的腦後,撐著她的頭,他的手指纏繞她的秀髮,另一手覆住她裸露而冰涼的香肩,隔著單薄的襯衫,她感覺到他熾熱而堅硬的胸膛,他把她拉向他的,他們的大腿摩擦著,炙熱穿透過衣服,一陣溫暖地包圍著她。

他托高她的臉孔,做更親昵的探索,她發出一陣困惑而喜悅的喘息,品嘗他濕熱的舌,然後羞怯地伸舌與他嬉戲,他倒抽一口氣,緊緊擁住她,使她幾乎無法呼吸。

“叭!”一輛車子從他們旁邊以極高的速度呼嘯而過。

兩人像觸電般迅速分開。

老天!他幾乎要把持不住。

她清清喉嚨,卻還是擠不出一個字。

他凝視著她,眼裏儘是想要她的欲望。“你好甜。”

豔色紅霞無可避免地染上她的容顏,他如此大膽露骨的陳述,令她十分難為情。“你又在嘲弄我。”

“你明知道不是。”他輕輕捏了捏她的下巴。“為什麼你到現在都還不肯對我說句好聽的話?”

“我就是沒辦法像你這麼會調情。”她嬌嗔地抗議。

“不能怪我,是你實在太秀色可餐了。”

她瞪他一眼。“我們現在被大雨困在車子裏,而且又是在大馬路上……別告訴我你真的想帶我去‘那種’地方。”

他挑了挑眉峰。“老實說,我對‘車床族’沒什麼研究,如果你堅持,我想我應該可以忍耐一下,撐到我們回家。”

老天,他真的一點也不打算掩飾他的企圖。

“你真的……很喜歡我?”她驚訝自己是否真的有這種魅力。

“你到現在還在懷疑?”他有些生氣。

她默不作聲,一徑彆扭地玩著他的袖扣。

見她如此,他明白她不是故意的,於是他只好改變戰術,語調既溫柔又堅定。“還是根本就是你不喜歡我?不想跟我在一起?”

怎麼會不想?吻也吻過了,摸也摸過了,她的芳心多多少少有了幾分明白。

“考慮清楚了沒?”他環住她的腰,留了相當大的位置在蔭入心間。

她迎上他漸漸斂去笑意的深邃眼眸,胸口突然盈滿慌忙失措,接下來該如何做?迎合他?推開他?

她想了想,決定用行動來表明心意。輕輕地,她傾身向前在他唇邊留下一個淺淺的吻。

下一秒,她已經被他緊緊地抱住,雙唇被緊緊地覆上,他貪心地一再的想要索吻,心想如此應該就有足夠的力量按撩住自己的欲望。

不過,他似乎太高估自己的意志力了。

當他退開身子,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進檔、一腳急逮躁油門的時候,大腦已經完全停擺,只有滿腔快要決堤的熱血和僅剩一絲的理智在思考算計,大腦當機的自己該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讓他們安全的回到家——


赫連朔牽著芷薏,急切地從地下停車場來到一樓的後院,繞過院中的花草和小型噴水池,從後門進入大宅。他的眼神充滿熾熱,牽著她前進的手堅定又有力,仿佛怕自己一鬆手,她就會逃開。

一路無語,他們躡手躡腳地上了二樓,帶她走進屬於他個人的私密空間。

她往前踱了幾步,既好奇又驚訝地環顧這個比想像中要小得多的空間,發現這裏充滿了他獨特的古龍水香味,令她為之一顫,仿佛已經被他抱個滿懷。

“過來這裏。”他緩步踱到她面前,真實地將她一擁入懷,俯身以鼻尖觸著她的鼻尖,溫和的語氣與脅迫性的肢體語言形成強烈的對比。

他深沉地呻吟一聲。“芷薏,我要你。”

這個擁抱溫存且感性,令她體內一股渴望被愛的震顫由她脊椎升起。

她抵著他的唇低哺,雙手圈著他的頸項,坦白表露內心的臣服。“我……”

“別說話。”他的吻拂去她心頭最後一絲遊移的迷惑。“此時此刻,沒有什麼語言可以表達我們彼此的心意,你只要用心去感受我的存在,好嗎?”

輕輕閉上眼睛,默許了他的要求,再度張眼,眼中所見卻不再是他散出熱力的瞳眸,而是他墨黑的濃發,那張滾燙的唇,不知何時,已然貼上她的頸項。

忽然之間,一種空虛的感覺無可遏止地在她體內擴張,欲望征服了她,來勢洶洶的需求促使她依偎向他,強烈地希望自己身為女人的那一部分在他懷中綻放,她要他,迫切地想要和他纏綿,需要他來填滿自己的空虛。

“朔……”她聲音濃濁的低喊著他的名字。

看著她的反應,知道她是因為自己而發出吟哦,他滿意的笑了。終於,不再撩撥她的情欲,他俯身於她之上,滿足了彼此心中的缺口。


赫連朔二清醒過來便再也睡不著,清晨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他的臥室,燦亮一室。

他望著懷中的芷薏,腰下的血液又開始不安分地蠢動起來。

一隻手臂還枕在她的腦後,他摟緊她,一邊以手指玩弄著她的長髮,一邊吸吮著她肩上的肌膚,順著細緻的肌理,他的吻一路來到她的頸項,玩弄夠了頭髮。

她扭動了一下身軀,似乎是想拒絕他的挑逗。

他低下頭,用嘴巴取代了他的手。

“嗯……啊……不要……”一串吟哦由她喉中逸出,芷薏倏地睜開眼睛,兩頰泛紅的像蘋果。

“早安。”他笑著,邊吻邊啃她的肩膀。

“早安。”懲罰性的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她繼續窩回他懷中,只想睡覺。“別鬧了,人家還想再睡一會兒。”

一陣乍響的電話鈴聲,讓她差點驚跳起來。

“別緊張,一定是林秘書。只有她有一大清早打電話騷擾我的習慣。”他嘟囔著,顯然不準備停下大手的動作,更不想起身接電話。

“她好像不打算掛斷。”她的呼吸因他的調情而紊亂。

果不其然,電話鈴聲仍然不斷。芷薏在意亂情迷之間,還是勉強推開他。赫連朔很不高興的低聲詛咒了一陣子,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從淩亂的衣物中翻出自己的行動電話。

“喂?”

“小赫。”這聲音不是林秘書,而是他公司的大股東之一王宗信。

“老王,好久不見。”

這通電話來得真不是時候!

他正想和芷薏再溫存纏綿一番,大股東卻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害他覺得渾身不對勁,興致也少了一半。

“聽你的秘書說你休十天假,怎麼樣?還好吧?你現在在哪一個小島上度假?是不是我把你吵醒啦?”王宗信連珠炮似的問候。

“不,沒那回事,”赫連朔也毫不含糊,一一回答對方的疑問。“我沒有出國度假,只是待在家裏休息,偶爾賴個床也不錯……你知道的。”他坐回床邊,拉起被單裹住自己。

王宗信繼續說著,渾然不知他此刻的情景。“我說小赫啊,我雖然是個不管事的小股東,但是如果公司裏頭有什麼政策改變,你好歹念在我們同學一場,早點告訴我嘛。”

“我不是一向都很主動聯絡你?”

