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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那芸 -【愛慾狂濤】《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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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1 15:52:4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那芸 - 愛慾狂濤

哼!男人果然都是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單蠢」動物,上至眼睛、下至腳趾頭,無時無刻都在想「那檔子事」。 
 
她還以為她成功的改造了他這個特級花心大蘿蔔,沒想到只不過放牛吃草十天,他他他……竟放著她這個最佳女朋友不要隨便跑去騷擾路邊的「野花」,還被她當場「捉姦在床」!  

氣得她包袱款款流浪到日本,接受「特殊訓練」,好不容易,她終於「學有所成」,準備給他「好看」,誰知道,代志怎麼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不是他這個負心漢被她整得淒淒慘慘、慘慘淒淒,反倒是她這個「正義復仇者」被他「東搓西揉」、「胡搞瞎搞」,又呆呆地被他騙走了#$%&,還為他「作牛作馬」,哇哩咧!那A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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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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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1 15:53: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一輛銀色的流線型跑車緩緩地行駛在校園內,在太陽的直射下反光得刺眼,但兩旁卻仍有數十隻眼睛不畏強光地盯著它美麗招搖的曲線。

  銀色光亮的車身潔淨得像一面鏡子,映照兩旁一張張瞠目結舌的面容。

  「咦,那不是黨辰飛嗎?怎麼又換了一輛車?之前的那輛紅色法拉利呢?」

  「看來又被丟到黨家的車庫了,真是浪費!」

  「你管人家?人家的車庫搞不好比學校的籃球場還大呢!」

  這輛炫麗奪目的銀色跑車,是籃球隊長也是前任學生會會長的新車。雖然學校規定學生不能開車進校園,但對這位籃球健將兼電機系高材生,特別是每年都捐獻數百萬元給學校的天之嬌子,若不給他一些特權,怎麼說得過去呢?

  家裡有錢已經令全校的人眼紅了,偏僻黨辰飛又長得高大壯碩、英挺帥氣。如果真要說他有什麼缺點,那就是——他從來沒有失敗過。

  適應了銀色的炫光後,眾人才注意到坐在駕駛座旁的美女。於是,又是一陣議論紛紛。

  「哇!好漂亮的女孩,她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

  「聽說是藝術系的大四學生。」

  「這麼亮眼的女孩子?怎麼以前沒看過呢?」

  「是呀!聽說她很有才氣的,很多國外的學校都要提供獎學金給她呢!」

  「這個位子她不知道能坐多久?黨辰飛交過的每一個女朋友,都不會超過一學期的。」

  「誰知道?黨辰飛一向是說換就換的。不過,聽說這一位,他光是追就追了快一個學期,算是破紀錄了。」

  在情場上,黨辰飛以絕對的優勢,無情地四處留情。俗語說得好,香車配美人,而這句名言更是黨辰飛恪守的最高原則。從入學的第一天起,黨辰飛駕駛座旁的位子,就沒有一天空過,從外文系系花到辯論社女社長,一連串的戀情,在眾人的驚訝聲中開始與結束。

  這種情況,一起到大四上學期,終於有了戲劇性的改變。

  黨辰飛選了一堂藝術系的課,認識了在校園不活躍、人卻長得清新脫俗的藝術系大四學生——田芯。她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飛瀑般的長直髮,以及白皙的肌膚、小巧秀麗的五官,是一個藏都藏不住的美人。

  田芯住在家中,每天通勤,上課時出現、下課就回家。她不喜歡大學生所有玩樂的活動,連舞會也沒去過半次,唯一的成果是家中的閣樓畫室裡擺滿了她的作品。

  第一堂課之後,黨辰飛便展開了熱烈的追求攻勢。他在一學期內約了她五次看電影、六次聽演講、十次看畫展,但都遭到拒絕。第十一次,他再次邀她去看畫,地點是淡水一位知名的收藏家家裡,他匯購了近百幅的世界名畫真跡,卻從來不公開展覽。

  田芯無法拒絕這麼大的誘惑,終於答應了。她知道自己冒著相當程度的風險,因為她的同班好友藍桀凱花了五個小時,鉅細靡遺地將黨辰飛不良的紀錄告訴她。

  但出乎意料地,第一次的約會,黨辰飛表現得相當君子,尤其是他對藝術的深入見解,更令她折服,也因此順利的擄獲了她的心。這場藝術攻防戰奏效了,田芯終於坐上黨辰飛空了將近一學期的「美人專用座」。

  「辰飛,我們可以不要在校園內開車嗎?我總覺得怪怪的,有點招搖。」田芯微微皺著眉,眼底閃爍著不安。

  她一向過著自己的生活,幾個知心好友及她的畫已經佔滿了她所有的生活,但是現在,黨辰飛不只是獨佔了她所有的時間,她還必須面對許多閒言閒語,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成了公眾人物,走到哪裡都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她不喜歡這樣,但為了他,她全忍了下來,也強迫自己去適應。

  黨辰飛帥氣地咧嘴笑著,右手離開方向盤,握住她的小手,疼愛地安撫她。

  「不要在意這些,我的車子開在校園內都四年了,大家早就習慣了。」

  田芯又瞄了一眼身旁掠過的人影,秀眉蹙得更緊,小嘴也嘟了起來。

  「那我們可不可以把遮棚拉上,把車窗搖上,不要讓別人看到我們?」

  黨辰飛將視線挪到她焦慮的臉上,她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白得透明,兩頰因日曬而泛出紅暈,讓她看起來像個白瓷娃娃般精緻。

  「怎麼?怕曬太陽?」他逗著她。

  「不是啦!你知道的。」她嗲聲地撤嬌,輕輕地搖著頭,柔順的髮絲在她臉旁飄動。

  黨辰飛笑看著她的傻氣。她不像他的前任女友一般,有野性又亮眼的美,但她出眾的氣質,卻深深地吸引著他。

  關於愛情,他從沒想過時間的問題,該結束的時候,自然就會結束,但和田芯交往之後,他第一次考慮到要長長久久的,因為他想不出自己要到什麼時候才會開始厭倦她。

  「怕人家看啊?為什麼?你長得漂亮,幹嘛把自己藏起來?像這麼熱的天氣,你可以不用穿這種包得密密實實的T恤,偶爾可以穿我送你的吊帶背心,讓身體透透氣啊!」他指著她寬大的棉質T恤,說服她穿些清涼的衣服。

  她皺起了小巧的鼻子,不以為然地說:「穿那種衣服,我會渾身不自在。」

  「告訴我,我要怎麼樣才可以讓你脫掉衣服?」他邪氣地睨她一眼,意有所指。

  田芯聽了臉頰紅通通的,她知道他在說什麼。

  交往四個月,他們開始在貞節的防線上意見相左。她的父母是小學老師,家中觀念保守,她從小就被教育,女孩子唯一的男人,就是自己的丈夫。

  黨辰飛將她的保守視為另一個挑戰,自從第一次親了她之後,他就快速地一壘又一壘地猛力攻擊。田芯在他的甜言蜜語下,一步步地撤防,她無法阻止他滑溜的大手伸進衣服內,但她還是在激情中奮力地拉扯著衣服。

  他解開的顆扣子,她就隨後扣上;他拉起她的衣擺,她就反手拉下,並且夾緊雙腿,不讓他的大手滑到會令她臉紅的地方。

  每次當他挫敗地躺在身旁,喘氣著平復自己時,她總覺得不安,甚至有股莫名的愧疚感,彷彿他無法宣洩熱情是她的錯一般。

  雖然他總是笑著打趣帶過去,但她害怕時間一久,他會因此而離開她。

  「大白天的,你就只會想到這個嗎?」田芯紅著臉,斥責他的輕狂。

  「誰規定大白天只能想正經事?」他正色地反駁。

  「正常的人才不會像你一樣胡思亂想。」

  「想親你叫做胡思亂想?我敢保證,剛剛經過的十個男人中,有九個也想親你。只不過你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罷了!」

  田芯的臉更紅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是其他男人遐想的對象,所以這個說法令她惶恐極了。

  「亂說,至少——」她氣結地道:「至少藍桀凱就不會。」

  聽到情敵的名字,黨辰飛馬上氣黑了臉,他陡然轉動方向,將車子「嘎!」的一聲停靠在路邊。

  「我警告過你,我非常討厭聽到他的名字。」

  「可是,他只是朋友。」田芯被他的怒氣嚇著,小聲地回應。

  「哪一種朋友會像只小狗一樣,在你旁邊搖尾乞憐三年、隨傳隨到?」他揚起一道濃眉質問她。

  「你不要這樣說他,他是個正人君子。」她瞪大眼睛看他。

  「哈!正人君子?這麼說,我不是祢?」

  「我和他連手都沒牽過。」她繼續為她同班多年的好朋友抗辯。

  「他這麼君子,結果呢?你還不是成為我的女朋友?」他的怒火熊熊地燃燒著,他是獨佔欲很強的人,無法忍受女朋友有一位知心的男性朋友。「既然你不認為我是君子,那我也就不需要當紳士了,不是嗎?」

  黨辰飛突然將上半身傾過去,右手用力捉住她的肩膀,低下頭狠狠地吻住她驚恐的小嘴。

  她的抗拒被他寬厚的臂膀擋住,旁人都看到一對戀人在親吻。田芯可以聽到車旁來往人潮的低呼聲,但他的唇仍不斷地強力吸吮她;漸漸地,身旁的聲音模糊了,她只感覺到他柔軟的唇瓣,然後忘情地投入了這個吻。

  察覺到她的軟化,他的嘴角微微地上揚,也放慢了親吻的速度。這個吻證明她也可以不受禮教的約束地放任狂野。

  在情慾狂襲下,田芯感覺到意志漸漸薄弱,她有預感,在這場拉鋸戰中,自己會是最後的輸家。



  輕柔的爵士樂流瀉一室,沙發旁的立燈映照出昏黃的燈光,讓室內原本大膽的鮮黃、橙紅、艷紫色調,也被暈光襯得柔和了起來。

  這間五十坪的豪華公寓,是黨辰飛考上大學的禮物,離學校只有十分鐘的車程。黨辰飛的父親從沒有來過,他認為孩子有權過自己的生活,因此,即使常常有閒言閒語傳到他的耳中,他還是給黨辰飛足夠的空間。

  黨辰飛的父親認為,只要是跟正經的女人在一起,沒惹上不能惹的女人,一切都好談,也都好處理。這世界上沒有用錢解決不了的問題。

  就這樣,黨辰飛在這間小後宮裡招待歷任的女友,當然,還包括了許多短暫的露水之情。

  女人細細的喘息間雜著衣服的摩挲聲——

  「辰飛……不……不要。」女人低聲抗拒,抓住上衣下擺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黨辰飛的臉埋在女人的頸項,聞著她溫熱的體香,他的雙手四處尋找可供竄入的空隙。

  剛上完游泳課過來的田芯,穿著一件寬大的T恤,下半身是緊身的黑色韻律褲。

  她那如帳篷般寬大的上衣,到處都是黨辰飛的機會,他的雙手矯健滑溜地在她的上半身遊走。田芯將上衣下擺盡量收於掌心,用拳頭推拒著黨辰飛來勢洶洶的魔掌。

  在佔領上衣領域失敗之後,黨辰飛聰明的轉移攻擊區,隔著緊身的韻律褲,撫摸田芯結實的雙腿。田芯不敢鬆手棄守上衣,對於黨辰飛的撫摸,她只能扭著腰左躲右閃。

  黨辰飛的情慾被她的閃躲煽得更熾烈,他低沉地笑笑,從她的大腿摸到修長的小腿;在恣意的愛撫她的腳踝之後,又從下而上,侵入她的雙腿內側。

  田芯驚叫一聲,低喊著:「不要!」

  她夾緊雙腿想阻止他親密的撫摸,但他修長的手指卻能伸入她兩腿間的細縫。

  這是交往以來,黨辰飛的攻掠最接近她最後防線的一次,他的手掌觸摸到她因抗拒而顯得緊繃的大腳肌肉,那股力量令他著迷。他粗喘著氣,擠在細縫中的手掌,終於順利抵達她的大腿根部。

  田芯扭動得更厲害,卻不知道她的扭動更讓黨辰飛的手有更大的空間和機會接近她的核心。

  他修長的手指在她雙腿交接處活動,雖然隔著韻律褲,他仍挑動了她的感官知覺。

  黨辰飛的手指感受到愈來愈多的濕氣與熱度,知道田芯已經動了情慾,他用另一隻手開始解開自己的褲頭。

  田芯察覺到他的動作,知道只要再幾秒鐘的時間,事情就會演變到她完全無法控制的情況,於是她狂亂地叫著,「辰飛,不要,我不要——」

  「你今天晚上已經說了二十多次的『不要』,該休息了吧?」他皺著眉頭說。

  田芯突然被他的話逗笑了,不能抑止地狂笑著。這一笑,也把黨辰飛的熱情澆熄。

  「田芯,我的甜心,讓我抱久一點。接下來,我們至少有十天見不到面了。」他放鬆了進攻的手,也放棄了剛剛所有的攻掠成果,深深地調節呼吸。

  田芯將臉頰靠在他的胸前,隔著衣物探觸他升高的體溫。

  「我可以不要去。」她喃喃地說。

  「別傻了,一生能有多少次畢業旅行?」他低頭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看見她的雙頰仍有剛才激情與奮力抗拒後的紅暈。

  有時想想,也真難為她了,每次兩人在一起時,她就必須將理智從大腦裡搬出來,一層層地包裹住自己的身體,緊裹到她都不能呼吸,又怎麼能真正的享受兩人溫存時的樂趣呢?

