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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冷火鷹情(危情之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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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4 00:08:3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寄秋 - 冷火鷹情(危情之六)

搞什麼東西!來參加婚禮的她,竟成了「橫刀奪妹夫」的狐狸精?  
誰要釣他啊?追她的人都排到阿里山了,但,真氣死人了,麻煩似乎總喜歡找上她,  
連出門拍個照都被殺手搶走底片又遭槍擊,害她被大家稱為「危險製造機」,  
天知道她是「人不惹禍,禍自來」!可這日本色男說要保護她?  
嗯……危險,看是吃了她還差不多!看來,她這趟日本之行,  
可要賠了夫人又折兵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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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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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4 00:09: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七月二十一日 月曜日

  朝日報訊:

  宮城集團在長崎新設的遊樂場遭放置塑膠炸彈,威力危及四周建築物體,經九州署派遣專業拆除炸彈人員處理,在引爆前十分鐘得以解除危難。

  根據可靠消息來源指出,可能是內部高級主管觸怒同道所引起……


  七月二十三日 水曜日

  朝日報訊:

  和平公園發生液體氣爆,幸好當時正因除蟲之故而疏散人群,未釀成大災。

  聽聞氣爆來自公園旁的一座廢棄公寓,目前隸屬宮城集團名下,即將開發成一新型購物中心……


  七月二十五日 金曜日

  朝日報訊:

  京都市中心有幢商業大廈,淩晨三點發出疑似有毒氣體,警方出動大批警員疏散附近居民,大規模進行搜查行動。

  此幢大廈乃宮城集團位於京都的第一分社,警方懷疑是已離職員工不甘被解聘,憤而趁黑報復……


  七月二十七日 日曜日

  朝日報訊:

  宮城集團幕後總裁平野犬一郎座車爆炸,整座停車場頓成一片火海,高大的煤油味四溢,所幸平野犬一郎只受輕傷,目前在東京醫院療養。

  接連數起與宮城集團有關的事端,是否意味著什麼?是誰蓄意挑釁宮城集團……本報記者正深入追蹤中。

  白色的病床上,一位老人“啪!”的將手中報紙一甩,眉著緊縮地沉著臉,看不出動怒的跡象。

  “總裁,應該請大少爺回來一趟吧!”帶著金邊眼鏡的斯文男子如此說道。

  他沉吟片刻,不太高興地揮揮手。“去,把他給我召回來。”

  “是的,總裁,屬下馬上去辦。”

  一欠身,豪華的病房內只剩下一位孤僻的老人,和兩位高薪聘請的貌美護士。

  ☆☆☆

  “心心!心心……心──心──白、景、心──”

  溫和的低沉嗓音在連喚十數聲之後,終於開始冒起火了,只因眼前將被子拉高蓋住小小身子的“蛹”。

  實在不能怪白千勇火大,如果面對七、八個大小鬧鐘同時響起,而始作俑者卻依舊故我的睡大頭覺,被吵醒的人自然有些不平衡。

  雖然他早已起床,而且也用完早餐準備上班,但是身為兄長的責任,被迫恭請“小太歲”起床。

  鈴聲不一的直響著,白千勇無奈地一一按掉,再看向眼前依然故我的“小山丘”,不由感慨同人不同命,他真是歹命,有此粗線條的親手足。

  先前他在客廳才悲嘆抽中“簽王”,想以賄賂方式和兩位沒同胞愛的兄長交換此一殊榮,可惜白家人的血是冰的,找不到一絲人性。

  不過他一直懷疑是大哥和二哥串通,不然他不會踏入他們設下的陷阱,什麼猜報童幾點“丟”報,他看是早買通了那個報童,所以兩人一致開口說七點三十六分整。

  哼!他被坑了,哪有那麼準,又不是神。

  “哈──早啊!三哥。”

  棉被下伸出一只淺麥色的小手揮了幾下,接著露出頭頂上一小簇黑發,臉仍埋在棉被底,惺忪含糊地打著招呼,一副不知大難即將臨頭的模樣。

  “是頂早的,臨你上飛機的時間只剩下四十五分鐘,也就是說你有十分鐘梳洗和……上大小號。”

  眼睛盯著手表轉動的秒針,白千勇開始計算床上懶蟲腦波的接收度,看是否矯健如昔。

  一秒、兩秒、三秒……七秒、八秒──

  “啊──”

  一條小小的影子,飛快地從床上翻下,快掉的扣子繃半開,露出有點弧度的曲線,以“趕投胎”的速度衝向浴室。

  擠牙膏、洗臉、衝水,梳發到換衣,像個陀螺似直在房間裏轉,比數鈔票機還快。

  不一會工夫,喘著氣的人影將頭靠在白千勇肩膀,一只簡單輕便的行李袋置在腳旁。

  “不錯嘛!你可以上金氏記錄,老哥我跟著沾光。”他好玩地扯扯肩膀上起伏的黑發。

  這小鬼一向愛懶床,天打雷劈也吵不醒她,她自己也知道有這個壞習慣,所以早在一個星期前就特別“哀求”三個兄長,不管用何種酷刑,一定要讓她趕上飛機。

  而鬧鐘是用來提醒三位可敬的兄長,不要忘了她還在床上這項大工程。

  “你……你應該早點……叫……叫醒我。”好喘哦!比跑馬拉松還累。

  不過,原則上她是不做太“傷身”的運動,若不是因為二哥是武術教練,她連扎馬步都嫌浪費時間。

  白景心是那種事不關己型的“觀眾”,就算有人死在她面前,她頂多踢一下,確定人死了沒,然後涼涼地跨過屍體,當他是路邊的死貓死狗。

  別人刀呀槍的在身邊舞弄,她只會退到角落看戲,手中還端著一盤雞爪啃著,最多吆喝兩聲以應景。

  拍拍小妹的臉,白千勇才滿惡劣的說道:“嗯!很準時,不虧是瑞士買的名表。”

  瑞士……買的名表?這表示……“三哥,你……你太可惡了,耍我。”

  難怪她在睡夢中聽到一陣鈴聲響,心想已提早撥快二十分鐘,以便哥哥們喚醒她,怎麼還會睡過頭,原來是……一點手足之情都沒有。

  “少 唆,老媽把早餐準備好了,你快吃完早餐我好送你上飛機。”他佯裝不悅地扯開她依靠的身子。

  “你很無情喔!借人家靠一下會死呀!”也不想想是誰害她趕得要命,差點連漱口水混著牙膏噎下肚。

  半拉半推,白千勇頗為認命地拎起看起來不大卻重得要命的小行李袋,趕著懶蟲妹子上餐桌。

  “喲!我得去買彩券,一定中頭獎。”放下報紙,白千仁趁機消遣一下小麼妹。

  白景心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有一口沒一口地咬著三明治。“小心車子,我怕它提早退休。”

  什麼嘛!就會嘲笑她。

  “千萬不要呀!”白千勇趕緊出聲。“二哥難得善心大發,我可不想車子在我手中終老。”他好不容易才和二哥“情商”一借愛車呢!怎麼可以壯志未酬身……車先亡。

  她微微一斂眉。“你的車呢?又撞壞了?”

  “是進廠修養,小孩子不懂事少開口。”他小心翼翼的瞄著,生怕被關心過度的母親聽到。

  不是他技術不好或是愛耍帥,也不知是怎麼搞的,老是有人要朝他可愛的小車猛撞,至今大概進廠維修了幾次,這還不包括全毀換新車的速度。

  唯一可取的是,那些“愛”上他車身的肇事者總會“乖乖”的奉上賠償費,不然以他一個上班族,哪負擔得起換車的費用。

  不過他的塊頭滿嚇人是主因,誰敢惹外表像“大哥”的男人,又不是嫌命太長。

  小?“我承認發育沒你好,但請你記住一件事,本人已有投票權。”和三位兄長比起來,她是袖珍型。

  其實白景心不算矮,以東方人體型來講,一六五公分算是正常,但是在一堆長人陣內,她就像可憐的小水雉,誰都可以將手臂擱在她頭頂小天地。

  “有投票權又如何,你永遠是家中最小的娃兒。”白千仁順手澆澆冷水,口氣中有淡淡的寵溺。

  獨女和老麼是有“特權”的。“媽──二哥和三哥欺負我。”這一聲不重不輕的呼喚,引得谷子霜略溼的手在圍裙上輕抹,生氣地從廚房走出來。

  “你們兩個兔崽子當老娘死了不成,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欺負我的小心肝。”

  兩個大男人徒呼冤枉,無奈地朝小妹一睨,眼中有著不甘的抱怨,而白景心則得意地噙著笑。

  “媽,我們哪敢得罪白家的小太歲,開開玩笑而已。”白千仁立刻為自已被抹黑的人格辯解。

  “是呀!媽。誰不知道心心是咱們白家的心肝寶貝,小的哪敢向天借膽。”白千勇可諂媚得很。

  谷子霜看看這個再瞧瞧那個,決定一人賞他們一個鍋蓋,這個女兒可是耗了十來個鐘頭才生下的小天使,她忍受欺負就是“名言”。

  年輕時谷子霜身子弱,丈夫憐她體虛曾有意領養孩子而不願她受苦,但她執意要生個女兒來養。

  誰知七年連生了三個兒子,在老三出生之日,她差點把醫院哭垮了,直嚷著要和隔壁產婦換孩子,丈夫哭笑不得地趕緊辦出院,免得徒留笑話。

  當她得知又懷孕時,堅持嬰兒房一律只擺女孩的玩意,開口閉口我女兒怎樣,不許旁人猜疑孩子的性別,墻上掛滿可愛的女嬰照片。

  果真這次送子娘娘應了她的請求,在醫生宣稱嬰兒可能被纏頸而亡之際,仍不放棄希望地拼命推縮,終於誕下多年渴求的嬌兒。

  重女輕男是白家不變的家規,疼愛妻小的丈夫當然竭盡所力的去滿足她,何況女兒出落得那麼漂亮,倣佛是她年輕時候的再版,叫人憐愛入心坎去了。

  身為白家的三個男孩智、仁、勇,他們在妹妹出生之後的任務是──保護她、愛她、寵她和淪為妹妹的玩具。

  而且是終身職,不得有異議。

  “咱們家就只有一個妹妹,你們兩個皮可給我繃緊點連開玩笑都不許。”谷子霜眼睛瞠得像牛眼警告著。

  “偏心。”白千勇只敢小聲的嘀咕一句。

  可有人耳尖得很。“媽,三哥說你偏心。”

  “嗯──偏心?”谷子霜兩指揪著白千勇的耳朵。“我就是要偏心,有本事你去變性給老娘看!”

  白千仁知道只要和妹妹扯上關係,老媽就會失去一貫的理性,一面倒的偏袒,所以他把報紙折疊好放一旁,想借機遁跑,不過有“福”同享是同根生的義務。

  “疼呀!媽。你看二哥一點都不尊重你,連聲招呼都沒打的就想開溜,真是不孝。”

  白千仁在母親的瞪視下,訕訕然坐回原位,心裏咒罵幸災樂禍的白千勇,故意拖他下水受罪。

  正準備上班的白千智,手中拿著鑰匙,好笑地攬著谷子霜的肩。“媽,小妹快趕不上飛機了。”

  唉!這就是白家最常上演的一幕,美麗優雅的母親為女變夜叉,而受害者永遠是百教不乖的千仁、千勇。

  “對喔!”一提及此事,谷子霜馬上松手。“娃兒,你一個人到日本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不要亂吃東西。日本人雖然多禮,可是心眼小又大男人主義,你可別找個日本老公回來,他們絕對不會疼老婆的,搞不好照三餐淩虐……”

  女兒鮮少離家,人還未踏出國門,谷子霜已經開始不捨的東叮囑一句,西叮囑一句,生怕女兒受了委屈似地叨吆著。“媽,你忘了表姨也在日本嗎?菊光表姨會替你看著她。”白千智不得不打斷母親的“演講”,題目是──吾家有女要遠行。

  “我知道,但天下父母心,我總得兜著心,你又不是不曉得娃兒的個性嗆得很,萬一……”

  白千勇大笑的拍拍大腿。“媽,你是杞人憂天,小妹是根衝天椒,只有她敢欺負人,沒人有膽送上門受死。”

  “死小子。”谷子霜一巴掌就往他後腦拍去。“好歹她是你妹妹,少給我說風涼話。”

  女兒自幼和三個哥哥一同上道館學武,腦袋瓜裝的是聰明才智,臨場反應更是一流,所以她才放心讓寶貝女兒一人遠行。

  不是她老王……谷賣瓜自賣自誇,她這個女兒打小就沒吃過虧,滑溜得像泥鰍,還真沒人奈何得了她。

  “是是是,母親大人教訓得是。”撫著後腦,白千勇懷疑母親在報前世之仇,出手重得他隱隱作疼。

  沒理會老三的嘻皮笑臉,她轉向女兒。“娃兒,住在人家家裏要收斂點,多少給人留點後路走。”

  谷子霜難免要提醒她,因為女兒一發起脾氣來,真是山都擋不住。

  早春菊光是她小姨的女兒,早年中日戰爭時,小姨被入侵的一名日本軍官強佔了身子,而後成為他在中國領土上的一名妾室。

  戰爭結束後,日本軍官帶著小姨回日本,卻因撤退之故,來不及將小女兒帶走,一直寄養在谷家,直到小表妹快滿十七才被接回日本。

  但日子卻不一定順暢,由於小姨的中國國籍,再加上遭到其他妻妾排擠之故,在小表妹回日本不到半年後便過世,所以小表妹常受同父異母手足的欺負。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她認識當年已娶妻並育有一子一女的早春光相,在他霸道的愛下,居然也步了小姨的後塵,成為他的二房。

  所幸早春光相除了霸道了些,對早春菊光是用了真心,但也引發正室的不悅。

  溫婉的母女自然常受正室及正室子女的嘲諷和羞辱,不過懾於早春光相的嚴厲作風,他們不敢光明正大的排擠,只敢暗中使些下流的手段,但止於口頭上傷害還不至於動手傷人。

  畢竟菊光母女是早春光相的最愛,一點小傷小口都能惹得他大怒,當然不會有人自尋死路去拈虎須。

  “媽,你當女兒愛管呀!是他們欺人太甚,老是找夕子的麻煩,我才略微薄懲一下。”夕子表妹就是太懦弱了。

  “你是正義感泛濫,媽是怕你在無形中得罪小人。”私底下,她完全讚成女兒的“暴行”。

  不過口頭上還是得做做樣子,表示她有在“教”女兒,不至於落人口實。

  白千智看看時間不早了,笑著催促著,“媽,你再念下去,飛機都升空嘍!”

  “唉!真不想你去日本。”

  唯恐母親來個十八相送,白千智一手拉著一個,趕緊把他們送出門才安心。“去去去,飛機不等人。”

  就這樣,白千勇開著白千仁的百萬名車載著白景心,在紅著眼眶的谷子霜和無奈笑著的白千智注視下離開家門。

  ☆☆☆

  熙來攘往的國際機場,一對外表迥異卻有幾分神似的男女,邊走邊吵著架,引起旁人側目。

  女孩長發束起馬尾,在腦後晃呀晃的如一把黑色絲緞,眼珠子滑溜地四下飄動,臉上表情是乏味至極。

  “心心,你不要不耐煩,出門在外不比在家裏,謹言慎行,謹言慎行。”

  偏偏謹言慎行不是她少數可值一提的“美德”,白千勇實在為她尖銳的偏激思想而憂心。

  也許他喜歡在言詞上逗弄她幾句,但終歸是自己從小疼寵的小妹,這回不情願的被“指派”到日本,真怕她又因日本國情之不同大加鞭伐。

  在臺灣有三顆大樹哥替她“遮風擋雨”,但身在異國土地上,凡事只能靠自己去排解。

  “幾時你的個性這麼婆媽?我懂得保護自己,你大可放寬心。”白景心不耐地朝出境室走去。

  她真的不想去日本,可夕子要訂婚了,白家算是“娘家”一分子,她得代表全家去獻上一份祝福。

  白千勇臉色怪異的訕笑。“我是怕得去日本警署保你出獄。”這絕對是有可能發生的事。

  “去你的,難得出一趟遠門,你不能說點順耳的好話嗎?”老是踩她痛腳。

  從不惹事的她,向來是事找上她,白景心認為自己是無辜的受害者罷了。

  “事實雖然殘酷,但你得接受,忘了在印度那件暴動嗎?”他百般無奈地提起。

  印度?哦──那件事呀!“我只是置身事外地站在路旁等聖女過去,誰知她突然往我身上一撲。”

  聖女是一出世絕不沾土的。那天正巧她路過,心想著到下一市鎮要走哪條路,不意一黑影朝頭一蓋,她身體本能的便去接。

  誰知一幹信徒齊向她靠攏,個個眼露兇光,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生怕她讓聖女沾了泥氣。

  試問在一群意圖不明的陌生人攏聚下,一個正常人會做的第一個舉動當然是往後退,她忘了身上死捉著一位不及十歲的小女童。

  結果後腳跟勾到水管,為了避免身體向後傾倒,下意識地翻身用手撐地,然後事情大條了。

  聖女沒料到她會翻身以正面向地,一個沒捉緊腳落地,正好踩在泥窪裏,這下……真可謂之欲哭無淚。

  群眾大聲地鼓噪,四周發出不一的噓聲,不知是誰先引起事端,接著發生鬥毆,兩個人變四個人,四個人變八個人……很快地像燎原的火苗,燃燒著一片人海。

  印度警方出動了近一萬名警力平息這場暴亂,她卻趁隙抱著小聖女避到安全地帶,事後遭印度政府斥責了一番才放行。

  “所以說心心,你該在身上貼張‘危險物品勿近’的字條,因為你有專門招惹危險上身的怪體質。”

  每次一說到這,白千勇只有搖頭嘆氣的份。

  好像有她出現的場合,附近一定隱藏著不定的危險性,而且最後一定會和她扯上一點關係,如骨牌效應似地把她卷入危險中。

  值得慶幸的是她從未在危險中受過傷,所以白家成員才放心任由她四處閒遊。

  “三哥,你失戀了嗎?”白景心斜睨著一臉賊笑的老哥。白千勇頓了一下,沒好氣地用食指叩叩她的前額。“顧好你自己,不要給我找麻煩。”

  “我是說真的,你和安姐玩完了是吧!”不然他哪有空說教,早就飛往佳人住所接駕了。

  “是感情淡了,大家好聚好散嘛!花園裏百花盛開,總要雨露均沾才公平。”小管家婆。

  好聚好散?都五、六年的感情了。“說,你們誰先變節的?”她才不信他那一套鬼話。

  記得那年三哥剛退伍,第一眼見到同在建築事務所工作的小妹易安,立即觸電般展開一連串追求手法,終於在一年後打動伊人芳心。

  自此感情扶搖直上,原本打算不久後進入婚姻殿堂,殊知易安的父母在往後三年內接連去世,礙於古禮必須守孝三年或百日內結婚。

  易安和父母的感情十分濃厚,在連遭喪親之痛,對人生起了灰色念頭,生怕所愛之人會離她遠去,故而漸收起一份愛人的心。

  “快到登機門吧!地勤人員已開始在廣播了。”他故意轉移話題,不想討論自己的情事。

  “三哥──”懦夫!她又不是外人?

  “閉嘴,把你的行李拿好,少管大人的事。”反正行李不佔太多空間,不用送上輸送帶。

  兩人一旦相處久了,再濃烈的情也會轉薄,他和易安正是如此,所以沒什麼好遺憾。

  只是習慣是一種可怕的病菌很難根除,他相信假以時日自己會跳脫這份習慣,重新尋找他的有緣之人。

  聯合航空班機落地,走出一群打扮特異的俊男美女,白景心遠遠一瞧,不由得一呼,白千勇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跟著眼睛一亮。

  “哇!真靚。”個個都美得有特色,有紅發、金發、銀發和黑發,活像個小型聯合國。

  不過不能否認,他們真的很出色,深深吸引一幹旅人的眼光,包括他。

  “該死的小日本鬼子,該死的平野正次,我要拔光他的鷹羽做毽子!”

  一位美麗非凡的中國娃娃走過他們身側,口中不斷地咒罵著,非常生氣地咬著牙橫行機場。

  平野正次?!好熟悉的名字……“三哥,這個日本名字挺熟的。”

  “呃!什麼?”他回過神,沒聽清楚她在問什麼。

  “算了,我看你魂都快被漂亮小姐給勾了,哪聽得見人家在問什麼?”難怪被安姐甩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欣賞美女是人之常情。”然後他嘆了一口氣。“可惜。”

  因為白千勇看到三位大美女居然分別投入男人的懷抱,而三個男人的氣質皆非一般男子,出色得令人自慚形穢。

  “是很可惜,那幾個男人長得真俊。咦?那個不是常在財經刊物出現的男人?還有農業專刊上期才……”

  真該哇一聲,他們是本年度最佳的單身貴族……哦!不,前些日子才有報導他們新婚的消息,尤其是那位一臉戾氣的男人,聽說還是一位黑道大哥呢!

  “你認識他們?”雖然佳人心有所屬,偶爾套套交情過過幹癮也不錯。

  白景心好笑地戳破老哥的美夢。“回去買幾本熱門雜志,他們的生平全在上頭。”

  她一個旅遊雜志的攝影記者,對於友社的刊物,多少有些涉獵,不至於被譏如觀天的井蛙。

  “哦!”原來是大人物呀!

  背起行李,白景心走向電梯。“我走了,請不要太想我,小妹會內疚的。”因為她無以為報──想他,不可能。

  “鬼才會想你。”即使他已經有一點不捨。“沒你在眼前繞才清閒呢!”

  “盡管撒謊吧!我看見你眼底的心虛。”她做了個可愛的揮手禮,走向登機門的方向。

  一抹悵然升上白千勇的心窩,他一向不讚成小妹一年到頭在外晃蕩,可那是她的興趣,又不忍去剝奪她唯一的喜好,只好留在臺灣為她擔憂。

  小妹是家中的寶貝,他們三個哥哥是盡一切努力讓她快樂,看到她甜美的笑容,一天的辛勞疲累就不翼而飛。

  很想開口留她下來,但小老鷹需要的是遼闊的天空,而不是親情的鐵鏈,所以只有忍著心疼放她自由飛翔。

  這算不算戀妹情結?他自嘲的想著。

  “飛吧!寶貝,別忘了家是你永遠的避風港。”

  飛機緩緩升高,駛向另一個國度,白千勇再一次送走心愛的小妹,油門一踩轉個方向。

  該去上班了。

  ☆☆☆

  “死倭寇,你就不要犯在我手中,本小姐一定要你親嘗挫骨揚灰之痛,卑鄙的臭老鷹。”

  行駛的高級房車中,有一位美麗的女子正念念有詞,同行的夥伴雖和她一樣氣憤,卻不似她如此怨恨。

  “慧兒,你罵了一路累不累,要不要歇歇嘴?”周恩傑寵溺地揉揉她的發。

  起先他也是很氣惱平野正次的小人行徑,不過看到老婆有仇必報的表情,他反過來同情火鷹。

  雖然被打斷蜜月的興致,不能與他們去從事解救人質的危險工作,但能平安的歸來,一顆吊著的心終能平復。

  “周大總裁,你老婆最厲害的就是那張永不幹涸的狐狸嘴,這件事她至少還要記上半年。”在報完仇以前。

  “烏鴉,想吃舌頭嗎?我正缺一根烏鴉舌,想免費提供材料的話,本人樂於接受你偉大的進獻。”

  眼一沉,維絲娜將怒氣轉嫁於在開車的伊恩身上,誰教他話太多。“喂!你找錯發洩對象了吧!”他頭一偏,往後斜瞥一眼。“管好你老婆,不要放出來亂咬人。”

  不等周恩傑回答,維絲娜冷冷的瞪視。“聽說雪兒很單純,天真得近乎蠢。”

  “不要帶壞她,雪兒學不會你的邪惡心腸。”這女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他得看好自己老婆。

  “我邪惡?!”嘿!他活膩了。

  啊!一聽到她的冷笑,伊恩的背立即寒了三分。“我口拙,說錯話,你是全世界最有智慧的女人,我是大笨蛋。”自貶以求“生存”。

  多年的默契得知,她絕對是缺少一種叫風度的基因,抱著寧可得罪小人也不得罪女人的心態,伊恩“卑微”地拉下臉皮求和。

  “哼!太遲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找個墊背來玩。

  八個人分乘兩輛,吉蓮和祈上寒、周恩傑及維絲娜坐在伊恩開的車中,因為他們都住在北部嘛!

  而珍妮和秦日陽坐上哈維的車,目前哈維和他老婆石孟船定居在臺中,順道送住在南投山上的夫妻回數野山莊。

  這次被平野正次擺了一道,五位新婚的組員心有不甘,本來他們打算結婚後正式退出反恐怖小組,可惜心機沒人陰險。

  來不及遞上辭呈就被將了一軍,臺灣成為他們繼瑞士總部的第二個根據地,連分部設立地都得自行負責,叫人咬牙飲恨。

  “狐狸,想不想報仇?”吉蓮指得是平野正次的“陷害”一事。

  “喱──”維絲娜的瞳孔迸出亮光。“你捉到他的小辮子?”

  吉蓮手中的隨身電腦有一頁日文。“聽說他快訂婚了。”

  訂婚?!那只溫吞鷹?“這倒有趣了,那個可憐的女人是誰?”

  “早春夕子。”

  “日本人?”既然是日本人,攪攪局也頂好玩的。

  “而且是日本相當古老的家族。”她打出一串翻譯過後的資料。

  維絲娜瞇著眼睛,腦中轉過上百個念頭。“沒有羽毛的老鷹還飛得高嗎?”

  周恩傑一把轉過她的頭警告,“別想去日本,咱們的蜜月才剛開始呢!”