“那為什麼‘東方風雲’的股價已經一連飆了好幾天?你是不是應該要銷假回公司坐鎮啊?”

“不!”他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這是我近年來難得的休假,我已經安排好一個度假中心的活動,我不想半途失約。股價的事情,我會請秘書幫我傳真資料到家裏來,你大可放心。”

“真的?”王宗信的聲音聽來很驚訝。“你不回公司一趟?確定可以放心?”他不死心地再問。

赫連朔看了芷薏一眼,見她頭髮淩亂地睡臥在自己身邊,眼珠子滴溜溜地望著自己,他實在不想離開她去處理那些惱人的事情。

“真的不行。”他語氣堅定地說。“謝謝你特地打來通知我,可惜我現在還不想銷假回公司去,我們星期一早上再見了。”

“好吧,”王宗信仍然不願就此放棄。“我待會兒要到證交所去,如果你改變主意就CALL我。”

“沒問題。”他答應後便結束通話。

“有事嗎?”雖然聽得不完全,但是芷薏隱隱約約可以聽出他們談論的公事似乎挺重要的。

“是我公司裏的股東。”他直言不諱,告訴她這通電話的內容。“他發現我們的股價最近一直持續在上漲,問我是不是公司的政策在炒作。”

她從小就常聽自己老爸在家裏談論這種事,倒也不稀奇了。“你們是在刻意炒作嗎?”

“不。”他老實回答。“我一點也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所以他剛才問我,是不是要安排大股東們開會。”

“你卻告訴他你不能去。”她望著他,眼神充滿困惑。“如果是重要的公事,你還是要回去處理一下比較好吧?可別因為我耽誤了公事。”

“小傻瓜,我當然知道。”他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是我自己不想進公司,這是我的休假,我決定要好好享受。”

“但是……”

“沒什麼但是,”她正想再說什麼,卻被他粗魯地撲倒。“我現在只想把剛才沒完成的事情繼續辦完,你有意見嗎?”不給她答話的機會,他便用一個令她全身發顫不已的熱吻,吞掉他們所有語言,繼續剛才未完的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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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接下來為您報導一則有關資訊界的新聞。‘仿人科技’的董事長代理人果仲豪,今天下午針對‘東方風雲,被控違反智慧財產權一事,發表了簡短談話。”

電視畫面接著出現一個看來意氣風發、盛氣淩人的年輕人,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臉,簡直就是在當眾嘲笑赫連朔的失誤。

“該死的!”赫連朔忿忿不平地把電視機關掉,用不著繼續看就可以想得到果仲豪會如何利用這個機會大肆批評他。

他將遙控器用力地摔向牆角出氣,並且希望他也能像關掉電視般輕易地關上自己的心情。可惜他不是機器,無法粉飾太平,今天早上的會議大大地震撼了他,雖然他極不願去回想幾個小時之前所發生的事,但他辦不到,自己一手辛苦創建的公司就要毀於一旦,叫他怎能冷靜?

他砸下重金挖角來的資訊軟體高手林志文,竟然是他的競爭對手“傲人科技“私下養了許多年的商業間諜。近年來每隔一陣子就會有軟體公司發生開發好的程式被盜用、剽竊,沒想到都是林志文幹的好事!他的種種破壞行為,已經讓好幾家資訊公司面臨官司與惡性倒閉的窘境,損失相當慘重。

早在王宗信提起“東方風雲”股價在莫名狂飆之時,他就料到會有這一天來臨的可能,他與小沈雖然已經極力預防,卻還是無法避免林志文利用職務之便瞞天過誨,在自己公司下個月即將上市的產品裏用了“做人科技”開發出來的新技術。

現在不但“東方風雲”的新產品無法問世必須全數銷毀,還被“傲人科技”一狀告上法院,這一切都是他的競爭對手果仲豪為了要打擊他所設下的陷阱!

“可惡!”一想到這裏,他就恨不得能親手措死果仲豪!

“你又在咒駡人家了,”芷薏端子一杯熱茶放到他面前,正好聽到他的低喃。

“你怎麼知道我是在罵誰?”

那並不難。愛他使得芷薏對他言談中每一處細微的差異都很敏感。

他的舉止整個不同,他不再帶著輕鬆的笑容,失去了生活的樂趣,現在的他是嚴肅的,連他的唇也嚴肅地抿成一條線。

“你這兩天開口閉口都是果仲豪,”她回答。“你今天看起來特別焦躁,公司裏又發生了什麼事嗎?”

連他的聲音都充滿了緊張和憤怒。“我的公司快被他整垮了,我不咒駡他祖宗三代,難道還要我感謝他?”

“別生氣,朔。”她側身在他腿上坐了下來;整個人窩在他懷裏,希望借著自己的溫柔,讓他全身緊繃韻肌肉暫時放鬆。

雖然邊幾天她心頭一直有股騷動在隱隱作祟,但她明白現在這個敏感時刻,她必須強壓下自己的那份不安,好好地安撫赫連朔比較重要。

“我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他想把‘東方風雲’吃進肚裏去。”

“你多心了,”她伸手去撫平他糾結的眉心。“他不值得你氣壞自己呀。”

“我知道……”他輕輕摟住她的纖腰,將臉埋進她如雲的發絲,親吻著她的耳垂,吸取她的發香。“我也不值得你如此深情溫柔的陪伴。”他壓抑的心情令他的聲音粗啞無比。

“別這樣說,我根本什麼忙也幫不上。”她有些喪氣地說。

“你陪在我身邊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他抬起頭面對她。為了不想她替自己擔心,他極力表現無畏。

“我指的是正經事,我真的很希望能為你做點什麼。”

“我不要你為我的事情操心,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你這個單純的女子是不會懂的,這些問題,我必須自己去面對。我知道光是生氣沒有用,解決事情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她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事實上,她的心思早就飛離身軀。

暗自下定決心要替他解除財務危機的芷薏,如意算盤毫不客氣地開始算計著她那個超級有錢的老爸——


急死人了!

“君小姐;總裁他人不在喔。”經過秘書桌位時,宋小姐好心地告訴她。

“我知道,”她腳下的步伐卻絲毫沒有停留,繼續往目的地前進。“我到他辦公室等。”

芷薏找自己老爸已經找了一整天。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君漠北似乎有天眼通,知道女兒來准沒好事,於是故意跑給她追,這一個說他在會計室,那一個說他去了業務部,這會兒應該是在去資訊室的途中,下一秒鐘又在上下兩部電梯裏錨身而過。

“臭老爸!”她陷進父親的大皮椅裏,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只是不忍心看赫連朔如此難堪,才想到要找老爸出馬幫忙,沒想到他一副怕自己女兒是來借錢似的躲著她。

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沒半晌,一顆白花花的腦袋探進辦公室裏。“你在找我?”