  要是換成別的女人,他早就放棄了,可奇怪的是,對她——他卻以超人的耐心等她。

  「可是,我們從來沒分開這麼久過,整整十天耶!」她擰起兩道秀氣的眉毛,似乎已經開始想他了。

  黨辰飛笑了笑,將她嬌小的身軀摟進懷裡。

  「太好了,我們可以測試一下你會不會變心。」

  「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變心,我只……喜歡你一個人,我會用所有的時間來想你。」保守的她還不習慣將愛掛在嘴上,含蓄地用了「喜歡」這個詞來替代。

  「即使藍桀凱整天在你身邊,你還是會想我嗎?」黨辰飛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其實心底對她的答案卻在意得很。

  田芯仰起小臉,舉起右手,一派真誠地發誓,「我這次會將他當成隱形人來看待,不主動跟他說話,也不會對他微笑,這樣可以嗎?」

  「如果他主動跟你說話呢?」

  「那……我就簡短地回應。」』

  黨辰飛歎了一口氣。田芯是他見過最善良的女孩,雖然外表看起來冷冷的,但骨子裡卻心軟得很;他敢打賭,她從來沒對朋友說過一個「不」字。就因為如此,她可以天真地認為藍桀凱對她沒有任何不良的企圖,而打從心底當他是個非常談得來的好朋友。

  如果不是他對這件事的態度強硬,她絕對會和藍桀凱保持以往的熱絡。

  「田芯,你要記住『人性本惡』這句話,當有人對你示好時,一定是有私心的企圖。在答應別人任何事之前,要先想清楚對方可能會有的意圖,然後再作決定。」

  田芯張大眼睛盯著他認真的表情,突然覺得很好笑。

  「辰飛,你好嚴肅喔!我沒這麼笨的。」她笑得天真可愛,露出小小的虎牙。

  黨辰飛刻意板起臉,凶狠地說:「你不知道你很笨嗎?你如果不笨,又怎麼會跟我這個浪子在一起?全校的女生都在笑你,等著看你什麼時候會被我拋棄,你還不知道呀?小傻瓜。」他開玩笑地嚇她。

  田芯緩緩地收起笑臉,他的話再度加重她的不安全感。他就像一隻自由玩耍的花蝴蝶,走到哪裡都會吸引女性的目光,她憑什麼網住他?

  從交往的那天起,她就開始擔心會失去他。

  「你會嗎?你會拋棄我,讓她們笑我嗎?」她幽怨地問他。

  黨辰飛聞言大笑,「你還說你不笨,我隨便扯一句,你就當真了。」

  田芯吸著鼻子,眼眶裡已經蓄滿淚水。

  「你才不是開玩笑呢!你剛剛是說真的。」她的聲音像嘴裡含了豆沙一般,糊成一團。

  「小傻子,我真的是開玩笑的。你想想,我都還沒脫掉你的衣服,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放棄呢?」他抱著她輕輕地搖晃著。

  聽到他的話,田芯倏地又抬起淚痕斑斑的小臉,眼底滿是驚恐。

  「你果然是為了我的身體才和我在一起的。」她的嘴角已經扭曲,隨時會放聲大哭。

  黨辰飛暗自責罵自己的玩笑開得太過火,很顯然的,她在這時候聽不出真假。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開這種玩笑的。我之所以和你在一起,是因為我真的、真的喜歡你,可以嗎?」

  她直盯著他的雙眼,不放心地追問:「只有喜歡而已嗎?」

  「比喜歡還要喜歡。」黨辰飛調皮地挑起眉頭,他知道她想聽「愛」這個字,但為了報復她一直說不出這個字,他也決定倣傚她。

  田芯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終於決定接受他的說詞。

  「好吧!我相信你。」

  她又溫馴地低頭靠著他的胸膛,聽著他穩定的心跳,感受那種被疼愛的感覺。她怎麼能夠忍受離開他的日子呢?在沒有認識他之前,她一個人過得也很愜意,但是,她現在卻完全無法想像一個人怎麼生活。

  「辰飛,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他用下巴摩挲她的頭頂,並用雙手抱緊她,想在短暫分手前,感受她在懷裡的溫暖。

  「我……通過了一些國外藝術研究所提供的獎學金申請;有日本、有美國,條件都滿不錯的,你……覺得我要接受嗎?」

  「你不需要再唸書了,我家的事業很多,你隨便挑一樣去玩玩,打發時間就可以了。」她這個問題問倒他了,因為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想過畢業後的事情。直覺上,他只知道他要她時時刻刻待在他身邊。

  「我不能一直靠你呀!」她嘟囔著。

  「怎麼不行?你是我的女朋友耶!沒有人敢說話的。」

  他說得理所當然,但田芯的胸口卻是一陣抽痛。他終究還是沒有提到比較長遠的規劃,難道他不打算和她結婚嗎?

  她沉默了。

  「還是你想開畫廊?這也沒問題,你要多大的畫廊都可以,反正台灣的文化藝術還是很貧瘠。」

  田芯蹙眉說:「他們這樣就放棄畫畫,很可惜。」

  黨辰飛輕哼一聲,「他們?他們是誰?」

  「老師囉!還有……同學……」她囁嚅地回答。

  「八成也包括了藍桀凱,對不對?」聽到她躊躇的聲音,他就猜到了誰是始作俑者。

  這個藍桀凱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的要拆散他們兩人;先是說他的壞話,現在又鼓吹他去留學。

  「他……也是為我好,他說我有畫畫的天分,如果放棄就太可惜了。」

  「誰要你放棄?我可以替你蓋一個畫室,讓你每天都可以在裡面創作。」

  「但我想要的不是那種形式。我的技巧還太嫩,必須要多看、多學才可以。」

  「那也不一定要出國留學,不是嗎?」他的態度十分堅持,打定主意要阻止她出國。

  他知道自己非常自私,但是在他畢業後一服兵役這段期間,他不想放她單飛。外面的世界太多采多姿,相較之下,他需要一個人來分擔與共度當兵的苦悶。

  看到田芯愁眉不展的樣子,他的語氣不禁軟化了。

  「別苦著一張臉嘛!這樣好了,你等我當完兩年的兵後,我們再一起出國,怎麼樣?」他開出了兩年後的支票,希望能安撫她。

  「真的嗎?你沒騙我?」她不安地咬著下唇。

  「少傻氣了,我幹嘛騙你?好了,別談這些了,再讓我親一下,好抵銷十天不見的相思。」他匆匆地低頭吻掉她的疑惑,從她閃爍不定的眼神中,他知道這件事在不久的將來,定還會被提出來討論。

  田芯的心裡的確覺得不對,但是,她也不敢再多要求他什麼。

  畢竟,兩年後的未來,已經是他所提出最久的計劃了。



  趁著室友們一團混亂之際,田芯走出飯店,漫步走向海邊。

  飯店沿著岸邊築起一道觀景的木頭長廊。她沿著長廊一直走到尺頭,靠在木欄邊,低頭看著流動的海水從上竄過,覺得自己彷彿化成一葉扁舟,漂浮在海面上。

  她平視著一望無際的海面,似乎看到了黨辰飛的笑容浮現在寬廣的海面上。她輕歎一口氣,從來不知道相思是如此的難受。

  畢業旅行第三天了,她每次打電話給他都不在,連行動電話也不通,她已經留過十幾通的留言,希望他趕快回電話給她,但她到現在還沒接到他的來電。

  會是他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她好想趕快回去見他喔!

  「在想什麼?」藍桀凱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田芯嚇了一跳,轉過身看他。

  這三天以來,她都沒和他交談過,每次看到他,她總覺得非常愧疚,畢竟,見色忘友的是她。

  她何嘗不想將藍桀凱拉入她和黨辰飛的生活中?但是,他們兩人只要碰面就像刺蝟般的互不相容,兩者取捨之下,她也只能狠心切斷這段三年多的友情。

  「沒什麼。」田芯笑笑,又轉頭望著被夕陽染得暈黃的海面。

  藍桀凱淡淡地苦笑,學她將身體搭在木欄上。

  「在想他?」

  田芯不置可否地聳肩,她還不習慣和他人討論自己的感情。

  她的沉默讓他更加生氣,他嘲弄地說:「何苦呢?只有十天而已,你這樣不只沒玩到,看起來又沒精神。只不過是談個戀愛,幹嘛把自己搞得連自尊都沒有!」

  這話說得太過火,令田芯不甘示弱地反擊,「你懂什麼?你又沒談過戀愛!」

  「我沒談過戀愛?你認為我沒有嗎?」他兩眼直視著她,彷彿正訴訴說著百般的無奈,而嘴角也勾起一抹苦澀的痛楚。

  田芯心頭一緊,這才知道黨辰飛說對了,藍桀凱一直不只是想單純的和她做朋友而已。她心虛地趕緊回頭,避開他懾人的眼神,試圖不讓自己和他感到尷尬。

  「就算有好了。那你應該知道,我和他還在熱戀的階段,會想念對方是正常的。」

  藍桀凱歎了一口氣,將已經到嘴邊的告白硬吞了下去。他轉個身,背靠著木欄,微微地側頭盯著田芯秀麗的側面。

  海風輕輕地吹過來,她長長的髮絲飄逸地隨風擺動,增添了一抹動人的韻味。

  「田芯,你確定黨辰飛是你要的嗎?」藍桀凱說出了一直憋在他心裡的疑惑。

  「什麼意思?」田芯警覺地看著他。

  「不要緊張,我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想問問看,你想清楚了嗎?畢竟,你們的生活背景不同,而他——交過很多的女朋友,你則單純得像張白紙。」

  他語氣裡的關心讓田芯放鬆了緊繃的情緒,兩人彷彿又回到了以前一起談心、談事的過去。

  「其實,你提的這些問題,我都想過,只是,我不由自主地受到他的吸引。我覺得和他在一起很快樂,但是卻也提心吊膽,害怕他總有一天會厭倦我、離開我。」

  「如果他離開你,那他就是個大傻瓜。」藍桀凱忿忿不平地說。

  見他替自己打抱不平,她不禁莞爾,「別這樣,這只是我的擔心罷了,又不一定會發生。更何況,他對我真的很好;我們還約好兩年後要一起出國留學呢!」

  「兩年後?意思是要等他當完兵?」藍桀凱嗤之以鼻地說。

  「兩個人才有伴嘛!」

  藍桀凱看她處處為黨辰飛解釋,忍不住衝動地靠近她。

  「田芯,你和他交往這麼久,你還看不出他的自私嗎?你仔細想想,他有沒有鼓勵你繼續畫畫,不要埋沒你的天分?」

  「他提過要蓋一間畫室給我,或者,開一個畫廊讓我經營。」

  「但那是你要的嗎?我記得你說過,你的夢想是要成為一個知名的畫家,到世界各地走走,不是嗎?他家有的是錢,如果他真的愛你,就應該完成你的夢想,而不是將你綁在他的身邊。」藍桀凱的雙眼冒出怒火,急著想讓田芯看清楚事實。

  「你不明白,他不知道我的夢想,所以,他才沒有幫我安排。」田芯猛烈地搖頭,聽了藍桀凱的話,讓她心裡很不舒服。

  「你為什麼不跟他分享這些夢想?情人之間不是應該共築未來的嗎?」藍桀凱憐惜地說:「因為你知道他不會幫助你,只會自私地為他自己設想,是嗎?」

  「不是的,我們只是還沒有機會談罷了!」

  藍桀凱意味深長地注視著她,最後自嘲地說:「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你已經是他交往過最長的女朋友,也許,浪子是真的定下來了。」

  「交往最長的女友」這句話聽在田芯的耳裡,顯得特別刺耳,這幾個月所承受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一下子全爆發了出來。她厲聲地責問他:「所有的人都等著看我被甩的好戲,連你也是嗎?等著看我被他拋棄?」

  「不要這樣,田芯,我不是這個意思……」

  藍桀凱挫敗地垮下肩膀,雙手張開朝她走去,想安慰她,卻被她甩開。

  「少假慈悲了!黨辰飛是我自己選的,即使有不好的結果,我也會自己扛到底,不用別人擔心!」她氣得全身顫抖,轉身背對他。

  藍桀凱沉默地站在一旁,過了許久,他才幽幽地對著她的背影說話,「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對你的感覺不會因為他的出現而改變。剛剛我所說的話,沒有不良的企圖,也沒有存著看好戲的心態,只是希望你——過得好。」

  他轉過身子,胸口盈滿傷痛。他低聲地說:「田芯,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需要幫助,記得我永遠在你身旁。」

  田芯的身子陡然僵硬,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她始終相信會在她危難時伸出援手,而她難過的是,她如此徹底地踐踏他的愛,他卻仍然如此無私地付出。

  黨辰飛呢?他也能如此嗎?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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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1 15:55: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十天的畢業旅行終於結束了,田芯沒有片刻不惦著黨辰飛,而十天的毫無音訊,更讓她心急如焚。

  入夜後抵達台北,田芯放下行李,稍作梳洗後,不顧父母的連聲抱怨,她馬上又出了家門,趕往黨辰飛的公寓。

  途中,她不斷地試著手機,但還是沒有回應;她又撥了他公寓的電話,卻在電話中。這麼看來,他應該在家,不是嗎?