  另一方面祈上寒也陰沉著臉,眉毛挑得一高一低威脅愛妻。

  “紅發妞,這次你給我安分些,不準你再陪那個瘋子老大蹺家。”他指的是維絲娜。

  所謂山不轉路轉,山水有相逢,這兩個女人可不是逆來順受乖乖牌。

  “狐狸、老鼠,別忘了算我一份。”伊恩相信她們絕對會報復。

  “伊恩──”

  兩個男人同時惱怒地朝他的後腦勺大吼。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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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這是一場鴻門宴。

  此刻端著紫紅色液體酒杯的男子,冷眼地看著一幕又一幕的浮華畫面,不屑的嘴角微勾,笑話這出肥皂泡沫般地鬧劇。

  他被設計了,陷入一場無法逃脫的陰謀中。

  宮城集團近日發生的種種意外,他懷疑是有人蓄意安排的,旨在釣出一向隱身在聯合國內部的自己,而最有可能的嫌疑犯,大概是他強勢的父親吧!

  “親愛的大哥,終於想開了,想回來分一杯羹嘗嘗,當個你最瞧不起的市儈商人嗎?”平野正夫滿臉饑誚的表情,手中挽著一位十分俗傃的大哺乳動物,一雙挾細的眼布滿怨懟,不時迸射如刀的眸光鎖著他。

  一個家族企業裏,容不下兩位繼承人,偏偏眼前這個渾身充滿冷冽氣息的男子,正是宮城集團的正統繼承人,身為繼室之子的平野正夫,根本無置言餘地。

  平野正次慵懶一笑,暗藏波濤地挑挑眼角。“有這個需要嗎?我以為宮城集團是先母遺留給我的產業呢!”

  “你……”他一下鐵青了臉,半晌才幽幽的吐出一句。“現在是平野家主事當家。”

  沒錯,宮城集團原是平野正次母親的陪嫁,宮城良子是宮城家唯一的繼承人,平野犬一郎是極盡手段地討好她,以期能掌握宮城家龐大的家產,在日本建立他自己的商業帝國。

  殊知宮城良子因血癌而過世,宮城家的大老因為怕平野犬一郎獨攬大權,事先做了預防,在遺囑中特列幾條保護宮城子嗣的權益。

  一、非宮城家血統者,不得繼承宮城集團。

  一、除非宮城家繼承人以書面及其他足以證明之法律根據,否則他人不得繼承宮城家之產業。

  一、宮城家名下之產業不得易名,一經變更視同放棄產業繼承權,全部遺產捐贈慈善機構。

  一、繼承人若因意外而身亡,其繼承產業一律歸國家所有,旁人不得侵佔。

  一、唯有宮城集團繼承人,才有權調動瑞士銀行的準備基金。

  一、……

  激越的嘻笑聲穿透偌大的宴客廳,杯觥交錯的金波四散,身著名牌服飾的做作男女在人流中穿梭。

  處在權欲橫流的黑色身影,啜飲著口中甘醇的美酒。“喜歡待在虛幻中吧!好好珍惜我這小小的施捨。”

  “少……少得意。”平野正夫聽出平野正次語中的嘲意。“你不是經商的料子。”

  “宮城家最值得驕傲的是取之不盡的金錢,大不了我關閉名下所有的行號,做個只會享受的有錢人。”

  “你敢!”平野正夫幾乎是從鼻孔噴出音調,一張貪婪的臉變得猙獰不堪。

  他是不敢,但有誰知曉。“錢是我的,無聊時拿來擦擦腳丫子也不錯,要我送你幾張鈔票玩玩嗎?”

  身為促進世界和平的一分子,平野正次不會自扯腳跟開倒車,他明白日本有多少家庭依賴宮城集團生存,更別提宮城集團對日本經濟的影響力。

  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首相可會親臨宮城家,態度恭敬地一如對待皇室之家。

  “你不會一直都這麼順暢,小心背後沒長眼,從天而降的天災可是不好避。”他暗自詛咒著。

  平野正次溫煦的笑笑。“你得祈禱我一息尚存,不然會便宜了那些慈善機構。”

  “我不會讓我應得的一份陪你入殮,凡事都會有令人料想不到的意外。”一用力,身側的女人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正夫,疼──”百含野子眼淚快滴出來了。

  他立即放松力道,改以虛偽的笑容安撫女伴,誰都看得出他笑中沒有一絲誠意,完全在作戲給一些朝他們凝望的客人瞧。

  “一個鍋子一個蓋,用錢買來的女人上不了臺面,下次找個像樣的銀座女子,免得丟了父親的顏面。”

  粗鄙的氣質和華麗大廳格格不入,比流鶯還不如。

  他怎麼知道野子是酒店的公關?平野正夫收起瞬間的訝異。“你連婊子都不配擁有。”他小聲地嘲弄。

  “那可不一定,父親老早為我選定一門良緣,財富、美女自動送上門。”他無心的一語竟成識。

  今日的鴻門宴正是為他而辦。

  平野正次還想反諷幾句,卻瞟見平野犬一郎站在二樓的回梯處,以眼神示意兩兄弟,才暫緩這場一面倒的口舌之爭。

  “有事嗎?父親。”平野正次語氣平淡的走到平野犬一郎站立的平階下,仰起四十五度角。

  “上來。”他權威的命令。

  專制、無理的命令式口吻,只會讓父子倆關係更惡化。平野正次一臉平靜地邁開步伐,等著主菜上場。

  他知道父親從不做無意義的蠢事,若無和己身利益有牽涉,絕不會制造一連串的新聞話題,卑劣地把他召回家族。

  “你想退位了嗎?”

  平野犬一郎眼神一厲。“你想回來繼承家業了嗎?”他以父親的語氣說道。

  兩個兒子當中,他深知誰才是那個有實力的能人,他將希望全寄托在長子平野正次身上,盼他能接續自己的位置,想辦法將宮城集團變成平野企業。

  但他只是一味的推拒,置自己的家族責任於不顧,去加入那個勞什子的聯合國組織,一年難得見上幾回面。

  逼不得已才使了些小手段,如果馴服不了他,只好寄望他的下一代成器,不再重蹈覆轍。

  平野犬一郎打算親自教育自己的孫子,一舉奪下宮城產業,繼而稱霸全世界商圈。

  兩父子的眼神在空中交會,形成兩道自成一意的波流,任何人皆無法打進兩人的藩墻之中。

  片刻之後──

  “你還是那麼固執,不要忘了你是我平野犬一郎的兒子。”頑強不馴的逆子。

  固執?平野正次不以為意地露出淺笑。“我也是宮城良子的兒子,而且我的固執血緣來自於你。”

  母親雖出身富豪之家,卻不驕傲,一直以夫為天不曾或忘,若非發現父親在外私養情婦而加速病情惡化,她至死都認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為此,平野正次無法原諒父親的薄情,只因權力、財富而斷送兩個女人的一生。

  他愛的情婦以及愛他的妻子。

  “她都已死了二十幾年了,這時提她幹麼!”對已逝妻子,他有一份愧疚感。

  並非平野犬一郎不愛她,而是他從不認為男人只能擁有一個女人,所以才背著她在外另築香巢,同享齊人之福。

  “就因為死人不能開口,身為她兒子的只好略盡點孝心,以免有人遺忘了正妻。”語氣雖淡,卻字字隱含諷刺之意。

  “你……”平野犬一郎平息心中的怒意,板著一張淩厲的臉。“我不是和你討論這種小事。”

  接著他向身側的助理說了幾句話,助理立刻往樓上走,不一會兒二樓樓梯口出現一張妍美的臉孔,穿著正式鮮傃的和服低垂著頭,輕盈地步下階梯。

  這一刻,平野正次明了了,他果真中了圈套,沒有抵抗地擺弄了一番。

  “你想設計我?”輕忽的語氣從平野正次唇畔逸出,裏頭有難測的深意。

  “就算你不為平野家著想,也該為宮城家留個後,否則你有何顏面再見宮城家的老人們?”

  這點令他無言,也許是該考慮一下子嗣問題,他現在的工作時有危險,稍有不慎即可能喪命,他不能自私地不為宮城家著想。

  “如你所願。”平野正次不反對的微笑,叫人猜不透微笑下的真心。

  他服從的態度令平野犬一郎有一瞬間的詫然,不過很快的恢復商人本色,將著和服的年輕女子牽到兒子身側,大聲的往大廳喊話。

  “各位今日小犬正次與早春家的次女夕子小姐行文定之禮,淺酒薄菜不成敬意,恭請諸位做個見證。”

  賓客停頓了半刻,接著響起如雷掌聲,齊聲恭賀兩家聯姻乃天作之合,祝福話語不絕於口,唯一臉色不甘的平野正夫咬牙切齒,不滿父親的偏心。

  早春夕子是他相中的女人,再加上她背後的雄厚靠山,早在他算計中,誰知父親竟將他想要的女人賜給他此生最痛恨的人,實在氣不堪言。

  懷中的女伴被他的怒氣波及到,蒼白著臉色不敢喊疼,怕得罪了金主。

  “再來是交換訂婚戒指。”

  平野正次拿起事先已準備好的珍珠戒指,一手握住可能是他未來孩子的娘的那只微微顫抖的手,心想是她也好,至少省了一道煩人的程序去找個人生孩子。

  誰規定夫妻一定要有愛,有性無愛的婚姻照樣能生下繼承人,他有些惆悵地自比種馬。

  正當他要將戒指套入早春夕子的指中,一陣自動步槍直掃,天花板上造價不菲的美術燈應聲而裂,賓客嚇得失去血色,四下尋找安全的避難所。

  膽怯的早春夕子一聽槍聲,雙腳一軟人一癱,當場暈厥,只有訂不成婚的男主角平野正次昂然挺立,嘴角有抹松了一口氣的可疑笑容。

  “請現身,朋友。”

  一道輕巧的人影從窗口躍入,手指扣在扳機處,笑意可掬地點點下顎。

  “很抱歉,打擾了你的文定之喜,維絲娜托我帶上一份賀禮,希望你不嫌棄。”

  她?還是一樣愛為所欲為,不因新婚而收斂爪子。“請轉告她,我收下她這份‘厚’禮。”

  “好。她還要我轉告你一件事,訂婚送小禮當做利息,本金她會在婚禮上親送。”

  嗄?她還真是愛記恨。“你幾時淪為她的私人信差?”堂堂的優秀情報員,竟成跑腿小弟。

  “唉!人不能踏錯一步路,我已經很後悔誤交損友。”失策。

  言之敬十分哀怨的想道,上次被“拜托”護送嬌嬌女天若雪,如今已成伯爵鴉伊恩的愛妻,這次又慘遭威脅送上這份不得體的禮。

  人權徹底被踐踏到比狗還不如,原來昂藏七尺的男兒軀也畏懼惡勢力,傳出去非砸了自己的招牌。

  “我能了解你的難處,不過請諒解我的喜酒得緩些時日。”平野正次拾著一地狼籍的玻璃碎片。

  “可不可以拒絕?”言之敬怕下次會被親友團圍毆。

  平野正次首次露出真心的大笑。“我是不介意你的缺席,只要你逃得過狐狸爪子。”

  “嗯!所言甚是。”言之敬認栽了,錯把仙人掌當繡球花。“任務完成,先行一步。”

  “不送。”

  循著原路,言之敬將槍身往肩上一放,消失在眾人眼前若非有一地的碎玻璃為證,大夥兒真當作了一場惡夢。

  “你認識他?”平野犬一郎布滿怒色的臉已然反紅。

  笑得有些可惡的平野正次只簡單地說了兩個字,“朋友。”

  “你叫他來破壞會場。”如果是,他絕不輕饒。

  “不,是另一位好朋友特來關心我的近況。”維絲娜若聽到他用“好朋友”來形容兩人關係,定暴跳如雷。

  對於可有可無的訂婚宴,原則上他抱著隨便的態度,宴會搞砸了正合他意,娶個軟弱無主見的妻子,將來大家都痛苦。

  因此,他很感謝維絲娜的攪局功夫,讓他逃過一劫,要是她得知弄巧成拙反幫了他一個大忙,她大概半夜作夢都會哭醒,因為她的抗日情緒太根深蒂固了。

  而整到他是她這一生最痛快的事,就像中國人所言:既生瑜,何生亮。他們是天生的對手。

  “關心?用這種方式嗎?你的朋友未免太幽默了。”平野犬一郎的意思是瘋狂到極點,而他一點也不欣賞這種“禮”。

  “父親,你還沒見識到她真正‘幽默’的厲害,保證讓你終生難忘。”可惜短期間自己無意結婚。

  “我不歡迎你的朋友。”這時,平野犬一郎才驚覺少了個人,低頭一瞧。“夕子昏倒了,你送她到客房休息。”

  可憐的早春夕子昏倒了好一會,此刻才被人想到。

  “謹遵父命。”平野正次以輕佻的口吻挑戰父親的怒氣。

  一彎身,他將輕如羽毛的無緣未婚妻抱在懷中,踩著穩重的步伐走向二樓客房。

  ☆☆☆

  八月的櫻花尚未綻放,但早春家的幾株粉紅色櫻花卻亂了時序,在盛夏時分開滿枝梗。

  淡淡的花香喚醒愛賴床的白景心,她將自己打點好,準備陪同表妹早春夕子參加一場盛會。

  今日是早春夕子的訂婚禮,所以她一大早就忙得不得了,由於表姨身體微恙住院檢查,而表姨父正巧要前往美國談一筆重要生意,所以她算是女方唯一的親屬代表。

  雖然早春光相的正室假意要出席,但一到了臨出門時卻高喊著不舒服,想也知道是做做樣子取信於旁人罷了,叫人看了著實惡心。

  至於早春夕子那對同父異母的一兄一姊,姊姊只顧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稍晚才出席宴會,絲毫顯不出誠意,倒是早春森原──夕子的大哥,一早就來糾纏她。

  從早春家一直到平野家,他是完全發揮口香糖的黏性,一雙眼睛全專注在她身上而忘了誰才是宴會正主兒,忽視嬌弱的早春夕子。

  “你煩不煩?日本男人都像你這麼無賴嗎?”白景心的耐性幾近告罄。

  一襲線條簡單的及膝禮裙是她的極限,向來大剌剌的她最愛的打扮是一件牛仔褲,T恤或襯衫,裙子是當學生時才有的“配件”。

  當年在國外旅遊,為避免沾惹些自命風流的浪蝶糾纏,她盡可能做中性裝扮,但仍止不住西方男子對東方女子神秘氣質的狂愛。

  有時也頂惱父母的基因太過優秀,明明她已素凈著一張不施胭脂的臉孔,還是擋不了驚傃的目光駐留,她自認平凡得像個“普通”人。

  男人真短視。

  “心子,我只是一個被愛擊中的無助男子,你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陽光。”早春森原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

  心子?惡!她又不是日本人!“你可以稱呼我白小姐或是景心小姐,不要亂取小名。”

  這個男人真是厚顏無恥,她快被逼瘋了。

  “你我之間關係匪淺,何必見外呢,我的心子。”他作勢要輕薄她的手背。

  白景心早他一步縮手。“誰跟你關係匪淺,咱們是山水不相逢,日月兩極處,少肉麻兮兮的自我幻想。”

  他的?等天上出現十個太陽再說,她十分壞心的想著,若有十個太陽,人還能不能存活就是個大問題了。

  “有山必有水,日月常相伴,我們好比天生一對,任誰都難以比擬。”他再進一步地靠近她。

  早春森原第一眼見到率性的白景心,心就不由自主的淪陷,那時她穿著女高中生制服,清靈得宛若一朵紫蓮。

  這些年他不斷地追蹤她的下落,從美國大峽谷到非洲草原、尼泊爾、印度到西藏,甚至是廣瀚的撒哈拉沙漠、危峻的亞馬遜河。

  通常他才一踏上她走過的土地,她總是前一刻先行離開,兩人之間老是錯身而過。

  他承認討厭軟弱無骨氣的早春夕子,甚至不太樂意讓外人知道他有一個同父異母的菟絲花妹妹。

  可為了博取心上人的歡心,他放下身段勉強和柔弱的妹妹打交道,希望能在白景心面前留下一點好印象。

  白景心覺得她快反胃了。“拜托,你可不可以暫時消失一個小時,我不想浪費食物。”

  “我已經消失好幾年了,上天注定我們在此重逢,你忍心傷害我愛你的心?”他不解消失和浪費食物有何關聯。

  絕對忍心。“你不要口口聲聲說愛,這樣顯得很廉價,如果你能從此絕跡在我眼前,那才是老天開了眼。”

  眼神略微一黯,早春森原的心被深深的扎痛,他是真的用心在愛她,為何她感受不到自己的真心。

  他有些沮喪佳人不懂他的心,不過仍強打起精神,只要她未嫁,他就永遠不死心,勝利是屬於有耐心的人,而她值得他等待。

  “我愛你,所以一再說出自己的心意,我相信你遲早會感動我的一片總面癡心。”他衷心盼望著。

  頭好痛,白景心實在不知該拿他怎麼辦。“天底下的女人多如牛毛,你偶爾也睜開眼瞧瞧,不要盲目的亂愛一通。”

  “美麗多情的女人的確不少,但她們都不是我愛的你。”他執著心之所係。

  以早春家的身分地位,自動送上門的女人不乏名門淑女,個個嬌傃妖嬈而熱情,床上功夫更是一流,叫人消魂不已。

  照理說他該流連在床欲之間,只是她們始終無法打動他的心,純粹是兩性的需求,一下床就形同陌路,不再有任何利用價值。頭一回動心的對象卻是最不屑他的女子,這是不是一種懲罰呢?他無語。

  不耐地按按額角,她算是見識日本男人的“認真”,“我要回去陪夕子聊天。”

  剛到平野家時,因為早春夕子得到房間裝扮,她嫌房間空氣悶,順便擺脫他的糾纏,借口到陽臺吹吹風,留下化粧師及美發師和早春夕子同處。

  誰知他隨後退了出來,打斷她獨處的時間,讓她後悔了這趟日本行。

  大哥白千智是律師,手中有數個案子正處於司法審判中,無法陪同她到日本一遊。

  二哥白千仁是武術教練,領著國家代表團參加世界杯武術比賽,此刻正在澳洲看無尾熊,當然來不了日本。

  三哥白千勇是建築師,剛接下一個飯店的工程案,忙得分身乏術,有時累得得在辦公室過夜,根本抽不出時間來陪她。母親為了照顧三兄弟的飲食起居,只好忍痛放女兒單飛,其實說穿了,她有墜機恐懼症,舉凡不在地面行走的交通工具她都不信任,包括船。

  而父親從未離開過母親一天,妻子、女兒擇其一,當然是妻子為第一優先,女兒嘛!反正都長大了,早晚是別人家的。

  聽聽,多無情的說法,不過白景心還是愛煞了這一家老少,因為她更無情,常常“棄”家外遊。

  ☆☆☆

  “好漂亮喔!瞧瞧這皮膚多細嫩,早春小姐真是好福氣。”化粧師一邊上著粧,一邊說著奉承話。

  幹這一行的最擅長看人臉色,嘴巴煉得圓滑精幹,知道什麼人不能得罪,該說些巧言蜜語的時候,絕對不吝嗇撥弄簧舌。

  若是討了客人歡心,小費一撒就是一個月的薪水,當然要賣力演出,就算是缺唇斷眉的大腹婆,都有本事吹捧成婀娜多姿的絕色大美女。

  服務業嘛!就是讓客人高興,客人心一悅,荷包自然豐厚起來。

  “粧會不會太濃?白粉好像上得多了些。”早春夕子輕聲細語的問道。

  今日是她的文定之喜,可她的心情卻是起起伏伏,不知是憂還是喜。

  早先她看過未婚夫的十數張生活照,一顆未曾開啟的芳心因照片中的挺偉男子而心跳加速,不假思索地點頭允婚。

  從敲定親事到即將文定這段期間,她從未見到未婚夫本人,只能從彩色相片中追尋他溫和的笑意。

  愛上一張相片而下嫁是不是太倉猝?至今她仍忐忑不安,無措地任由旁人打點她的婚事。

  她相信父親為她挑選的丈夫,必是過人一等的人中龍鳳,可是心為什麼存在著恐懼和傍徨,這就是她的一生嗎?

  “小姐不要擔心,我的化粧技巧是日本第一,你瞧瞧,多美呀!”化粧師將她推到鏡子前比劃著手腳。

  看著鏡中絕美的容顏,她竟有片刻恍惚。

  這是她嗎?一張既陌生又熟悉的臉,多添了一份女性的嫵媚,微露的頸線美如白玉,他、會喜歡嗎?

  “不是我說客套話,早春小姐一定是全場最美的女人,那些男人都得捧著眼珠子盯著你流口水。”

  美?她眼前浮起另一張淡施薄粉的清妍容貌。景心表姊的容貌才稱得上是真正的美麗,因為她渾身散發著陽光氣質和足以融化人心的熱度。

  不然她眼高於頂的兄長,哪會巴著表姊不放,跟前跟後失了往是的風流,只為她回首一眸。

  “夕子,你穿起和服真漂亮,要我一定跌個鼻青臉腫。”大和美女就是不同凡響。

  白景心不顧亦步亦趨的早春森原,大方地開門進入,順手甩上的房門差點打到身後男子的鼻梁。

  早春夕子微側著粉臉抿嘴羞笑。“表姊愛取笑人,你穿起和服一樣美麗非凡。”

  “我讚成,心子不管穿什麼衣服都美不可方物。”在早春森原眼中,白景心就是美的代言人。

  又是心子,他真……白景心好想破口大罵。“早春森原──我的脾氣可不好。”

  “嗯,我就是喜歡你生氣的俏模樣,兩平面鼓得像櫻餅一般可人。”而且還略帶點迷人的顏色。

  被愛神點名的男人是沒有理智可言,她的一顰一笑皆是他心中的最愛,就算是缺點也會變成完美。

  我像耶!白景心臉一撇,不理會他的殷勤,不太文雅地坐上大理石椅,端起桌面上半涼的果汁啜飲。

  “呃,表姊,待會你要陪在我身邊,不然我會害怕得手腳發抖。”早春夕子開始有點畏怯。

  父母皆不在身側,她所能信任的只有一個人。早春夕子顫抖的手幾乎握不住扇子。

  “有什麼好怕的?只要勇敢的吸一口氣,大大方方地走到你未婚夫的身旁,沒人敢笑話早春家的?記住,這是你的訂婚宴,不要忘了點頭微笑,把所有的賓客迷得一塌糊塗,你有這個本錢讓男人忘了祖宗八代姓啥叫啥。”

  除了怯弱了些,白景心真的認為早春夕子的美足以榮登“禍水”的榜首。

  細細的月兒眉微掛兩側,清盈無邪的天真眼神鑲在杏瞳內,小巧可愛的翹鼻,一張如蜜汁般鮮傃的殷紅小唇,配上瓜子般俏臉,肌膚柔得可以滴出水。

  如此佳人正是男人夢寐以求的伴侶,身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羨慕,何況是那些有大男人心態的日本好色男呢?

  “可是……”瞧表姊說得多堂皇,她的心依舊不安。

  正當早春夕子要開口,門上傳來輕剝的敲門聲,提醒她時間差不多了,該下樓宣布喜訊。

  白景心怕誤了表妹的良辰吉時,趕緊要站起身,所謂忙中有亂,她一時忘了手中的果汁擱在大腿邊,一個不留心,禮服沾了黃澄色的汁液。

  “噢──該死!”

  早春森原的反應極快,立即抽出吸油紙要擦拭她禮服上的污漬。“你別閃呀!”

  不閃才是笨蛋。“先生,麻煩你看一下,你的手將擱在哪裏?”豆腐不是人人有命吃。

  “嗄?”他怔了一下,明了她的意思。“那……你自己擦拭。”他的眼睛定在她溼黏的大腿上。

  眼看時間已近,白景心先說服早春夕子下樓,等她將污漬洗凈再下樓會合,而早春森原不在乎妹妹的訂婚宴如何,一心只在佳人身上。

  早春夕子眼露怯色,不得已地強裝起笑臉,一步一步迎向等待她的未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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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4 00:10: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

  砰!砰!砰!

  鏗──

  樓下傳來大小不一的聲響,偶爾夾雜著女人的尖叫聲,這些聲音絲毫動搖不了正在樓上清洗污漬的白景心。

  原本以為沾了果汁的衣服只要泡泡水就能自然去漬,沒想到禮服的吸水性那麼強,而普通的清水根本洗不去那一片污漬,反而擴散開來。

  一小片果汁迅速染黃了淺紅色的下擺,變成可笑的一大片“花紋”,正好由小腹下的三角地帶向外渲染,有點故意似的。

  “樓下好像有槍聲,心子,你有沒有聽到?”早春森原眉頭微皺,仔細聆聽樓下的動靜。

  “沒有。”她沒有回頭,不耐煩的低吼。

  什麼果汁嘛!這麼難洗,存心要考驗沒有耐心的人的耐心,白景心生氣的猛搓快被她扯破的高級布料。

  沒有?!怎麼會?“那明明是槍聲呀!我自信沒有聽錯。”

  “錯了,那是鞭炮聲,你沒童年嗎?爆竹聲和槍聲都分不清。”她可沒空管槍聲不槍聲,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掉這塊礙眼的黃漬。

  “可是……”真的很像槍聲。

  “你很 唆耶!人家慶賀喜慶不是會放鞭炮,以昭告世人我家在辦喜事。”

  在臺灣,一碰到喜慶日子,鞭炮聲便不絕於耳,而且愈是有錢的人家,鞭炮聲愈是響徹雲霄,恨不得讓所有人都來共襄盛舉,好做足面子。

  沒想到訂個婚也要放鞭炮,實在是太浪費了,不管在哪個國家,面子一定擺第一,要不得的心態。

  “辦喜事怎麼會有玻璃墜地的破裂聲?”不會錯,那是碎玻璃的聲音。

  她沒多加思索的回道:“幹杯啦!不然就是太興奮打破香檳,誰會在這種日子開槍,你腦袋壞了!”