“爸!”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開炮。“你幹嗎一整天躲著我?”

“我現在不就正在你眼前,哪里有躲著你?”君漠北為自己叫屈。

她嗤之以鼻。“那是因為你知道我鐵了心要在這裏等你,絕對不會走。”

“你想太多了,乖女兒。”他倒好,來個四兩撥千斤。

“爸——”她見機不可失,索性挨進老爸的懷裏撒嬌。“你這兩天看了新聞沒?赫連的公司被他的競爭對手設計陷害,現在有很大的危機。”

“喔,原來赫連朔就是那個被惡整的小笨蛋啊?”瞧他樂的,一臉幸災樂禍。

“他才不是小笨蛋,只是被同業的對手陷害。”她白了老爸一眼。

“唉——”他沉重地歎了聲氣,比她更會演戲。“那……你要我怎麼幫他?”

“你找幾家關係好的銀行貸款給他。”她的如意算盤打得輕鬆。

“好,”他一拍桌子。“一句話——辦不到!”

“為什麼?”她大發嬌嗔。

君漠北以古訓告誡女兒:“因為,錢不是萬能的。”

“可是沒有錢,萬萬不能啊。”芷薏回以自己的座右銘。

“胡說!”他難得在女兒面前顯現威嚴,很認真的說。“他的問題不是有錢就能解決的,你如果真心想幫他,就要聽我的!只可惜……”

“可惜什麼?”她的注意吊得高高的。

“可惜他姓赫連。”君漠北一副痛失英才的模樣。

說來說去,他就是挑剔人家的姓氏。“姓赫連又有什麼不對了?”她翻了翻白眼。

老爸以前年輕時到底跟人家“姓赫連的”結了什麼梁子?

君漠北馬上又顧左右而言他,絲毫不想提及過去的事情。“我可以考慮花錢買他公司的二三十股,但是要我拿錢出來,或是進一步幫他嘛……那就別想了。”

“老爸!”她氣壞了。“你簡直……頑固。”

君漠北也不悅了起來,跟著吹鬍子瞪眼。“我是在替你著想耶!你如何確定他不是為了我的錢才追求你?”

“他才沒那麼卑鄙!”她發出嚴重抗議。“我根本沒跟他提過老爸的名號,‘君漠北’三個宇在人家眼中搞不好只是個很喜歡上財經雜誌封面的有錢老頭兒,他根本不知道我是億萬富翁的女兒。”

“這是你說的,也許人家早調查清楚了也不一定。”薑是老的辣,做老子的就是要堅持己見,絕不讓女兒有被騙錢的機會。“別談他了,今晚老爸請你吃大餐。”

說真的,他已經記不得上回和芷薏、陸凝香三人共進晚餐是什麼時候了。

“不要,”芷薏這會兒可得意了,故作悠哉地玩弄著纖細手指,無視老爸的邀約。“我和赫連約好了一起吃飯。”

她故意說得很甜蜜,氣死老爸。

“開什麼玩笑!”君漠北那“火爆老子”的脾氣不負眾望地炸開來。“赫連朔有比我這個老爸重要嗎?”

一那當然。”她哼著小曲兒,開始邁向辦公室出口。“你要是不幫他,害他公司倒閉,我就去跟赫連一起躲債兼私奔!”

“你說什麼?”君漠北的老臉漲成紫紅色。“臭丫頭,你給我站住!,我不准你們兩個來往,你聽見沒有?芷薏?”

一聲無所謂的嬌嚷聲從門外飄進來:“沒、聽、見——


一個星期之後,所有事情全都一一浮上始面,赫連朔知道“東方風雲”已經撐不下去,他不得不低頭。

偌大的會議室裏,買方和賣方都已坐定。

“赫連朔,我等了三年,這下子你終於栽在我手上了吧?”果仲豪樂翻天了。

恨不得能把那張嘴從對方臉上撕下來,赫連朔冷冷地道:“有種你也等我三年,這個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不料果仲豪竟然哈哈狂笑。“我沒種,絕對不留機會給你。”

“誰說的?”會議室的大門被推開,一個中年男人威風凜凜的走了進來。“不必等三年,報仇的機會現在就來了。”

一陣愕然,會議桌上的人開始交頭接耳,猜測對方的身份。

“你是誰?為什麼擅自闖進會議室?”果仲豪只覺得此人面熟。

“來人啊,叫警衛。”林志文立刻狗腿的吆喝著。

“他媽的!小夥子,你從來不看財經新聞的嗎?”器宇軒昂的男子朝著哈巴狗大喝一聲。

君漠北原本就生得一副平凡無奇的大眾臉,要旁人對他有什麼深刻的印象很難。不過,就在他說話的同時,眾人已經紛紛認出他來。

“我是‘金譽國際企業’的總裁,有資格說不認識我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乞丐,一種就是比我還要有錢的臭小子,你是哪一種?”

“君氏集團”的負責人君漠北!這一瞬間,果仲豪和林志文一干人的臉全變成墨綠色的,尤其果仲豪心虛地認為赫連朔和君漠北互相認識。

這真是半路殺出重量級的程咬金,事情一定有變化!

赫連朔也瞪大眼睛,困惑地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個叼著雪茄、雙手共戴了五隻金戒指的中年男子,的的確確是君漠北不會錯,,他認得對方長相,以前也曾在某些宴會場合上見過他,但是他完全無法理解他此時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赫連朔,請你解釋一下!”果仲豪立刻把炮火轉向他。“我們現在正在開股東會議,你找個‘外人’闖進來做什麼?”

“你果然就是赫連朔。”君漠北一眼就認出女兒會欣賞的高品味男人,喜滋滋地盯著他瞧。

“請問……君先生突然來訪,有何指教?”他被盯得渾身不自在。

“不敢。我不是讀書人,談不上什麼指教。”君漠北大刺刺地坐在會議桌另一端的皮椅上。“我只是替我女兒來關切這家公司的並購會議。”他的話鋒一轉,眼神忽然變得犀利。“這小子惡性併吞了你的公司是吧?”

“是。”赫連朔顯得有些冷淡。

“說,你需要什麼方式的資助才能挽回你的公司?”