  站在門口,她輕輕地按了兩次門鈴,等了好半晌,裡面還是沒有回音,於是,她伸手往皮包內掏鑰匙。她從沒用過這把鑰匙,當初他說是放在她這邊備用,以免有時候他忘了帶鑰匙,或是當她找不到他時,可以自己先進門。

  打開門後,她發現燈是開著的,室內一片混亂,咖啡杯、報紙、衣物到處亂丟。難道僕人沒來整理嗎?田芯聳聳著肩,心想,男人就是男人,即使在髒亂的環境中,還是能過得下去。

  她繞著沙發走著,邊撿起東西稍作整理。

  他在嗎?在講電話還是睡覺?想到他可能正熟睡著,也許還會大聲打呼,她兀自掩嘴發笑。

  這也難怪他剛才沒出來應門。他常說,臥房就是要能夠睡上十個小時,而不受任何干擾,所以,當初在設計時,他刻意將臥房與其他房間隔離,同時也阻斷了雜音傳入。

  經過長長的小型吧檯,田芯躡手躡腳地朝臥室走去。

  臥室的門半掩著,她笑著伸手要去推門,卻聽到黨辰飛的聲音傳了出來。前兩聲模糊得無法辨別,但接下來的字句卻清晰地傳入了她的耳裡。

  「田芯——田芯——」

  他正叫著她的名字。田芯一愣,隨後才想到,原來他早就知道她來了,只是和她玩捉迷藏。

  她甜甜地笑著,心想,多日來的相思總算要過去了。她大力推開房門,但房內的景象卻瞬間凍結了她的笑容,她全身的血液彷彿被抽乾,腦中一片空白。

  她的雙眼愕然地瞪視著面對她的大床。床單凌亂地被推擠到床腳,銅製的床柱上掛著一件黑色的無肩胸罩,黑色丁字絲質內褲則顯然因為慌亂脫下而捲成麻繩似的一條。

  男性全裸的背部直入她的眼簾,糾結緊繃的肌肉表示他正用盡全身的力氣在動作著。

  黨辰飛對著門口坐在床上,一雙女人的白皙雙腿用力地纏住他的後腰,迎向他的撞擊。

  他的手指關節泛白,緊捉住女人纖細的腰,快速地一拉一放;女人的肌膚上佈滿紅色的印子。

  黨辰飛微仰著頭,加速臀部的律動,而床頭傳來女人嬌弱的悶哼聲,隨著他加快速度,女人的音調漸次升高,像撞鐘一般,用聲響回應他的挺進。彷彿受到女人的鼓勵與暗示,陡然間,他渾身的肌肉緊繃,一滴滴的汗水從毛孔裡滲出,糾結的肌肉憤張突起。

  他深吸口氣,像隻猛獸般地狂喊,使盡全身的力量抽動,而女人彷彿變成他掠奪而來的食物,在他身下承受著猛烈的撞擊。

  大床受到力道的牽引,咿咿呀呀地隨著兩人的律動搖晃,然後,女人發出了一道尖聲叫喊,時空彷彿在那一瞬間靜止凝滯,整個房間內變得暗靜無聲。

  黨辰飛整個人趴在女人身上,四肢無力地大張著。

  田芯呆若木雞地站在房門口,不能思考也無法移動,她的耳中還迴響著剛才黨辰飛在高潮時狂叫的聲音——甜心——甜心——

  她真傻,不是嗎?還沒進房門前,她還以為他在叫她的名字呢!原來他是在叫身下的女人——

  每次他叫她的名字時,她的心頭總會有種暖暖的幸福感,原來,他只當她是眾多的「甜心」之一罷了。

  羞辱爬上田芯的臉頰。她能怪誰呢?若把今晚的這件事說給別人聽,想必沒有一個會會意外,只除了她自己。

  田芯知道如果想保有自尊,最好的方式是掉頭就走。她努力地想移動雙腳,但卻沒有辦法,她的腳重得像綁了鉛塊似的動彈不得。她的雙眼還是膠著在床上重疊的人影,小心翼翼地用微張的嘴輕輕地呼吸,害怕鼻子一吸氣,就會打破這片沉寂。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反而像個第三者,可能是她害怕看到黨辰飛滿不在乎的表情,也可能是她害怕看到女人嘲弄的表情。

  她慢慢地用顫抖的手去觸摸大腿,希望能藉這個動作喚醒它們的知覺。

  這時,床上的人影動了,黨辰飛從女人的身上翻滾而下;女人雪白的肉體毫無顧忌地大張著,染著淺紫的卷髮因激情而散亂在枕頭上。

黨辰飛伸到床頭櫃上拿香菸,一抬眼,便看見呆立在房門口的田芯,手頓時停在半空中。

  她的表情像根細小的長針般插入他的胸口,雖然表皮沒有多大的痛感,但長針卻深入內層,引起了一陣陣更深沉的抽痛。

  他以為她會哭,以為她會大吵大鬧,以為她會像個瘋婆子般伸張五爪朝他撲奔過來——但是都沒有。她卻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站在原地,兩手緊張地捉住衣角,嘴唇微張,雙眸驚恐地瞠大。

  女人還閉著眼回味剛才劇烈的高潮,沒察覺到房裡多了一個人。

  「天啊!辰飛,你簡直像個野獸。」女人的聲音像只滿足的小貓,慵懶而挑逗。

  黨辰飛沒有回答,他的眼睛直視著田芯。他必須用盡全力維持面部表情的空白,同時用盡所有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要跳下床去抱她,不要跪在地上乞求她的原諒。

  她比他預期的時間早來了一點。原本他希望她看到的不是這個場景,至少,不是事情正在進行中的時候。

  他避開田芯的視線,將香煙拿了過來,點起煙,叨在嘴裡。他伸長腳,將床腳的床單勾過來,隨意地蓋住自己和女人的身軀。

  他靠著床頭坐直身子,假裝不在意地抽煙。

  女人咕噥一聲地側過身,手搭過來就朝他的兩腿之間摸去。黨辰飛一把捉住她的手,輕甩回去。

  「起來了,我們有客人。」

  他的聲音打破了一室沉寂。田芯這才敢用鼻子吸氣,憋了許久的氣終於通暢,鼻頭處突然湧上一股酸楚,霧氣在瞬間瀰漫她的雙眼,喉頭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嗚咽,像極了小動物受傷時的哀鳴。

  她知道自己快哭了,趕緊用手遮住唇、鼻,將兩眼睜得更大,努力不讓霧氣凝結滴落。

  女人撐肘支起上半身,從半瞇的眼縫瞧田芯。她用被單蓋住胸部,和黨辰飛並肩坐著,表情雖然帶著驚訝,但她隨即粉飾了它。

  「她是誰呀?」女人斜睨了黨辰飛一眼,塗著蔻丹的手指從他嘴裡搶過香煙,優雅地抽著。

  黨辰飛帶著一抹自嘲的表情,語調譏諷地說:「我幫你介紹一下,站在門口的是田——田小姐。」他及時略過她的名字,省得惹來更多的問題。

  女人瞥見田芯激動的神情還有顫動不已的肩膀,撇著嘴說:「以前的女朋友,是嗎?」

  黨辰飛又點了一根煙,吐出的煙霧在他眼前散開,遮住了他的面容。

  「不是。田小姐是和我一起修課的同學。」他淡然地說,彷彿田芯只是個見過兩、三次面的人罷了。

  聞言,田芯的身體晃動一下,隨即又聽見自己喉頭的嗚咽聲,她趕緊抽氣嚥下哭聲,卻再也擋不了奪眶而出的水氣。

  她不斷告訴自己要勇敢,不可以在他面前這懦弱。幾天前,她不是才對藍桀凱說,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會自己扛下來嗎?

  當時她絕對沒想到,藍桀凱的預言會這麼快就被驗證了。

  女人機靈地將一切收入眼底。她不是笨蛋,當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只是,她搞不清楚黨辰飛在玩什麼把戲,不過,如果他說這可憐的女孩是同學,那她就奉陪玩到底。

  「怎麼?不跟你這位女同學介紹我?」女人嬌嗲地說,用食指點著他的裸胸,刻意親暱地在他的乳頭上彈了一下。

  「我沒介紹你嗎?瞧我,怎麼可以忘了你呢?」黨辰飛的目光與田芯短暫相接,才這麼一瞬間,她眼底的傷痛濃得令他心疼。

  他捻熄了煙頭,側過臉,狀似熱地親吻著身旁女人的臉頰。

  「你是我青梅竹馬的愛人,不是嗎?紀采紜。」

  紀采紜假裝羞澀地推開他。「好了,別在同學面前這樣。你們談談吧!我去洗個澡。」

  她大方地裸身離開床,婀娜多姿地走向後方的浴室。這場戲,她只能跑龍套到這裡,她可不想留下來看一個哭哭啼啼的女孩。

  畢竟,她是勝利者,沒有必要承受失敗者的難堪,不是嗎?

  黨辰飛沉默了半晌,安靜地吸口煙,然後才抬頭對田芯說:「你提早回來了。」他的眼中有一抹難解的神情。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她不知所云地道歉,淚水流滿她的臉頰,也滲進了她掩住口鼻的指縫中。

  黨辰飛的心彷彿被她的淚水撕成一片片,但他硬是狠下心,冷酷地說:「算了,這種事早知道早好,不是嗎?我就是這種人,你看清楚了。過去發生的事,你就忘了吧!反正,你也沒什麼損失。」

  沒有損失?田芯狂亂地想著,女人的心不值錢嗎?打從一開始,他就在玩弄她嗎?她突然很想知道。

  「什麼……什麼時候開始的?」她掩不住哽咽的聲音問道。

  黨辰飛吐出一口濃煙,嗆得他的眼睛也出現了霧氣。他苦澀地說:「何苦問這些呢?又沒什麼幫助,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什麼時候?」她再次大聲地問,不顧一切地堅持要知道答案。

  諷刺的是,此時浴室裡傳來了紀采紜沖澡的水聲,還有她隨意的哼唱聲。

  「你指的是什麼?我認識小紜已經十多年了,她爸爸是我父親公司的合夥人,我們從小就玩在一起了。」他不耐煩地回答。

  「我問的不是這個,我問的是……是你們什麼時候……」田芯無法說出那骯髒的字眼。

  黨辰飛冷酷地笑了笑,譏諷地說:「你指的是什麼時候『搞在一起』,是嗎?不久,三天前而已。」

  三天前?她離開他身邊七天,他就轉而尋求另一個女人的慰藉,速度還真快。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田芯哭喊著。

  等香煙已經燒到盡頭逼近手指,黨辰飛才捻熄煙頭。他掀開被單站起身,彎腰撿起丟在地上的褲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忍住多久?他必須快點將她趕走,否則他會前功盡棄地趨前抱她。

  「我說你傻,你還不相信。這種事還需要什麼原因嗎?我黨辰飛是大家公認的花花公子,怎麼想都知道我不可能只屬於一個人,只有你傻傻的想綁住我。現在認清楚也好,省得時間拖越久越難過。」

  他背對著她,低頭扣上腰扣,她啜泣的聲音如軟皮革般鞭笞在他身上;一鞭落下,要過些時候,紅印的傷痕才會逐漸浮現。

  「你騙我——我不相信——」田芯僅存的自尊被他的話粉碎殆盡,過去幾個月的歡樂像灰塵般的散去。她一想到自己曾經像個寵物般跟在他身旁,她就難堪得無地自容。

  黨辰飛詛咒著自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不耐地對她吼叫:「有必要搞成這樣嗎?合得來就在一起,合不來就散了,問這麼多有用嗎?」

  田芯被他的吼聲嚇得後退好幾步,圓瞠著雙眼,再也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她趕緊轉身衝出房間,透過迷濛的眼淚,跌跌撞撞地尋找出路。

  不一會兒,黨辰飛聽到大門砰然關上的聲音。他深吐了一口氣,垂頭喪氣地坐在床邊,用雙手掩住臉龐。

  交往了近五個月,他從沒看她哭得這麼淒楚,即使有,也只是情人間小吵時的幾滴裝飾淚水。

  剛才,她曾努力地忍住哭,一直到最後——當他開始用言語刺傷她時……

  「哇!真是精彩。」紀采紜斜倚在浴室門邊鼓掌叫好,她揚起精心修飾過的兩道細眉,問道:「怎麼?不去追她嗎?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哭哭啼啼地在街上跑,不怕引起壞人的歹念?」

  黨辰飛用雙手抹了抹臉,整理一下情緒,然後站起身脫下剛穿上的褲子,沒有回應她的話。

  「同學?哼!誰相信?她看起來可不像是來和你討論功課的。」女性的直覺告訴她,黨辰飛很在乎那個漂亮、清純的女孩。

  他全身光溜溜地走過她的身邊,繃著臉不發一語。

  「她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趕她走,講那些狠話來傷害她?」紀采紜對著他的背大聲地問。

  「小紜,放聰明點,不要管那麼多事。」他簡短地撂下這句話,就關上了浴室的門。

  打開蓮蓬頭,冰涼的冷水直衝下來,他抬臉承受水力的衝擊,痛苦地痛上雙眼。

  田芯的確沒做錯什麼,她唯一的錯,就是愛上他。

  而他唯一的錯,就是太愛自己。



  田芯漫無目標地在街上遊蕩,臉頰上掛著兩道淚痕,不等風吹乾,她的淚又滴垂了下來。

  深夜,天氣轉為微涼,她穿著一身薄衣,猶如遊魂般地跟著人群左彎右轉;人車少了,她就沿著路燈走。

  她不明白剛剛所發生的一切。

  難道一學期的追求,他費盡心思地討她歡心,全都是在作戲?畢業旅行前,兩人親熱的擁抱,還有那些甜言蜜語,難道都是假的嗎?