  說得也是,日本的槍枝遠不至於太泛濫,誰敢大白天的挑釁?早春森原認定自己太大驚小怪聽錯了。

  “我看那件衣服是報銷了,用再多的清水也洗不凈,我再幫你買幾套吧!”他是捨不得她的手泡水。

  以他的財力,買下一間百貨公司都非難事,只要佳人高興就好。

  “不要。”若非逼不得已,她才不穿那些華而不實又貴得要命的衣服。

  在臺北街頭的路邊攤,只要一張千元大鈔,襯衫、T恤、牛仔褲、外加一雙拉風的跑鞋,還有零錢買些假鏈子過過癮呢!

  而一千塊大概買不起被果汁濺溼的那一小塊布料吧!

  “為什麼不要?女孩子不都是喜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愛美是人之常情。

  “抱歉,我例外。”她沒有把“錢”穿在身上的習慣,順眼保暖即可。

  “你……”他沒轍,以往討女人歡心的手法一用在她身上,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無效。

  早春森原十分喪氣,不管他怎麼努力,似乎總無一絲進展,來回的在原地轉上千百回,她的回應仍是冷淡以待。

  唉!洗不掉了。白景心終於死心地擰擰淩亂皺成一團的滴水衣料,垮著一張不甘心的臉,驀然想起形單影孤的早春夕子。

  “喂!你先下去陪夕子一會,我這模樣實在難登大雅之堂。”是見不得人。

  “她有什麼好陪的?滿屋子都是人陪她。”一個小小的訂婚宴,他可不放在眼裏。

  “你真冷漠,早春家一個親人都沒在場很失禮,你代表一下會死呀!”沒見過這種小裏小氣的男人。

  平野家族與早春家族聯姻是項大事,女方家長因事不克親臨已經易遭人非議,如果其他家人再不出席,對夕子而言是很尷尬的畫面。

  好像她是無舉足輕重的小媳婦,被人當成笑話一般送上祭臺,人格完全被貶低,失去自身的光彩和尊榮。

  “她不過是妾室的女兒,能攀上平野家這門親事就該偷笑了,以我正室謫長子的身分,不屑出席這種宴會。”

  同母所出的妹妹一心要嫁入平野家,可父親竟私心地將機會讓給庶出之女,叫人怎服氣。

  因為菊光母女的介入,他們在父親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母親遭丈夫冷落,暗自不知掉過幾回淚,每夜獨守空閨,等候丈夫那少得可憐的溫存次數。

  而大部分的時間,父親是睡在菊光房間,無視母親含淚的請求,所以他恨奪走父親關注的菊光母女。

  更恨她們如出一轍的溫婉個性,若是少了一絲呵護,就如同失水的花朵般迅速凋落,因此他才會戀上獨立自主的白景心。

  “說話客氣點,夕子是我表妹,你瞧不起她就是瞧不起我。”夕子又不是自願當妾之女。

  早春森原面色一整。“你和她不同,她是路邊一株野菊,你是光芒四射的太陽花,不能相提並論。”

  她就是一朵太陽花,緊緊地捉住所有人的目光。他就是其中一名失心的男人。

  “各花入各眼,野菊強韌的生命力才教人稱奇,你不懂欣賞並不表示別人和你一樣膚淺。”

  “反正我不承認她有你說的特質,我只要有你就好。”他一如先前地想一親芳澤。

  一個旋足,白景心輕巧地避開他的魔手。“可惜我不屬於你,永遠。”

  “烈女怕纏男,我一定要贏取你的心。”他對自己立誓,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好難喔!你的神風精神值得敬佩,你慢慢陶醉吧!我要去幫夕子打氣充場面。”順便避開你。

  “你這身衣服……”他手一揮動,不太讚成她的衝動之舉。

  低頭瞧了兩眼,她自若的說著,“今天的主角又不是我,理直則氣壯,沒人會趕我出會場。”

  無愧於天地,她才不在乎旁人異樣的眼光,磊落的做自己,那些愛以人外表來評論的假正派人士才是最可恥。

  只是一點小污漬嘛!就當是化粧舞會的巧思,她神色自若地優遊宴會,人家還當她是刻意弄來的噱頭引人注目呢!

  “不好啦!你……”

  他來不及阻止,白景心已先一步握住把手,但還沒扭轉時,門“自動”往內移,她敏捷地往後一退,才不致被門板打個正著。

  ☆☆☆

  手中的重量比一箱蘋果輕,這是他從秦日陽的果園得知的,因為他很不客氣地趁主人不在時,自行到燒毀一半的園中摘擷。

  雖遭火勢,園中的殘餘果實味美甘甜,他算是做善事,替秦日陽及藍蛇珍妮省了一筆人工摘果費用。

  懷中的女子長相嬌美,個性卻和伯爵鴉伊恩的妻子天若雪相似,甜美有餘膽識如鼠,一個小場面就嚇得昏倒,實在不適合當他的妻子。

  他想起性烈如火的維絲娜,嘴角不由得一勾,像她這般女子才配當鷹的妻子,可惜她心有所屬,不願高飛。

  曾經他心念是她,如今佳人已有夫,這段早知無結果的單相思也跟著斷絕,他不是沉迷於以往的男人。

  門一開,他眼中立刻躍入一個火色身影,那矯捷的動作如野生的花豹般彈開,勾起他的興趣。

  也許,上天送他一個禮物以彌補“受創”的心靈──這句話絕不能讓維絲娜聽去,否則她會在傷口上灑鹽。

  “夕子──她怎麼了?”一個箭步,白景心俯在早春夕子的身側一問。

  “昏倒了。”平淡的語氣是平野正次一貫的招牌處方,因為無人有能耐惹他發怒。

  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廢話!我又不是瞎子,我是問她為什麼昏倒。”死日本人,笑得真陰險。

  若是平野正次聽見她的心語,一定會忍俊不已,他自認最無害的溫和笑容,到了她的眼中變成陰險的笑。

  “槍聲。”有趣。她和維絲娜很相似,出言很衝。

  槍聲?“你的敵人還是早春家的對手?”原來真是槍聲而不是有人放鞭炮。

  實在不能怪她聽錯,她的世界是一片光明面,哪有機會分辨槍聲和鞭炮聲的相異點。

  “朋友的賀禮。”平野正次對她的興趣又濃厚了幾分,聰明、機智兼具少有的美貌。

  “酒肉朋友吧!這種爛朋腐友不交也罷,通常賣了你在旁邊數鈔票的人就是這類型的朋友。”她招呼他把早春夕子放平。

  平野正次胸腔鼓動著笑意,將昏睡不醒的早春夕子放在客床上,一股心有戚戚焉的共鳴笑聲脫口而出,嚇得他身後的平野犬一郎以為他受了什麼刺激。

  而白景心只是眼皮一掀,十分不耐煩的說道:“你有病,而且病得不輕,趕快去精神科掛號,遲了可就沒得救。”

  笑、笑死算了。

  聽了她的話,他的笑聲更放肆。“你真可愛,結婚了沒?”夠辣,言詞犀利。

  “你想追我嗎?請排隊,太平洋上空已沒有位置。”討厭的家夥,和史前生物──蟑螂一樣惹人煩。

  “可以插隊嗎?”真有自信的女孩,他喜歡。

  “胡鬧!”

  “休想!”

  不等白景心回答,一老一少兩個“護法”口氣不悅地怒斥。

  這兩個同聲同氣的男人,一個是吹胡子瞪眼的平野犬一郎,另一個是護衛自己“權益”的早春森原。

  面對兩張滿臉慍色的怒顏,平野正次一如往常地選擇忽視,他將視線定在白景心身上。

  “我可以插隊嗎?”他再一次微笑問之。

  白景心習慣男人的搭訕,她看看早春夕子沒什麼大礙,仰著頭說道:“我需要看醫生的證明,確定你精神正常。”

  “嗯!我可以插隊。”他自行解釋成應允,氣惱了早春森原。

  “你是誰?心子不會接受你的瘋言瘋語的。”早春森原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

  不知為何,眼前謙和的男子,竟給他一種強大的威脅感,倣佛手中的珍寶在逐漸消失中。

  “他是小犬正次,你不要聽信他的胡言,他將娶夕子為妻。”平野犬一郎認出他是早春家的長子。

  “原來是你。”可心中的憂慮卻不曾褪去。“平野先生,請約束令公子的言行,他在調戲我的女朋友。”

  平野犬一郎因他措詞中指責語氣有些不豫,眉頭一攏,正想開口教訓無知小輩,一道詫異的女聲揚起。

  “女朋友?!”白景心食指戳著早春森原的胸口。“你算老幾?連太平洋上空都輪不到你來排隊!”

  “還有你──”她隨即食指一轉方向,“小犬正次,我討厭長相像人的狗東西,不要妄……”

  “平野正次。”平野正次糾正道。

  “嗄?!”

  他笑著輕啄她來不及收回的食指。“我的名字是平野正次,不是小犬正次。”

  “你……你……管你是平野正次還是小狗正次,誰準你親我的手指頭!”可惡,還好沒沾上口水。

  “是嗎?西洋禮儀不是仕女伸出手等著紳士親吻嗎?我以為你比較獨特,以食指代替手背呢!”

  切三塊還是剁五塊?幹脆整只下鍋滾沸!白景心頭一回被人佔便宜,氣得在心中想著淩遲他的步驟。

  “日本人一向沒什麼節操,性關係亂得像蜘蛛網,不過不要把我寫進你的群芳譜,我怕得病──”

  她簡單兩句話,將房中除了她以外的日本人全罵了進去,大夥兒都氣得漲紅臉,當然平野正次是例外,他早已經習慣“某人”的口誅。

  “你不也是日本人?”心子,他剛聽見不具阻力的“情敵”是這麼喚她的。

  “放你的狗臭屁,本人是美麗的福爾摩沙中的一分子,才不是不知道德為何的背義小日本呢?”

  咦?又一個臺灣人,難道反恐怖組織的成員都擺不開臺灣的宿緣。平野正次不由得想起夥伴們的伴侶皆是土生土長的臺灣人。

  “你說夠了沒?小丫頭,左一句日本的不是,右一句日本怎樣,你腳下的土地可是日本國所有。”

  實在氣不過她的污蔑,平野犬一郎額上的青筋微浮,眼神淩厲地一掃,只差那雙蠢動的手沒摸上她的脖子掐死她。

  怎麼會有女孩如此猖狂?定不是好人家出身的小姐,尤其衣服不知沾了什麼東西,一看就是只野性難馴的小母貓。

  他,絕不允許兒子和這種女人扯上關係。

  “啊!我忘了。”她的理智這時才遠蕩回大腦。“對不起,我話說太重。”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老媽還一再叮囑,在別人的土地上一定要謹言慎行,可是她老管不住舌頭,不出三句就得罪人。

  好可愛的粉紅舌頭,平野正次咽了一口口水,有股衝動想吮住蠕動的小舌尖,徹徹底底地佔有它。

  “不用道歉,我還聽過更惡劣的‘批評’。”至少維絲娜從不道歉,諷刺尖酸帶毒而死不認錯,她“明理”多了。

  “正次,你不當自己是日本人嗎?她的言詞太過不遜,簡直是侮辱全日本人,你還幫她說話!”

  他淡淡一笑。“父親,有容乃大,何必對個小輩動怒呢?你的企業家風度可得好好保持。”

  “逆子,你在教訓我嗎?”怒極反笑,平野犬一郎的眼中有淺見的火苗晃動。

  “豈敢?你是我的父親,做兒子的哪敢教訓父親呢?我是在維持你的形象,免得有人又說日本人怎麼樣。”

  他取笑似地凝了白景心一眼,意思是:你還有什麼批評指教,不怕死盡管發言。

  她回了一句無言帶刺的眼神──下地獄去吧!

  “你翅膀長硬了,不把我放在眼裏,不要忘了你是有婚約在身的男人,沒有資格去招惹野花閒草。”平野犬一郎看了一下白景心。

  幹我啥事,看我?白景心不太滿意被歸納成“狐狸精”一型,她沒那等媚功迷惑人心。

  “也許我該學你當年那一招,畢竟我是流著你血液的直係血親。”平野正次依然說得雲淡風輕,不帶一絲火藥味。

  平野犬一郎臉色一變,被兒子說到痛處的難堪。“你好樣的,我把早春家的女孩留給你,不許給我搞砸!”

  一甩門,他不想讓兒子以自己以前的風流帳來當借口,腳步沉穩的走下樓,處理宴會上淩亂的瑣事。

  ☆☆☆

  躺在平野正次寬厚的胸口,早已蘇醒的早春夕子靜靜地聆聽他的心跳聲,一抹柔情由內溢向四肢,她好希望能永遠停留在這個避風港,享受他溫柔的懷抱。

  路,短而不真實。

  耳中傳來表姊的驚呼,她怕被嘲笑而不敢張開眼,緊閉著雙眼佯裝昏睡,借以逃開令人臉紅的時刻。

  由溫暖的懷抱移到冰涼的床鋪,她的心因他後續的交談而愈趨冰冷,手腳冷得幾近麻木,咬著下唇不讓淚水輕洩。

  原本沒自信的心再一次遭受打擊。

  她可以笑著安慰母親放心住院檢查,不在意父親因生意而無法趕回出席訂婚宴會,卻難以忍受如此傷痛的一面在她眼前展出。

  從小她就懂得隱藏苦楚,不讓父親夾在兩個妻子和兒女之間為難,盡量擺出一張笑臉迎人,養成她凡事不與人爭的怯弱個性。

  可是……她真的很喜歡他。

  能讓嗎?能退嗎?她矛盾不已,真想一睡不起,當沒聽到他對表姊有好感的話語。

  由於她眨動睫毛的次數太過頻繁,很想假裝她尚未清醒的平野正次似乎不能再當她不存在。

  “早春小姐,你醒了嗎?”仍是一派溫和的口氣詢問著他早已看透的事情。

  一個常年遊走危險邊緣的人,對於細碎的呼吸聲比常人敏銳,當他抱起早春夕子時就知她醒了,只是礙於女子的矜持而裝昏迷。

  他順應她的偽裝,未曾加以揭穿,就發揮一下紳士風度,於己並無害。

  “嗯──我……我怎麼了?”她囁嚅地張開顫抖的眼瞼,無法掩藏一抹怯意。

  “夕子,你怎麼搞的,一點小場面就嚇得昏倒,至少要死也要當個明白鬼,不然你怎麼跟閻王告狀!”

  白景心一張口就是一陣數落,毫不在意早春夕子剛從驚嚇中清醒,惹得平野正次直搖頭。

  “心子,你想再嚇她一回呀!你沒看見她臉色發白渾身直抖?”真是急性子。

  “對喔!”她放柔語調坐在早春夕子床邊。“沒事了,你不要害怕,我保護你。”

  “你保護她?”早春森原大笑地猛晃頭。“肉體不比子彈硬,你自顧不暇還想逞英雄,心子……”

  “我叫白景心,不要心子心子的亂叫一通,白色的白,景色怡人的景,心情不爽的心。”

  “不過你這個小日本人一定不懂,中國文字博大精深,等你弄懂都白了胡子。”

  白景心,很美的名字。“景心映月白似影,留待江波戲舟行。”他以中文吟半首詞句。

  “啊!你會中文?”白景心的臉當場變得難看。

  “你討厭日本人,一口流利的日語不輸在日本長大的日本人,為何我不能說中文呢?”

  他哪只眼睛看見她討厭日本人?“我才不……討厭日本人,日文只是我工作中的一個小環而已。”

  分段說得很含糊,故意混淆視聽,全句是,我才不、討厭日本人。

  “中文也是我工作上的需要。”這是實情。

  全世界有四分之一的人口是中國人,他能不學會中文嗎?何況他曾愛慕過的維絲娜正巧是愛國意識強烈的中國人。

  “你學我說話。”他比早春森原更無賴。

  他兩手一攤,很無奈地朝她眨眨眼。“判我有罪吧!陳述事實該關幾年?”

  早春夕子有些哽咽,不敢哭出聲,他們似乎太投入爭吵,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憋了一肚子火的早春森原則忍不住氣,插入兩人之間。“不許你逗弄我的心子!”

  一語引來兩極化的反應,一怒一淡。

  “早春森原你是牛呀!我是自由個體,不屬於任何人!還有不許叫我心子,不然我真的要翻臉!”

  “說得真悅耳。早春,景心不喜歡被冠上專屬字眼,你應該這麼說──我、平野正次才是她專屬的男人。”

  平野正次正式下戰帖,但對象不是早春森原,而是怒目以對的白景心,因為她才是那個有選擇權的“莊家”。

  當然,他誓在必贏。

  “姓平野名正次的野蠻人,你幹脆一棒敲暈我,拖著我的頭發回山洞。”換湯不換藥的說詞。

  說來說去都是她吃虧。

  笑得令人發毛的平野正次幽幽說道:“我捨不得弄傷你一根小小頭發,而且我不住山洞很久了。”

  “幽、默。”這男人專生來克她不成?“喂!你知不知你的笑容很邪惡?”

  邪惡?!會嗎?他下意識的摸摸嘴角的表皮。“你多心了,我、絕對無害。”

  這話說得他自己都不信,可信者卻不少。

  “撒旦對天使說,‘我不會傷害你,只要你的純潔靈魂。’試問少了純潔靈魂的天使能不變成惡魔嗎?”

  平野正次佯裝思考。“能,他會變成很壞的人類,行屍走肉的尋找純潔靈魂來凈化他的心。”

  微微一愣,白景心聰明的腦袋聽出話中話,臉上薄染淡淡虹影,她沒那麼偉大,足以凈化他那顆看不清顏色的心。

  “心子……心心,宴會取消了,我送你回去。”早春森原的危機意識漸抬頭。

  他不是無知覺的植物人,看不出他們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所謂爭吵亦是一種情感的醞釀,他不能讓兩人有所開始。

  陷情的人最敏感,他第一次看見有人在口頭上勝了心子……心心,他努力了許多年,換來是一張不悅的怒容,而平野正次打破了她的冰網。

  那淡淡暈紅是最好證據。

  “難得來寒捨作客,不小住幾日有失禮儀,我保證是最佳主人。”平野正次微曲著身留客。

  早春森原一口回絕。“心心是早春家的客人,與平野家一點關係也沒有。”

  “來者總是客,何必分你我?”面對不是對手的對手,平野正次有些慚愧勝之不武。

  工作上的歷練讓他一眼就能瞧出一個人的實力,女人需要強而有力的臂膀依靠,不能單憑一顆愛人的心來依附無能之人。

  白景心本身就是一塊悍石,所以她的世界容不下軟泥,唯有水和金剛鑽才能穿透她的心。

  而他有水的溫柔,鑽石的強硬,才能永遠守護她一生,以水的溫度溫暖她不定的心。

  蚊鳴的細小聲音吸引三人的注意力,他們一致將目光投向正緊捉著被褥的早春夕子。

  “夕子,你要留下?”

  “我……嗯!”她不敢看任何人,一張紅臉垂著首。

  有人犧牲,早春森原樂得奉送。“這也對,畢竟夕子是平野家的未來媳婦,理由正當。”

  提早送走眼中釘、肉中刺,又可美人相伴,傻子才會拒絕這天降的好運。

  正當?平野正次眼底閃過一道詭異眸光。

  “夕子小姐要留下我當然歡迎,可惜我目前不住平野宅邸,而家中只剩老父和二弟,傳出去似乎有損名譽。”

  “你不住這裏?”一驚,早春夕子忘了羞怯抬起頭,大膽地問出這句。

  “這是我父親的家,我一向住在宮城家。”誰教他是宮城家的唯一繼承人。

  早春森原發出不平聲。“那你幹麼故作姿態,假好心邀請人?”分明有不軌之意。

  “這是禮貌,我‘只’邀請景心到宮城家作客。”他特別點出那個“只”字。

  “我不能去嗎?”紅著眼眶,早春夕子的聲音有著泣音。

  人不能多情,多情的下場是空留餘恨,平野正次看過太多為情所傷的女人,最後不是偏激地想毀掉情敵就是自我傷害。

  愛會讓一個溫婉的女子瘋狂,他不想成為那個罪人,因此他很溫雅地對早春夕子說道:“在你出現前十分鐘,我還不知道有婚約一事,我是被父親使計騙回來的,所以這門婚事並未經由我同意。”

  “可是……”她用力地咬著唇肉,留下淡紅色齒痕,淚滴在眼眶中打轉。

  “你不適合我是事實,我沒有辦法為你打造一座無菌的真空溫房,你太嬌弱了,無法存活在我的世界。”

  “我可以改,你想要我強壯,我一定會變得很強壯,請給我一次機會。”早春夕子像溺水的人緊捉著一線希望。

  平野正次為難的笑笑。“在我遇見她前,我也許會接受你的提議,但現在不可能。”

  她,每個人都知這是誰,因為太明顯了。

  白景心一見自己成了眾人注視的焦點,趕緊撇清。“不關我事,你們不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房內四人,四種想法。

  白景心悲嘆日本行不幸,平白被卷入是非中。

  早春夕子則下定決心要讓自己多點勇氣,不要做朵備受呵護的溫室花朵。

  既要打敗情敵又要爭取美人心,早春森原是腹背受困,想找出口。

  而平野正次則涼涼地細數哪個日子最適合結婚,他連招待人選都有腹案,就那五個愛攪局的人吧!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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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4 00:10: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京都的夏季是炎熱悶暑,走在古色古香的平板路,兩旁的櫻木含笑著輕擺枝葉。

  不時有濃粧傃抹的高中生,打扮怪異地大聲喧嘩,偶爾有遇見身著和服的虔誠男女,在金閣寺禮佛參拜,輕拍兩聲雙掌合並,低頭默禱。

  忙碌的上班族,優閒的退休老人,街頭熱情擁吻的年輕情侶,小孩高飛的汽球,路邊搶食的野狗,一幕幕寫實的人生畫面,完美的保留在她的相紙上。

  “啊──自由的空氣。”

  吁出多日來的鬱悶,白景心像脫籠的小鳥,自在地翱翔藍天白雲裏,踩遍京都每一寸土地,尋訪她鏡頭下的自然美景。

  她從來沒想到從早春家溜出門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夾在兩張“哀怨”的臉孔中,她真的快神經錯亂了。

  天沒亮,她就趁著大家尚未起床前,匆忙地背起相機套上泛白跑鞋,由東側二樓爬水管下地,然後再翻過兩人高的圍墻。

  很像越獄的“逃犯”,她的脫逃過程差點被早春家兩只小狗破壞,幸好她的狗緣很好,及時翻過墻,沒有引來震天欲聾的狗吠聲。

  “姐姐,你在拍照呀!”

  她低頭一瞧,一個戴著黃色小帽,穿著幼稚園服的小女孩正扯著褲角,小女孩從左肩斜掛著小水壺到右腰。

  天真的小臉令她會心一笑,自動地按下相機。

  “你拍我呀!”小女孩高興的笑開少了牙的小嘴。

  她揉揉小女孩的頭半蹲著。“你好可愛,今年幾歲?念哪一班?”

  “我五歲,桔子班。”童稚的嬌聲數著小指頭,很驕傲地揚起下巴。

  “今天不用上課嗎?”幼稚園公休?

  小女孩突然掩著嘴。“啊!我忘了。”

  一雙肥短小腿飛快地往集合地點跑去,不忘回頭向她揮揮小手。

  白景心看她低垂著頭,心虛地接受幼教老師的責罵,不由莞爾地按下快門,留下一副純真引人發噱的畫面。

  “美好的季節,美麗的風光。”

  繞著金閣寺取景,一張張相紙幾近告罄,她從附近商家買了一卷底片,繼續拍攝下個月的專欄作品。

  由於雜志社是以周刊方式發行,她一個月至少要交五篇附有相片的旅遊文章,每篇大約在兩千五百字至三千字左右。

  通常她採自助旅遊的方式在國外取景,雜志社依稿件計酬支付機票和生活費用,若不是有三位慷慨的兄長義務資助,恐怕她得縮衣節食當個苦哈哈的窮攝影作者。

   擦! 擦!

  閃光燈在寺內陰暗處一起,遠處似乎傳來某種低咒聲,白景心發現底片又到底了,趕緊在陽光照射不到的樹蔭下,再抽換一卷底片。

  心想在金閣寺已用完兩卷底片,洗出的相片應該能有幾張派上用場,待會經過郵局時,寄張風景明信片回雜志社問候一聲。

  因為沒有留意,她不小心和一群年輕人擦撞了一下,引發了一場小紛爭,但很快地就平復了,因為他們的指導教官來了。

  走出金閣寺,繞入巷道口的小幽徑,白景心正嫌無聊時,突然從樹叢旁冒出兩個大漢,一把搶走她手中可高速的單眼相機,在她尚未理清情況,一卷底片被強行抽出曝光。

  “你們幹什麼?”有病呀!那卷底片還沒用過呢?

  她定下心凝睇眼前兩名滿臉橫肉的男人,發現他們有南歐國家的深邃輪廓,嘴巴念著類似南斯拉夫的地方言語。

  心下有個問題掠過──她又在無意中招惹麻煩了嗎?

  “把我的相機還來,還有底片的錢,我就當沒見過你們如何?”她改用英文和他們溝通。

  兩人面無表情地朝她靠近,其中一人將手伸入黑色西裝內,她警覺到危險,慢慢地往後移了兩步尋找適當的逃走路線。

  就在她眼角瞄到那人手中的黑色手槍正指向她時,一個快速的側蹋再用手肘一拐,趁他們呆住的一瞬間搶回相機,拔腿就往人口密集的街道跑去。

  她不是笨蛋,就衝句平野正次的話:肉體絕不會比子彈硬。

  咦?怎麼這當口,她會想起那個害她被早春兄妹怨死的男人?