“君漠北”要資助赫連朔?果仲豪聽到這裏,臉更黑了。

“我沒有錢,一切權利責任都免談了。“不知道對方的用意何在,赫連朔打算儘快弄清楚。除此之外;他比果仲豪更好奇的是,‘金譽”總裁為什麼會想要資助他?他們在商場上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領域呀。

正當大家的焦點都集中在君漠北身上時,門口又進來一人。

“爸,我把資料準備好了。”芷薏帶著一疊剛影印好的檔走到君漠北身邊,一身粉藍色上班族的標準打扮讓她看起來相當有朝氣。才

“芷薏?”赫連朔鐵青著臉,心中大致明白了。

“你又是誰?”果仲豪望著二號程咬金,心中正是有氣無處發洩。“這裏不是女流之輩可以任意進出的。”

赫連朔一瞪眼,怒目直視著果仲豪。“請你放尊重點,在我尚未簽署任何合約之前,這裏還算是我的公司。”

“那又怎樣?你找來一票不相干的人也不能改變‘傲人科技’即將並購‘東方風雲,的事實。”

“誰說的?”君漠北又把口頭禪搬出來。“我就是來改變事實的。”

他語驚四座,現場頓時起了一陣騷動。

“你能改變什麼事實?君先生,別以為你是億萬富豪就能只手遮天,就算你是‘君氏集團’的負責人,只要你不是‘東方風雲’的大股東,你就是拿錢來砸我也沒有用。”

“事在人為喲,果先生。”芷薏毫無懼色地走向果仲豪,交給他一份檔。“這是剛出爐最新最燙手的股東名冊,你會發現上面多了一個君漠北這個名字。我爸爸以高價買下小額投資人的零星股份,現在共擁有百分之六的股份,目前仍在持續增加當中,相信他絕對有權利站在這裏。”

果仲豪瞪大眼睛望著手上的股東名冊發愣。

“對了,順便告訴你,我對你的公司也挺有意思的。”君漠北說。

“什麼?”果仲豪大吃一驚,嚇出一身冷汗。

芷薏丟給他另一份資料。“這是貴公司新出爐的股東名冊。”

“不可能……”他望著面前的文件,當場傻住。

他雇用一流的商業間諜,花了無數時間跟金錢,如此千辛萬苦、千方百計的就是為了串謀奪取“東方風雲”,打擊赫連朔。這下子不但奪人不成,自己反而落入別人手中。

媽的!怎麼會有這麼倒楣的事?

“還不走?想留下來吃晚餐嗎?”君漠北一點也不掩飾有錢人的狂妄。“來人啊關門,放狗!”

“這筆賬我會記著!”果仲豪咬牙切齒。

“隨時候教。”

果仲豪領著一票部屬,終於落荒而逃——

芷薏走到赫連朔的身邊,望著他的臉,猜想他一定很生氣。“對不起,時間有限,我只想到用這個方法幫你。”

“既然是幫我,為什麼道歉?”

“因為‘東方風雲’是你辛辛苦苦創立的,現在卻四分五裂,我又沒有經過你的同意,我想,你心裏也許會不好受。”

是的,他的確感到頗不是滋味,但是聽她親口講出來,令他除了難受之外更多了一些難堪。

“赫連朔!”君漠北一巴掌拍在赫連朔的背上,只見他紋風不動,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看得出來你是個有真本事、有志氣、有骨氣的男人,雖然你曾經飛黃騰達,現在卻又一無所有,但是我這個老頭的眼光很准,你說過三年要報仇,我相信你絕對辦得到。”

“謝謝你的誇獎,君先生。”公司被並購的危機突然解除,他一時之間還難以釋懷。“我欠了你一份很大的恩情。”

君漠北做了一個手勢,阻止他繼續說。“這件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會出手是因為‘東方風雲’是個有潛力的公司,讓我願意在這樣的工作團隊上投下資本。不過,在你賺到千金還我之前,我就先把我這個‘千金’交給你了。”

“爸!”芷薏登時羞紅了臉。

“現在才知道害羞,不覺得太晚了嗎?”君漠北調侃女兒。

“您放心,我絕不會讓她受委屈。”

“好!好!哈哈哈……”

君漠北笑完,心裏卻有著說不出的苦滋味,眼下除了資助赫連朔渡過眼前的難關,讓他們小倆口繼續自然發展之外,他只能暗自祈禱他跟赫連家那一段不愉快的過去,不要像鬼魅般地纏上芷薏,破壞了她的幸福才好。

不過,君漠北的祈禱,老天爺顯然沒有聽進耳朵裏——


芷薏在一陣濃郁的咖啡香味中清醒,她裹著被單,發現他們昨夜隨意扔在地上的衣物,早巳縐得跟“黴乾菜”似的。她索性赤裸裸的下了床,跨著腳走到一邊的五鬥木櫃,翻出一件T恤套在身上。

她走出房間,循著咖啡香氣四處搜尋而來到廚房,正準備探頭瞧瞧,便聽到裏面傳來一陣輕快的口哨聲。

望向赫連朔那寬闊的背影,他一邊吹著口哨一邊煎蛋,爐上的咖啡已經煮好了,烤麵包機裏的吐司也跳了起來,他竟然是在為他們兩人做早餐。

真是體貼呵。他的所作所為令她又驚又喜。

她悄悄來到他的身後,趁他不注意時用力抱住他。

“朔……”她的臉,緊緊貼住他的背。

“嗅,你醒啦?”他放下手邊的東西,蓋住她環在自己身上的手。“餓不餓?”

“餓死了。”她撒嬌地承認。“怎麼不叫醒我?”

“我想讓你多睡一會兒。”

“那真是托你的福了,我今天睡得很好呢。”她說完,還打了一個大哈欠。“唉……真不想去上班!”

他臉上閃過一絲狡猾的笑容。“你可以不必去上班呀。”

“那怎麼行?”她瞪了一眼。“我今天十點要跟林姐開會耶。”

他終於忍不住笑了出聲。“小姐,現在已經九點四十分了耶。”

“啊?”她呆住,抬頭望向廚房裏的小時鐘。“天哪!”她轉身沖回他房間,同時大叫。“完了完了,來不及了——”


“你學生的作業都看完了嗎?”

“嗯。我連林姐交給我的公文都看完了,隨時可以下班。”

透過電話線,赫連朔仿佛可以看見芷薏的容顏;正對著自己露出甜美微笑。而他,則是巴不得她能立刻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讓他可以撫觸她的小臉蛋。

最近,這種肉麻當有趣的舉止,他卻是屢試不爽,百嘗不厭。

“那我可以接你回家了嗎?我的大小姐。”

“可。”她笑著掛上電話,收拾好手邊的檔,便起身離開補習班大樓。

果然,赫連朔的座車分秒不差地出現在大樓門口,連大樓警衛想過來叫他不准臨時停車的機會都沒有,她已然快步上了車,絕塵而去。

“嗨。”他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頂了頂她的下巴。“今天過得好嗎?”

“不錯啊。”她發現他今天心情特別好,自己也感染了那一股愉悅。“你呢?今天乖不乖?”

他輕笑了一聲。“我今天乖透了,你有沒有獎品要給我呢?”

“獎品!”這可難倒她了。“呃……等我們吃完飯之後,我來泡壺好茶,再幫你捏捏脖子?”