  他曾經說過的話,到底哪一句是真的?

  他曾經要她等他兩年,然後兩人一起出國留學,不是嗎?她都願意為他放棄出國留學的機會,等他兩年的時間,而他為什麼連十天的孤寂都沒有辦法忍受?

  藍桀凱說對了,黨辰飛是個自私的人,但是,他絕對不是那麼冷酷無情的人。可是,剛剛他對待她的態度,就好像在驅趕瘟神一般……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離開。

  他一定是因為一時的無聊,才找別的女人排遣寂寞;現在她回來了,她可以隨時隨地都待在他的身邊,他不會再孤寂得去做傻事。說不定,他已經將那個女人趕出去,到處在找她了。

  田芯突然精神一振。

  對了!一定是這樣。還有,他一直抱怨兩人交往這麼久,卻還沒有肉體的接觸,這應該也是原因之一。沒關係,她已經是成年人了,如果他覺得兩個人相愛一定要肉體結合的話,她也能說服自己去接受。

  他現在一定在後悔剛剛讓她撞見那一幕,她要快點回到他的身邊,不要讓他等太久。

  田芯奮力撐起紅腫的雙眼,從微弱的路燈燈光照射下辨識所在地,這才發現她一直在他家附近兜圈子。於是,她加快腳步,堅定地朝他家走去。



  田芯抱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按了門鈴,這次,她選擇站在門口等待。

  大門緩緩地開啟,黨辰飛一臉疲倦地站在門口,看見魂落魄的田芯,他頓時放下懸掛著的一顆心。

  剛剛礙於紀采紜在場,他無法跟著她,確認她是否安全到家。等到紀采紜離開後,他馬上開車四處繞,卻看不見她的人影,現在總算知道她是安全的。

  田芯低頭輕聲地問:「她……還在嗎?」

  黨辰飛心疼地望著她一臉狼狽,發白的嘴唇還不停地打顫,他柔聲地說:「她走了。」

  「我……能進去嗎?」田芯始終不敢抬頭看他。

  黨辰飛猶豫了半晌。他害怕自己一旦讓她進來,就捨不得放她走;但是,一想到她身上單薄的衣物,他終於讓開了身子,讓她進門。

  田芯緩緩地走進屋子裡,門在她身後關起來。女性的自尊心讓她無法抬起頭,她害怕可能再遭受一次羞辱。

  她伸手到口袋裡掏出他屋子的鑰匙,試探性地將鑰匙遞給他。她抱著一絲希望地想著,如果他拒絕了,代表他還想留她;如果他收下了,就代表剛剛他所說的一切都是認真的。

  黨辰飛盯著那把鑰匙,瞭解自己正面對著人生最重要的抉擇。

  留下她,是把「愛」留在身邊,但是,也代表了他必須捨棄其他所有的一切。他痛苦地閉上雙眼,質問上天為什麼要讓他面臨這種選擇?

  許久許久,他終於伸手接過了鑰匙。

  他愛她,但是,他不能失去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他的手觸碰到她冰冷的指尖,取走那串鑰匙,也帶走了他的愛。

  田芯閉著眼睛,從手上消失的重量知道鑰匙被取走了,熱淚滑下她冷冰的臉頰。

  「為什麼?」她哽咽地問。

  「不要問了!」他握緊雙拳,忍住想抱她的衝動。

  「真的是因為寂寞嗎?」她低頭看著他穿在腳上的毛拖鞋,那是她上個月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過去。」如果恨他可以讓她不要受傷太重,他願意讓自己變得卑劣不堪。

  「我知道,可是我期待浪子有回頭的時候。」

  「哈!女人就是太傻,不是嗎?事實證明了浪子永遠是浪子。」他看見她的身子晃了一下。

  他脫下身上的外衣,輕柔地披在她瘦削的肩上,他的手指透過她身上薄薄的衣料,感覺到她的寒冷。

  「穿上吧!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而傷了身體。」

  他不在乎的語調傷透了她的心,但是,為什麼她還是無法割捨這段愛戀呢?

  大家都說,初戀總是顯得傻氣。既然如此,就讓她傻到底吧!

  田芯舉起顫抖的手,開始解開前襟的扣子;她僵硬的一顆顆解開,臉上是堅決的神情。

  她愛他,沒有任何理由,如果獻身可以挽回他的愛,她願意去做。

  黨辰飛看見她的動作,先是呆愣了一下,而後怒氣上衝,伸手一把打掉她解鈕扣的手。

  「你為什麼要這樣屈辱自己呢?我不值得呀!」

  田芯緩緩的抬起眼,眼裡滿是哀淒。

  「我只是想讓你回頭,難道這也錯了嗎?」

  她對他的愛層層地包住他,壓迫得他幾乎要放棄剛剛所有的努力。過去這幾天來,他早就想過了,未來的路太坎坷,唯一可以讓她幸福的方法就是——放她走。

  他不能讓她承擔他自私的後果。

  「你去找其他男人接受吧!你剛才來的時候也看到了,我的床上已經有一個熱情的女人了。」他使出了最後的重擊。

  他無情冷酷的話澆醒了她,她木然地轉身開門,不再看他一眼。

  他披在她肩上的外套,無聲地掉在門口。



  田芯的身影在黑夜中行走,黨辰飛遠遠地跟在她的身後。

  她走到學校附近的一棟公寓,伸手按鈴。沒多久,一陣腳步聲從三樓的樓梯間傳來,然後大門便開了。

  大門一打開,田芯的身影突然之間像失去支柱般的倒了下來,就在黨辰飛想跑過去的時候,一雙大手從門內接住了她,然後藍桀凱的臉露出門外,吃驚地叫喚著她的名字。
  黨辰飛焦急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

  田芯被藍桀凱抱進了門內,大門「砰!」地合上,關住了外頭的漆黑與寒冷。

  黨辰飛插在褲袋裡的拳頭緊緊握著,俊秀的五官在路燈的映照下顯得陰暗不明。他明瞭自己剛剛親手將他所愛的女人推進了別的男人的懷中。

  這不是他要的嗎?叫她去找別的男人?她只不過是聽他的話罷了!

  他站在路燈下許久,濛濛細雨在冷夜裡下著,直到三樓的燈熄了許久之後,他才麻木地離開。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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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1 15:56: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黨辰飛駕駛座旁的位子空著的第三天,「黨辰飛甩掉田芯」的消息便傳遍了校園。

  有人說在百貨公司裡看到黨辰飛陪一個艷光四射的女人逛街購物,舉止非常親熱;也有人說黨辰飛迷上了歡場的女人,拋掉清純的女友。但藝術系的學生都站出來替田芯說話,說被拋棄的人不是田芯,而是黨辰飛,憑田芯的美貌還有才氣,哪有被人甩掉的份?

  雙方爭執不下的爭論,因田芯的遲遲未現身而沒有答案;即使大家都好奇得想知道原因,就是沒有人敢去問黨辰飛。

  黨辰飛依然我行我素地來去校園內,只是,都是一個人;隨著畢業典禮的接近,他也盡可能的少在校園內露面。

  在謠言盛傳一個禮拜之後,田芯終於出現在課堂上。她憔悴消瘦的面孔、低垂無神的眼眸,還有一頭剪齊至耳根的短髮,讓實情已經不言而喻。

  許多當初不看好這段戀情的人開始放馬後炮、落井下石;再加上黨辰飛歷任女友的加油添醋,一段戀情被渲染得不堪入耳。

  田芯沒有去感受週遭的指指點點,每天像行屍走肉般地上、下學。

  這天下課後,她進了女廁,在裡面失神了一會,突然聽到別人在談論她。

  「喂,你看到藝術系的田芯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嗎?標準的失戀樣。」一個他系的女生壓低聲音說道。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看到人家家有錢,就奮不顧身地跳上豪華跑車。聽說黨辰飛當初根本沒追她,是她自己倒追的。」另一個女生的聲音迴盪在廁所裡,一字一句都傳入田芯的耳裡。

  「真的是為了錢嗎?不過,聽說她以前高傲得很,對所有的追求者都冷冰冰的,跩得不得了,只有對黨辰飛例外。」

  「所以呀!我就說嘛!不是看在錢的份上,還會有什麼?這還不打緊,你看她瘦成這副樣子,有人說這段期間她跑去墮胎,所以才沒來學校。」

  田芯站在廁所門內,淚水滾滾地流了下來。她沒想到她的戀愛會被扭曲成這樣。

  女生的驚呼聲尖銳地響起,「不會吧!她看起來滿清純的,不太像耶!」

  「拜託,你當每個都跟你一樣呀!現在多得是大學生同居,你還在大驚小怪!」

  被責罵的女生發出尷尬的笑聲。

  「你敢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在校園裡親吻?不敢,對不對?田芯就敢。他們打得火熱的時候,就有人看到田芯抱著黨辰飛坐在車上熱吻呢!」

  「哇!好限制級喲!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才知道,不過她這一次也栽了跟頭,偏偏誰不好惹,惹上了黨辰飛這個花花公子。」

  「是呀!飛上枝頭當不成鳳凰,反而摔下來傷了自己。」

  「看來,我還是乖乖地和我那個呆愣的男朋友牽牽小手就好了。」

  閒話的兩人互相調侃對方,笑著離開。

  田芯痛心地反芻著剛剛聽到的對話。她們不是當事人,根本沒有資格說話,但是,嘴巴長在她們身上,她又能怎麼辦?