  不管了,那個持槍的男子正在後面追趕,八成是被她那一肘給惹毛了,自衛是人體的本能反應嘛!不能怪她下手太重。

  何況她不記得曾得罪過他們呀!

  “你們也太小氣了吧!小心我到警察廳告你們。”

  她不開口還沒事,一提到警察廳三個字,兩人的臉色變得十分兇狠,一心要置她於死地,子彈比風還急切地在她四周呼嘯而過。

  “下次出門我會記得隨身攜帶防彈衣。”她自我調侃的小心躲子彈。

  京都的街頭和臺北沒兩樣,到處黑槍流竄,人民安全遭受極大的威脅,白景心記得左轉就到商店街,那裏人多得像螞蟻。

  一古腦地往前橫衝直撞,一堵肉墻撞得兩人齊向後跌。

  “哎喲!”好……好疼。

  “怎麼又是你?”

  那個被撞的男孩站起身,非常生氣地指著她的鼻子,不敢置信一天之內被同個女人撞了兩次。

  “呃!嘿!你好。”她有些氣結自己的壞運道。

  另一方面白景心也發覺到那兩個追趕她的大漢,停下腳步倚在圍墻邊不動,兩雙殺人似地眼直盯著,好像在等她落單時再下手。

  人的生命潛能是無限寬廣,受壓迫時瞬間爆發的急智就是最好印證。

  她在說完“你好”兩字,立即向那個被撞的男孩揮出一記快拳,當場沒有防備的男孩被擊中下巴,牙齦沁出一條血絲。

  “你……可惡,我非教訓你不可!”

  三流高中的流氓學生氣不過,馬上出手還擊,毫不在意對方是個矮他近二十公分的女人。

  她的功夫底子不錯,能輕易地化解男孩毫無理性的急攻法,一來一往之中明顯地佔上風,其他學生見狀紛紛加入戰況,替那男孩出氣。

  原本她打算挑起群架,然後趁亂成一團時開溜,亦可躲過那兩個男人的追殺,但她可沒想到要受點傷。

  虎落平陽被犬欺是因為狗比老虎多,所以她漸嫌招架不支,正想該散戲了吧!

  由於她一心要翹頭,沒注意心有不甘的學生抄起家夥要偷襲,等她發覺之際,木棍已迎面擊來。

  嗄?不痛。

  她仔細循著停在頭頂的木棍往上瞧,一只大掌正緊抓著木棍一頭,而這只手的主人淺笑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惱色和怒意。

  “人家說你是危險制造機,我終於了解它的意思。”和一群孩子打架?她真是活得太沉悶。

  “平野正次?”怎麼會是他?

  “現在不是敘舊的最好時機,女人不要太倔強,需要男人的時候只要大叫兩聲救命。”

  一個輕推,平野正次將她納在身後,以高大的身軀護她,微挑著唇角斜睨數名穿著高中制服的男孩。

  “滾開,少裝英雄,不然後果自負!”被奪走木棍的學生囂張的狂叫著。

  嘖嘖嘖!這些孩子……“英雄難為,可是美人關又難過。”意思是他也是很為難。

  “拜托,那個爛女人是長得不錯,等我們哥兒上過她……呃,你……”

  男孩的話很不中聽,眉頭微微一皺的平野正次抄起木棍往上扔,淩空一劈,木棍斷成四截落地,所有人都瞠大了眼,沒人敢動作。

  “小孩子說話要留點口德,千萬不要禍從口出,早點回家溫習功課才不用吃免費的牢飯。”

  溫和笑容面具下,掩藏懾人眸光,一個流氓學生瑟縮了一下肩頭,悻悻然地走過他們身邊。

  一等學生走遠,她拉著平野正次快行。“你的車呢?”她有眼角餘光掃向緊跟其後的男人。

  “你不只惹一件禍。”這是肯定句。

  “錯,禍惹我非我惹禍。”她得澄清危險制造機的污名。

  嗯!好像是這樣。平野正次特別動了私權,調查她近年來的動向,因而發現一項很有趣的事實──她就算站著不動,危險還是會自動黏上她。

  本來他可以更快得到她的一切資料,只是若要借助尋鼠吉蓮的專業技巧,他的追妻大計會就此夭折。

  因為一人知代表其他四人知,而他上次略微嘴快地擺了他們一道,報應如同影子一般,隨時在四周潛伏。

  “左邊。”驀然出聲。

  “啥?”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車子。”

  “噢!”

  平野正次以身體掩護她上車,然後再繞到駕駛座。“你欠我一次。”

  “你一向都這麼商人作風嗎?”錙銖必較,債討得挺快的。

  “沒辦法,我是商家子弟。”一面愉快地和她聊著,一面監視後面寶藍色車的動靜。

  細心的白景心發覺他不時瞧照後鏡,不由得將頭往後一轉。“要命!他們真是不死心。”

  這兩個人可真有耐心,一路窮追不捨。她抱歉地瞟向正在閃車的平野正次。

  “是你的魅力無邊弗遠,這是件美事,你該虛心接受。”他開著玩笑打趣。

  “是喔!等子彈貫穿了你的心臟,我會把它當成碑文刻在你的墓碑上。”這種魅力是會要命的。

  話一說完,車身傳來子彈反彈的聲音,她反趴在椅墊上呻吟,引來平野正次的悶笑。

  “你賭不賭馬,這期哪匹馬會勝出?”好靈驗的嘴,出口幾乎要成真。

  白景心原先的感激變成怒焰。“我會去你的靈堂上香。”命在旦夕還消遣她!

  “感激涕零。”一個閃轉,避開前方來車。

  由子彈準確的落點,平野正次可以確定他們是職業好手,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比他們略勝一籌。

  只是,她真夠本事,老是惹上危險人物。

  “你能不能正經一下,你想早日解脫我不反對,請顧及我尚未辦妥陰間入境護照。”

  “哈……”閃子彈不如聽她說話好玩。

  還笑得出來?“平、野、正、次──想必你已買好上等棺木。”笑到中風好了。

  嗟!不行,等她平安無事他再中風,死一人比死兩人好。

  “有件事我想你有權明白。”看她快把牙咬斷的怒意,他實在不大想火上淋油。

  “有屁快放。”都什麼節骨眼了,他還故作懸疑氣氛。

  “女孩子說話要文雅,有些字眼不適合用在公開場合應用。”

  “大師,我沒付禮儀課的學費,請你閉上嘴少說廢話。”他為什麼不幹脆背國父思想。

  無故被人追殺已經很倒楣了,不需要找個禮貌大使來楣上加楣,真的很教人氣餒。

  嗆女孩。“防彈。”這夠簡單扼要了吧?

  “防彈?”她靈波蓋頂地提高二十分貝。“你是說這車是防彈的?”

  “沒錯。”

  “你,你……哼!狡詐的日本鬼子,你居然不早說!”害她生怕被子彈打到還一直閃躲。

  日本男人就是這般不可信任,拿她當猴子耍。白景心氣到不想和他講話,以免在行車中錯手殺了他。

  “你會開車吧?”他轉移話題。

  “幹麼?”真不想回答。

  取出一把小巧的鷹型標志手槍,一邊操縱著駕駛盤,一邊裝上銀色子彈入膛。

  “你開車,我還擊。”他不容許歹人在路上開槍,因極易傷及無辜。

  平野正次故意將車子開往人車稀少的郊外,是因為市中心的遊客甚多,一不小心控制不當會導致更多不幸,所以遲遲未能反擊。

  今日並非周末假日,郊區鮮少人蹤,槍擊不致引起太多注意,招來無謂的警察“關心”。

  白景心做出一個苦笑的表情。“現在學還來不來得及?”

  “你不會開車?”這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資料顯然搜集得不夠完整。

  還是吉蓮的工作能力值得嘉許,可惜他不是白老鼠,不會傻得自投羅網去求助,好讓維絲娜“實驗”。

  “不會開車犯法呀?”她去的國家大都是貧窮落後的,有輛腳踏車就不錯了。

  “坐穩。”

  車子飛快的衝出,身後的寶藍色車影跟著加速,在駛過一個九十度角的彎道時,平野正次將車停在彎道旁的行人樹中,並放下足以容納槍口的窗縫。

  等尾隨的車子一跟進,他準確的扣下板機,擊中左側的前後兩個輪胎,爆胎使車子傾向一邊撞向橋墩。

  在油箱爆炸前,有一位滿身是血的男人離開車子,並消失在橋墩,另一名男子則渾身是火的在車內掙扎,一會兒靜止不動。

  ☆☆☆

  “說吧!你又在無意中做了什麼事?”

  不是他愛操心,實在這次鬧的事情頗為嚴重,他在輪胎內找到一枚特制子彈,正巧卡在輪軸上。

  根據他多年的情報工作經驗得知,這種子彈是出自南歐一個神秘組織,至今他們仍未找得出這組織的犯罪證據,只好任其逍遙法外。

  沒想到被她誤打誤撞的插了一腳,他不管都不行。

  “可不可以等我用完餐再問?你是警察問案呀!”她挺有興趣地欣賞這家店的巧思布置。

  “那也得等你先點餐。”光看她好奇的瞧東瞧西,一本餐譜都忘了翻動還指責別人。

  “用餐要講究氣氛,你不要一直催,冷靜點。”趕著要投胎呀!

  難得坐在高級餐廳,她那少得“尊貴”(物以稀為貴)的淑女氣質適時發揮,就算她此刻穿得像流浪兒,都能讓侍者誤以為是她一身新一季香奈兒的特異服裝。

  全身雪白的大廚翻動著帶血牛排,她終於下定決心點了幾道菜。

  一旁的侍者將詫異掩藏得很好,一雙眼則不經意地洩露出駭意。

  “你在顛覆日本傳統飲食,待會記得跑快些,廚師會拿刀砍你。”原來她是這樣招惹麻煩的。

  唉!唉!神戶牛排要全熟,不要其他配菜,連蔬菜湯、蘑菇湯、玉米濃湯之類全免,只要“一”塊牛排外加一客三勺的香草冰淇淋。

  這……這是哪一國的吃法?

  更誇張的是她要求牛排、冰淇淋之後要拉面。

  天呀!在西式餐館吃拉面?他被打敗了。

  好在這間餐廳是宮城集團所有,他這個少東使個眼色就有人跑腿,從某面館弄了一碗湯頭十足的拉面。

  隨即她還點了一杯五百C.C.的檸檬汽水,根據她的說法是──一口拉面一口汽水,人生一大享受。

  “各人口感不同嘛!我最討厭喝那些黃綠色的稠湯,你不覺得看起來很像嬰兒拉的稀屎?”

  噗!平野正次趕緊用餐巾掩口。“你能活到現在是奇跡,金氏記錄將因你而改寫。”

  聯想力是相當可怕的,他反胃的推開喝了好幾口的蘑菇湯,那一小塊一小塊浮在奶油湯裏的蘑菇屑,真像她口中說的穢物。

  擦掉,不能受影響,因為他快喝到底了,所以……惡!胃袋有些異樣,是心理作用吧?

  “你很沒衛生,差點噴到我的牛排了。”說是牛排,不如說是一塊熟牛肉。

  “抱歉,不過神戶牛排不是這種吃法。”他看見大廚在瞪她。

  一塊大牛排切成八塊稍嫌過大,她沾了醬大口吞嚼,嘴角還沾上一點焦肉末,不一會工夫牛排已見盤底,她優哉遊哉的舀著冰淇淋。

  他覺得神戶牛排的美名被糟蹋,看來她真的很恨日本,非要洩其憤似地“侮辱”日本最聞名的美食。

  “野蠻人才吃半生不熟的牛排,茹毛飲血的時代早已過去了。對了,你確定牛排內沒有血絲蟲,聽說……”

  “停。”他連忙阻止她再說下去,大廚手中正握著刀子,怒氣衝衝地猛剁一塊上等牛排。

  沒有胃口了,在聽到她說的血絲蟲三個字。平野正次推開剛切了一刀的神戶牛排,感覺它不若平時那般可口。

  “怎麼了,羨慕我有拉面吃?”狠吸了一大口,QQ的面條好滑細,真是好味道。

  這次,她沒有反傳統,在安靜的西餐區,只聽見呼嚕嚕吃面的聲音,拉面入口的聲音愈響表示愈好吃。

  不只客人傻了,連一向臨危不亂的侍者都呆滯了。

  “你是故意的!”他開懷地笑出聲,招手點了一客龍蝦。

  好厲害的家夥,知道她在戲弄他。“有嗎,我只是在吃東西而已。”

  “你不用白費心思,我是這家餐廳的老板,他們絕不會因我的女伴吃相不雅而趕我們出門。”

  “你?老板?”失算,挑錯餐廳,浪費一客好牛排。

  本想讓他出大糗,不再長篇大論的“訓女”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忘了把日本人狡猾的民族性給算進去。

  他倒了杯紅酒遞給她。“好好想個令人信服的好借口,你為什麼會遭人追殺?”

  白景心無力的嘆了口氣,直道時不予我,也許喝口紅酒可以轉轉運。

  “有沒有人說你很姦詐,比狐狸陰險?”她自認沒露出一點破綻。

  “千萬別讓狐狸聽到這句話,你會後悔的。”那個“狐狸”可當他是喉嚨口的刺,不拔不快。

  在這個世界裏,每個人都有一個永世的對手,“她”大概認為他是礙眼的對手吧!

  人不能太優秀,否則容易遭妒。平野正次太了解自己對旁人的威脅感。

  他真的病得不輕。“等狐狸學會說人話時,我會拜她為師消滅你。”她不知此狐狸乃指一個人的代號。

  “會有機會的。”忍著笑,她不知自己有多準,另一個“她”的確很想消滅他。

  這兩個個性相近的女人一碰面,一個專門招來麻煩,一個專門制造麻煩,日子不多彩多姿都難。

  看來他和周恩傑以後有得累了。

  瞧他嘴角抖動的肌肉,似乎……“該不會有個人的綽號也叫狐狸吧!”她猜測著看著他的表情。

  “我有沒有說過你很聰明?”一猜即中。

  “我現在開始討厭自己的IQ高了。”原來真有個人叫狐狸,他分明捉弄她。

  從宴會不歡而散那次起頭到現在,她一直居於下風,這是前所未有的“屈辱”。

  這些年走過不少國家,她都可以輕松應付那些熱情的追求者,唯獨他。

  這代表什麼意思?他是她情感的終結者不成?

  他驀然地將手覆蓋在她手上。“我喜歡你的聰明、無偽、坦誠,只要你少招惹些危險上身我會更滿意。”

  “誰……誰理你!”心猛然一跳,她急著要將手抽出。

  “你、心動了。”他緊握不放,另一手的食指劃過她的唇瓣。不戰而退不是白景心的個性,一張牙咬住他放肆不規矩的食指,鹹鹹的血腥味流入咽喉,她才得意地張開口。

  可她得意的笑容只停留一秒,因為平野正次不因疼痛而撤退,反而將指頭更加深入她的沁香甜口,愛撫她柔嫩口腔內的粉紅軟肉,挑逗一心要驅趕他的性感舌尖。

  “還要上甜點嗎?”

  侍者實在被他們挑情的舉止逗得有些尷尬,為了顧及其他顧客視覺的權益,冒著被少東開除的危險,挺直了背脊開口。

  “噢──”

  白景心像偷摘水果被捉到的現行犯,一緊張身體就本能往後仰,雖然平野正次及時地搶救得宜,但仍讓她的後腦吻上椅靠。

  “沒事吧?”他瞪了眼目不斜視的侍者,一手揉著她的後腦。

  “都是你的錯!”她推開他好意的揉搓,遷怒。“你是楣星轉世呀!”

  “我馬上吩咐經理把這型椅子全撤了。”手才一舉起。“景兒,怎麼了?”

  她瞇著眼睛想燒穿他的腦袋。“不要把己身的過錯推給無辜的椅子,想想自己做了什麼下流事。”

  臉可丟大了,全餐廳的人都瞧見那曖昧一幕,現在找紙袋套臉大概來不及了,還好她只是個默默無名的小專欄作家,不會有人認識她。

  啊!不對。她是沒啥名氣,但對面的男人正好相反,她開始祈禱四周沒有八卦記者出沒,可是……

   擦!身為攝影記者的她對這個 擦聲太熟悉了,她四下張望找尋偷拍者,卻只見一道匆忙離去的背影,

  慘了,早春家那兩個頭痛分子又要吵得她不得安寧,看來她得加緊腳步多拍些照片,好早一點離開日本回臺灣去避災。

  “我想那個記者拍不出你的美,要不要我提供幾張獨家照片。”看到她失望的表情,他有點壞壞地說道。

  “你……”人一生氣就想吃東西,她對站著不敢動的侍者說:“給我一個香頌蛋糕和藍莓派。”

  反正這個臉是丟定了,不差多一件。

  侍者不敢逗留,飛快的要點心部送上甜點。

  “你還……吃得下?”

  白景心沒好氣地叉著雪泡泡的蛋糕吃了一口。“放心,我會付帳,不會賴你的。”

  “我是怕你吃壞肚子。”他哪會在乎那一點小錢。

  “中國人吃天吃地,吃海吃山,蛆都下肚了還在乎一、兩塊蛋糕?”頂多疼一晚、拉拉肚子罷了。

  以前在泰國白清真寺時,學他們用手捉東西吃還不是沒事,反倒在五星級的國際飯店食物中毒,這真是應了一句俗諺──不幹不凈吃了沒病。

  他淡笑的搖著頭,不相信她敢吃蛆。“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因為你那份不做作的自信。”

  也許剛開始他被她那股和維絲娜相似的氣質吸引,直到相處之後他才看見自己的心,原來他沉迷的是她自然散發出的熱力。

  看似理智卻隱含著一股純真,敏銳的雙眸中有著樂觀天性,相信人性的真善而只作旁觀者。

  她,一個在污濁人類世界裏的純凈靈魂,而他要定她。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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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4 00:11: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我為什麼要和你同居?”

  “不是同居,是住在一起。”

  在路上有對情侶拉拉扯扯,女的氣憤不已跨步直走,男的跟隨在側好脾氣的安撫著。

  男人一身高級的名牌西裝,腳踏光鮮亮麗的意大利小牛皮鞋,手腕上閃動的是鑲在表面的鑽石反光,頭發梳得油亮有條不紊。

  一看就是出身上流社會的名流。

  反觀發脾氣的女孩打扮樸素,簡單俐落的穿著顯得隨性不羈,頗有女飛仔的架式。

  這樣迥異的組合卻讓人順眼極了,俊男美女向來是有特權,令人眼睛一亮。

  “住在一起不叫同居?請你編個令人信服的詞句。”搬去宮城家?她會被夕子的淚水淹死。

  對於早春夕子這個表妹,白景心一向十分憐惜,再加上身處的環境養成早春夕子個性上的懦弱,永遠一副風吹即倒地的薄柳姿態,白家上下全當她是易碎玻璃。

  雖然分處兩個國家,每年的寒暑假早春夕子一定會到臺灣度假,所以她們的感情還算融洽。

  自從她畢業在雜志社工作,兩人常因時間上的無法搭配而錯開,情誼不似學生時代一般濃厚,有些淡了。

  看過太多的悲歡離合、人情世故,白景心的心不再滾熱,以低溫的冷淡看待世情。

  她是候鳥,隨著季節遷移,不懂得停留。

  “你這次惹的麻煩非同小可,任性妄為只會叫你送命!”固執。

  “放……”在他不讚同的眼神下,她把“屁”收回。“我可以要求日本警方保護。”

  她不傻,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你不是日本人,他們頂多做個筆錄備案,做不到完全保護。”死腦筋。

  對喔!可是……“大不了我回臺灣,雖然臺灣的警察滿無能的,但畢竟是自己的國家,他們不敢追來。”他們不至於神通廣大追蹤到臺灣。

  平野正次輕易的看穿她的心思。“他們不是普通人物,恐怕回臺灣會連累你的家人。”

  當然他可以拜托那五個人“暫管”,只怕到時他的追妻之路會很辛苦,更甚至,她會被帶得更野、更難馴服。

  為了自己著想,她還是留在日本,留在自己身邊比較好。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簡單人物,若非你知道是誰要殺我?”她滿腹疑惑不得其解。

  平野正次遲疑了一下避重就輕。“他們的槍法很準,光看這一點就不難理解。”

  總不好告訴她子彈上的浮刻,是屬於南歐一個相當殘暴的組織,私下非法事業甚廣,聯合國正準備派人去搜集其犯罪證據,以免加劇戰亂中國家的紛亂。

  “我的十字弓也使得不錯,那不也表示我很厲害?”他分明沒說實話。

  “十字絲和槍的殺傷力不同,你到底拍到了什麼?”希望不是他腦中臆測之事。

  “你問我,我問誰?莫名其妙走在櫻花林蔭道被搶了一卷底片,還糊裏糊塗地被追殺,我比你更想知道為什麼。”

  命是她的,沒有理由死得不明不白,至少當明白鬼。

  思忖了片刻,“你還記得那卷底片拍了哪些景?”循線去查比較有效率。

  說到這點她更嘔了,白景心素性坐在行道路旁的紅磚托著腮,氣惱的看著川流不息的車潮。

  “你聽過為了一卷空白底片而喪命的嗎?我八成是有始以來第一人。”倒楣到極點。

  “空白底片?!”他的臉出現平靜以外的表情──愕然。“你是說他們為了搶一卷無用的底片而追殺你?”

  太……意外的答案,怎麼可能?

  “呃!我還踢了他們一腳,拐了一肘,不過分吧?我是出自自衛行為。”他們皮厚肉粗,根本沒痛感。

  “絕非如此簡單。”他陪著坐在紅磚上。“你今天沒拍相片嗎?太混了吧!”她來參加早春夕子已夭折的訂婚宴,大部分時間得用在攝影上。

  “你才混呢!一出門就碰到你這個楣神,我早就拍完兩卷底片了。”她拍拍前面微鼓起的口袋。

  平野正次陡地眼神一正。“底片交給我保管,我負責找出原因。”他伸出手。

  “我……好吧!”她認命地交出兩卷底片。“沒有問題的相片要還我,雜志社等著用。”

  手握兩卷小小的底片,平野正次的心態很復雜。

  於公,他希望底片裏有確切的犯罪證據,才好將一幹暴徒繩之於法,瓦解一個暴力組織;於私,他不願她扯進危險事件中,雖然她和危險劃上等號。

  “走吧!你不宜在外曝光太久。”一使勁,他拉著她一同站直身子。

  “那好吧!再見,有空到早春家聊聊天。”她帥氣地拍拍屁股想走人。

  他直接將她摟入懷中俯視。“景兒,你走錯方向了,宮城家在這邊。”

  “景兒?!”好像聽他叫過一回,不過沒啥印象。“我本來就住在早春家。”

  “本來是這樣,從現在起改了,你要住在宮城家,直到我確定你不具備吸引危險的因子。”那可能得花一輩子。

  什麼?“那我不是要待到老死?”又不是故意去挑起危險,她也很無辜。

  不小心打個盹也能悶死一只名種犬。別人取錯杯子也會害死一條人命──因為他是糖尿病患者,不能喝高糖飲料。

  在沙漠中騎駱駝,她因看到一朵仙人掌花,好奇地拿起相機猛拍,誰知隨行的旅人跟著她胡亂走,以至於在沙漠中迷了路,還碰到了沙盜。

  “有我陪你一生一世,你不會無聊的。”他快速地輕啄她的紅唇。

  白景心臉紅地想捂住唇,卻發現整個人動彈不得,緊緊地圈在他修長的臂環中。

  “你……你比早春森原更無賴!”她心跳急促的吐出這句話。

  更?“因為我比他要得更多,你的身體、你的心、你的純凈靈魂,我很貪心。”她紅著臉的模樣真美。

  “我……我為什麼要……給你?”她試著要掙脫桎梏。

  “因為我要。”俯下唇,他確確實實地攻佔她的唇。

  在紅磚道上,一對情侶熱切的擁吻──這是路人眼中的事實。

  平野正次不在乎眾人的眼光,長舌直驅而入,勾住她欲逃脫的甜蜜舌瓣,一再翻攪吮吸,似要揉成一體。

  熱氣將兩人融化,原本拒絕的小紅蛇不再抵抗,任由他予取予求,沉醉在他強橫的索取中。

  許久之後,他度了一口氧氣給她,將她迷亂茫然的心智拉回,心中載滿盈豐的愛液。

  “你是我的,我們是互屬的生命體,誰也缺少不了對方,你懂嗎?”他深情地注視她清澈的美眸。

  “我……我不懂,這是……是……”她說不上來,一種很陌生的情愫充斥她的心。

  他低頭一記短吻。“我懂,我會教你,景兒寶貝。”他會教她愛他,絕對。

  “平野……”她不知該如何看待這份關係。

  “叫我鷹吧!你是鷹的女人。”

  鷹是天生的戰士,從不懼怕膽怯。

  “這樣好嗎?夕子很喜歡你。”一想起早春夕子就想到她的附屬品──早春森原。

  人不能太自私,白景心怕嬌弱的早春夕子受不住打擊,而兇手就是她最信任的表姐。

  “早春森原也很喜歡你,怎麼不見你接受他的追求?”平野正次認真地捧著她的臉。“你和我是同類,我們堅持執著。”

  “幫她就是為她找出自己的路,你認為鷹適合在溫室中存活嗎?正如溫室的花無法振羽高飛。”

  她懂了,所以靜默,因為良心在拉扯著理智,而天平不斷搖擺。

  一個至親,一個可能是終愛,她惘然了。

  “不要想太多,咱們回家了。”他輕叩她的前額,旨在敲醒她。

  “家?!”她的思緒還拉不回來。

  “我們的家,宮城宅邸。”

  我們的……好遙遠的名詞。“我的行李……”

  “我會買新的給你。”他要她擁有全世界最好的一切物質享受。

  “誰希罕新東西,中國人最念舊,小日本根本不懂!”一聽到他要買新的,火氣莫名的竄起。

  民族意識強悍的小女人!“好,我明天就派人把你的‘舊’行李拿回來。”

  這樣的眷寵語氣讓白景心撤下心防,等她發覺不對勁時,人已經上了“賊車”,被平野正次帶入“賊窩”。

  蔥鬱的林木修剪得十分蒼勁,如同這片林地的主人,正直、狂狷、沉穩、孤傲集於一身。

  鋪滿大石為底的池塘色彩斑斕的錦鯉自在優遊著,突起的石塊布滿青苔,偶有蜻蜓停在水面上,四周寧靜得倣佛與世無爭之地。

  一盆盆綠意盎然的老松,盤根錯節顯出不凡的堅毅,一名精幹的老者坐在輪椅上,手中的小剪刀不時修飾多餘的枝葉。

  老人的身後立了位年輕嬌美的女護士,時時注意老人的動向,一見他有疲態神色出現,即奉上早已備妥的參茶或藥片。

  “宮城先生,你該回屋內休息,外面陽光烈,你的身子會受不住。”護士輕聲地提醒。

  “ 唆!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得很,花錢請你來當看護不是管家,記住自己的本分!”老人嚴厲地說道。

  在宮城信夫古板的觀念裏,女人應是無聲的跟在男人身後,不能質疑男人的決策,安安靜靜當個小女人。

  二十幾年的輪椅生活並未消滅他的霸氣,依然是個孤傲的男人,他的一生共娶了五個妻子,可惜紅顏薄命,每一任的妻子都在短短幾年內過世。

  唯一的掌上明珠是第二任妻子所生,其他四名妻子皆未為他生下半個繼承香火的子嗣,因此他十分遺憾。

  貼心的女兒在生下一子之後,沒幾年也因癌症過世,留下個六、七歲的稚子,剩下他一個孤單老人,日子還是得過下去。

  說起那個外孫,他是既驕傲又無奈,挺逸非凡、卓倫不群,天生擁有一股領導風範卻不願繼承家業,寧可去從事高危險的工作,將責任丟給他野心貪如狼的父親。

  他不是不懂女婿的貪婪,只是他年歲大了,人生歷練夠他了解到金錢乃身外之物,強求不一定幸福。

  不過為了流有他血緣的孫子,宮城信夫可比平野犬一郎先一步提防,事先立好遺囑,以免宮城家的事業易主。

  護士拗不過老人,主動地拿把遮陽傘擋日。“宮城先生,歇會兒喝口茶吧!”