“聽起來不錯,”他卻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不過,只捏脖子會不會太小氣了點?”

“不然呢?”她眨著大眼,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我上班開會比較累耶,除了捏捏脖子,當然還要來個全身按摩,讓我通體舒暢一下,我才能更有精神的伺候你啊。”

“討厭!我才不要讓你這麼舒服呢!”她嬌瞠怒笑道。

交通一路順暢,他們很快的回到赫連家。車子駛進宅院裏,才剛停在大門前,張媽便從大廳內急急迎了出來。

“少爺,你可回來了。”張媽看起來很緊張。

“什麼亭這麼慌張?”他不過才剛踏出車門。

“有客人,他等你很久了。”

“我不記得今天有約什麼人見面,他等得再久也不能怪我。”赫連朔顯然是責怪張媽的小題大作。

“我不是這意思,因為來的人是……”

“朔少爺。”一聲沉著穩重的嗓音自大廳裏傳出來,打斷了張媽的話語。“是我,您還記得嗎?”

說完話的同時,一個老邁年高的身影緩緩出現在大廳中央,面對著大門口。

一瞬間,赫連朔炯亮的目光對上來人。

“黃琦。”他立刻就認出老者的身份。

面對眼前這個看起來像是活了一個世紀的老人,芷薏有些害怕的緊挨在赫連朔的身邊,完全不曉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朔少爺記性真好,都二十五年了,還記得我這個老人家。”這位叫黃琦的老人,是在赫連老家待了一輩子的老臣。他雖然拄著根拐杖,但是身形看起來精神奕奕,身體似乎還是很硬朗。

“你來找我做什麼?”

“老僕是來請朔少爺回家一趟的。”

“回家?回什麼家?”赫連朔悶哼一聲。“自從我們

一家人被赫連戰趕出來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和你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他毫不在意的直呼曾祖父的姓名,配上冷淡的語調,令人聽不出來是敬畏還是憎恨。

“老太爺在你們離家不到三年’便過世了。”黃琦表情冷然的說。

“是嗎?”赫連朔的眉心還是揪了一下。“很抱歉,我一點也不感到遺憾。”

芷薏挽上他的手臂,輕輕捏著他給予支持,讓他頓時感到既欣慰又好抱歉,他一直不曾向她提起自己的過去,一方面是覺得沒必要讓她分扭不愉快的情緒,另一方面是壓根兒沒想到還會跟過去有牽扯,誰知反而害她碰上這樣尷尬的場面。

“但是,老爺吩咐我,請你務必跟我回家一趟。”

黃琦的一句話,正式將赫連朔一直長埋於心中的前塵往事全部勾了起來。正如黃琦所言,他們被趕出家門已有二十五年,然而當年那一幕手足相殘、父子相逼的情景,即使在過了二十五年後的今天,對赫連朔來說,記憶仍然太過鮮明。

赫連朔的曾祖父赫連戰和祖父赫連鋼都很年輕便結婚生子,所以他的父親赫連青雲和伯父赫連皇天這兩個兄弟,儘管在當年都早已是可以獨當一面的藝術鑒賞家,不過他們的家族企業,卻沒有大到同時需要兩位元決策者,而在赫連戰沒有退休的打算,赫連鋼也正沉浸於掌握權勢,沒有替兩個兒子想想未來發展的情形下,赫連皇天慫恿弟弟利用來朋友的名字,偷偷在外合開了一家古代文藝鑒賞中心。

草創期間一切都十分順利;其實早已耳聞風聲的赫連戰驕傲于這兩兄弟有如此壯志和野心,也就裝作不知情,任憑他們自由發展。但是後來因為鑒賞中心的業務推廣不顧,導致積欠廠商賬款,甚至發不出員工薪資時,赫連皇天竟然偷偷挪用家族企業裏的資金來周轉。

這件事立刻就被赫連戰發現,大發雷霆的他將兒孫找來對質,狀況外的赫連鋼一問三不知,太過畏懼祖父威嚴的赫連皇天則一古腦兒的將所有過錯全部椎給當時身在瑞士參加拍賣會的赫連青雲。

那年只有七八歲的赫連朔永遠也無法忘記,當勃然大怒的曾祖父要他父親帶著妻兒滾出家門時,赫連鋼竟然沒有開口替自己的兒子求情。

“找我回去的人是赫連鋼?”赫連朔的思緒回到現實,帶著輕蔑的口氣,他大刺剌地指名道姓。

黃琦是從小就跟在赫連鋼身邊的僕役,長大之後學有專精,當上赫連鋼的秘書,當年在赫連家的地位只怕還遠在皇天和青雲兩兄弟之上,所以他口中的老爺,是赫連鋼本人。

“不,是皇天先生派我來接你。”

“皇天?那赫連鋼在哪里?”

“朔少爺,請你先跟我回去,其他的事情,皇天先生會告訴你。”官盡于此,黃琦便不肯再多說一句。

去或不去?

二十五年了,他和赫連家族之間整整有二十五年的空白。

上下算起來不過四代的血源至親,竟然有著剪不斷的恩怨情仇。

“朔……”芷薏一直站在赫連朔的身側,雖然很想給他最大的支持,卻也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事情,只覺得背脊有著陣陣寒意。

“別擔心,沒事的。”他摟住她,愛憐地吻了吻她,知道她對眼前這一切有成串的疑問,而且八成被自己此刻的冷漠態度給嚇著了。

“朔少爺?”忠臣僕子黃琦礎咄逼人地等著答案。

他緊緊握住芷薏的手,然後鬆開。“小薏,你在家裏等我。”下了決定,他望向黃琦。“好,我跟你回去。”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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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2-11 00:09:4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連綿不絕的杉木快速地往兩旁退去,風馳電掣的黑色凱迪拉克房車賓士在高架道路上,直駛北方。隨著汽車進入東湖,彎進一棟別墅住宅的專屬車道上,赫連朔的心思終於被迫回到現實。

眼前的赫連大宅,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赫連朔從下車的那刻開始,便讓自己陷入機械式的運作,由黃琦領著一路來到赫連皇天的臥室,他一直都目不轉睛,絲毫不費心思去打量室內奢華的裝潢,因為那些擺設都跟他腦海中的記憶、深夜裏的夢魘一模一樣。

房間中央,巨大的床鋪上躺著一個嚴峻削瘦的人,床畔立著幾位醫護人員,隨時照料著病人的一切需要。

原來赫連皇天病了。

他的年齡不過將屆滿一甲子,但他此刻的病容使他看起來像個超過七八十歲的老頭子,眉宇之間的強硬更突顯咄他敵不過歲月風霜,連黃琦的身子骨都明顯比他還要健康硬朗。

“阿朔,你來了。”蒼老的嗓音中竟不失威嚴。

他實在無法強迫自己對眼前這位伯父產生任何孺慕之情。“找我做什麼?”