  大學四年,她從來不說閒話,也從來沒在意別人談論什麼八卦;可是這樣做,並不能讓自己免於成為閒話的主角。

  她癡心純真的愛,變成了追名求利的跳板。她突然間覺得自己骯髒極了。



  這段無意間聽到的閒話,差點影響到田芯的一生。

  她開始將自己關在家裡,蹺掉所有的課、考試交白卷,就連畢業作品也是在同學的催促下才胡亂交件,因此,她最後一學期的成績難看得幾乎無法送出去。

  藍桀凱到處替她在教授面前求情,好不容易才讓她可以順利畢業。只不過,憑她的成績及最後一學期不負責任的表現,藝術系的師生們都對她徹底的感到失望;教授們改推薦其他的學生出國留學,遞補原本屬於她的名額。

  當田芯還在恍恍惚惚地過日子時,突然接到一封日本知名藝術學校的獎學金通知,表示曾經看過她發表的作品,願意提供她進修的機會。

  在父母的連聲催促下,田芯終於接受這個命運安排的機會。她在畢業典禮的當天,啟程前往日本。

  原本非常受到教授寵愛以及同學景仰的她,經過這一次的風波,沒有多少人前來送行。只有藍桀凱匆匆地從畢業典禮趕來,手裡還提著在車上換下來的大學服。

  「田芯,在日本要好好地休養,多吃些拉麵,把自己養胖一點。」藍桀凱盯著她瘦削的下巴,皺著濃眉叮嚀。

  「謝謝你,桀凱!最後很多事都虧有你幫忙,不然的話,我……」對於藍桀凱,她有說不出的感謝。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給了她一個寬厚的臂膀,就像他之前承諾的一般。

  「好朋友嘛!不要客氣。」他有點靦腆地笑了笑。

  離家的惆悵加上近日來的壓力,讓田芯的眼眶泛紅,她抱住了他,泣不成聲地說:「你真的是個好朋友。」

  藍桀凱怯怯地回擁她。他這一份永遠無法獲得回應的單戀,也算是找到了出路;如果,他能一輩子當她的好朋友照顧她、關心她,也就夠了。

  當田芯的飛機起飛時,除了父母的淚眼及藍桀凱的目送之外,一輛銀色的跑車停在機場旁的空地,同樣看著她離開這塊土地。

  黨辰飛身穿西裝,領帶已被他扯下,斜掛在胸前。

  他靠坐在座椅內,左臂搭在車門上,車裡的煙灰缸塞滿剛完的煙蒂。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飛機收起輪子,然後離地飛翔,裡面載著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還有她對他的恨。

  他和田芯一樣,都沒去參加畢業典禮。她是要離開台灣,而他則是從自己的婚禮偷溜到機場,丟下參加婚禮的數百名賓客。

  只為了看她最後一眼。

  他抵達機場已經有一會兒了,田芯在出境前與藍桀凱的離情依依,他也全看到了——他最愛的女人在別的男人懷裡尋找溫暖。

  命運真是捉弄人,不是嗎?就在田芯畢業旅行的第一天,他的父親就因中風入院。直到公司裡的人跟他解釋,他才知道公司的財產全被父親的合夥人以合法的方式逐漸掏空,公司隨時都有宣佈倒閉的可能。

  一生事業輝煌的父親受不了打擊,因重度中風而入院;黨家的責任頓時落到他的肩上。

  他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順勢而走,讓公司宣佈結束,清理財產後,他們一家人還能夠生活,只不過沒了豪華轎車,也沒有高級住宅,而他也在一夕之間從王子變成了平民。

  另一條路,則是運用他的魅力勾搭侵佔財產的合夥人的女兒,靠著這個裙帶關係,維繫住黨家的風光。

  黨辰飛進醫院見了不能言語的父親,嘴然不斷地顫動,口水因肌肉無法控制而流了出來,與幾天前意氣風發的模樣對照,彷彿在說明人生的無常。父親看到他之後,淚水從眼角滴了下來,那一雙歷經風霜、曾經充滿了智慧之光的眼眸內,只剩下對兒子的愧疚,與對這結果的不甘。

  如同所有事業有成的企業家一般;父親少年得志,風光數十年,在親朋好友的褒揚掌聲下,難免喪失了應有的戒心,總認為好運會永遠站在自己這一邊。

  這樣的心境,終於讓他最好的朋友——紀泓,一點一滴地吃掉他終生的成果。

  父親眼裡的恨意,促使黨辰飛做下了決定。

  他不僅要將父親白和創立的事業穩住,還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要紀家也嘗到他所經歷的這一切。

  稍微處理了家裡的情況之後,他便找上了紀采紜——一個完全被寵壞的富家女,讀著三流的學要交,成天在外面遊蕩玩耍。

  黨辰飛以帥氣的笑容與風度,加上紀采紜從小對他的仰慕之情,不費吹灰之地將她釣上手。

  在這場復仇的中,田芯的影子不時會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思索著,要她跟著他忍氣吞聲地過著艱困的日子,還是放她自由?

  那場和紀采紜在一起的骯髒戲碼,是他刻意安排的,因為他怕自己沒有堅定的勇氣可以獨自趕走田芯;若告訴她實情,又怕她會傻傻地跟著他。諷刺的是,從前田芯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從沒想過要好好的規劃兩人的未來;但當他必須放棄她時,他知道自己的未來將會變成一片死寂。

  他這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愛著她。

  黨辰飛從懷中掏出最後一根煙,在微風中點燃,默默地看著田芯所搭的那一班飛機逐漸在黑夜中變成一個小黑點。

  她曾對他提過留學的事,現在,她應該可以全心全意地去追求她所要的。

  而自己呢?經過今天的婚禮之後,他已經和復仇訂下了盟約,想脫也脫不了身了。

  丟掉手中的煙蒂,黨辰飛對自己苦笑,然後發動了引擎,猛力地踩下油門,轉動方向盤,背對飛機起飛的方向,朝黨家急馳而去。

  從今天開始,他要徹底地將她忘掉,因為一個復仇的人是不能有任何牽絆的。

  從小在優渥的環境下長大,他一直是一個自私的人。

  現在,他也因為自私,而選擇了復仇這條不歸路。

  卻因為愛她,所以放她走。



  四年後 台北信義區辦公大樓

  入夜十點,八樓的燈光成了整棟大樓唯一的光源,一群穿著牛仔褲和輕裝便衣的年輕人,圍著會議室的大圓桌熱烈地討論著。

  在這裡工作不同於一般傳統的大公司,這裡的每個人都是平等的,也不需要穿西裝、打領帶,無論階級高低,彼此都互稱名字。

  「我總覺得她的眼睛不夠傳神,不曉得是太大,還是太圓?」

  一群人專注地盯著倚在牆上的女人。

  「嗯!改成丹鳳眼會不會好一點?」

  「可是,你看她飄在半空中的姿態,實在是不夠優雅。」

  「說得也是,衣服的色調搭得也不夠好,我們原本希望她可以是跨時代的武俠人物,這樣才不會顯得太過時。」

  場中唯一穿著西裝,才從別的會議趕場過來加入討論的男人開口了。「換掉這個漫畫家,他沒有辦法畫出『梅姬』的神韻。」

  黨辰飛審視著牆上掛著的梅姬畫相,炯炯有神的眼眸閃過一道犀利的光芒。

  「明日遊戲電玩公司」是他當兵後一手創立的公司,專門製造電玩遊戲軟體。兩年來,已經出版很多膾炙人口的賣座遊戲,成為這行業中成績最斐然的佼佼者。

  今年公司買了一些武俠小說的版權,打算改編成電玩遊戲。而其中最困難的是,要找到合適的漫畫家將劇中的人物畫成栩栩如生的實體,還有繪製出動人的場景。

  「梅姬傳」就是公司主打的第一波。

  只可惜到目前為止,他們已經換了三、四個漫畫家,卻沒有一個辦法畫出一代俠女梅姬的韻味。梅姬是個武功高強的女俠,以濟弱扶貧為一生的職志,但武林中的險惡讓她嘗到許多殘酷的歷練,包括愛人的背叛與好友的誣陷。

  也因此,梅姬看起來必須是美艷中帶著智慧、有淚有情的女人,而不是牆上這幅圓睜著大眼、一派天真的小女娃模樣。

  在公司裡位階僅次於黨辰飛的黃明洲,憂心忡忡地說:「可是,我們已經找遍台灣所有知名的漫畫家了。」

  「島內找不到,就往島外找。」黨辰飛站起身,皺著眉看牆上的梅姬穿著一身亮紅碎花的旗袍裝,心想,實在太中國古典了!推出市場肯定不受歡迎。

  「是啊!日本不是有很多畫得很好的漫畫家嗎?」一個年紀比較輕的女孩子答腔。

  「全都試試看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黨辰飛收拾著桌上的公事包,將文件全丟進去。「這件事交給你們了,以後幾天我會比較忙,多偏勞了。」

  黨辰飛走到門口時,手機突然響了,他低頭看了一眼號碼顯示,微蹙著眉頭,也不應答隨手關機。

  他走後,一群人面面相覷,有人開了口,「剛剛八成是他老婆打來的。」

  「老闆的婚姻似乎不是很幸福。」

  「唉!再怎麼事業有成,沒有幸福的家庭也是很孤單。」

  之前提到日本漫畫家的小女孩癱坐在椅上,無奈的撐起下巴,眼神裡滿是憧憬。「真是可惜呀!老闆人長得那麼帥,要不是他有老婆,我早就——」

  話還沒說完,黃明洲「啪!」的一聲打在她的後腦勺上,害她差點成了豬八戒鼻。

  「少做白日夢了,居然還有時間管人家的家務事!先回家把你的日本漫畫找出來苦讀吧!」



  黨辰飛在半夜一點回到了家,偌大的巨宅裡冷清得像座冰窖,僕人們都睡了,而中風的父親想必也早就上床休息了。

  他將公事包隨手一扔,同時將自己如失去重力般地摔在柔軟的沙發上。

  他知道他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兩年後,他不僅要鞏固好父親的公司,自己還另創了新的事業。一根蠟燭兩頭燒,如果是意志不堅的人早就躺下了。

  但他不行,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還沒完成。

  忽然,一陣細軟的足音從樓梯處傳來,夾雜著女人的咯咯笑聲。

  紀采紜從樓梯走了下來,穿著一襲紫紅色的薄沙睡衣,頂著一頭蓬鬆亂髮,搖搖晃晃地進入客廳。她瞇著眼看見黨辰飛,然後軟趴趴地斜倒在他的身邊,柔軟的軀體挨著他。

  「回來祢!我親愛的老公。我剛剛……咦?是剛剛嗎?我忘了,反正我有打電話給你,可是你沒接。」話才剛歇,她就連打了兩個酒嗝。

  濃濃的酒味撲鼻而來,讓黨辰飛冷峻的面容蒙上一層寒霜,他略帶嫌惡地說:「我需要請僕人明天再添購一些酒嗎?」

  紀采紜連忙搖著手,圓瞠著眼回答,「不需要、不需要,我……噁……我今天已經吩咐過他們了。」

  「那就好,不會壞了你的興致。」他嘲諷地說。

  紀采紜突然坐正,努力想撐開沉重的眼皮,歪著頭問:「你是在笑我嗎?」

  「我聽起來像是在笑你嗎?」黨辰飛近距離地盯著她,像看著陌生人一樣。昏暗的燈光下,她長久以來因日夜顛倒、沉溺於酒精而鬆垮的肌膚,完全看不出四年前的年輕活力。

  「不要……不要這樣看我……好像我做了什麼壞事一樣。」她懶洋洋地揮著手,擋住他凌厲的視線。「你每天這麼忙,我一個人在家很無聊的,所以你能期待我怎麼樣?可以玩的朋友……又一個一個跑掉了,日子挺無趣的,不喝酒的話,豈不更糟?」

  黨辰飛伸手扯下領帶,放鬆緊繃了一整天的頸背。

  「據我所知,陪你玩的朋友還滿多的,不是嗎?」這句話黨辰飛說得輕柔,雖然是個問句,卻也不期待她回答。畢竟,她的「朋友」是他刻意縱容的結果。

  「哦……那些呀!只不過是跳跳舞、喝喝酒、吃吃飯的朋友罷了,沒什麼的!」紀采紜心虛地大聲回答。

  黨辰飛冷冷地看她一眼,不想提她多次和這些吃吃喝喝的朋友,一玩就是個把月不回家。反正,眼不見、心不煩,他也落得輕鬆,只不過,他要求要知道她的行蹤,以免紀泓找女兒時,他可以隨時捉她回來。

  沉悶的氣氛讓黨辰飛覺得煩躁,他解開袖扣,捲起袖子。紀采紜安靜地看著他,眼裡閃過一絲哀怨,突然間,她像惡狼般地整個人抱住他。

  「辰飛,給我一個小孩吧!我可以過過不同的日子,我可以不再上舞廳,我也可以滴酒不沾,讓我們一起試試看,好不好?」她在他的頸側吹氣,濃濃的酒味在週遭瀰漫著。

  「你先救醒你自己,再來談這些。」黨辰飛扳開她的雙臂。

  紀采紜不甘求歡被拒,老羞成怒地大吼:「黨辰飛,今天我會變成這樣,不要以為你一點責任都沒有。要不是你一結婚就去當兵,把我放在家裡兩年,每天看著一個中風的瘋子,我不會開始喝酒。」

  聽到紀采紜提到父親,黨辰飛的臉馬上變得比寒冬還冷,他的雙眼充滿了怒火。

  「不要將所有的責任往別人身上推,我當兵的那兩年,你什麼時候閒著了?」

  「我是因為無聊、孤獨——」紀采紜趕緊搶白。

  黨辰飛喝止她的辯駁,「我從來不知道無聊也可以當作紅杏出牆的藉口。」

  室內突然一片靜默,紀采紜驚愕地張大雙眼,結巴地說:「我……我沒有……」

  「小紜,不要說一些我們都知道的謊話。最近事情很忙,我不想在這時候和你爭這些。」黨辰飛一臉疲憊,眉頭緊皺。

  他原本就不想提這件事,因為這對他和她一點意義都沒有,只是她提到父親,讓他一時之間失去了理智。

  紀采紜低頭沉默了半晌,輕聲地說:「原來你知道。我多傻呀!可是,那只是一段沒有意義的露水之歡罷了!」

  看她亟欲辯解的樣子,黨辰飛突然覺得不忍。是他將她拉進這場戲裡的,他從來都沒試著要當個丈夫,所以更沒有資格責怪她的出軌。

  「你不用解釋,當我沒說過,忘了吧!」

  「辰飛,你是知道的。從以前開始,我就不是什麼聖女貞德,在學校的時候,我就玩得很瘋,這些你都知道的,不是嗎?」她急切地仰頭看他。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

  「你在意嗎?」

  他將手搭在她的肩上,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坦白說,他對這件事根本沒有任何感覺,因為他壓根兒不在乎她。

  曾經,他在乎過一個女人,當他親眼看見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中時,排山倒海而來的嫉妒差點讓他失去理智。

  紀采紜側著臉,用面頰摩挲著他的手背。她將他的沉默誤認為是在嫉妒,心裡閃過一絲希望——人家不是都說,有愛才會嫉妒嗎?那他是愛她的嗎?