  “嗯!叫春子泡壺菊花茶。”是有點渴了,他略微抬頭仰望微熱的陽光。

  一會兒,護士端來女管家春子泡的菊花茶,旁邊綴著一碟精致小茶點,他一面飲著茶,手的動作不曾停歇。

  倒是從小在宮城家長大的女管家看不下去,撐著富態的象腿走到他眼前。

  “老爺,你也行行好,不要為難我們這些下人,萬一你的血糖又升高,折騰的是我們拿人薪水的老奴。”

  宮城信夫不悅地哼了一聲。“春子,你逾越了本分,我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頭一轉,他照常固執的命令護士推動輪椅,為他鐘愛的盆栽一一修剪,絲毫不把別人的關心放在眼裏。

  春子可不畏懼他的霸氣。“我知道春子人微言卑,可是夫人臨終時一再拜托我看好你的身體,你想讓夫人死都不安寧嗎?”

  夫人指得是他第五任妻子,和他足足差了二十一歲,是他唯一深愛過的女人,自從失去至愛以後就逐漸看淡名利,不再興起再婚的念頭。

  所以只要一涉及他所愛的女人,他的態度就會軟化。

  “唉!音羽都走了十多年了。”人老了就容易懷念過去,他真想念音羽甜美的笑容。

  “老爺……”

  他感慨地搖搖頭。“知道了,廣美,你推我回屋子吧!”不能讓音羽死後還為他擔心。

  “是的,先生。”護士溫柔地朝管家點頭致謝,推著他走回屋內。

  ☆☆☆

  太詭異了,這麼舒適寬敞的柏油路,居然看不見一輛車子。

  耳中盡聞擦過車身的呼嘯聲,一大片土地竟無半絲人影,易教人生疑。

  “如果你想棄屍,這裏絕找不目擊者,記著,相機是我的陪葬品。”她像是拍賣市場的女奴任人擺布。

  平野正次佯裝不滿地說道:“你就只惦著那架破相機,撥點心給你身邊的男人如何?”

  他有點嫉妒那架老舊的相機,她在遭受危險之際仍不忘要搶回它,若換成是活生生的人──譬如他。恐怕她會扔下他,自己逃生去。

  人不如相機是件可悲的事,和相機吃醋更是愚不可及,偏他控制不住微微發酸的理智。

  “什麼破相機,它是我花了兩個暑假打工賺來的生財工具,這些年來它已儼然成為我的分身。”

  “分身?!”一架破相機?

  “當然,它幫我記錄了所有的心情,養活了我的一張口,是我在工作上不可或缺的夥伴,靠它比靠一個男人穩當。”

  相機不會背叛,忠實的拍下她眼中的世界,而且還不抱怨地替她賺錢,安安靜靜地陪她度過每一段旅程。

  “身為男人,我必須說被侮辱了,竟和一個無生命的機器相比。”好男人難為。

  “當然不能比!”平野正次揚起的笑容因她的下一句話而僵硬。“它比男人重要多了。”

  這絕對是侮辱。“機器是冰冷沒有溫度的,它不能陪你說話,提供溫暖的懷抱安慰你受創的心。”

  “心為什麼會受創?因為男人。”她一句就堵住了他的口。

  的確,通常女人情感上受了創傷,大都來自男人,平野正次啞口無言,接受她的論點。

  車子一路安靜的行駛,白景心將一直不出口的疑慮提出。“我怎麼沒看見其他人和車,今天是天皇生日?”

  天皇生日?她真掰得出。“這是私人產業,你當然瞧不著旁人。”

  “私人產……不會吧!我們開了快半小時的車程。”天呀!他一定在開玩笑。

  她知道宮城集團是日本第一大企業,也知道宮城家很富有,但……這太誇張了。

  “那是外圍林子,以前租給佃農使用,現在全收回而已。”他不覺得有何不安,貧富本有差距。

  “難不成你們是地主?我……媽呀!廟?你們不會住在廟裏吧?”比金閣寺還雄偉壯麗。

  眼前如廟宇的樓閣令白景心詫異到瞠目,大約五層樓高的建築外圍有座十公尺高的土墻,土墻內植滿一排排的油桐樹,至於內觀則被土墻遮掩。

  廟?還真有幾分神似,平野正次優雅一笑。“外先祖曾任城主一職,你若看過德川家康這類傳奇人物的故事就不難理解。”

  宮城家族原本是幕府時代的一位城主,因與將軍家的姬妾私通而廢除藩號,淪為平民百姓。

  原本城之四周植滿上千株櫻木,但將軍之姬妾受滿城落櫻之吸引,故而愛上城主,所以德川將軍在盛怒下命人鏟光櫻樹,世代不得種植此樹。

  後代子孫便以油桐樹代替櫻木,每逢春、秋兩季,白色的油桐花飄落,姿色不遜優美的櫻花,每每教人讚嘆。

  “城主?別告訴我裏面居住的人都穿著一襲和服、腳踩木屐,梳個藝妓頭?”那是她印象中的日本古裝劇。

  “那不叫藝妓頭,它……”平野正次耐心的解釋日本文化。

  可說者有心,聽者無意。

  人的潛意識是一種很奇怪很微妙的東西,一旦定了根,很難去根除,即使他口沫橫飛地串成一篇大哲理,她仍故守己念。

  ☆☆☆

  “少……少爺,你回來了,我馬上去通知老爺一聲。”一名下人興衝衝地連忙回報。

  木板回廊發出咿咿呀呀的回聲,屋檐角掛著楓葉造型的風鈴,清清脆脆的鈴聲相當悅耳。

  擦得發亮的原木走廊有些刺眼,走在上頭得細察腳底幹不幹凈,生怕留下一道污濁的足印讓人笑話。

  “你們這座廟……城,到底有多少人?”她眼睛都快看花了。

  左一個手拿掃帚的和服婦人,右一個擦拭紙窗橫木的和服少女,打井的老漢穿著深栗色和服用木勺澆花,還有抿嘴偷笑的大嬸們也穿著和服……

  這是什麼世界,她誤入時光流之中嗎?

  就算要回到過去,她應該有權挑選自己的國家,至少她熟悉每個朝代的歷史,而不是像瞎子摸象一般亂闖。

  “大約三、四十人吧!不會很多。”以前全盛時期,家僕有一、兩百人。“還有它不叫城,只是一幢房子。”

  “是呀!好大的房子。”她用嘲諷的語氣說道。

  平野正次笑了笑拉開一扇紙門。“以後你就住在這裏,稍晚我會命下人先鋪好床。”

  他沒告訴她,這是女主人房,而他就睡在這扇門旁。

  白景心心顫顫的問:“告訴我,這裏的一景一物都是倣古的,沒有半點價值。”她眼有點花。

  “好,它們全是假的,沒有一件是國寶級的古董,雖然你明知我在說謊。”這裏的一磚一瓦都比他年長。

  “後面那句你可以省略。”她不太痛快的瞪視他。

  “不管它是不是古董,當初制造它的用意就是給人使用,你不要太在意。”物本該盡用。

  “你說得倒輕松,隨便弄壞一項古董的罪名我可擔不起。”就算工作一輩子怕也難償。

  上等的檀木,可以從光澤紋路看出它的年代久遠,雕花的翡翠屏風更是價值不菲,連放置古董花瓶的高腳凳都是極品,她哪敢大聲呼吸。

  不知偷一個古董出去能賣多少錢?買不買得起臺北東區的房子?

  “放心,盡管破壞,我不會向政府告密的。”這種古玩意兒他多得是,不差這幾件。

  出身富裕之家,他並不以自身的尊貴自滿,反而讓他更看清人世的黑暗面,以取之不竭的金錢當靠山,從事他想要做的事。

  成為聯合國的一員是一種機緣,他碰巧比維絲娜提早兩年受訓,論輩分,他是她的學長呢?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金錢亦是如此。

  龐大財富足以救濟危難小國,阻止饑餓人口過盛,他秉持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不斷將名下資產釋出。

  不過,他有一個善於理財的父親,當東山挖平時,西山就崛起,永遠散不盡錢財。

  “政府……告密?”難道是……

  “那是國寶。”一句低啞沉穩的剛毅聲音,引得兩人回首。

  “外公!”他的臉上擺著溫恭的笑。

  宮城信夫冷哼一聲。“不要把你在外面那套虛偽的笑用在我身上。”難看死了。

  “呵!呵!”被識破偽裝,笑聲變得有些短促。“您老還是那麼精明,什麼都瞞不了您那雙利眼。”平野正次摸摸鼻子,推測外公這次來的速度有點快,八成是聽到下人們繪聲繪影口傳中的她吧。

  “少戴高帽,打馬虎眼是過不了關。”他對著孫子說話,眼神直往白景心瞧。

  “外公,我可是您最老實的孫子,絕不敢開您的玩笑。”手一伸,他將佳人攬住腰側。

  老人家不屑地將目光調回他臉上。“我只有一個孫子,他的本性滑溜得很,有空叫他回來坐坐。”

  “嗯!我會提醒他。”他故作慎重的點頭。

  涼在一旁的白景心不想插話,這是同一家人的問候時間,沒有她這個外人置言的餘地。

  她有意要撥開平野正次的手臂,不想突顯兩人的親密感,反而引來他關注一問。

  “怎麼了,景兒,想上廁所?”

  上你的大頭鬼,當我屎尿比牛多呀!“你的手,離遠點。”她小聲地悶在他胸口說道。

  “喔!這樣。”他故意大聲回答,將她帶至宮城信夫面前。“外公,景兒說我很沒禮貌,忘了介紹你們認識。”

  “景兒?!”他感興趣地睨睨孫子懷中的女孩。

  若是以前,他會以門戶之見排斥眼前穿著不雅的女子,但這些年他看開了,難得孫子頭一回帶女孩回來,他抱持隨意心態。

  “白景心,臺灣人,攝影作者,我未來的妻子,你外曾孫的母親。”他一口氣點明。

  “未婚妻?”宮城信夫冷靜地挑挑眉,不表任何意見,倒是他身後的護士廣美,臉一下子刷白。

  “你這只死老鷹別亂說,我和你八竿子打不上關係,不要破壞我的名譽,我還要回臺灣做人呢?”

  愛說笑,她又不是沒長腦,人家說有錢人的飯碗難捧,何況是有錢人中的有錢人。在這幢古屋待一年,不發霉也會生銹,她不會傻得飛進來當金絲雀。而且這全是他一人的“幻想”,她一概否認。

  雖然他比其他日本人好一點,終難脫狡猾之列。

  宮城信夫幸災樂禍的說道:“小子,人家不要你,可別抱著棉被哭,這種天氣還不到曬被子的季節。”老的圓滑少的姦。平野正次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單手扣住白景心的下顎,烙上一個火辣辣的吻,得意的向宮城信夫一睨。

  “外公,景兒的意思是日本太潮溼不適合生養孩子,‘做人’得回臺灣去。”

  “我才不……”白景心一開口要辯解,又被他以吻堵住了口。

  年輕人的感情太辛辣,不適合老人觀賞,宮城信夫使喚廣美送他回房,但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定,因此他不悅地重咳一聲。

  “我花錢不是讓你來發呆,不想做就說一聲,我馬上資遣你。”

  “呃!不是的,先生。”她趕緊掩飾失落的神情推他離開。

  廣美抱著希望回頭凝視,卻是心頭一緊地看著他們旁若無人的熱吻著。

  ☆☆☆

  京都的一處歐式別墅。

  “南特卡夫,你太讓我失望了,一個小小東方女子都能逃過神槍手的追殺。”

  渾身浴血的金發男子慚愧的低下頭。“是我輕敵了,她身邊有個身手不凡的男子保護,所以……”

  “那個男人是誰?”敢壞我的事!

  “他應該是宮城集團的繼承人,平野犬一郎的長子。”日本報紙前些日子有他的大幅報導。

  “好,很好。”他陰冷的笑道。“底片呢?”

  “毀了。”

  喬洛克臉上有令人駭畏的殺意。“殺了那個女人。”

  “男的呢?”

  “除非他知道我們的秘密,否則……少個敵人吧!”他轉動著手中的槍。

  “是。”南特卡夫一轉身離去,腦後一顆子彈穿腦而過,一槍斃命。

  吹著槍管上的白煙,喬洛克睨睨手下。“你們辦事去吧!不要學他那般無能。”

  一幹手下冷漠地看著血流出南特卡夫的腦殼,眼中閃著陰狠。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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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4 00:11:2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心痛的心情是什麼顏色?

  天空的藍、海洋的藍,還是火光的藍?

  撕著山茶花的紅色蕾瓣,滿地殘破的紅,像少女心窩溢出的血,一點一點,一葉一葉,紅色的血瓣。

  透過天窗的陽光竟顯得有幾分寒意,拿起梳粧臺上的象牙梳子,早春夕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黑亮及肩的直發,飄忽的雙瞳找不到焦距。

  突然一只纖細白皙的手搭上她的雙肩。

  “還在為那件事傷神?我和你父親商量過了,改日再替你找門好親事。”

  素凈著一張珍珠白的粉臉,早春菊花溫柔得如同一朵天心蘭,細致的肌膚找不到一絲歲月的影子,身上散發淡淡雅雅的醉人馨香。

  她的美,是一股山間的清泉,充滿山林靈氣,裊娛的引人駐足,不忍移開視線的想將她養在暖房裏,獨佔她的美麗。

  如此美人,是幸也是不幸。

  “媽,我真的很喜歡他。”早春夕子反身將母親抱住,神色愴然地紅了眼。

  早春菊花撫撫她的頭。“感情的事不能強求,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我不夠漂亮嗎?為什麼他要拒絕我的感情?”幾近自言自語的呢喃。

  “這不是長相的問題,而是中國人常說的緣分,你和他的緣分不夠,今生只好錯過。”

  “我不想錯過他呀!”早春夕子突然高聲的站起身,急切的來回走動。“我可以為他改,活潑、開朗、熱情……”

  拉住女兒彷徨的手,早春菊光略帶遺憾的說道:“那就不是原來的你,他看到的將是你欺騙的假相。”

  全怪她因身體不適而住院檢查,若是當時陪在女兒的身旁,也許情況會緩和些,說不定已完成正式的訂婚程序。

  除了丈夫,女兒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捨不得女兒受到委屈。夕子的個性和她太相近了,只知順從而無主見,真的適合養在不見烈陽狂風的玻璃溫房裏,寂寞地望著玻璃外的世界羨慕。

  她,就是一只被豢養的黃鶯,失去對自由的渴求,每日唱著已遺忘的鄉曲娛樂人。

  “我不在乎。媽,只要他能接受我,就算一輩子當個虛假的早春夕子也無妨,只要他一直看著我。”

  至少他的眼裏有個早春夕子,任何代價都願付出。

  “傻丫頭,你是在欺騙自己的心,及早收回這份迷戀,你們不是才見沒兩次面,應該陷得不深才是。”

  “雖然見面次數不多,但我在初見相片中的他時,已認定他是我這一生的永遠,我真的愛他。”

  她甚至將相片護貝,放在金質相框中,當他是真人在眼前的和他談天說心事,心就這麼淪陷了。

  每日每夜,時時刻刻,他的影像鐫在心湖最深處的角落,渴望能永生相伴。

  她只是愛他而已,這樣也不行嗎?

  “聽話,夕子。忘了他,不然你的日子會很痛苦。”她是過來人。

  “可是我忘不了他。”早春夕子嚶嚶的泣出聲。“媽,你告訴我,忘不了該如何,我的心好痛好痛。”

  痛到極點自然麻木。“作繭自縛的愛最可悲,沒有人會同情,你要自己看開。”

  看開?早春夕子驀然止住了淚,眼神變得詭譎難測。“都是她,是她搶走我幸福,是她。”

  “她?是誰?”她不喜歡女兒目前的轉變,太……太陰沉。情是兩面刀,傷人傷己。

  “還有誰,不就是那個吃我們、住我們卻吃裏扒外,不要臉的下賤女人白景心。”

  “啪!”

  一舉手,早春菊光毫不遲疑地落下,痛心一向乖巧文靜的女兒,竟會說出如此惡毒不堪的重話。

  “心心打小就護著你,要不是你的堅持,她原本投宿在民宿,你怎麼可以因為己身的挫折而遷怒她?你知不知你現在的表情有多可怖,就像吃不到糖的任性小孩,以為哭鬧就有糖吃。”

  當年她和表姐愛上同一個人,可是她知道那個男人深愛的女人是表姐,因此忍著痛楚割愛,他們一直到步入禮堂生了四個可愛的小孩都不知她的癡愛。

  這時她遇著早春光相,也就是她的丈夫。

  在為了忘卻難捨的盲愛,毅然而然地下嫁已有妻有子的他,忍受正室不時的嘲諷。

  唯一值得慶幸,丈夫雖然跋扈強勢了些,對她卻是一片真心,挺身撐起她眼前的風雨,將全部的愛灌注在她身上,冷落了心高氣傲的正室。

  為此,她有很深的罪惡感。

  捂著臉頰,早春夕子以妒恨的眼神斜視母親。“你為了一個外人打我?”

  “她不是外人,心心是你表姨的女兒,你僅有的一位表姐。”她不想女兒變得這麼陌生。

  “一個會搶表妹未婚夫的低賤女人,沒資格當我表姐,她不配!”她朝著母親大喊。

  早春菊光高舉著手,卻始終打不下去,因為夕子的眼神充滿了恨意,那不是她女兒的眼睛。

  “打呀!為什麼不打,反正我永遠也不如一個白景心,沒有男人會愛上我這樣的女孩!”

  “夕子……”她也亂了,找不出適當的句子開導夕子。

  “我恨她,恨她,恨她……”

  早春夕子口中念著這句話,不斷地重復著,原本善良單純的心被一道黑雲遮去了光芒。

  “你……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不是你真意。”她居然用了那麼強烈的字眼──恨。

  “我當然知道,我希望她死掉,不再擋我的路。”當早春夕子說到死時,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她變得好可怕,詛咒自己的表姐。早春夕子頓時厭惡起自己醜陋的嘴臉,掩著面跑向後院。

  ※※※

  一切都變了。

  鬱緒的心該怎麼解,酒嗎?

  神色憔悴略帶落拓的早春森原手拿著半瓶清酒,跌跌撞撞地在後院假山,借著酒精的濃度忘卻心中的倩影。

  她走了。

  走入平野正次的懷抱。

  是他不夠溫柔體貼?還是愛得不夠深?

  他自信沒人能比他更愛心子,可是她卻選擇了一個剛認識的男人,趁著他不在家時,將行李全數取走,連起碼的再見都不說。

  七、八年的癡戀卻輸給平野正次,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仰首灌下一口酒,神智反而清晰,連酒都跟他唱反調,不讓他痛痛快快的醉上一場。

  “嗚……嗚”

  誰在哭?是貓吧!

  早春森原再灌了一口酒,確定是女人的鳴泣聲。

  “是誰?一大早觸我霉頭。”哭哭哭,哭得人心煩得要命。

  不甩我?他踩著不穩的步伐往哭泣聲走去,乍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原來是你呀!小棄婦。悲嘆當不成平野家的新娘子,坐不住宮城集團少奶奶的位置吧!”

  人是殘酷的,自己不好過,也要別人跟著痛苦。

  淚眼中看不清來者是誰,聲音卻始終不敢或忘。“你走開。”她悶聲抽著氣。

  “笑話,這裏是早春家的土地,我是這個家唯一的繼承人,該走的是你這個小爛貨。”

  人一交惡,什麼傷人的字眼都毫無顧忌地傾巢而出。

  以前他看在白景心的份上,言論上多少會收斂點,頂多諷刺兩句,如今……

  他不在乎了。

  小爛……貨?早春夕子瞠大了眼。“你……你怎麼……可以說……我是……”那三個字她說不出口。

  “我有說錯了嗎?連自己未婚夫都看不住,你還有什麼顏面反駁!”哼!無能的野菊。

  要不是父親護著她們母女,他老早一腳踢她們出早春家的大門。

  她就是長得一副不討喜的小媳婦模樣。

  “他不是我的未婚夫。”她很無助的說出這句話,心中希望她沒有說這句話的理由。

  搞不好新婚夜就玩完了。

  他還算有良心,沒在拘謹的小處女面前說他未曾出口的那句話。菩薩?“我真的很沒用是不是?”

  “豈只沒用,你連活在世上都嫌浪費米糧,肩不能提、手不能寫、腦袋裝草包,要不是有個富有的父親,老早就餓死在路旁。”

  琴、棋、書、畫是大家閨秀必備的美德,她一樣也不行,插插花倒還不錯,泡個茶會燙手,茶葉分量不知斟酌,胡亂一加。

  上流社會的茶會她不敢出席,怕和人群接觸,一天到晚窩在家裏,高中畢業後上的雖是新娘學校,可她除了個性符合新娘標準,其他……低空掠過。

  在聽見他的評語,早春夕子仔細回想一下,從小到大若不是有父親照護,以她懦弱的性情一定做不來。

  “我也很想堅強,可是……”忍不住眼淚又撲簌簌的掉下來。

  “還哭?”他厭惡地拾起地上小石子丟她。“心子不過大你兩歲,你幾時看過她哭泣?”

  人都不在了,不會在意稱謂,心心或心子都是她。

  “我……我跟她……不同。”忍著淚,她胡亂地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淚滴。

  “有什麼不同?她二十四歲,而你二十二歲,心子在十六歲生日就獨自去西藏探險,而你呢?”

  “你在忙著哭,忙著自憐自艾,每天坐豪華轎車上下課,午餐一定由大廚做好送到學校去,你拿什麼跟她比!”

  人若受傷,不是躲起來自舔傷口,就是反攻。

  被批評得一無是處,早春夕子不想再聽見有人稱讚白景心的好。

  “她樣樣都好,挑男人的眼光更好,知道挑肥肉入口,捨棄你這塊炸沒三兩油的餿肉。”

  早春森原眼一瞇,揪著她的領口。“你怎麼敢……誰給你膽子造反的!”

  “我……”被揪著難受,她仍勇敢的說道:“這是……事實,我們早春家的人……失敗者。”

  我們早春家?這句話給了早春森原一個想法,他放開早春夕子的衣領,若有所思的盯著她。

  “你想不想要平野正次?”

  當然想!她沒有思考能力的猛點頭。“可是他不要我。”繼而沮喪地愁著一張臉。

  “我要心子,你要平野正次,我們合作。”第一次,他覺得她還有點用處。

  “合作?”她和他?油和水能相容嗎?

  他早該想到這個好主意。“沒錯,我全力追心子,你趁隙勾引平野正次。”

  “勾引?我?”她還是先暈倒再說。“我不行啦!我看到他臉紅心就跳,手腳都不知該擺哪裏。”

  要她勾引人,不如拿把刀讓她自裁。

  “笨!”他敲了她一下。“把你媽那招勾引男人的狐媚相拿出來用,包管他暈陶陶。”

  她痛得抿緊下唇。“我母親哪有什麼狐……狐媚相,她很貞潔的。”

  “啐!我呸!呸!呸!你媽要是貞潔,怎麼會勾引有妻子的男人,我看她天生淫蕩,老爸才會被她迷得茫酥酥。”

  “才不是,是爸爸他……”爸爸常說是他愛母親愛得義無反顧,堅持娶她入門的。

  “你不配叫他爸爸,他是我的父親。”都是她,分走了父親的愛。

  “他明明是……”

  早春森原驟然丟掉手中的酒瓶,止住她的續言。“你到底想不想要平野正次?”