“我命令你回家,難道你不服氣?”他突然丟出一句別有深意的謎語。“哼……不服氣也沒用,你父親欠我的債比你想像中的更多。”

這是你說的!赫連朔冷靜地微微一笑,不作任何反應。

“有什麼事,你就開門見山的直說吧。”

“我也沒打算瞞你。”

躺在床上的赫連皇天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用他那空洞泛白的眼珠子直盯著赫連朔瞧,令他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我的兒子赫連望上個月在法國出車。禍成了植物人,現在躺在醫院、裏。赫連家的事業後繼無人,我要你回來接管。”

赫連朔嘲諷似的笑容凝結在空氣中,取而代之的是—股想仰天大笑的衝動。赫連皇天找他回來當繼承人?他不但病了,連腦筋也已經不行了嗎?

“對不起,沒興趣。”他撂下話便轉身想要離開。

他不想探究原因,更無意捲入家族事業的風暴。“華夏敦煌藝術發展基金會執行長”這個位子或許是塊大餅,但他卻不想撐壞肚子。

“站住!”居然有人可以拒絕一步登天的機會,赫連皇天不得不佩服侄子有著和他父親一樣的骨氣。“即使不為赫連的家產著想,也該替你自己想一想,你不希望下半輩子都活在君漠北的陰影下吧?”

赫朔霍然停住腳步。“原來你連下十二道金牌召我回來是為了想當面嘲笑我。”

“嘲笑你?看看我,我病成這個樣子,早就沒有那種閒工夫了。”赫連皇天的話鋒變得強硬。“憑你的資質,將來東山再起並非難事,可是非得再花好幾年的奮鬥才能見功。假如你不介意使用她父親的資源,加上讓別人譏笑你靠著女人苟活,那你現在大可一走了之,我絕不留你。”

他默默不說話,卻也沒有繼續走出去。

“時代不同了,現在能白手起家的人少之又少,懂得利用時勢者才能成就大業。只要你答應回來,你決定如何運用赫連家的資金,我都沒有意見。”

赫連朔轉過身來,年輕倨傲的眼神對上老邁銳利的眸珠,兩人仿佛在沉默中較勁了三百回合,一時之間難以分出勝負。

“你不怕我把赫連家的錢全吞了?”

“栽在別人手裏,不如栽在你手裏。”赫連皇天的神情高深莫測,實在很難猜出他心裏真正的想法。“我知道你為了你父親的死一直怨恨我,然而你我體內流動的血不容你否認我們之間的血脈關係。”

“如今望兒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我自己則是病痛纏身,隨時都有可能會走。在我撒手人衰之前惟一一項重要決策尚待執行的,就是找你回來接管祖業。這個決定是我下的,自然也就不擔心你接手後要如何處置赫連家的一切,不過,我還是有條件的。”

重頭戲來了。

赫連朔悶哼一聲,早就猜到。

他小時候便從父親的言談之中瞭解到伯父的個性,赫連皇天的心機重、城府深,絕不可能毫無條件將家產拱手讓他全權掌握。

“請我回來接管祖業,居然還敢開條件?”赫連朔故意刺激他。

“少自抬身價了。”赫連皇天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燈。“我是‘要’你回來幫忙,不是‘求’你回來當老大。“

“你的條件是什麼?當赫連望醒來的那一天,我必須立刻滾蛋?”

“這是遊戲規則,”老滑頭冷冷一笑。“而且跟你想像的絕對不一樣,我只是要你別娶君芷薏當老婆。”

他愣了一秒鐘。“我娶什麼人應該不關你的事吧?”

“你娶誰我都不管,就是不能娶君芷薏。”

“無聊!這算什麼遊戲規則?我不會答應的。”

一直躺在床上的赫連皇天此時闔上雙眼,“你最終還是會答應的。”剛吃完藥的他,現在只想好好再睡一覺。“不必恨我,這是你的宿命。”

“我不恨你。”他直直對上老人的眼睛,“因為現在的你在我眼中是如此的可悲。”

說完話,赫連朔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朔,張媽在教我煮梅幹扣肉,你要不要來幫我嘗嘗味道?”芷薏興高采烈地從廚房走出來,看見赫連朔坐在客廳裏對著電視畫面發呆。

自從那天被找回去赫連老家之後,他就一直顯得心神不寧,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卻困擾著她。

芷薏不得不對自己承認;她真的愛上他了。這不是單純的迷戀,不是逢場作戲,更不是什麼一夜風流。她愛他,希望他開心、快樂,儼然變成她最重要的事情。

這樣的認知來得太突然了,她有點害怕,甚至不敢讓他知道,

“朔?”她提高音量喊他。

“嗯?”他抬頭,一臉歉然。“對不起,你剛跟我說什麼?”

她搖搖頭,仿佛怪自己打斷他的思緒。“算了,只是小事而已,我不知道你在想事情。”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赫連朔忽然拍拍她的粉頰,迅速地跳起身來。“嗯……你在煮什麼東西嗎?很香呢。”他鼻子的功能突然在此時復活了。

“真的嗎?”她高興地問。

“嗯。”他環住她的腰,將她攬進懷裏。“走,我們去瞧瞧你做的好料,待會兒我也來露一手給你看。”

她笑顏逐開,心裏卻仍然隱隱不安。

捺不住性子的她,趁他沒有戒心,便開口問:“你想不想告訴我,那天回赫連老家時,發生了什麼事?”

他愣住,望著她認真的表情,他知道自己以後大概沒有什麼事能瞞住她,他輕輕歎了一口氣,苦笑一聲。“我伯父要我回去接管家族事業。”

“什麼?”她發出驚呼,“那真是太好了!如果你可以回去接管家業,不但可以馬上把你的公司買回來,以後還可以把家族事業發揚光大,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是這樣子沒錯。”他卻沒有什麼特別的神情。“不過,我沒有答應他。”

“啊?”責怪多過於失望的眼神朝他射來。“笨蛋!你瘋啦?竟然錯過這個大好機會,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怎麼這會兒他成了笨蛋了?

“沒想什麼,就只是不願意回去接管祖業而已。”他省略了赫連皇天提出那個奇怪條件的部分沒有說。

“赫、連、朔!你待會兒打電話回去告訴你伯父你願意回去,不然我明天就親自押你回家。”她既溫柔又堅定的口氣,不容他置疑。

“不是真的吧,我的君大小姐。”他很詫異她為何如此堅決。“你為什麼會希望我回去?”

難道她的目的是在他接手萬貫家產後的榮華富貴?不!不可能的,他們君家的財產比起赫連家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他也不相信芷薏會是如此膚淺的女人。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她現在的腦袋可靈光了。

“我在想什麼?”他好整以暇地等著聽聽她的理由。

“現在幫你撐住公司的錢是我老爸出的,你表面上雖然沒說什麼,但我知道你其實很在意,男人啊,面子問題總是要考慮的。不過,念在我老爸的一番好意,你又不能就這麼義無反顧的回家挖祖產來填補‘東方風雲’的錢坑,所以你才會如此的傷腦筋,對不對啊?”