  「是因為這樣嗎?是因為這樣你才不上我的床嗎?辰飛,我們之間……實在少得不像夫妻。」她淒涼的聲音活像一個棄婦似的。事實上,她這四年來所過的生活,根本不像結了婚的人該有的。

  前兩年他在當兵;後兩年,他們的性生活寥寥無幾;近半年,他們已經分房而居。她知道黨辰飛曾經是個熱情的人,是什麼原因讓他變了?

  她輕輕地捉住他的大手,將它引入她的領口內;當他微冰的手觸摸到她溫暖而豐盈的軟球時,她的乳頭微顫地綻開,她輕聲地呻吟。這種感覺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了——

  為了不讓她尷尬,黨辰飛順從地任她擺佈。他不是木頭,接觸女性的軀體時,他的反應是立即的,但是,一如以往,他在瞬間失去了興致。

  過了半晌,他將微溫的手輕輕地抽了出來,然後攏緊了她的衣領,溫柔地說:「已經很晚了,去睡覺吧!明天還有好多事要做。」說完,他拎起公事包,起身離開。

  紀采紜獨自呆坐在沙發上,聽見他遠去的腳步聲,她的淚水從眼角滴落,她緊咬著下唇,顫抖地自問:「既然你不愛我,為什麼要娶我?」

  她的低語在黨家的客廳裡沉入了黑夜……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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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1 15:56: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藍桀凱在機場入境室裡焦急地等待著。四年不見,不知道她變成什麼模樣?四年前,他在這裡送她,總算,她終於要回來了。

  他們雖然四年沒有見過面,但電話卻通了不少。在這段期間內,聽到她的聲音從沮喪沉淪到自信風趣,他很高興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路。

  她在日本研修期間,發現人物比風景更能藉由畫布來彰顯情感,於是沒過多久,她就沉迷在漫畫裡的夢幻世界。這不是一條學術正確的路,可是,她卻走出了不同的成就與風格。

  她的每一本漫畫都在世界各地大賣,精美細膩的畫風無人能及。因此,她這次回來,也算是載譽歸國了。

  一群人從入境口魚貫走來,藍桀凱張大眼睛逡巡著印象中的人影。過了許久,人漸稀疏,卻還不見田芯的影子,他皺著眉低頭看表,確定班機的時間是否正確。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抬頭衝著對方喊叫:「幹——什麼……哈!田芯——是你嗎?哈!真的是你!」

  一聲怒咒陡然間成了興奮尖叫聲。田芯笑著接受他熱情的歡迎,讓他抱起自己在原地轉圈。

  過了許久,藍桀凱才捨得放她下來,將她的身子推離一個手臂遠,瞇著眼細細地端詳她,心想,難怪自己剛剛認不出她來。

  她變得更漂亮了!俏麗的短髮襯托出她細嫩的臉龐,一副時髦的太陽眼鏡掛在頭頂上;她依然嬌小,但該有的肉都長回來了,整個人顯得活力四射。

  她穿著白色的細肩帶背心及一襲飄逸的藍色長褲,增添了一份女性嬌柔的韻味。

  「嘿!小女孩長大了!」他打趣地說。

  田芯眉頭一揚,笑吟吟地說:「聽你的話,在日本吃了不少拉麵,不長肉也很難。」

  藍桀凱仰頭大笑,伸手接過她的行李,兩人緩緩地走出機場。

  「你是在日本學會怎麼說笑話的嗎?」

  「你錯了,我在日本學會說笑話來娛樂自己,不然早就瘋了!那個民族的人,嚴肅得不得了。」田芯皺起了小巧的鼻頭。

  「你想先吃什麼,或是去哪裡嗎?四年沒回來,應該有很多想念的東西,像是臭豆腐啦!水餃啦!」

  田芯猛然吞著口水,回頭對藍桀凱燦然一笑。

  「你真是懂得我的……心……」話說到一半,她的眼角突然閃過一個人影,那人走路的神態真像——某個常在她夢中出現的人影——

  是他嗎?她不由自主地朝著那個人的背影追了幾步。

  「田芯、田芯,怎麼了,掉了什麼東西嗎?」

  藍桀凱的聲音喚回她的理智。她停下腳步,望著遠去的背影,嘴角浮現出一絲苦澀。

  她在心裡責罵著自己。她在幹什麼?四年前的教訓還不夠嗎?多少夜裡,她曾躲在五坪大的房裡,緊咬著下唇,不敢放聲大哭?

  她自嘲地甩甩頭,瀟灑地聳肩,轉身又邁開了步伐。



  黨辰飛用鑰匙打開辦公室的門,見走廊的燈還亮著,心想,大概是最後走的人忘了關掉。他直接走進會議室。

  今天早上,黃明洲打電話給他,掩不住興奮的語氣告訴他,「辰飛,你一定要抽空過來一趟。這個漫畫家真不是蓋的,梅姬就像從文字裡面活了起來一樣,活靈活現的,真是了不起!你趕快過來一趟,保證你今天晚上會高興得睡不著覺。」

  「是日本來的漫畫家嗎?你花了多少時間解釋那本武俠小說的情節?」黨辰飛帶著幾分興味,分享著黃明洲亢奮的心情。

  「開什麼玩笑!她是台灣人,完全看得懂中文,而且她在回國之前,就已經摸清楚每個人物的個性了。更厲害的是,她今天才一上班,梅姬就出生了,有夠敬業的,真是天助我們!還不只如此,她人長得標緻極了,我們都說梅姬簡直就是她的化身,現在辦公室裡的氣氛高昂得不得了。」

  黨辰飛挖苦他,「為什麼?是因為梅姬嗎?」

  「少開玩笑了,是因為美麗的漫畫家;不多說了,反正你抽空過來就是了。哦!如果你不反對,我們想今天下午就和她簽約,還是要等你看過之後再決定?」

  「怎麼?怕她跑掉嗎?我不確定今天是不是能過去,你決定吧!如果可以的話,就簽下來吧!這件事也拖得夠久了。」

  「辰飛,你放心好了,她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想到黃明洲在電話那頭豎起拇指稱讚的樣子,黨辰飛無奈地搖搖頭,希望這次真的像他所說的一樣好。

  他打開會議室的燈,掛在牆上的畫像頓時展現在他的眼前。黨辰飛突然像是遭到重擊一般,驚愕地呆立著,瞠目回望那雙直視著他的大眼。

  牆上的畫裡是一位風姿綽約的女人,她像是聽到有人召喚她似的正從行進中回過頭來。她手上拿著一把鑲著珠寶的小彎刀,身穿艷藍色的背心及長褲,外罩著一 件銀灰色的長罩衫,衣角因轉身而揚起。寬鬆飄逸的長罩衫裹住她嬌小的身軀,畫裡的梅姬除了豪放的俠氣之外,還兼有女性的柔媚。

  畫家賦予了她一張靈秀的臉龐,但卻又隱隱透出一絲倔強;兩道秀麗的長眉不是一雙靈巧的雙眸——這是遭受背叛後,備嘗孤獨的梅姬,因為她的眼神散發人世間的無奈。最令人驚歎的是,畫家同時畫出了她天生的多情與溫柔,在眼波中不經意地流露出來,深情得令人屏息。

  不知怎地,她的眼神觸動了他的心,她眼底控訴的哀怨,彷彿敲開了他的心底一扇封閉已久的窗。

  她像極了——「她」。

  突然,一陣細小的高跟鞋足音從外廊走來,同時,女性說話的聲音也傳了進來,但卻又像是從黨辰飛藏在心底的盒子內流瀉出來——

  「咦?我剛剛沒關掉會議室的燈嗎?」田芯納悶地自問。她拎著手提背包,再度走進會議室要關燈。她一進門,就看見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背對著她,嚇得她掉了手提包。

  「你……是誰?」田芯撫著胸口,聲音驚恐地問。她剛剛才檢查過一次,確定整個辦公室裡只剩下她一個人,怎麼會突然蹦出個人影?

  黨辰飛聽到她的問話,背對著她的身影,頓時更加僵直。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即使他想藉忙碌來忘掉她,但她還是會頑強地出現在他的夢中。會是她嗎?

  許久,黨辰飛才緩緩地轉過身來。

  兩人一打照面,明顯地都嚇了一跳。田芯圓瞠大眼,連續後退了幾步,才讓身後的牆穩住了她顫動的身子。

  而黨辰飛雖然先聽到她的聲音,但表情還是充滿驚訝,他不敢相信她會奇跡似的出現在他面前——在分開了四年之後。

  「你為什麼——」

  「你怎麼——」

  兩人同時開口,卻又同時閉上了嘴。

  黨辰飛的眼睛急切地在田芯的臉龐上逡巡著。她下巴的曲線顯示出她比以前稍微豐潤了一點,細緻的肌膚也更加的白皙。四年的歲月似乎沒有在她的臉上刻下任 何痕跡,她仍然如以往一般的清純亮麗;一身草綠色的短裙套裝裹住她玲瓏有致的曲線,造型俏麗的短髮則增添了她的女人味與一絲的幹練。

  田芯清了清嗓子,讓聲音不再像剛剛那麼尖銳。她再度發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她的手輕輕地顫抖著,再次看到他,她仍然緊張得很。他似乎變得不一樣了,可能是因為穿西裝的關係,以前他臉上常會出現吊兒郎當的浪子表情,現在已被嚴肅的穩重氣質所取代了。只是,長大後的浪子,仍然英俊得足以掠奪所有女人的目光。

  黨辰飛微微攏緊眉頭。他聽得出來,田芯的話裡除了驚訝之外,還有濃濃的指責,她的這句問話明顯地不友善。

  「我根本不知道會碰到你,所以我才會問你為什麼在這裡?」

  「這是一家電玩軟體公司,我是今天才來報到的。」田芯雙頰微紅地解釋。她尷尬地發現,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以為他知道她回國了,所以刻意跟來。

  今天才來?黨辰飛不禁責罵起自己的粗心,黃明洲不是跟他提過日本來的台灣漫畫家嗎?他指的應該就是田芯。

  「你是主筆梅姬的漫畫家?」黨辰飛指著自己身後的畫板。

  田芯點點頭。心想,他似乎知道很多事,而她則完全搞不清楚現狀。「你也知道這件工作?」

  黨辰飛頷首,苦澀地想,命運再度將她送到他的面前,即使過去四年來,他刻意不去詢問她的狀況,甚至不知道她是否還在日本,也不知道她嫁人了沒?但他還是無法躲過命運的安排。

  「我是明日遊戲電玩公司的老闆。」

  田芯瞪著他,驚惶地接受這個突來的打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她才回國第二天,同時也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就遇上了他?

  她完全沒有見他的心理準備,只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與他朝夕相處的工作,也不能待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她知道他會如何殘忍地摧毀週遭的人,當年,她就是受害者,她怎麼還能幫他做事呢?