  “想。”她幹脆的承認。

  “那好,你聽我說,我們乘機把心子騙出來,你再到宮城家……”

  兩個為情所困,為愛受傷的兄妹,第一次放下歧見,沒有諷刺譏誚阻隔其中,共同為了愛而不顧一切。

  風,依舊是帶著夏暑的灼熱。

  ※※※

  勻稱修長的玉足悄然潛近,可愛的大拇指頑皮地前後遊戲,蠢蠢欲動地靠近榻榻米的另一端,朝呈跪姿的龐然目標而去。

  扭動的腳指頭用力擰轉,然後不滿地縮回,它懷疑那座龐然體是像人的石雕,硬得找不到“肉”下手。

  “你很無聊?”平野正次專注在眼前事物上,有點好笑她幼稚的舉動。

  “哼!我現在發現一件事,你是個乏味的男人,無趣到極點。”她是在發洩不滿。

  哪有人一坐……不,是一跪就是一整天,從早上她一睜開眼,這個男人就跪在她棉被旁的小和室桌前,因此嚇了一大跳,以為有歹徒闖入她的“閨房”。

  定了神一瞧,她才放心地繼續蒙頭大睡,反正這已經是她數日的唯一“消遣”。

  早、午餐一並解決,就在那張和室桌,他仍然沒有移動半步,固執地成跪姿,只是略微將桌上的電腦移到榻榻米上,等用完膳再移回來。

  她快悶成木乃伊,只適合待在真空的密室裏,呼吸不到一絲新鮮空氣。

  衝句他的話──外面危機四伏,城堡內安全無虞。

  天呀!說穿了,就是要她綁在他的腰帶上,當只逢人就笑的小博美犬──最沒有節操的狗種。

  “景兒,非常時期你就委屈點,等危險解除後,你愛去啊兒都行。”讓自由的鳥兒受困是不人道的慘劇。

  委屈?她都忘了這兩個漢字怎麼寫。“死人不用等,直接抬出去招搖。”等等等,要等到她頭發白了嗎?

  “景兒。”他微帶慍色的眼神一睨。“不吉利的話不許從你的小口彈出,我不喜歡。”

  “你不喜歡?”白景心陡地拉高分貝。“我比你更不喜歡當死人!”

  與其悶死在死氣沉沉的廟……城堡裏,她寧可大大方方地走在槍口下,至少多了一層刺激。

  平野正次將視線從電腦螢幕移開,有些酸澀地揉揉頸骨。“不要無理取鬧,你知道我是為你好。”

  “知道是一回事,可是被‘關’在小方室裏真的令人氣悶。”她有些煩躁地抓抓頭皮。

  “誰讓你本身帶危險因子,隨意按按快門就拍到大毒梟走私軍火。”她真是個……寶吧?

  近八十張底片衝洗出來,他一一用電腦掃描,其中有五、六張模糊地照到一角,他利用電腦的便捷,將那一角局部放大。

  真相無從隱藏的披露,一張喬洛克和南美軍火販子正在金閣寺的廂房裏進行交易,由放大的部分明顯可以看出是德國某研究機構,新型研制出的連發性雷射槍。

  由於伊恩是武器改造專家,他多少能窺出端倪,確定是尚未發表的攻擊型武器。

  “你們日本的神祗很無能,提供自己的居所任其‘人’非法交易軍火。”金閣寺耶!日本相當聞名的名勝古跡。

  口沒遮攔!“抱歉,大毒裊不是虔誠的佛教徒,他信耶穌。”意思是去怪上帝吧!

  “鷹,我真的很悶,就在院子繞兩圈,絕不跑到城墻外。”她語帶撒嬌意味。

  美人獻計,英雄折服。可惜他自認不是英雄。

  “不行。”他太了解喬洛克的危險性。

  “為什麼不行?不過是在院子裏嘛!”外面有道高聳圍墻擋著。“院子是最佳的狙擊點,你剛好是最佳的活動鏢靶。”他捺下性子解說。

  她猶作臨死前的掙扎。“你不是在院子四周安排了近三十位的保安人員?”

  “你想不想知道今天之前有幾個安全人員被送出去?”眼一挑,他十分無奈的說道。

  “我……不用了。”她不想自討沒趣。

  剛搬進宮城家的第二天,幾個安管人員尚不知嚴重性,偷偷地放她透透氣,殊不知反招來殺身之禍,若不是平野正次一察覺身側少了她的氣息追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為此,她自責地忍耐數日的不適,乖乖地當籠中鳥。不過保全人員也由七名升為二十八名,而且全是他精心挑選的好手。

  看她喪氣的苦瓜臉,平野正次著實心疼。“不要氣餒,等我布置好逮捕行動,你的危機就解除了。”

  “逮捕行動?你當自己是警察廳廳長呀!”她沒什麼元氣的從眼皮下瞅他。

  “我雖然不是警界的人,但這種‘小’事還難不倒我。”他有自信能在自己勢力範圍保護她。

  除了恐怖分子、毒梟和軍火販子是最難纏的一群,人為財亡是他們最佳寫照,不過他們比恐怖分子更珍惜生命。

  “是,反正吹牛不納稅,你盡管膨脹自己吧。”有錢人的思想很復雜,她懶得去追根究底。

  “景兒,你很皮,敢瞧不起我。”

  足下一蹬,平野正次以鷹的姿態攫住她裸露的雙肩,將她撲倒在自己身下,急切的唇掠奪她的芬芳。

  白景心先是為他敏捷的身手怔住,繼而回過神想抗拒,但和前幾次一樣,一碰到他狂野的索求,身子自然地舉起白旗,投身其熾熱的唇吻中。

  吻,已經滿足不了一個身心正常的男人,而且是愛煞身下女子的男人。

  不安分的手隔著一層布料,愛撫她不著內衣的雙峰,溼潤的舌尖舔咬著若隱若現的紫蕾,她驟然挺立的蓓蕾點燃他深層欲火。

  一向自詡最傲人的自制力,在她的輕吟扭動下瓦解,他像初嘗雲雨之情的毛頭小夥子,迫不及待想佔有她完美的身體。

  火苗燃成巨焰。

  平野正次推高她T恤的下擺,露出一對濃纖合度的雪白酥乳,眼底的欲火變得黯沉。

  他需要她,迫切的需要。

  不受控制的舌瓣流連在她雪白的肌膚上,畫著一圈圈的吻淤,直滑而下的手指順著曲線來到她短褲的邊緣愛撫,慢慢地隔著牛仔短褲按搓那神秘地帶。

  白景心一再咬著下唇,不使呻吟聲輕逸,她知紙門遮不住半點情人的隱私,頭不住的後仰,忍不住一波波的熱潮由下腹升向四肢。

  她喜歡他的味道,喜歡他身體的磨蹭,喜歡他的吻,喜歡他寵溺的眼神,喜歡他帶給她的快樂。

  可是,這是愛嗎?

  “好甜,你好甜,景兒,不要壓抑自己,盡情地去享受。”他吻開她緊咬的下唇。

  “會有……有人……聽……聽見……噢──”他驀然拉開短褲拉鏈探入一根手指,引起她栗然一顫。

  “那就讓他們羨慕吧!”微喘著氣,裹在長褲下的堅挺勃然而立。

  他才笑著要脫下她的短褲時,紙門“刷!”的一聲被拉開,平野正次十分敏銳地用身體擋住外來人的視線,將白景心護在寬背後。

  “啊──少爺,我……我不是有意的。”春子漲紅了臉,倏然轉身,兩具半裸交纏的畫面深印腦海。

  “有事嗎?”他盡量平息急喘的呼吸,以不紊的口氣問道。

  “少爺,呃!你的父親來訪,指明要你去見他。”她一定會長針眼的。

  一向保守的宮城家,不曾有主人在大白天行男歡女愛之事,春子自然無所顧忌的拉開少主人的房門,誰知入目的竟是貪歡的男女。

  為了宮城家,春子沒有嫁人,在她的觀念裏,女人未出嫁前需保住清白身子,不可與男子淫亂。

  因此,她有點不讚同這個中國女孩的放浪行為,排斥感油然而生。

  “我父親?他來幹什麼?”眉一皺,他當下有了譜。

  “少爺,你要節制點,好女孩是不會隨便和男人上床的。”她純粹是說給他身後的女子聽。

  平野正次察覺佳人僵硬的離開他的背。“春子婆婆,你管得太多了。”

  “我是為宮城家著想,女子婚前失貞就她……”春子有些倚老賣老的味道說著教。

  他真的發火了。“住口,忤逆少主夫人豈是一名僕婦所為?你給我下去反省,這段時間我不想看見你。”

  被向來溫和的少主人怒斥,上了年紀的春子愕然一怔,臉上出現短暫的悵然,一下子委靡的老了十歲。

  老主人的壞脾氣她坦然接受,因為早已習慣了,但是連好聲好氣的少主人都朝她怒目以斥,忠誠不貳的她受了莫大打擊,深深傷了她的心。

  僕就是僕,春子收拾起殘破的自尊,畢竟少主人都說明要她滾遠些,她只有遵從少主人之命。

  “是的,少爺。老婦告退了。”

  望著她落寞的背影,已將T恤重新套回上身的白景心十分難過,是她害一位老人家無辜被罵。

  “你對她太嚴厲了。”

  平野正次拉上紙門,回頭瞧見她已穿戴整齊,不由得嘆息,他錯過了一次和她肌膚相親的機會。

  “我不許任何人污蔑你,她犯了頂撞主人的家規。”若是以往,對主人出言不遜得處以杖罰。

  “她說的是實情,不過你的罪最重。”都怪他引誘她,所以才……總之他是禍首。

  搖晃著腦袋,平野正次將她拉入懷中,用結實的手臂緊環著她扭動不止的身體。

  “我愛你,和我所愛的女人做愛是天經地義的事,而我只想保護我的至愛而已。”

  愛其所愛,無怨無悔。

  一絲暖意流進白景心的心窩,她動容得想哭。“你真的很陰險。”讓我不得不動心。

  “喂!你至少表示出感動,說你也愛我之類,陰險?太不尊重我了吧!”她比維絲娜小氣。

  至少維絲娜會喜怒哀樂全表現出來,她討厭你就直截了當地站在那個人面前說:“我討厭你。”──而他有榮幸列入被她討厭的行列。

  “誰要愛你!一張臉戴了兩張皮,一下子溫和一下子嚴厲,永遠看不清面具下的真實。”

  平野正次重重地吻了她一下。“在你面前的我就是無偽的我,一個真心愛你的男人。”

  “心包在肉裏,外面還裹著一層厚厚的皮,我沒有透視眼,學不會看心。”她真的喜歡他,但愛?唉……

  “現在科技很發達,X光、心電圖隨你選擇。”他不會說出剖心這種不入流的蠢話。

  “你……”好現實。“對了,你父親不是要見你。”她連忙從他懷抱中抬頭。

  “沒關係,讓他等吧!”反正不就是那件事。

  “不好啦!你先去見你的父親,我會很認命的待在囚牢裏。”她“哀怨”的想博取同情。

  認命?她?太陽打西邊出來再說。“你和我一起去吧!你也是主角之一。”

  “啥?”她滿頭霧水,百思不得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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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面對老丈人炯炯有神的銳眼,平野犬一郎有些坐立安地強抑心虛,以茶杯擋住他探索的目光。

  雖然宮城信夫從未責怪他在外養女人,導致妻子因心瘁而力竭亡故,但他就是有一分忌憚,畏懼老人家的威儀。

  “怎麼不說話,怕我吃了你不成?”看在已逝女兒的份上,他不想為難平野犬一郎。

  女兒從小多愁善感、體弱多病,本就時日無多,明知平野犬一郎愛上的是宮城家的財產,仍讓愛女下嫁於他。

  至少在她發覺丈夫別有所戀,在外另築香巢之前,她是幸福的小女人,快樂的享受剩餘時光,為此他不想怪罪女婿的風流。

  想當年他不也是如此,一連娶了五位妻子,一直到認識音羽為止。

  “呵呵!爸,你最近好吧!”他笑得短促,不太真心。

  “一張輪椅坐了二十幾年,你認為能好到哪去!”無事獻殷勤,非姦即盜。

  這些年平野犬一郎暫管宮城集團,油水撈得不少,難不成他想吞了宮城集團?也不看看自己的嘴巴夠不夠大!

  “爸,你說笑了。醫生說你的健康情況比年輕人還好吶。”為老不死,佔著茅坑不拉屎!

  宮城信夫冷嗤一聲。“幹麼?向醫生探聽我的死期是吧!看來得開除宮城家的醫生!”

  “你誤會了,小婿純粹是關心你的身體,希望你能長命百歲。”難纏的老人。

  “哈哈哈……長命百歲,反正我長不長命都無所謂,宮城集團我老早就傳給正次那小子,你要巴結的是你兒子。”

  臉上一陣青紅交接,平野犬一郎有氣難吐,老的懂得設計小輩,小輩暗自扯他的後腿,使他空有社長頭啣卻無實權。

  往往一個上億的工程或合作事宜,得由兒子的特助送往瑞士,經兒子審核批準才得以通行,身為父親的權威被一筆抹煞,實在窩囊。

  老丈人不能開罪,兒子又長年避居瑞士,若不是前些日子故意制造事端引起非議,恐怕還請不回那尊大佛。

  “你言重了。”

  耳中傳來細碎腳步聲,宮城信夫知道是孫子到來,他不想妨礙這對父子話“恩仇”,打了個手勢,要廣美推他到前庭看看花木。

  他前腳一離開,平野正次帶著他的心上人白景心走了進來,兩人跪坐在軟墊上,和平野犬一郎相視。

  “父親,難得見你大駕光臨宮城家。”自從母親去世以後。他在心中加了這句。

  平野犬一郎故意忽視他身側的女子。“你知道我所為何來。”

  “父親,您太高估兒子的智慧了,我怎麼明了你此刻的心思呢?”他又端起一貫的溫和笑意。

  看似無害的溫和笑容下,往往隱藏不可測的邪惡使人疏於防患而自取滅亡。這就是平野正次最擅長的心理戰術。

  無法一眼看穿的人最可怕,因為別人永遠不知道對方實力的極限在哪裏。

  “聰明人不打馬虎眼,我要你娶早春夕子。”平野犬一郎開門見山的直搗黃龍。

  平野正次只是輕輕地抬抬眼瞼。“抱歉,我拒絕。”他更簡單,一口回絕。

  “我是你父親,我命令你娶早春夕子你就得給我娶,不許有意見。”他以父親的身分加壓。

  “父親,不要貪小失大,早春家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還不及我存在瑞士銀行裏的小零錢呢?”

  提到這事,平野犬一郎的不甘更加擴散,宮城信夫那老頭將大部分資產全移在兒子名下,做老子的反而是兒子集團下的一名“員工”。

  老頭留了多少財產他不知,只知是一筆相當龐大的金額,而他全無染指的機會。

  “我不是為早春家的嫁粧。”當然不無小補。“這是信譽問題。”

  “信譽?”他冷笑著。“你的還是我的?”

  平野犬一郎臉一沉,不悅地說道:“我丟不起這個臉,宮城集團也一樣。”

  他私下和早春光相作了個協議,以聯姻的方式合作,將平野家推向世界商圈,一個平野帝國,當以宮城集團當踏板,一舉攻下對外的商務。

  再則以早春家女兒溫婉的個性來看,婚後應該不會有多大作為,多生幾個小鬼湊湊熱鬧,長大後像她一般沒主見,到時……名利雙收。

  “丟臉比丟掉終身幸福好,而且我的景兒一定不讚成盲目的婚姻。”他溫柔地挑弄她垂下的雲絲。

  真可惡!白景心在心中已砍了平野正次千百刀。

  明知道她坐不慣日本人的曲膝跪坐式,他偏要拉她來受苦,隨口編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保護你,時時刻刻,你太容易和“危險”當鄰居。

  現在可好,一句話就把她扯進渾水中,從頭溼到腳,無一處幹凈。

  “男人的事,沒有女人開口的餘地,你不該帶她回宮城家。”他相當不高興此事。

  原本不打算開口,但平野犬一郎這番污辱女性的沙豬論調,令白景心的女性意識抬頭。

  “平野先生,沒有女人就沒有你,替你把屎把尿換尿布的是女人,絕對不是侮辱親生母親的你。”

  “你打哪帶來的野女人,敢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我要你立刻把她趕出去!”

  頭一回遭個年輕女子羞辱,平野犬一郎氣得抖動臉上肌肉,他用不屑的眼神叼睨她,輕視她的存在並命令兒子,顯示出絕對的霸權。

  “父親,你聽過這麼一句話吧!寧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她剛好兩者皆備。”腰際傳來一緊。

  平野正次低頭一瞧,那只禍手還擱在他的腰上,而禍手的主人正狠狠地瞪著他,不太滿意他的說詞。

  “你在違抗我的意思!”平野犬一郎的聲音飽含著怒氣。

  “這麼說吧!父親。我是個自由個體,只有我能支配自己的意識,旁人無法左右我認定的事。”

  “我是你父親。”平野犬一郎氣得朝他一吼。

  他仍一派優閒,不受任何影響。“因為你是我父親,所以宮城集團社長的位置才由你來坐。”

  言下之意,自己若不是他的父親,他早把自己拉下臺。平野犬一郎是見過世面的投機分子,懂得適時看風轉舵。

  “大不了你先娶早春夕子進門,然後再納她為妾,反正她們是表姐妹,應該不介意同事一夫。”

  我介意。她用眼神抗議。

  平野正次笑笑地以眼神安撫她。“就像你當年明明已有論及婚嫁的女人,卻貪圖母親的財產而甘昧良心將其置之一旁。”

  “你的貪婪害死了兩個愛你的女人,這樣的借鏡相當可悲,我做不來你的冷血無情。”

  “你……”一時之間平野犬一郎像洩了氣的皮球,激不起太大的鬥志。“你還在為那件事恨我?”

  “不,我不恨你,只是對你沒有身為兒子該有的尊敬。”一個不值得尊敬的父親,他已失去對父親應有的感覺。

  所以他不恨,只是陌生。

  “我只想過更好的生活也有錯?”女人可以犧牲,有錢他可以買到各種美麗的熱情女郎。

  “靠女人發跡,這和牛郎有什麼分別?你比較聰明,挑中了座金山。”他為母親惋惜。

  距離可以避免彼此傷害,平野正次認為他今天說了不少重話,就算父親有再多不是,仍是他血緣上的至親。

  “你走吧!好好享受社長的權力,我不是你能掌握的玩偶。”他不願面對的情況──父子相殘。

  平野犬一郎帶著氣憤和難堪,在兒子平淡無波的眼神下離去。

  ☆☆☆

  “豪門是非多,深閨多怨婦,我總算領教到它的殺傷力。”白景心喟然一嘆。

  他攬過她的肩頭抱歉的說道:“沒辦法,有錢人的嘴臉向來可憎。”

  “是喔!可憎先生,你好像也是那個名列‘有錢人’中的一分子。”她有點同情這個“有錢人”。

  她們家雖然不是大富之家,也有點小資產,但是父母恩愛恆常,兄弟們相處融洽,對她這個妹妹百般疼寵,她實在無法體會父子交惡的心情。

  有錢卻家庭失和,她寧可當個窮人。

  “很不幸,白小姐,我必須向你致哀,因為我們結婚後,你會加入‘有錢人’俱樂部。”他啄啄她的臉頰。

  白景心遽然冒出紅暈。“你……你少陷害我,本小姐還沒玩夠呢!”

  “還好。”他松了一口氣。

  還好?他在打什麼啞語?“什麼意思?”

  他大笑著抱著她輕搖。“我剛剛向你求婚,而你沒有拒絕。”

  “求婚?我沒有拒絕?”他……他太恐怖了,她哪有同意?

  “對呀!你說還沒有玩夠,等你一玩夠了我們就結婚。”他最擅長利用現有的“武器”,逼人就範。

  “你故意曲解我的原意!”

  她的臉更紅了,是被氣得血往腦上衝,全都凝結在臉上,形成動人的緋麗。

  “你好美。”他醉了,醉在她連生氣都美不堪言的眸海中。

  “你……你沒看見我在生氣嗎?”這男人怎麼搞的,突然說出這一句叫她怎麼接?

  “你真的很美,美得教我想把你藏起來,不讓世人瞧見獨屬於我的美。”愛,是毒藥,他甘心吞服。

  她……失守了──她的心。“你會讓我飛不動。”她氣弱的說道。

  “如果你願意,我願為你打造一只金色牢籠,我們一起困在籠內,直到終老。”他用牢籠比喻婚姻。

  “我一定會先悶死。”她想像不出失去翅膀的鳥兒是啥模樣。

  “鑰匙在我身上,悶的時候我陪你飛。”他輕柔地蠱惑著她。

  “嗯!我……”正當她要點頭說好,鼻子一癢。“哈啾──”神智驀然清靈。“你……你……你好姦詐!”

  一見她恢復機伶冷靜,平野正次想用吻封口,把她竄出頭的理智給吻掉。

  才一碰到她的眉,手上的鷹型戒指發出震動,他只好硬生生的打住,按下鷹眼突出處,拉出小巧精細的通訊器置在耳中。

  “我是火鷹。什麼?你們來幹麼?拜托,我能處理。你們在……喂!喂!噢!該死!”居然切斷通訊。

  平野正次發現他有生以來最大的災難,竟是出自那群專克恐怖分子的反恐怖組織成員。

  明明是來搗亂,口頭上卻說得十分動人──來幫助“上司”度過危難。

  這句話若出自其他人口中,他絕對相信它的真實性,可是從維絲娜口中吐出,那絕對是諷刺。

  她不是他的下屬,兩人在聯合國的地位相當,若不是她太懶,可能早就幹掉昂史洛,自己當主席。

  “那是什麼?”白景心好奇的握著他的手,細細觀察別有玄機的戒指。

  手一放,戒指恢復原貌。“以後再告訴你,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地待在屋裏,不要隨意走動。”

  乖乖地?他在哄小貓嗎?“好。”手指在背後交叉。

  她回答得太幹脆,他反而起疑。“景兒,不要讓我在外頭還為你擔心好嗎?”

  “人家已經答應你要乖乖地待在屋裏,你要不放心帶我一起出門不就得了。”噫!她早該想到這招。

  “我……”他差點衝動地想開口說好,但一想到那群比恐怖分子還恐怖的人,立刻打消念頭。

  ☆☆☆

  正準備開車出門的平野正次,在車邊遇見外公的專屬護士廣美,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令他聯想到外公的健康情形。

  “有事嗎?是不是外公的身體有什麼不適?”

  廣美揚起一個甜美笑容說道:“老先生的健康情況良好,就是脾氣有點暴躁。”

  “他的脾氣是大了點,請你多包涵。”他客氣有禮地向她點點頭。

  “哪裏,這是我的責任。”她頓了一下,自信地朝他問:“你覺得我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他急著要應付那群“蝗蟲”,沒留心到她眼底的愛慕。

  “我漂不漂亮呢?”她含蓄的仰起頭。

  漂不漂亮?“漂亮。”他隨口一說。

  “真的?”

  “真的。”他忙著看表,沒注意她欣喜的表情。

  “你願意娶我嗎?”她頗為自負地提出請求。

  嗄?平野正次一震,仔細的打量眼前的女子,一只正要開啟車門的手頓住。

  “我想你需要看醫生,你的心態不太正常。”哪有女人突然開口向男人求婚。

  “你不願意娶我?”她的表情變得有些著急。

  “你只是我的雇傭,負責照顧外公的飲食起居,我們的關係止於主雇,談不上其他。”

  “雇傭?”廣美的聲音出現顫音。“你說我很漂亮的!”

  “漂亮但不聰明,你該知道我身邊已有一位深愛的女子,我不是見一個愛一個的風流浪子。”

  “可是我很喜歡你,比她更喜歡你。”她的自信心在瓦解中。

  “感情不是買賣,有人付出就一定得有人接受。我愛景兒是不變的事實,不會因某個自作多情的女人而改變。”

  他不了解她為什麼會突然向他告白,然後一副理所當然地要求他娶她,他看起來很缺妻子嗎?

  對於厚顏無恥的女人,他一向不假辭色的下重拳,一反溫和的形象。

  “為什麼你不喜歡我?”她堅持要得到一個結論,知道自己輸在哪裏。

  “你是護士,你有辦法讓垂死的病人起死回生嗎?”他用最簡單的講法,去點醒她的盲目。

  廣美思忖片刻。“我要想想。”她低著頭,默默地走開。

  看她獨自離去,平野正次不做他想,匆匆忙忙地驅車去和不速之客會合。

  ☆☆☆

  好無聊?無聊透了頂,電腦她九竅全通,只剩一竅被堵住了,望著空白螢幕興嘆,還是她的相機可愛。

  可惜英雄無用武之地,連拍只麻雀都找不到景。

  咦!那個護士沉思的模樣很上鏡頭,白景心打開相機的鏡頭,調整光圈和距離,將焦點對準。

   嚓── 嚓──

  “你幹麼?”

  正遭受失戀打擊的廣美,一看到白景心手持相機對著自己猛拍,難免有些火氣。

  白景心趴在半開的紙窗旁,揚揚手中的相機。“你很上相。”

  “上相有什麼用,還不是被甩了。”她很不甘心,她的條件又不差。

  “甩了?”白景心四下瞧瞧,翻過窗戶坐在她旁邊。“誰那麼沒有眼光?”