准!她幾乎說中了他心裏的矛盾之處。

“你大可不必顧忌我老爸,”她自認聰明的以為自己是在替他解套。“他是在天時地利人和之下,因為一筆橫財而成為別人口中的暴發戶。赫連氏的家族事業卻不是一天兩天就Q9有今日的規模,想必你祖先們當初也花了許多工夫才打好根基,就像你自己一手創立的:東方風雲’一樣。這樣比喻,你還捨得看它因為後繼無人而被家族外的員工瓜分殆盡?”

“是是是……大小姐的分析真是精闢。”他實在無話可說了。

“好啦,問題解決了。”她喜滋滋地。“以後遇到這種事情就別悶在心裏,儘管告訴我吧。我就算不能幫你解決,至少也會給你一個很好的建議。”

“是是是……大小姐可以開始開業提供咨商服務。”

“好說好說。”她抬頭挺胸,眼神中充滿驕傲,神氣巴拉地率先走進廚房。

嘖嘖——不過是有了三分顏色,才這點功夫就踐得開起染房來了。

好男不跟惡女鬥,這口氣他姑且忍住了。待會兒進了廚房,他也露兩手料理特技,讓她瞧瞧什麼是真功夫。


赫連朔在短短七天之內,完成了幾項重要大事!

星期一,他接受芷慧的建議,回去接掌赫連家族的祖傳事業。

星期三一早的各大報紙就刊出他接任“華夏敦煌藝術發展基金會”執行長的消息。

星期五,基金會裏的幾位老臣帶著赫連朔拜會各大銀行的總裁。

對於赫連朔這位經歷被股東出賣、被迫將公司賣給別人的人,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再度翻身,實在跌破不少人的眼鏡,當然,對他感到折服與欽佩的人,更在迅速增加中,人氣旺得不得了。

“下禮拜的行程大致是如此。”赫連朔站在伯父床邊,平靜的報告著他接手基金會之後的進度。“我很好奇,你怎麼知道我會答應回來?”他忍不住追問。

赫連皇天正側頭沉思著,嘴角忽然扯出一道淺淺的笑容。“因為我知道你會利用這個大好機會找到當年我挪用公款的證據,來洗清你父親他那莫須有的罪名。”

好一個聰明的糟老頭!他諷刺地想道。

“對一腳已經踏進棺材裏的我來說,那些陳年往事早巳不足以令我憂心,你大可放手照著自己的意思去做。不過……”赫連皇天的話鋒忽然一轉,又扯到了他提出的那個“遊戲規則”。“姑且不論你忤逆了我的話,君漠北這個老糊塗知道你跟他女兒在一起,竟然沒有反對?”

赫連朔暗暗吃了一驚,覺得事有蹊蹺。“你到底想說什麼?”

“君漠北是賊!他是搶走我妻子的賊!芷薏其實是我和你伯母所生的啊!”

“你說什麼?!”赫連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赫連皇天一口氣還沒喘過來,臉色漲成豬肝紅。他用力一咳,吐出一塊血痰,把被子也染成墨紅。

“皇天先生,請你不要再說話,要保重身體。”

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他氣喘吁吁。“看樣子,我時間不多了……你們讓我把話講完。”這是他伯父首次在他面前露出疲憊的神態。“你可以去翻翻家裏的戶籍名冊,我在你們一家人走了之後,由媒妁之言娶了穆婉蓉。只要你去逼問君漠北,他一定會承認他從我身邊帶走穆婉蓉的時候,’她已經懷了我的孩子。”

赫連朔聽著聽著,幾乎快要不能呼吸。“你騙我!我可不是三歲小孩,如果芷薏是你的女兒,為什麼這些年來你不去向君漠北要回來?”

“如果芷薏是個男孩子,我就會去找君漠北!”死到臨頭的老人,腦子裏想的還是同樣的事情,老舊的觀念永遠不會變。“不過既然是個女娃兒,就讓君漠北花錢替我養女兒,我倒也樂得輕鬆。”

這實在太好笑了!

八點檔連續劇的爛劇情,居然會活生生的在他的生命中上演!

當年已經離開赫連家的他,小小心靈裏就只充滿了對曾祖父、祖父以及伯父的仇恨,實在不可能會知道伯父跟君漠北有過這一筆爛賬。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他跟芷薏真的是有血緣關係的堂兄妹,他們之間的一切情慷,都是不被世人允許的,他們再也不能相愛,過往的一切都要被迫遺忘。

“咳……咳!”

“不好了,快急救!”醫護人員在一旁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眼看赫連皇天又陷入一陣喘不過氣的掙扎,他們連忙將赫連朔趕出房間。

“朔少爺,請你不要再打擾他了。”

午夜時分,赫連大宅陷入一陣地動天搖的混亂。

赫連皇天咽下最後一口氣,將事情真假的答案帶進地獄,而惟一可能知道真相的君漠北此刻又不在臺灣。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夢境?

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叫他以後該如何自處?


接連著好幾天,赫連朔不敢接芷薏的電話,也竭盡所能的避不見面,想逃避必須和芷薏分手的這一天的來到。事實上,他整個星期都在想她,不論是何時何地,‘她都在他心裏,她的聲音、她的微笑,他們纏綿時的激情,一幕幕在他腦海中不斷重複上演。

“朔!”才想她,她竟就出現在眼前。“哈!逮到你了吧?”她太想念他了。

“芷薏!你怎麼來了?”他早該明白的,該來的還是會來,想躲也躲不掉。他不知道他們之間該怎麼結束,但他有預感結束時一定很痛苦,因為一旦到了不得已得處理這份感情的地步時,勢必會傷害到她。

“人家一個禮拜沒見你,想你了嘛。”她嬌嗔地笑著說。

雖然心裏有一絲絲懷疑,他是否已經準備好要和她擁有永久的關係,然而既然他忙到不分晝夜、分身乏術,她抽出時間來探望他,應該是天經地義的事吧。

“補習班裏不需要你坐鎮嗎?”他的表情很嚴肅。“你已經是負責人了,該有個老闆的樣子,別再像個孩子似的,會被同業的人瞧不起的。”

“哎喲……我是來看你,不是來聽你訓話的。”她攬上他強而有力的臂膀,抬頭望著這張成熟英俊的臉,發現他的兩頰明顯的消瘦了。“朔,你是不是都忙到沒空吃飯?看看你……連黑眼圈都出來了。”

“我沒事。”他把臉別過去,知道自己此刻看起來很糟。

一個禮拜的食不知味加上夜不能眠所得到的代價,比起內心無時不刻的糾結、煎熬與痛苦,算是小巫見大巫。

“還想騙我,”她心疼地輕撫上他的臉,顧不得自己是在他的公司裏,“對不起,都是我要你回家接管祖業,打下這麼大的責任,才害得你這麼累……從現在開始,我也要負起照顧你的責任,絕不讓你餓著、累壞,好嗎?”