  「這就可惜了。我想,這件工作我還是不接了。」她神色凝重地宣佈。

  「為什麼?」

  「我絕對不會為你工作的。」

  黨辰飛沉默了半晌,自嘲地說:「我如果再追問原因,就顯得太笨了,不是嗎?」

  「如果你的記憶力好到記得四年前的事,你就不會問我原因了。當然,你貴人多忘事,也有可能忘了很多在你生命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即使她的腦子裡還是處於驚慌狀態,雙手也因緊張而冷得像冰,但她開始展開言語上的攻擊,語氣裡滿是冷嘲熱諷。

  黨辰飛聽出她的敵意,同時也在她的眼裡看見當年被他傷害的痕跡,雖然已經淡了,但他感受得到,因為,她受傷的眼神曾經日日夜夜地折磨著他。

  「那絕對不只是一段小插曲而已,你我都知道。」他用深沉的無奈回應她受傷的反擊。

  「哼!」田芯面露鄙夷,譏誚地說:「你可以不用浪費口水說些好聽話,我已經不是當年的田芯,會讓一、兩句用糖衣包裝過的毒藥給蒙騙。」

  黨辰飛深深地凝視著她,低沉地問:「我傷你有那麼重嗎?」

  這句話他放在心中四年了,他不敢問自己,也不敢去發掘事實,直到現在,他看到她的怨懟,自覺不能再像鴕鳥般的逃避這個罪責。

  田芯避開他專注的眼眸。她不想得到他的憐憫,她只想傷害了,就像當初他傷害她一樣。

  「你知道我差點畢不了業嗎?」她緊握住顫動不已的拳頭,用濃呼吸來平緩她的恨意。

  「我有聽說。」他低聲回應。

  田芯苦笑一聲,「那你知道我失去所有國外學校提供的獎學金,只因為沒有教授願意推薦我嗎?」

  「這我也知道。」

  田芯猛然抬頭,充滿怨怒地瞪著他。

  「那你一定知道全校的人都在傳田芯被黨辰飛拋棄,以及黨辰飛另結新歡,甚至……田芯因為墮胎而被趕出家裡的事囉?」

  黨辰飛被這一連串的質疑問到臉上失去了血色。他知道有謠言傳出,只不過他沒想過會如此地扭曲變樣。

  天啊!她是怎麼度過那段難堪的日子呢?而自己卻是每天陪著紀采紜辦理結婚的事情,任她一個人承擔所有人嘲諷的眼光。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不管相不相信,如果當時我知道,我一定會試著……說些什麼的。」

  田芯慘然地苦笑道:「你還能說什麼呢?否認一切?否認你有了新歡?何苦呢?即使你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大家只會說你是可憐我罷了!就像你所說的,全校的人早就眼巴巴地等著看我什麼時候會被黨辰飛拋棄,結果,你的確應驗了他們的預言,不是嗎?」

  她的每一句責備都敲在他的心頭上,讓他忍不住衝動地開口,「如果可以重新來過——」

  田芯厲聲地接口,「如果可以重新來過的話,我希望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遇過你!」

  她的話一說出口,同時嚇著了兩個人。

  這應該算是一個女人最絕情的話了。她對他的恨,讓她連回憶都不希望擁有,因為,回憶只有痛苦。

  黨辰飛的臉部表情像挨了一拳般,黑黝黝的眼眸深沉得看不到底,下巴的肌肉緊繃著。他從來不期待能得到她的諒解,但知道自己被深愛的女人這般恨著,他有種錐心刺骨般的痛。

  田芯突然覺得一陣委屈,眼眶也微微泛紅。四年來,她一直認為自己已經不再軟弱,但今天一看到他,她的堅強彷彿又變得不堪一擊。

  她強忍住哭意,低頭快步掠過他的身旁,走到會議桌前,開始動手拆卸釘在板子上的梅姬畫像。

  她背對著他,顫抖的雙手粗魯地拔著釘子;她使力地咬住下唇,不讓自己掉淚。當初她已經在他面前丟人現眼過了,沒必要再讓他瞧不起自己。

  沉重的心思讓她無法快速地拆畫,她心一煩,稍微用力就將畫紙撕成了一半,清脆的撕裂聲嚇呆了兩人。田芯呆立在撕裂的畫紙前,梅姬一雙仍掛在板子上的眼睛,彷彿責怪似地瞪著她。

  親手撕掉她花了數小時完成的畫,她的怒氣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黨辰飛跑了過來。

  田芯自言自語地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沒關係,你沒受傷就好了。」他將剩下的釘子一一拔起,並將撕裂的畫紙鋪在桌上。「再重畫就好了。」

  「我沒有辦法再畫了。」

  「因為我?」黨辰飛瞭解地說。

  田芯點頭默認。

  「不用擔心我,我不常來公司的,今天只是專程過來看梅姬的畫像。之前他們已經請過了三、四個畫家,但都失敗了,只有你能畫出梅姬的神韻。」

  田芯再度猛搖著頭。

  「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再和你有任何關聯,我不要再不斷地回想到以前的痛苦。」

  黨辰飛緘默了,他沒有任何權利要求她的幫忙。

  見到她的震撼與狂喜仍在他的心底激盪著。他從未夢有再見到她,卻意外地再度相逢;他無法確定自己是否真的為了公司才想留住她,或是——為了能再看到她?

  他有資格嗎?雖然結婚戒指早在婚禮第二天就被他丟在抽屜裡,但是,他畢竟還是別人的丈夫,而父親的仇也還沒了結。

  現在的情況,不但沒有比四年前還好,反而更加複雜了。

  他毅然決然地轉身拿起會議桌上的文件夾,裡面是公司在下午和她簽的合約,然後二話不說的動手撕掉合約,碎片像雪片般的紛紛掉落在桌上。

  「如你所願,你自由了。我會叮嚀黃明洲付你一筆車馬費。」

  田芯沒料到他會爽快地答應,反倒有點不知所措。

  黨辰飛走到她面前,看見她的手足無措,又想到這可能是最後一次的見面,他忍不住舉起手輕撫她的臉頰。

  田芯直覺地瑟縮著,企圖躲掉他的碰觸;他失神地放下手。

  「我想,說對不起已經太遲了,但我還是要說,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真的,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田芯無言地張大雙眼凝視他,會說話的雙眼和她畫的梅姬如出一轍;在遭到情人的背叛後,嘗盡從人的奚落嘲諷,原本清澈的雙眸蒙上了怨與恨。

  他嘴角噙著苦澀,對她搖頭,「田芯,逃吧!趁你能走的時候,趕快離開我吧!」

  說完,他倉皇地快速離開會議室,留下兀自發愣的田芯。



  黨辰飛真的不一樣了!田芯躺在床上,在黑暗中張大著雙眸。

  她輾轉反側,無法忽視他肩上無形的重擔,與他亟欲對她隱藏的痛苦。他真的變了!這四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改變是因為他的負心,而他呢?是什麼奪走了他不可一世與意氣風發?

  因為錢?不!黨家富有得可以用紙鈔來砌房子。

  因為愛?田芯心頭一震,難道有人能令情場聖手也為愛消瘦?

  還有,他為什麼要她逃?為什麼像四年前一樣急著攆她走?

  所有的問題都沒有解答,讓田芯的心不禁亂了。

  經過一夜的深思,田芯決定留了下來。一方面是因為她真的喜歡這份具有挑戰性的工作;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身為被拋棄的人,她想知道這四年來,黨辰飛是怎麼過的。

  她不知道哪一種發現會令她滿意;是他過得比她還苦?還是不然。

  她埋首於工作已經兩個禮拜了,黨辰飛如他所承諾的——幾乎沒出現在公司裡,可能有時是在深夜進來,或者是短暫的開會,總之,她沒再碰過他。

  今晚,辦公室裡又是一片寂靜。為了趕工,她每天都是最後一個離開。

  田芯閉上眼,伸伸懶腰,她已經完成遊戲中所有人物的畫像,現在要開始進行每個關卡場景的展現。

  她的眼睛才張開,突然看見黨辰飛站在她面前,一慌張,桌上的茶杯翻倒了,棕色的茶汁沾濕了畫紙。

  田芯懊惱地連聲咒罵,又是忙著抽紙巾,又是移畫紙的。黨辰飛聽著她滿口中、日、英文夾雜的髒話,不禁淡淡地笑著,並伸手幫她。

  「你一向頗有語言天分的,現在你的語彙更豐富了!」他不著痕跡地調侃她。

  田芯瞪視著他。「身為老闆,你不擔心這下子工作進度又要延後了嗎?」

  黨辰飛抽出一張面紙,抓過她的手,擦她指縫間的茶汁,不在意地說:「我需要擔心嗎?他們跟我說,你不只畫得好,效率更是快得不得了。」

  田芯呆若木雞地看著他細心的動作。睽違這些年,他卻仍是這麼自然地觸摸她,好像沒一天離開過她一般……她猛然抽回手。

  黨辰飛先是一愣,而後尷尬地自嘲,「我老是會有錯覺,以為你還是我的女友。」

  「沒關係,我會幫你記得的。」田芯灑脫地聳聳肩,假裝不在意,也刻意忽視指間余留的溫度。

  黨辰飛低頭看著沾上茶漬的畫,畫中是梅姬練功的桃花園地。盛開的桃花與中國古式的木橋、涼亭,田芯將它畫得可以比擬仙境。

  「難怪他們會對你讚不絕口,聽說你畫過不少非常賣座的漫畫?」他出自內心地讚美她。

  「你都不知道嗎?」田芯直勾勾地瞪著他。「說得也是,你有太多舊情人要關心了,根本不會注意到我。」

  「你的嘴巴變利了。」

  「這樣比較不會遭人欺負,不是嗎?」

  「這麼恨我,為什麼又留下來幫我?」他柔聲地問。

  知道她留下之後,他必須每天警告自己不要跑來看她。但剛剛開車經過樓下,看見公司的燈還亮著,他還是將理智擺在一邊,沖勸地上來了。

  「因為你付出的錢多,也因為我喜歡這份工作;還有,我想待在台灣一陣子,看看一些老朋友。所以既使恨你,我還是決定留下來。」

  田芯倨傲地抬起下巴;黨辰飛看出她在虛張聲勢,她那小女孩般的可愛模樣牽動了他的記憶。

  「不管是什麼理由,我都要謝謝你。」

  「沒這個必要。」

  兩人陷入無言的對視。黨辰飛牢牢地吸引住她的目光,她瞥見他眼角微皺的線條,突然有股衝動想伸手撫平他的疲憊。

  黨辰飛的眼神變暗,聲音沙啞地說:「田芯,不要太靠近我,我是——」

  話還沒說完,門「砰!」的一聲被打開,藍桀凱爽朗的聲音響起。

  「田芯,走吧!太晚了,我們不是還要去——」

  看見黨辰飛,藍桀凱的笑容在瞬間凍住,眼中蹦出了一簇憤怒的火苗。

  「你怎麼會在這裡?」

  黨辰飛見到昔日的情敵,也冷哼著說:「這就是你所說的朋友嗎?」

  「至少我還稱得上是朋友。」

  「可能吧!你們敘敘舊,我還有事要忙。」黨辰飛轉身走進他專屬的辦公室,大聲地關上門。

  田芯悵然若失地回過頭,一邊收拾皮包,一邊低聲罵著藍桀凱,「你有必要這樣嗎?他是我的老闆耶!」

  藍桀凱也生氣地回應,「你怎麼沒跟我提過他是你的老闆?」

  「因為那根本不重要,而且也不會影響什麼。」田芯怒氣沖沖地說。

  「誰說不會有影響?至少,我一定會反對你接下這個工作。」

  田芯抓起皮包,甩頭就往大門走去。

  「你沒有資格告訴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藍桀凱跟在她身後低吼著,「誰說我沒有資格?我如果再看你掉進去,我就是笨蛋!」

  走在前頭的田芯突然停住腳步,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往前走。

  藍桀凱按下電梯,沉默地看著她陰沉的臉。

  「田芯,不要——」

  「不要什麼?」

  「不要這麼快就原諒一個曾經背叛過你的人。」

  「放心,我不會的,你不是說過我已經長大了嗎?」

  「我指的是外表。」

  「心也一樣。」

  「田芯,很多事是永遠不會變的。千萬不要讓自己沉淪下去,再給黨辰飛一次機會背叛你。」

  田芯皺起眉頭,不悅地說:「桀凱,我不喜歡聽這些。」

  「我知道你不喜歡聽這些,但我還是要說。」

  「桀凱,不要破壞我們之間的——」

  藍桀凱不理會她,厲聲地問她:「你知道他已經結婚了嗎?」

  頓時,田芯的心彷彿遭到重擊般,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臉色也蒼白得嚇人。

  這就是他要她逃開的原因嗎?