  “平野正次。”廣美無力的吐出這個名字。

  嗄?他!“你們是……一對嗎?”白景心有些不是滋味,胸口酸酸澀澀的。

  “不是。”她多希望能回答是,可事實頂傷人。

  還好。咦?不對!“你們不是一對,他怎麼會甩了你?”這“甩”字用得很怪異。

  “我很喜歡他,剛剛向他告白要他娶我,結果……哼!我不說了。”愈想愈氣。

  當年她剛從護校畢業不久,聽學姐說有個脾氣古怪的老頭要請看護,心想去看看這老頭有多古怪,以後好應付其他壞脾氣病人。

  沒想到在醫院轉角處,碰到他正推著他外公到醫院拿藥,他那俊帥的外表和溫和的笑容,立刻攫住少女的一顆小小芳心。

  她不顧一切艱難,用心地照顧他外公,希望有一天能得到他的注意,進而愛上她,豈知希望落空。

  沮喪已不能形容她現在的心情。

  “結果怎麼樣?”吊人胃口。

  本來不想說,可是不吐不快。“他說我自作多情,有本事就讓垂死的病人復活,可我又不是神!”

  廣美生動的表情讓白景心好想笑,她沒看過有人這麼直率坦白,一根腸子通到底,連個小彎道都不曾有。

  “喂!情敵,你在嘲笑我嗎?”廣美看到白景心嘴角那道可疑的笑窩。

  “我叫白景心,家人都叫我心心,你也可以喚我心心,我還算不上是你的……情敵。”

  她的愛情觀好好笑,好像小孩在扮家家酒,不是一就是二,絕對不會有其他數字出現。

  她嘟著嘴,不太服氣的說道:“他明明說愛你,所以你是我的情敵。”

  “情敵也可以是朋友呀,因為我們喜歡同一個人。”白景心不談愛,只說喜歡。

  “這樣好嗎?我們是情敵耶……”和情敵做朋友?好像有點怪怪的。

  “沒人規定情敵不可以做朋友,這樣才顯出我們的與眾不同。”她自動降低智商“誘拐”小護士。

  聽起來很不錯。“好吧!我就勉強一點當你的朋友。”像她這麼高貴的人已少見。廣美這麼有自信的想著。

  “謝謝你的勉強喔!朋友。”她真的很……很沒神經,太逗趣了。

  兩人聊得正開心,一張陰霾的臉冒了出來。

  “小姐,客廳有你的朋友。”春子沒給她好臉色,始終臭著一張臉。

  “春子婆婆,是誰來找我。”在日本她沒什麼朋友,除了早春家……

  “我是個領人薪水的下人,不用叫我婆婆,我受不起。”一說完,扭頭就走。

  廣美張大嘴,一副春子不可理喻地搭上白景心的肩。“你……你做了什麼事得罪大象婆婆?”

  “大象婆婆?”白景心微微瞠大美目。

  “她的大……噸位。”廣美張開手臂,比一個誇張手勢。

  “你不要再逗我笑,要是被她聽到就慘了。”白景心開懷的大笑,一掃被人厭惡的窘狀。

  她推推白景心。“不是有人找你,還不去!”像她就可憐,沒朋友敢進這幢鬼城看她。

  “好,我走了。”她甩甩手,代替再見。

  ☆☆☆

  “嗨,夕子。”她刻意忽略那兩道熾熱的目光。

  早春夕子見她一如往常般亮麗,良心暫時休眠,露出一抹令人放心的笑容,微微地朝她頷著。

  “表姐,你好嗎?”

  “我很……呃!還不錯。”兩人注意的表情,讓她猛然改了口。

  奇怪,她怎麼有種像顯微鏡下的微小細菌,被人監看的感覺,渾身上下不舒暢,連喝口茶都得小心翼翼。

  “他……不在嗎?”早春夕子小心地藏起苦澀,用著略帶惶恐的語氣詢問。

  她當然知道夕子口裏的“他”是誰。“他有事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他待你很好吧!”早春夕子的心是矛盾不已,好與不好皆會困擾她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

  “夕子,我不想讓你難過,可是有些事真是身不由己,請你諒解。”她從未有傷害夕子的心。

  感情的事說來奇妙,愈抗拒吸引力愈強,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可是她就是難過。“沒關係,我會想辦法克服這份失落。”早春夕子口是心非地說著違心論。她不想放手,至少要賭上這一次,要是什麼都不做就放棄,她會恨死自己。

  “你能想開就好。”她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白景心十分為她擔憂。

  早春森原以眼神示意早春夕子,她吞了吞口水,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雙手緊捉著和服的帶子。

  “表……表姐,我們好久沒去逛街了,你陪我去百貨公司買幾套衣服好嗎?”

  “我……不行耶!我被禁足了。”白景心很想答應,礙於外面有太多人要她的命。

  “禁足?”早春夕子不解地偏著頭。

  倒是早春森原氣憤的扯住她的手。“那個畜生敢軟禁你?我帶你回早春家!”

  “不是啦!你誤會了,是因為……”手好痛,她急著要抽回手卻被他拉著走。

  “不用替他掩飾,那個人面獸心的家夥自有報應,你不用怕他!”他自傲猜測的強要帶走她。

  反正橫豎都要帶她走,這倒給了他借口。

  白景心有口難辯,堅持不離開。“他沒有軟禁我、欺負我,更不是你口中的人面獸心,他對我好得不得了。”

  “你愛上他?”早春森原一張臉變得陰沉。

  她不明說沒有,因為心虛。“不關你事吧!你沒有資格管我愛不愛誰。”

  “你真的愛上他?你怎麼可以愛上他?我對你不夠好嗎?”他像負傷的野獸,驚慌的走來走去。

  “感情的事沒有誰好誰壞,一切都是緣分。”白景心背著他生悶氣。

  早在好幾年前,她就明白的告訴他,兩人之間不可能有未來,因為她並不愛他,偏他固執地陷下去,實非她所願。

  “你是我的,我不會讓給任何人!”他近乎自言自語的咕噥著。

  失控的愛情令人失去理智,早春森原的眼底泛著冷冽,他取出一塊沾了哥羅芳的手巾,趁白景心背對他時,趁隙捂住她的口鼻。

  “唔──唔──”她強烈地掙扎了數下,終因藥性發作而不支倒地。

  “你在……幹什麼?”早春夕子驚訝的問道。

  “笨蛋,你看不出來嗎?我在照計劃進行。”他托著白景心的腋下,假裝相談甚歡的親密相。

  不對,這是綁架!“你怎麼會有迷藥?”

  “心子的拳腳功夫不錯,不迷暈她走得了嗎?”有備無患,連老天都幫忙,讓那礙眼的家夥不在。

  “哥,你做的事是犯法的!”她竟然成了幫兇。

  他啐了一口。“我不是你哥,不要亂攀親,你走心子的後邊,以和服擋住旁人的視線。”

  早春夕子很害怕,卻又不得不從,合力掩護早春森原扶著白景心走到車邊,剛打開車門將白景心放入後座,身邊遽然有女斥聲。

  “喂!你們要帶我的情敵……呃!朋友到哪去?”廣美一看到不對勁就趕緊出聲。

  早春森原一發狠,突然往廣美頸上一劈,趁沒人注意時撐直她的身子,往沒人的樹叢一扔,催促早春夕子上車,然後離開。

  樹後面走出一個體形碩大的老婦,幸災樂禍的說了句活該,當沒發生任何事的自行回房。

  在他們車駛離宮城家的範圍時,一輛詭譎的深色跑車尾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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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也許是因為體質的關係,也或許是吸入的哥羅芳不多,在車行經市中心時,昏昏沉沉的白景心捂著頭疼欲裂的額角,輕輕地溢出低吟。

  前座的兄妹沒發現她已幽然醒來,仍進行著一場無意義的對話。

  “我們當初說好是騙表姐回早春家,你怎麼可以迷暈她?”早春夕子好惶恐,不時地注視後頭有無人追來。

  “反正目的一樣,只是手法巧妙不同。”他很得意能搶回心上人。

  “綁架是重罪,要是被人家知道,我們拿什麼顏面見人?”她不該為一己之私而做出此等錯事。

  早春森原驕傲的說道:“我們是帶她回家,和綁架扯不上任何關係,你不要瞎操心!”

  他太興奮了,佳人重回他懷抱,即使是用不入流的手段,最終還是屬於他,這次他不會再讓她有躲開他的機會。

  因為他太沉迷於自己的幻想世界,所以沒留意車後大約三個車身的距離,一直跟著一部車。

  “平野……正次他不會任由我們帶走表姐,你還打昏那個護士,這是傷害罪。”

  “你真的很 唆。噢──我知道了,因為我們帶走心子被人瞧見了,你怕計劃生了變,得不到你心愛的男人。”

  他用嘲弄的語氣諷刺她的多語,絲毫不在意這件事被揭露的嚴重性,更不忌諱平野正次會循線來要人。

  “才不是這樣!我是很想得到他的愛,可是若使表姐受了傷,我會內疚一輩子。”她只是想好好愛平野正次而已。

  他陰陰的冷笑。“少說大道理,你若不是想趁心子不在他身邊時,借機去親近他,我們今天就不會順利帶走心子了。”

  “夕子,你太令我失望了,我還一直擔心你受了挫折會想不開,你居然這樣回報我!”

  “表……表姐?你醒了。”早春夕子倉皇地轉過身,不知所措地望著白景心。

  是醒了,她不敢相信他們竟使出如此卑劣的伎倆,自私地擄走她,不顧一切後果還得意揚揚。

  “心子,你……你沒事吧!我……我……是為你……為你好。”早春森原有些不安。

  白景心惡狠狠地瞪向他。“為我好?你怎麼有臉說出這句話,我求你了嗎?”

  “你不要生氣嘛!因為我實在太愛你了,他不會像我這般珍惜你,你要相信我。”

  抓著駕駛盤,他一臉深情無悔的說著,不認為自己做錯事。

  “相信?你該在身上掛張牌子‘信我者,下地獄’。”她最恨人家耍弄她。

  “心子,我真的很愛你,請你給我一次機會,我會用生命證明我的愛。”他一再保證真情不渝。

  她不想聽他的辯解,大吼一聲,“停車,我要下車。”

  “不行,心子。咱們家還沒到,你不要心急……不!心子,門上鎖,你是打不開的。”

  “打不開?我從不放棄希望。”

  扳不開車門,白景心一咬牙,舉起手臂猛撞擊車窗,由於她有武功底子,玻璃被她敲出裂縫,倔強的她不理早春兄妹的阻止,用手指剝開銳利的玻璃,留下一道道怵目驚心的血痕。

  早春森原連忙踩下煞車,想由前座去制止她的愚行,而早春夕子則嚇得臉色發白淚流滿面。

  盛怒中的雌鷹是聽不進任何諫言的,以她銳利的爪子不斷除去尖利的玻璃片,不顧早春森原已打開中控鎖,一個勁的往狹小的窗戶鑽出往前走。

  “心子,你受傷了,快上車,我送你去醫院。”早春森原心疼不已,追著她跑。

  “你去死吧!”白景心一記猛拳,攻向他的下顎。

  被擊倒的早春森原抹抹嘴角的血漬,心痛地站直身。“如果打我能讓你消氣,你就打吧!我絕不還手。”

  “別以為我會心軟,我這個人最沒有同情心!”

  看他一副為愛從容就義的絕然表情,她就有一肚子火待發,正當她舉起拳頭想好好扁他一頓時,身後發出車子的撞擊聲。

  她不經意地用眼角一瞄,倏然停止了呼吸。

  “天呀!夕子在裏面。”她拔足往回跑。

  車子被攔腰撞上,整個車門都凹陷進去,油箱冒著煙,隨時有爆炸的可能,而早春夕子被卡在前座動彈不得。

  白景心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自己的手當鐵錘,使勁想要把車門扳開,早春森原見情況危急,一直待在數公尺外勸她松手,不要管早春夕子的死活。

  “住口!你不要夕子這個妹妹,並不代表我也不要!”夕子,撐著點!她在暗中打氣。

  火順著其他肇事車輛一逕燃燒,眼看著就要燒上來,白景心在絕望中使出一股巨大力量,終於拆下車門板。

  “夕子,夕子,我會救你出來,你不要害怕!”她小心搬動早春夕子受傷的腿,移出車外。

  火一直沿燒,攀上早春家的車子前蓋,轟地一聲,白景心倏地以身體撲倒在早春夕子身上,擋去飛彈的火末。

  旁人見狀,將她們倆拉到安全地帶。

  “表……表姐,對……對不起,你原……原諒我……我的無知……好嗎?”早春夕子後悔自己的愚蠢。

  “不要說話,保留點元氣,救護車馬上就來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你……受傷了。”感動已不能形容此刻心情,表姐受了傷還拼命救她,這份恩情……

  傷口的痛抵下上心痛,早春夕子終於了解平野正次為什麼愛上白景心,只是這分醒悟的代價有點可笑。

  白景心強抑痛楚打起精神搖搖頭。“不打緊,我的身子骨是鋼鐵鑄成的。”

  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響聲,她欣慰地站起身,準備迎接救護人員。

  驀然,她身子一僵。

  “天呀!你中彈了。”

  早春森原連忙扶著白景心搖擺欲墜的身體,手掌捂住不斷冒出血泡的胸口,眼眶中有著淚光浮現,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做錯事,他害死她了。

  血,染紅了早春森原的西裝,止不住失血的速度,他眼睜睜的看著所愛的女子在他懷中失去生命力,這懲罰太嚴厲了。

  神呀!我認輸了,只要她平安無事,我絕不再去打擾她平靜的生活,隨她去愛想愛之人,只要她沒事,沒事……他在心中向上蒼狂喊著。

  有著紅十字標志的救護車駛近,打開後車廂正準備送傷者上車,嘎吱一聲巨響,一輛衝向防火栓的車突然下來了兩位大漢,不分青紅皂白的搶在救護人員之前,搶走中槍的白景心揚長而去。

  速度驚人之快令人咋舌,早春兄妹和眾人一樣傻眼。

  “什麼?她被帶走?”鷹吼之聲響徹雲霄。

  廣美捂著耳朵,頸背隱隱發痛,當她從樹叢中清醒之後,連忙去通知所有人,可惜她一直找不到平野正次,只好等待。

  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她立即將情況悉數告之。

  “我想阻止,可是被打暈了。”情敵救不了倒也罷了,偏她的另一個身分是朋友。

  情敵、朋友,朋友、情敵。她一樣救不了。

  “我了解了。”他轉向安全主管。“你們派人去追查了嗎?”

  “我們派了七輛車四組人,分批在前往早春家的路上攔阻,應該快有消息回報。”

  “嗯!我知道。”

  被早春森原帶走他不在乎,因為他會把自己的女人帶回來,現在他擔憂的是喬洛克的狙擊手正把槍口對準她,萬一……他不敢想下去。

  失去了冷靜,卸下了溫和面具,他渾身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像一只火中的巨鷹,因找不到伴侶而炙灼燎原。

  “景兒,你一定會沒事!”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幹著急。

  她是危險制造機,每次招惹了危險都能全身而退,這次自然不例外,她是福星,沒那麼容易倒楣的。平野正次不斷對自己的心喊話。

  “平野先生,我的組員在市中心發現早春家的車子,可是……”保全人員支支吾吾的不敢說下去。

  “可是怎樣,說下去。”他的心很不安,非常的不安,很想不聽。

  “車子爆炸了,只留下個車牌依稀可見。”

  爆……爆炸了?那景兒呢?他深吸了口氣。“車上的……人呢?”你不會有事的,景兒。他的身體微微顫抖。

  “聽說車禍受傷者全被送至京都醫院,不過……”保全人員頓了一下。

  “不過什麼?”他氣得大吼。

  保全人員瑟縮了一下,囁嚅的將另一則消息托出。“車禍現場有個女人中槍,情況相當危急,但是……”

  在平野正次的瞪視下,他接著說:“但是她被莫名其妙的人劫去,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好個生死未卜。平野正次驀然將室內的一切推倒、擊碎,破壞到無一處完整,手上的傷痕不因流血而有痛感。

  鷹,發怒了。

  他直覺的知道中彈的女人是她,一顆心如刀割針刺般鮮血淋漓,他在自責,自責自己沒有保護她,自責自己為何要放她獨自一人。

  明知道她有危險,卻為了一點小事而留下她,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正受著什麼樣的煎熬。

  他才是害死至愛女子的兇手,他是兇手。

  “你要去哪裏?”坐在輪椅上,宮城信夫關心的問。

  “去醫院,我要宰了早春森原!”

  “嗄?”

  風一般疾速,鷹消失在風中,只留下滿室狼籍。

  ☆☆☆

  “早春森原,我要殺了你。”

  瘋子似的身影朝早春森原撲去,一記記殺人似的重拳不斷落在他身上,醫護人員及警衛要制止,全都被無辜波及,留下輕重不一的傷。

  點滴、針筒散落滿地,飛舞的病歷表,驚惶慌亂的住院病患、圍觀的群眾皆看著早春森原毫無還擊的能力,麻木身體任其無情對待。

  失去理性的平野正次赤紅著一雙鷹眼,下手狠又重,打得早春森原連連吐血,骨骼折斷聲清晰可聞。

  就在警方準備鳴槍示警阻止他殘暴的攻擊,剛做完局部麻醉手術的早春夕子被推了出來,她看見奄奄一息的兄長時鼻頭一酸,用著僅存的氣力大喊。

  “你不想救表姐了嗎?”

  你不想救表姐了嗎?天外飛來一句話如雷灌頂,平野正次松了緊握的拳頭。

  景兒如今下落不明,吉兇難測,他卻在這裏意氣用事,盡找些無謂的人出氣,實在有負她對他的信任。

  平緩了暴戾氣息,他閉上眼睛讓怒氣沉澱到虛無境界,強忍住溢攪的心慌和恐懼,回復昔日的冷靜。

  當他再度睜開眼時,眼底不見波濤,平靜、沉穩和充滿堅決的一步一步走向早春夕子。

  “你要幹什麼?”

  盡責的醫生基於他先前的暴行,怕殃及自己的病人,因此嚴厲中帶絲慌恐的擋著平野正次。

  “醫生,你讓他過來吧!”

  “不行,你的局部麻醉藥還沒退,需要不受打擾的休養。”他對這個柔弱的病人興起了一股憐惜私心。

  “放心吧!醫生,我相信他不會……傷害我。”語氣之虛弱,連她自己都無法信服。

  表姐中彈倒下去的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像是凝結似的喘不過氣來,渾身冰寒透體,如冬天的霜雪打在身上。

  “我……喂!你別傷害她……”醫生正猶豫,身子被強行拉開。

  平野正次站在病床上俯視她。“她是被誰帶走的,車號?”

  “我……我只看見兩道黑影從身邊晃過,然後我就暈倒了。”早春夕子滿含愧疚地說道。

  黑影。“你真懂得選擇好時機暈倒,為什麼你不當場死掉算了?”他語帶譏誚眼神不屑地斜睨。

  早春夕子冷吸了一口氣,胸口疼得幾乎要爆裂。“我是該死,若不是表姐奮力搶救我,我早就死在爆炸的車子裏。”

  她真的很沒用,自私妄為而傷害至親的人,沒想到表姐會不計恨地拼命要救她,她太不懂事了,幼稚、愚蠢、可笑至極。

  “她不該救你。”也許還能逃過一劫,他私心的想著。“你有看見開槍的人嗎?”

  “我……我有看……看見。”

  平野正次倏地回頭一瞥。

  惋拒醫護人員的攙扶,全身上下找不出正常膚色的早春森原半靠著白墻,一步一步艱難的走近。

  “你有看見?”

  “一個皮膚很白,白得像吸血鬼的男子坐在一輛黑色車子後座,從對面車子以遠距離狙擊槍朝她射擊。”

  早春森原當時怔住了,沒能移動腳步去以身相護,枉他口口聲聲說愛她,不惜以生命下注。可一旦面臨生死關頭,他卻膽怯地不敢跨出一步,心頭只為自己著想,硬生生地看著子彈穿過她的胸口,倒在血泊中。

  如果他無私些,如果他能愛她愛到義無反顧,今日就不會有此慘劇發生。他厭惡自己的無能和懦弱。

  公爵!這是平野正次此刻閃過腦中的名字。“還有呢?誰帶走她的?”

  “兩個很壯碩魁梧的大漢,一個是金色短發,滿臉落腮胡,另一個一頭黑藍色長發,帶著暗紅色墨鏡。”

  “由於他們動作實在太快,我看不清眼睛的顏色,不過我在怔忡之際,似乎瞧見載走心子的車內有位美麗的白發女子。”

  太籠統了!平野正次有些苦澀。“他們是同一批人馬嗎?”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連接不上。

  既要殺她又何需強擄人上車,這不是殺手的作風。

  “看起來不太像,在開槍的人身上我感覺到很深的殺氣,而帶走心子的人卻似乎急著要救她。”

  很奇怪的感覺,早春森原自己也說不上來,就是很放心地讓他們把人帶離。

  救她?!可能嗎?平野正次苦澀地開口問:“她……傷得重嗎?”他屏著氣不敢呼吸。

  早春森原突然無力的跌坐在地下痛哭。“好多血一直從她胸口噴出,我用力的按住傷口想止血……”

  “可是……我辦不到,辦不到,我聽不到她的心跳、呼吸聲也停止了,她軟棉棉的倒在我懷裏,一具破碎……”

  “夠了,不要再說了。”兩行淚從眼角滑落,平野正次承受不起心被撕裂的痛楚。

  英雄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一句句血淚般地描述,平野正次恍若置身在現場,那份無力感像抽空的靈魂,找不到一絲力量支持,隨時在風中零散。

  他第一次這麼痛恨自己,他可以及時解救無數人的生命財產,卻救不了自己深愛的女人。

  火鷹,火中的鷹。

  浴火中的鷹可有重生的機會?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她,我苦不強行帶走心子,她是會好端端地活著。”一千一萬個對不起。

  “住口,景兒會沒事的,我不許她有事!”她還沒答應他的求婚,怎麼可以離開他?她會活著的!平野正次憑著這股意念強撐著。

  理智一再勸他接受事實,一槍正中心口是不可能有存活的機會,但情感卻抱著一絲幾近破滅的希望,他相信她的堅強,一定能平安地度過危機。

  世界興起一波狂浪,為惡之徒人心惶惶,尤以南歐一帶的地下組織更為恐慌。

  在半個月之內,一位淩厲無比的東方男子,獨力挑戰無數違法的黑道組織,手法非常殘忍不留活口,下手之陰狠連道上的人都為之發寒。

  聽說他在殺這些人渣前,總會先問起一個女人的名字,答案若是NO,立即血濺當場。

  在槍擊案後的第三日,京都金閣寺外發現數具西方人屍體,經日本警方調閱國際刑警課的資料確定,死者乃南歐的喬洛克以及其手下,還有一名喚公爵的職業殺手。

  從什麼地方開始,就從什麼地方結束。

  “少爺,你不要再喝了,人死不能復生。”含著眼淚,春子後悔當日的小心眼。

  她以為只要白景心不在,少爺便很快會將其忘卻,另尋端莊賢淑、知禮溫柔的大家閨秀結為連理,所以冷眼旁觀的任其被劫走。

  再則,她認為早春家和白景心是親戚,應該不致傷害才是,故而遂其自私心態,借機除去一個淫浪的女子。

  當時她只要大聲一喊,附近的保安人員自然會攔下他們,可是她沒有,以致肇下大禍。

  “景兒沒死,她不會死的!”沒見到屍體前,他絕不接受她竟能冷血的離他而去。

  “少爺,都是我沒有看好小姐才……”春子不敢說出自己一時無知所鑄下的錯事。

  平野正次將空酒瓶往地下一擲。“不關你事,你出去。”他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人家說酒能消愁,為何他愈喝愈清醒,而景兒的身影卻愈模糊,模糊到她明明在眼前,他卻捉不住她。

  春子拉起圍裙一角拭淚,滿懷淒楚地退出和室,不小心撞到一堵肉墻。

  “石橋先生──”

  他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噓了一聲,然後進入室內。

  衝鼻的酒味令他鼻頭一擰,滿地的空酒瓶散落一室,更讓他眉頭鎖得緊緊的,他有些好笑地同情這大少爺。

  “我想維絲娜看到你這模樣,一定會痛快地撫額拍掌。”平野正次真……狼狽。

  狼狽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模樣。

  縐到有點發酸發臭的襯衫半敝著,頭發亂成雜草般糾結成塊狀,滿臉未修的胡碴頹廢的四生,眼眶凹陷無神布滿紅色血絲。

  原本健康的膚色抹上慘白,頎長的身子更加清瘦,活生生地脫了一層肉,皮下可見骨和血管相疊。

  總而言之,眼前的男人不算活著,只是一具會呼吸的枯屍……喔!不,是一具浪費酒精的枯屍。

  “石橋,你不要管我。”平野正次失去平日的警覺性,沒聽見他口中那個熟悉的名字。

  哦!他真是愛慘了景兒。“聽清楚,維、絲、娜──會很高興你遭到現世報。”石橋故意重重地念那三個字。

  維……絲娜是誰?驀然一驚。“你怎麼會認識維絲娜,你不是我的特助嗎?”

  “我只能說‘報應’兩個字,你該知道誰一心要整倒你。”他不能說得太白,他也怕“報應”。

  “石橋,你……”

  “我不是石橋。”

  嗄?!平野正次怔忡了一下。“你是誰?”石橋明明是跟隨自己多年的特助,怎會……

  “天柳影。”

  “影?!殺手鬼影?”這……他迷糊了。

  “是的。我的另一個身分是殺手,你的敵人。”他不忌諱說出自己的身分。

  “石橋……呃,不,鬼影,你要殺我嗎?請動手吧!我不會反抗。”平野正次自虐地想一死以求解脫。

  以他現在的狀況也無從反抗。他自嘲地看著微微顫抖的十指,根本扣不下扳機。

  “唉!你真是被維絲娜整慘了。”可憐的男人,愛情朦了他的眼。

  平野正次的眼神一整。“你為什麼一再提到維絲娜,你知道什麼我所不知道的內幕?”