聽著她的話,他心碎了。

赫連朔硬生生地把早已準備好的臺詞說給她聽。“該道歉的人是我,我一直沒有向你提起,伯父要我回來接管祖業是有條件的。他要我娶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娶你,我想,我既然答應回來,就表示必須跟你分手。”

她沒聽錯吧?芷薏呆呆的凝視著他。“為什麼?”

“我不知道理由,”他撒下瞞天大謊。“我只知道我必須遵守,你懂嗎?”

“我不懂。”她眼中充滿了濕意。

“你會懂的。這是我伯父的遊戲規則,我真的、真的一定要做到。”

他緊握的雙拳,用力地抵在辦公桌上,指關節因為太用力而泛白的疼痛,卻遠遠比不上他如撕裂般滴著血的心痛。

芷薏開始想哭……

“我才不管你伯父的遊戲規則!”她的自尊心不容許自己的淚水在這個時候崩潰決堤。“我只問你;你是不是認真的?”

“是。”拳頭上的青筋突起,他只想趕快讓自己痛到麻痺。

拼命壓回眼眶中的淚水,她一言不發地轉身沖出去,消失在電梯裏。

他對不起芷薏。

望著她奪門而出的背影,他好不容易才忍住追出去的衝動。

沒錯,他是故意把她氣跑的!他沒有說明原委,是因為情況真的很複雜,所以他不打算讓她知道赫連皇天口中的殘酷事實。

這個打擊對他相當大,而他認為她絕對禁不起相同的刺激。

他不願意讓她更傷心,所以決定瞞著她,就是這麼簡單。即使每個人都將他視為負心漢,罵他是個薄情郎,他仍然執意如此。

他也知道這麼做十分委屈她,然而這場戰役是屬於他一個人的,他不要任何人為他操心、不要有後顧之憂,更不願她背負任何不名譽的罪。

於是,“分手”成了他最自私的決定,也是對她最好的一種保護——


“不要攔我!”

“你們這是私闖民宅。”

“你少囉嗦!讓我們進去就對了。”

剛從二樓書房出來的赫連朔,聽到大門外的一陣騷動。

“外面是怎麼回事?”他喚住正從他面前經過的張媽。

“少爺。”張媽早巳六神無主,滿臉愁容。“有幾個少年趁馬叔開車庫門的時候闖進前院來,他們在門外叫駡,直嚷著要見你,馬叔正在趕他們走。”

“赫連朔,你給我滾出來!”

毋須猜測,他已經認出這個聲音的主人。

“去開門讓他們進來。”

“可是……”張媽的口氣充滿了惶恐與不安。

“沒事,去吧。”

張媽去開門,就看到阿斌一馬當先殺氣騰騰地沖進來,還差點撞倒張媽。不消說,後面跟著的一定是小狗子、阿發、小豬和大目仔

阿斌堅持要殺到他家來質問,小狗子一干人等全攔不住他。

“阿斌,你冷靜點。”阿發試圖充當和事佬。

“閉嘴!”顯然阿斌一點也不感激,他的噴火口對準赫連朔。“赫連朔!你太過分了!”

赫連朔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臉上的表情漠然。

“下次要拜訪我,請你先按門鈴,我不會不開門的。”

“用不著虛情假意。我只問你,你這傢伙究竟是什麼意思?”

問得好!三堂會審的一票欽差,全部瞪住堂下嫌犯。

“什麼‘什麼意思’?”

“該死的!你為什麼害君老師哭得眼都腫了?”

芷薏哭腫了眼?他的心揪成一團,神情繃得死緊。“我相信那是因為我提議分手。”

“為什麼?”阿斌咬牙切齒,幾乎要撲上前去咬他.一口。

“因為我不能娶她。”

阿斌拍桌子吼回去:“這哪是理由?”

赫連朔直視著他。“你問了問題,我給了答案,你卻又指控說這不是理由,那麼請問,這是什麼?”

“這是藉口,是你自私的藉口!”阿斌的眼眶幾乎要泛紅了。

他好氣好氣,氣赫連朔拋棄芷薏,氣他玩弄她的感情,氣他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態度,更氣自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除了來這裏大吵大鬧之外什麼也不會做。

他無法代替赫連朔在芷薏心中的位置,讓他氣到心痛!

“從我在醫院裏醒來,看見她為了你流眼淚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君老師是真心只喜歡你一個。你曾經是讓我最羨慕的人,現在你卻莫名其妙的拋棄她,這種狼心狗肺的事你怎麼能夠做得出來?”

其他人也跟著發出斥責:“那天看你出手救阿斌,我們都認為你是條鐵錚錚的漢子,結果沒想到你卻是個負心漢。”

“對!你拋棄了我們的君老師,你不是男人!”小豬的臉也漲得通紅。

赫連朔平靜地望著他們,明白芷薏這個半調子老師在他們這一票輟學生的心目中,早已占著舉足輕重的角色。

阿斌沖上前揪住他的衣領。“你根本就不愛她!你這個騙子!”

“住口!”他一掌將阿斌的手打落,心中感到氣憤與不耐。他不介意當個負心漢,但他不能忍受有人指控他不愛芷薏。“我對她的愛不是你能瞭解的!”

他愛她至深,絕對不容置疑。

“我是不瞭解。”阿斌的語氣聽起來像在發毒誓。“我只知道我絕對不會讓我心愛的女人哭泣!”

他再也不想看見失魂落魄、毫無生氣的芷薏,這不是他認識那個會為了要學生來上課而答應當扒手的君老師。沒有笑容的芷薏,不是他的君老師。

年輕真好,可以愛得理直氣壯、肆無忌憚。

赫連朔輕輕搖頭,漠然的表情因為他的話而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我遇到的問題,連我自己都感到欲哭無淚,你忍心讓你的君老師更難過?這就是你表現愛的方式?”

阿斌未脫稚氣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你到底愛不愛她?”

“你問錯問題了,”赫連朔再次重申自己的心意。“你不應該問我到底愛不愛她,而是問我到底有多愛她。”

該死!阿斌跌坐進沙發裏。“那你就不應該逃避,”他冷冷地低語。“你這是在逃避,不是在解決問題,我……我絕不相信有什麼問題是不能解決的,這是我對愛情的信念。”

砰!一雙巨掌拍向大理石桌。

“夠了沒?”

大夥瞪住赫連朔,不發一語。

良久良久,他起身大步邁向門口。

“你要去哪里?”阿斌跟張媽不約而同的問出口。

“找芷薏。”他緊繃著臉,決定率先跳脫這場混亂局面。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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