  “這麼說吧!你的酒白喝了。”這樣的暗示如何?

  白喝了?為什麼?難道……“景兒沒死?”這是……維絲娜的報復?

  平野正次眼中迸出一線希冀之光。

  “這個嘛!前些日子我在臺灣看到一個長相神似景兒的女子,似乎在什麼祈天盟作客。”

  祈天盟?他笑了。真正由內心放松的笑意,他怎麼沒想到以維絲娜有仇必報的小人心態,哪會輕易放過落井下石的機會?

  沒見她來嘲諷一番,實在不符合她的狐狸作風,而且自那天一通斷訊的對話後,就沒見他們再出現,可想而知他們在哪裏。

  是他太疏忽了,忘了這群誓死整死他的夥伴。

  不過,他們得逞了,他是被整慘了。

  “你怎會知道這件事?”

  天柳影苦笑的說道:“一年前我在臺灣‘工作’被她活逮,從此日子就過得水深火熱。”

  當時他奉命狙殺周氏企業的總裁周恩傑,現已是維絲娜夫婿,因失手被逮而淪落到為“僕”的地步。

  那個姦險的女人不知從哪裏挖出一大堆他的資料,每每以欠她一命作威脅,召喚他這個舉世聞名的殺手為她跑腿,害他遭同道恥笑,在殺手界快待不下去。

  “你為什麼要來告訴我這件事?”一個殺手?平野正次有些不解。

  天柳影僵了一下,有些無所謂的聳聳肩。“誰教你是我大哥。”

  “大哥?”他失口一呼。

  “天柳芽子是我母親,相信你聽過這個名字才是。”一個悲劇性的女子。

  “我知道。”

  天柳芽子正是平野犬一郎為貪求富貴而將她養在東京的情婦,也是原本會成為他妻子的女人。

  母親臨終一再囑咐平野正次,不要恨天柳芽子,因為她也是一位可憐的女人,遭到心上人不平等待遇,還要忍氣吞聲地等著一個月眷寵不到兩次的男人。

  “我是天柳芽子和平野犬一郎的兒子,你大概不知情吧!”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不,我知道,十二年前令堂的那場車禍是我去處理的,可是你應該死在那場車禍中才是。”

  平野正次記得除了司機,後座有一男一女的屍體,男的判定大約十六、七歲,因此被認定是天柳影的屍體,因為那天平野犬一郎沒空,他正和新情婦打得火熱所以天柳影恨他,那個提供精子的男人。

  “那是高我一屆的學長,你知道女人一上了年紀就容易患得患失,極想捉住什麼來確定她仍年輕貌美。而當時遭受冷落的母親勾引我學長,兩人背地裏私通了快一年,那天他們剛從賓館狂歡出來,正巧遇到那場車禍。”

  看到母親和學長在賓館赤裸交歡那一幕,天柳影的心好冷,覺得母親好可悲,因此在消息傳來之際,他決定將錯就錯的消失。

  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他立足的餘地,所以他選擇殺手這一行。

  平野正次拍拍他的肩膀。“謝謝你,弟弟。”

  一聲弟弟消弭了兩人的距離。

  “你打算怎麼做?”他有些激動,卻隱藏在平靜的面具下。

  平野正次恢復溫和的笑容。“我要去臺灣。”

  是的,他要去臺灣,那裏有他的愛。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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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4 00:12:2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什麼叫山水有相逢,對祈天盟的大當家祈上寒而言,這是他有生以來最最痛恨的一句話。

  原因無他,相逢的結果是鳩佔鵲巢,打死不還。

  自從聯合國總部“設計”這群意圖“退休”的反恐怖組織成員後,他們就有志一同地挑上祈天盟這塊大餅,當作他們的臨時會所。

  因為沒人會料到白道會以黑道為掩護,藏身在素有臺灣第一大黑幫之稱的祈天盟。

  再則沒人敢在祈天盟總部挑釁,除非他活得不耐煩,想早日榮登西方極樂那片小凈土。

  另外,最好用的一件事就是,祈天盟的兄弟多,只要一聲招呼,馬上有人“自願”(不自願──慘)跑腿,他們可以省卻奔波之勞苦。

  “狐狸,你不能讓我一步嗎?”人小心眼賊,最難女人心。

  “起手無回大丈夫,你不懂規矩嗎?呻!死烏鴉!”維絲娜張口丟進一顆葡萄。

  “就是嘛!你快下呀!磨磨蹭蹭像個小女人。”藍蛇等得手發癢。

  伊恩瞪了藍蛇珍妮一眼。“觀棋不語真君子,你閉上蛇嘴。”擾亂他的布局。

  “她是女人,砰!”隱狼不忘插上一句,表示珍妮不算君子。

  “等一下,我要。”

  這是棋局吧!

  有心人一定如此猜想,他們的確在發揚中國國粹,只是與事實有些差距。

  四四方方的一堵圍墻,四人分坐四個角落……他們在打不衛生的衛生麻將。

  怎麼說不衛生呢?

  有人看過用巧克力說的麻將嗎?字體是牛奶糖黏上去的,誰放炮就得把那粒禍首吃掉,自摸則是其他三家把海底那幾張牌給分食掉。

  天呀!那有多臟,不用說巧克力遇熱容易融化,四個人輪流摸來摸去……惡?想想都快吐了,他們卻樂此不疲,玩得不亦悅乎。

  “我聽牌了,你們全給我小心一點!”伊恩得意地盯著其他三人。

  維絲娜冷哼一聲摸牌。“抱歉!我自摸,你們自己動手。”意思是吃吧!

  其他三人大嘆一聲,算清臺面的牌分成三份,各自拿走自己那份。

  哈維還好,他的妻子石孟玲是巧克力愛好者,不嫌臟地幫忙消化。

  珍妮將四方巧克力用精美包裝紙包好,準備帶回數野山莊給不知情的旅客食用,順便賺點小錢,反正呆子多嘛,還興高採烈說要當紀念品帶回去呢!

  至於伊恩則苦著一張臉硬吞,發誓要雪恥,只是他從來沒贏過,惹得他妻子天若雪猛泡茶讓他去甜膩。

  “老鼠,換牌。”

  “知道,拿去。”一副新牌上桌。

  上千粒的巧克力,在伊恩特制的機械手下慢慢成形,連接尋鼠吉蓮的電腦,一一在上面刻字,而回收的巧克力全扔在一只高溫的“垃圾”筒裏。

  資源回收就是處理後再使用,吉蓮將融化的巧克力以電腦控溫方式,壓縮成大小一致的四方牌,重復先前的程序,一副完整新鮮的麻將就出爐了。

  為了怕巧克力受室溫影響,一排排送入低溫室,等到一局結束再行取出一用。

  “天呀!你們還在玩,太無聊了吧!”神醫吉恩蓮安順手拿了一張“牌”送入口中。

  五人齊回她一個眼神──就是太無聊了。

  “你的病人如何?需不需要訂口棺材?費用請向火鷹支領。”維絲娜截了一張牌問道。

  “請尊重我神醫的美名,神醫想救的人,閻王絕對勾不了魂。”蓮安看不懂玩法,拉了張椅子坐在一旁。

  伊恩丟了張牌下海,不太保險的問道:“不會有後遺症吧!我不想被人追殺。”

  聽說那只鷹發狂了,逢人就是一顆子彈,防著點總是利多於弊,他還不想回去當上帝身邊一只無措的羔羊。

  “同感。”哈維淡淡的丟下一句摸牌。

  “你們最好學會躲槍避彈不要受傷,不然……哼!看我救不救你們。”居然不信任她的醫術。

  珍妮左右為難著,不知是打七筒還是大餅,十七張牌清一色是圓圈圈,她打得有點手發軟。

  “快打,你在找螞蟻呀!”牌品不好的維絲娜等得不耐煩。

  “好啦!就……這張吧!”一閉眼,隨手一點倒出一張牌──七筒。

  “哈!糊了。”

  “怎麼又是你?”

  因為無聊,他們不接任務。

  因為無聊,他們不想出門。

  因為無聊,他們不要打屁。

  因為無聊,他們不能睡覺。

  因為無聊,他們終於報了仇。

  “喂!狐狸,你真的不通知那只鷹?”

  “少管閒事,烏鴉,別忘了他擺我們一道,本人永生難忘。”記恨是維絲娜的小嗜好。

  “人家已經很難過了,整過就算了嘛。”珍妮倒是頗為同情。

  難過怎麼寫呀?等她查查字典再說。“你不想看看那個小日本的實力嗎?”

  為了這句話,其他人默認。

  那日去了日本是想乘機耍弄平野正次,誰曉得他們太信任方向白癡的伊恩,結果繞錯了路,恰好成了“目擊證人”。

  由於距離太遠,染白了頭發的維絲娜急忙掏槍,子彈的力道不夠,只能將對方子彈射偏了一寸,無法阻止子彈的前進。

  在哈維及伊恩將人救上車時,即由趕去湊熱鬧的蓮安先行做簡易止血工作──在飛機上。

  下了飛機直奔設在祈天盟的醫護室。

  前些日子哈維的妻子石孟玲中了Z3T細菌待解,因此特別設了此比大醫院更先進的醫護室。

  這群沒良心的人為了想把火鷹逼瘋,故意隱而不言,端看他如何應對,那張聖人的面具是否還戴得住。

  沒辦法,人的劣根性,喜歡破壞完美成就殘缺。

  “狐狸,他把南歐那個暴力組織給瓦解了。”吉蓮將電腦中的訊息告之。

  “嘩!超人,我們要不要送上金匾額慶賀?”她太驚訝了,不小心吞了一顆蘋果籽。

  難怪維絲娜要驚訝,平常他們要瓦解一個黑道組織光布線就得花上數個月,而且還是合眾人之力,如今他一人獨闖虎穴能全身而退實在了得,所以她很不是滋味。

  她就知道這個小人鷹隱藏實力,明明七情六欲比人張揚,還能一副天下大同的虛偽笑容,真是有夠姦詐。

  以前她當火鷹這個代號是虛設,原來“水鳥”還真不符合他炙狂的猛禽特色。

  太完美的人易遭忌,所以她更討厭他。

  “對了,火鷹沒把這件事報告上去,咱們要不要替他寫報告?”

  維絲娜腦筋一轉,露出賊賊的笑意。“當然要,報告你就這麼寫……”

  經過維絲娜的一番“修飾”,功勞由在臺灣的五名閒人均分,呈報上去之後自有一筆巨額獎金,而獎金她另有用途,譬如──蜜月基金。

  只是此蜜月非彼蜜月,上面加了兩個字──整人。

  她打算取之斯用之斯,回報他一、二,相信那個聖人不會和“平民百姓”爭功的。

  ※※※

  躺在舒適的床上,白景心沒有絲毫睡意,一雙美眸睜得大大的,瞧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這是個陌生的地方,但說著和她相同的母語,她知道這裏不是日本。

  在她昏倒的那一刻,閃過她眼前的不是父母或兄長,而是她早已愛上卻不承認的平野正次,她好想告訴他:她愛他,可惜……

  不可否認他真的是個很出色的男人,才識、相貌皆屬一流,因為他太優秀了,所以她心中始終有個疙瘩在,生怕留不住他的心。

  這次事件以後,她不再遲疑了,愛本來就是一件冒險的事,而他值得她冒險。

  “你醒了,你要再不醒,有人要叫我大庸醫嘍!”蓮安略帶埋怨的笑著說道。

  “就是說呢!好好的一個人被你醫到昏迷了十數天,你該到蒙古去開業──名副其實的蒙古大夫。”

  一顆子母彈搞得人仰馬翻。所謂的子母彈是母彈頭會穿過人體而留下子彈頭,而一般人往往會疏忽這點而搶救失當丟了性命。

  母彈頭擦過心房從後背而出,子彈頭卻落在肺葉上,一不小心若傷及肺葉則回天乏術,幸好白景心吉人天相,但也因此昏迷了好一陣子。

  十數天?“你們是誰?”在昏昏沉沉中,白景心似乎聽見聲音在耳連交談。

  “我是吉恩蓮安,你的主治大夫,而她叫維絲娜,一個沒道德的女人。”

  “不要理會這個阿都仔女人,她在嫉妒我比她漂亮。”為所欲為。自行一套生存哲理是維絲娜的作風。

  “我是白景心,謝謝你們救了我,我真的很感激。”再世為人的感覺很……很……

  維絲娜大大方方地瞧著她猛凝,左手故作沉思狀的擱在下巴,不時地點擺著狐狸頭,像似在評估某物的價值。

  “奇怪?我看你很正常呀!”怎麼會和那個痞子鷹搞在一起?

  自己本來就很正常。白景心迷惑的問:“你為什麼這麼說?”

  挑撥是非是女人的專長,有舌不用是在逆上蒼的美意,為了當個不逆天而行的女人,維絲娜決定搞分化。

  “你還有一片大好前途要過,千萬不要想不開,男人雖然可愛,但觀賞即可,不要傻傻的被騙。”

  “維絲娜──你會被天打雷劈。”蓮安在一旁提醒,雙瞳眼白往上吊。

  她斜睇一眼要蓮安閉嘴,並對白景心續道:“那個人雖然是醫生,可是精神有問題,你要記著我的話,千萬不要相信男人。”

  她們……好詭異,態度很古怪,對話更是奇特。“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要把你洗腦。”

  “蓮安──”維絲娜幹脆把礙眼的蓮安推出去。“好了,我們可以進行女人的進化論。”

  “女人的進化論?這名詞挺新鮮的。”白景心略微調整一下坐姿。

  她在白景心的床角坐下。“以前的女人以男人為天,這是自貶的蠢行,你要將男人踩在腳底。”

  “你……何不直截了當告訴我,你希望我將誰踩在腳底!”她開始有些抓住維絲娜似是而非的步調。

  “喂!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女人要笨點才可愛?”太聰明的人得花較多心思離間。“算了,你當我沒說。”

  那雙慧黠的眼眸叫人騙不下去,維絲娜擺擺手,當做是給“同胞”一個面子,反正那只鷹也被她耍得慘不忍睹。

  她的表情真豐富!“你們為什麼要救我?這裏並不是醫院。”

  “救你的原因很簡單,我討厭平野正次。”

  他?“你認識他?”討厭和救人……這是自相矛盾。

  “喔!他告訴你,他的真實身分?”死老鷹,這麼快就洩了底!

  “沒有。”他有另一個身分?她只知他是宮城集團繼承人。

  維絲娜見她一頭霧水,有點壞心的加油添醋,故意毀謗他的人格……

  “他那種笑得很溫和的表情最陰險,你一定要用八年抗戰的精神跟他耗,男人最賤了,得不到……”

  “喂!狐狸,你夠了沒?有最新報導你要不要聽聽看?”似笑非笑的伊恩斜倚在門口問道。

  “那只鷹?”眉一挑,維絲娜一副靜聽下文的模樣。

  目前大家都時間空下來,所以等待是一種無聊,而等待對象是他──平野正次。

  “他恢復正常,而且訂了機票要到臺灣,這一、兩天你就可以和他敘敘舊。場面一定很好玩!”

  “敘舊?誰出賣了我?”維絲娜思索了半晌。“該死,是那個家夥!”

  人家手足情深嘛!哼!遲早有報應。“看來你知道是誰。”自己省了口水。接著伊恩對白景心打招呼。“你的氣色很好,歡迎回到人世。”

  “謝謝。”

  雖然在氣頭上,維絲娜仍細心地發現白景心泛白的唇色。“你的身子還很虛,我不打擾你休息!”

  “等等。”見她要離去,白景心連忙喚住,靦腆的問道:“你們說的是鷹吧!”

  維絲娜朝她曖昧一笑。“思情郎呀!妹妹你好心急,至少也得等身體好些。”

  “我才不是……”她是想他,可是維絲娜說的根本是另一碼子事,害她臉不自覺地燙紅。

  “這檔事我是過來人,不要忘了叫他溫柔些,病人禁不起太激烈的運動,還有墻壁很薄,小心控制叫床聲。”

  伊恩受不了的拉著維絲娜就走。“不要教壞小女孩,世界上有個成精的狐狸已經是罪惡了!”

  狐狸?白景心突然想起那日在機場有個邊走邊咒罵平野正次的女人,原來她就是鷹口中的狐狸。

  “妹妹呀!我們都是淺眠的人,記得不要太常使用到床,嘎吱嘎吱聲容易……喂!我還沒說完哪!”

  “砰!”伊恩帶上門,阻隔魔音穿腦的折磨。

  鷹,平野正次,都是我愛的男人……白景心嘴角掛著甜蜜的笑容,靜靜沉入睡夢中。

  淩晨時分,一道瘦長的影子悄悄潛入祈天盟,在狗兒豎起尖耳朵之前,像閃電般飄進防備甚嚴的祈天盟總部,謹慎地避開監視器上了二樓。

  上鎖的房門被輕易打開,黑暗中走進一抹孤影,腳步如貓足般輕盈無聲,幽然地走到心之所係的角落。

  暈黃月光下的臉是那麼清靈出塵,恍若初春的綠色精靈,媚惑著他激越的心。

  “對不起,景兒,我沒有好好保護你。”陰影中現出一張溫雅俊秀的臉,深情款款的凝望睡夢中的佳人,嘴角有抹釋然的笑。

  “景兒,我來了,你可曾在夢中念過我的名字?”他俯在她額上輕吻,眼底是失而復得的喜悅。

  當他得知佳人的下落時,就迫不及待地想往臺灣急奔,顧不得石橋……不,天柳影的愕然,匆匆丟下日本的一切,趕赴心上人所在的國度。

  臨出門前還遇到拄著拐杖的早春夕子,鎖著一張娟秀的臉來詢問景兒的下落,看得出她是真心在懺悔,還把一頭漂亮的長發剪得像小男生,她說是贖罪。

  由早春夕子口中得知,當日被他打得吐血的早春森原帶發到寺廟修行去了,希望能借著佛法減輕孽障,重還一個坦蕩無偽的君子。

  人生至此,他不知可嘆還是可笑,一股忿然之氣全消,繼而是釋懷。

  捨得,捨得,有捨必有得,捨棄怨恨的包袱,得到一份全新的愛,他徹悟了。

  平野正次有些粗糙的手指,畫過白景心平滑無瑕的玉頰,心中的激動難以形容,他好想狠狠地抱住她狂吻一番,但顧忌她胸口的傷而勉強忍住。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他不停地在心中默念,順應心中的渴望細吻睽違已久的香唇。

  在睡夢中有人在親舔她的唇瓣,白景心的身體自然回應,雖然理智在抗議。

  是他的味道,他的唇,他的溫柔。

  “唔……”

  因為她的回應,平野正次吻得更深、更投入,倣佛要將兩具靈魂合而為一,饑渴的心需要感受她的存在。

  光是唇的相濡安撫不了他不安的心,手指迫切要感受她溫熱的身子,確定她是活生生地在自己懷中,而不是模糊的幻影。

  推開她的睡衣往下拉,露出光滑潔皙的裸肩,他吻上那帶著處女芬香的肌膚,一路往下舔啄,直到舌尖傳來紗布的觸感。

  平野正次自動地停止掠奪,將頭往上仰,對上她那雙晶盈淚瞳。

  “真的是你,我以為又在作夢了!”眼眶閃著淚光,白景心不敢眨眼的直視著他。

  “是我,吾愛,對不起,我來遲了。”如果他能多用點腦,就不難猜到她身在何處。

  “我好想你,好想你,想你想到心好痛。”她眼角留下喜悅的淚。

  真的是他,她沒有在作夢!

  一想到心好痛,平野正次心疼地撥開她的睡衣,食指在她纏繞紗布的胸口安撫。“不痛,不痛了,我在這裏。”

  一想到曾經有顆子彈停留在她這裏,心痛的感覺幾乎要令他窒息,他多希望能代她受傷,為她承受這穿心之苦。

  “你瘦了。”雖然視線不佳,她仍能由手心的摸觸得知他削瘦多了。

  “因為想你。”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臉頰。“我好怕你不理我,讓我孤單一個人。”

  白景心哽咽的抽著氣。“都是你的錯,你害我折了翅膀飛不動,只好等你來找我。”為愛折冀。

  “我是鷹,鳥禽類的王,我有一雙強壯巨大的羽翼,我會帶著你飛。”平野正次避開她的傷口環抱著她。

  “你的手……變粗了。”她輕撫他手上的新繭,知道這全是為了她而留下的。

  維絲娜之前曾以輕蔑的口吻嘲笑他的愚行,還一再警告自己別愛上他這個笨蛋,就像他這樣盲目的亂闖一通,死了都沒有人會為他一掬同情之淚。

  當下她心口一緊,對他的愛意又增加幾分。

  “男人的手就是這樣,它不會影響我愛你的。”他故意朝她耳根呼氣,用意十分明顯。

  “日本男人最好色。”她沒啥好氣地說著在“某人”努力洗腦下的成品。

  嗄?平野正次胸腔發出震動淺出聲。“你被維絲娜那女人同化了。”連說話的口吻都如出一轍。

  “我才沒有被同化,是你真的很色。”一見面就吻醒人還不色嗎?

  “好了,不談這些。你的傷勢不打緊吧?”都快半個多月了,怎麼她還是病奄奄的。

  “我前天才清醒。”看他一臉詫異,她趕緊補上。“是維絲娜故意整我,她怕我一醒來會打電話通知你。”

  她還是不經意從那位法國美女珍妮口中得知,原來她一直昏迷了十多日,全是維絲娜偷偷在點滴瓶裏加了安眠藥之類的藥劑。

  聽說為此,維絲娜和蓮安起了個小爭執,一個指蓮安太大驚小怪,一個說死狐狸頭太不把她放在眼裏,後來兩人互瞪了一會就沒事了。

  平野正次臉色不豫的拉長下巴。“錯!她是在整我,她沒什麼人性,想看我痛苦的模樣。”

  小心眼的女人,用這一招報復他。

  “她的確滿邪惡的。”白景心將頭枕在他胸口,完全讚同他的論點,維絲娜是有狐性沒有人性。

  “對了,蓮安說你什麼時候會完全康復?”他在數著日子。

  “我沒問,怎麼了?”

  他輕扯她的發絲,吻吻她微翹的鼻尖。“我們的婚禮,我想盡快娶你進門好暖床。”

  “你……好討厭,三句不離色字。”好死相,後面那三個字可以省略不講吧!

  “怎麼樣?”他捏捏她的耳垂挑逗著。

  “什麼怎麼樣?”她佯裝不懂。

  小東西,還裝傻,平野正次寵溺地扯下她的睡衣,只剩一件底褲,再脫下自己的鞋襪和外衣,和她一樣僅存一小塊面料遮住下體。

  “你……你幹什麼?我是病人耶!”他在做什麼?看起來不像要做那檔事的模樣。

  “睡覺呀!老婆。”要裝傻他也不差。“放心,我沒有強暴自己老婆的習慣。”

  “誰是你老婆?你要睡覺到別處去,萬一被撞見,我會被取笑。”尤其是一心要分化他們的維絲娜。

  他自行拉開薄被,躺在她溫暖的腰際旁,一只手不放心地摟緊她。“我愛你。”

  “你……我也愛你。”唉!被他吃定了。白景心認命地將身子偎向他的懷抱。

  平野正次滿意地笑了,她終於說出那吝於出口的字眼,懷中的溫玉軟香令他倍感安心,多日來的緊繃放松,他很快地進入夢鄉。

  “我愛你,鷹。”

  白景心看著他的睡臉良久,她的心笑開了,充滿濃濃的稠蜜,緊緊黏住狂奔不已的亂潮,甘心為他停下腳步,不再做毫無目標的候鳥。

  看著看著,她的眼皮漸漸沉重……

  日本宮城家

  “混帳,他居然這樣對我!我……我要拆了他的骨頭泡酒!”咆哮聲震耳欲聾。

  推著宮城信夫,廣美臉一皺的抱怨。“他已經叫了一整天了,怎麼聲音都不會啞掉?”

  宮城信夫想笑卻又顧及形象不敢笑出聲,憋得五官扭曲。“他……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她陡地拔高聲音。“他突然變成宮城集團的總裁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也許他沒有……心理準備。”在那種情況下,他想誰都會不滿。

  正次這一招很絕,居然設計天柳影暫代自己的職位,跑去臺灣追妻。

  而更讓他驚訝的是,他們竟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算起來天柳影也是他的孫子,所以沒有阻止正次的決定,讓弟代兄職,掌管宮城集團。

  不過宮城信夫倒想看平野犬一郎知情時的表情,一定很滑稽,因他的上司將是被他遺忘的私生子。

  “啊──”

  又是一聲長吼,廣美快受不了天柳影的瘋子行徑。

  “老爺,你看要不要請個心理醫生來和他……呃……溝通溝通。”她比劃著手勢。

  這個護士挺逗趣的,他以前怎麼沒發現呢!“我想他缺一個老婆,心裏不太平衡。”宮城信夫瞧瞧廣美。

  “缺個老婆?”

  “你是個護士,應該知道欲求不滿的男人容易火氣大。”算計人似乎很令人快樂。“你可以……開導他一下。”

  廣美用力的想了一下,覺得很有道理。“老爺,我想離開十分鐘,馬上回來。”

  “嗯!去吧!”他的嘴角有道可疑的笑波。

  一、二、三……十秒鐘後──

  “你瘋了,我為什麼要娶你?”天呀!全世界的人都瘋了,沒一個人是正常的。

  “因為你需要一個妻子。”廣美很認真的說道。

  天柳影頭痛的大吼。“我不會娶你!”

  另一個卻非常固執。“我一定要嫁你。”

  於是,又有一場好戲在宮城家上演。

  宮城信夫微笑著,他不再寄情花草盆栽中,因為他找到新樂趣──

  算計小輩。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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