  「他沒說,是嗎?」藍桀凱放柔了聲調。他也不忍心看到般難過,只是,他必須趕快拉她回來;因為他看得出來,剛剛她看著黨辰飛的眼神,迷惘多於怨恨。

  「就在畢業典禮的當天,也就是你出國的那一天。剛開始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怕你自己一個人在日本會做傻事;後來等你終於找回自己時,我就更沒有理由告訴你了,因為我以為一切都過去了。」

  「沒錯,是過去了——」田芯喃喃自語,然後沉默地和藍桀凱一起走入電要北。

  出了大樓,冷風直撲而來,田芯聲音顫抖地說:「桀凱,我只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她是誰?」至少,她要知道那個女人是誰。

  「有必要嗎?知道了又能改變什麼?」

  「我想知道,告訴我。」

  藍桀凱認命地歎了一口氣。

  「紀采紜。」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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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1 15:57: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連續兩個禮拜,黨辰飛都沒有再去「明日遊戲」的辦公室,因為他害怕自己只要再看田芯一眼,就地不顧一切地想將她擁入懷中。

  她的出現,讓他更感受到這四年來生活的空虛。即使他順利地接管父親的生意,並且創辦了「明日遊戲」,每天像是個陀螺似的轉個不停,但是,一回到冷清的家,他總忍不住自問——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這四年來,事情變了很多。

  他成了別人的丈夫;而她,身邊也有了藍桀凱。

  他不敢想像,如果他們之間餘存的火花爆裂開來,會對他們造成什麼樣的傷害。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讓愛情的火苗自然地熄滅。

  週五晚上,黨辰飛正要離開辦公室,趕赴一場商業聚會時,在門口碰見了提著大包小包的黃明洲。

  「老闆,給我十分鐘。我要讓你看看這些圖,你看了絕對《梅姬傳》的上市覺得有信心。」黃明洲拉產豐黨辰飛往他的辦公室跑,然後打開手提袋,將一大疊的圖件拉出來。

  黨辰飛看他急得滿頭大汗,情緒十分高漲的模樣,不禁搖了搖頭。

  「你怎麼會特地跑這麼一趟,有事在『明日遊戲』談不就好了?」

  「你太忙了,我等了兩個禮拜都不見你來。而且,這兩個禮拜的成果實在是非常豐碩,我們都急著想讓你分享,所以我就跑過來了。」

  黃明洲將圖一張張地攤在桌上,繽紛艷麗的色彩頓時佔滿了黨辰飛的視線。

  「好美的色彩!」黨辰飛發出一聲讚歎。

  田芯細膩的筆觸將人物勾勒得栩栩如生,而每個關卡的場景都似真似夢地,美得不像真實世界所有。

  黃明洲驕傲地抬高了下巴,這句話他這禮拜已經聽了無數次,可是從老闆的口中聽到,更讓他覺得意義非凡。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所以我特地在下班後趕過來,讓你分享所有同仁的喜悅。現在大家都摩拳擦掌,準備在上市時好好地宣傳一番,將『明日遊戲』的名聲炒翻天。」

  「士氣這麼高昂啊!」看到黃明洲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黨辰飛忍不住笑著說。

  「有了田芯,要我們上戰場都行。」

  聽了黃明洲的話,黨辰飛不禁感到一絲落寞。當其他人可以每天圍在她身邊,看著她畫畫的同時,他卻只能躲得遠遠的。

  「她……還好嗎?」

  「田芯啊?她已經成了我們公司的拚命三郎,每天工作到三更半夜,隔天又是最早到的。我們都笑她好像恨不得早一天完成,可以早點離開我們一樣。」黃明洲開心地大笑。

  黨辰飛的神情卻突地暗沉下來。原來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躲,她也不想再看到他。

  黃明洲緊接著又歎了一口氣。

  「唉!不過,大概是工作太累,她看起來越來越憔悴了;我們都勸她不要這樣辛苦,但她還是每天加班。我從沒看過這麼年輕的女孩子對工作這麼執著的。」

  黨辰飛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她又瘦了?原本她身上就沒幾斤肉了,再這樣下去,她的身體一定會無法負荷的。

  為了工作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這個老闆就不能不說話了。



  黃明洲的一番話,讓黨辰飛取消了聚會,轉往「明日遊戲」辦公室。

  偌大的辦公室裡寂靜無聲,只剩下一盞微弱的燈光。

  黨辰飛大步走進去,勉強地抑制自己激動的情緒。為了早點離開他,她有必要將自己搞得這麼累嗎?如果她不能強迫自己休息,那身為老闆的他,絕對有權力可以執行命令。

  他直接走到她的辦公桌旁,低著頭看她。

  案頭上的桌燈斜射過來,映照在她白皙的臉頰上;睫毛掩蓋著她專注的眼眸,在下眼窩形成一道扇形的陰影,襯得她疲憊的眼圈更加暗沉。

  田芯專注得沒發覺身旁多了一個人。

  黨辰飛一伸手,關掉了桌燈,室內突然間陷入了黑暗,只有走廊的燈光微弱地滲透進來。

  「啊!」田芯被這突如其來的黑暗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黨辰飛不讓她有再坐下的機會,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抄起也的皮包就往外走。

  田芯認出是他後,奮力地想甩開他。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放開我!」她氣喘吁吁地掙扎。

  「我在救我的員工。」他拉她走出公司,兩人的聲音在空無一人的走道上迴響著。

  「我看不出你有救我的必要,大——老——板——」田芯譏諷地叫著。她不斷地拍打著他的手臂,想用趕蒼蠅的方式對付他。

  田芯憤怒地想,她還在生他的氣呢!他隱瞞她結婚的事,現在居然還管到她的生活起居,他憑什麼?

  他拉著她往外走,對她的掙扎絲毫無動於衷。

  「再不救你出來,你就會淹沒在畫紙堆裡了。」

  「如果我真的淹沒在畫紙堆裡,那也是我的事!」她改用腳跟踩地,想嗇他的阻力。

  「發生在別的地方我管不著,但如果發生在我的公司,我就要負全部的責任。今天無論如何,你都別想繼續工作了。」

  「少來那套老闆的責任感,我愛怎麼工作是我的事。你難道沒別的事好做嗎?非得大老遠地跑來騷擾我?」掙脫不開的無力感,讓田芯口不擇言地攻擊他。

  黨辰飛聞言,突然停下了腳步,無預警地轉身;她一個煞車不及,小臉直接撞上他厚實的胸膛。

  黨辰飛乘機將她逼到牆邊,抬起雙手將她困在雙臂中。他的眼睛閃爍著逼人的光芒,看得田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比起來這裡騷擾你,我的確有更有意義的事情要做。我今晚推掉了兩個約會,辦公桌上還有一大疊的資料沒看,來這裡只是為了把你拖出去吃飯。」他低下頭俯視她。

  「不要這樣,你嚇著我了。」田芯輕聲地說。

  黨辰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在他懷中看起來嬌小得需要人保護。

  「你是應該要害怕,因為我現在最想做的事不是帶你去吃飯,而是徹底地吻你。」他幽暗的眼神掃過她細細的眉毛,無聲地掠過她的臉頰,當他的視線移到她豐潤小巧的嘴唇時,再也不動了。

  她的唇猶如邀請他似的微微開啟。他還記得以前,可以花兩個小時細細地吸吮她柔軟的唇瓣,逗弄她技巧生疏的舌頭。

  現在,他們的雙唇只有十公分的距離,卻彷彿遙遠得無法到達;他沒有辦法拋開現實的一切,放縱自己恣情地吻她。

  田芯箦徨無助地望著他,她的心狂跳得像打鼓似的;他眼內複雜狂亂的深民表揪緊了她的心,令她無法判讀出他在想什麼。她完全不知道他是在抗拒自己,還是在抗拒她?

  他表情複雜地盯著她許久,然後才無奈地歎口氣,站直身子,轉頭就朝大門走去。

  「走吧!你需要大吃一頓。」



  在黨辰飛的監視下,田芯吃遍了士林夜市的各種小吃。

  入夜後的街道要聲鼎沸,他們遠離人群,坐在陰暗的停車場內,遠遠地看著捷運站的燈光。

  「怎麼會喜歡上漫畫?」他問了這個想了許久的問題。他記得在學校裡,她擅長的是實體畫。

  「因為我瞭解到,虛幻比事實更能撫慰人心。」田芯苦笑著說:「離鄉背井的生活有一個壞處,就是會讓痛苦變得更淒涼。每天待在一間五坪大的小房間裡,只聽得到鄰居嘰嘰喳喳的日本話;在得手腳冰冷的夜晚,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將傷痛再回憶一次,慢慢地咀嚼。」

  黨辰飛望著她陷入回憶的臉,喃喃地說:「我真該死,不是嗎?」

  對他的懺悔,田芯不置可否。

  「在那個時候,會開始想,如果當時沒有這樣做,會有多好……等等,這才發現虛幻的世界比真實好多了。」田芯搖著頭,又歎了一口氣。「不談這些了,都是我在說話。那你呢?當我在日本受苦時,你在做什麼?」

  黨辰飛避重就輕地說:「畢業後,我馬上就入伍當兵了。」

  她的眼睛盯住了他不安的神情。她都已經替他開了一個頭,他還是不主動提結婚的事。好吧!既然他不提,那就由她開始。

  田芯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真可惜,還沒度蜜月就要分開,紀采紜沒抱怨嗎?」

  黨辰飛倏地轉頭看她,望進她清澈的眼眸。他從不在公司談論私事,因此,「明日遊戲」的員工只知道他已婚,但都沒看過、也不知道他的妻子是誰,唯一可能知道的,只有一個人。

  「是藍桀凱說的嗎?」他譏諷地笑著。

  「有還是沒有?」她固執地追問。

  「有。」

  雖然早已知道答案,但她的心還是莫名其妙地抽緊。她挪開了視線,看著遠方熱鬧的人、車。

  「有就有,難道還怕人家說嗎?」

  「我不喜歡別人在背後談論我,特別是我不喜歡的人。」他的眉宇之間充滿了怒意。對於藍桀凱,他怎麼都無法釋懷。

  「所以你希望我永遠被蒙在鼓裡?你為什麼不在一見面的時候就告訴我?」她略微提高聲量地質問他。

  他曾經想過要開口,那天如果不是藍桀凱進來,他早已經說了。但現在被她這麼一逼,黨辰飛反而老羞成怒地回答:「我結婚與否,會改變什麼嗎?我有必要一定要知會你嗎?」

  他的話刺傷了她,她忍住了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大聲地嚷嚷,「我當然有權利知道!特別是那個女人搶走了我的男朋友,又在我出國的那一天披著白紗嫁給你。幸好藍桀凱告訴了我,不然我還像個傻子一樣的被蒙在鼓裡。」

  聽到她提到藍桀凱,黨辰飛的怒氣頓時爆發出來。

  「不要將自己說得那麼可憐。」黨辰飛逼視著她。「那天你一離開我,轉身就投到藍桀凱的懷中,連一不管鍾也沒有浪費。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你不要污蔑他,我們不像你那麼齷齪!」她圓瞠著大眼,奮力地為自己的名譽辨護。

  「你說我齷齪?」他揚起了眉毛。

  「對,你不只齷齪,而且還厚顏無恥!」田芯絞盡腦汁地思考罵人的語句。

  黨辰飛的怒氣更加沸騰了,他陰沉的臉上佈滿了殺氣,恨透了她為藍桀凱抗辯。

  她變了!以前她不會這樣和他對抗;現在為了藍桀凱,她卻像個潑婦似的和他對罵。哼!愛情的力量還真是偉大!

  「難道你否認那天你離開我家之後,沒去找藍桀凱?」

  「我……」田芯氣憤得說不出話來。

  「雖然我傷害了你,但是,你馬上就在別的男人身上尋找慰藉,我們也算扯平了。」提起藍桀凱,黨辰飛幾乎是咬牙切齒。

  「是又怎麼樣?至少,我不用擔心他會在我背後勾搭別的女人;至少,他的懷抱裡沒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田芯遭受莫名的指控,一心只想逞口舌之快。

  黨辰飛粗啞著聲音說:「別說了。」

  「憑什麼在我親眼看到你和紀采紜上床之後,我還要愚蠢地守著貞操?」田芯卻失去了理智,繼續激怒他。

  「住口!」黨辰飛聲音低沉地警告她。

  他的嫉妒像火一般地狂燒著,想到那晚他在藍桀凱家樓下等她等到燈滅,而他們兩人卻已經在樓上耳鬢廝磨……想到藍桀凱的手伸進她的衣內,想到他會如何親暱地撫摸她——

  「那晚我不顧顏面的去找你,要獻身給你,卻被你趕出來。怎麼?沒想到你不要的東西,卻有人像寶貝一樣地撿起來用嗎?」

  黨辰飛眼中泛著紅絲地瞪視著她,沒有說話。

  「是你把我丟給他的,是你——是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黨辰飛快速下俯的唇封住。

  他吞下她所有的嘶喊與抗議,在她嘴內靈活攪動的舌頭嚴重地讓她的腦袋思考失靈。他強硬地索取她嘴內的甜美,像個沙漠中乾渴的人,不斷地挖取他枯竭了多年的熱情。

  她不斷地掙扎,但他卻吻得更深入。他想吻掉四年了晚,藍桀凱在她身上留下的任何痕跡,他要用自己的印記重新烙上去。

  她的唇瓣很快就變得紅腫,他的力道強得令她不知所措。他的唇彷彿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刀,無情地蹂躪著她的柔軟,直到嘴角嘗到了鹹鹹的淚水。他心一驚,離開了她的唇,看見她已經紅腫的唇瓣。

  他伸出手指,輕輕地撫摸她傷痕纍纍的唇;她則輕輕地顫抖著,眼裡的茫然與淚水扯痛了他的心。

  「田芯,對不起——」他責怪自己的失控。

  她仍然無言地盯著他。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低下將額頭靠著她的,破碎地低語,「不要這樣看我,田芯,我無法控制自己。如今的我,會比四年前傷你更重,我現在的意志力薄弱得像紙,不要給我任何機會接近你,千萬不要!」他哀傷地呢喃著,「逃吧!逃吧!」

  田芯茫然地張大眼睛,淚水不聽使喚地滴下;他深沉的呼喊,字字都敲在她的心上。

  如同四年前一樣,他不顧一切地傷害她,用盡方法攆她走,卻仍然沒有給她答案。



  「在畫茉莉花?」黃明洲站在一旁,看著田芯在畫紙上以花朵妝點場景。

  田芯歪著頭,看著自己剛剛畫的幾朵不甚清晰的花,狐疑地問:「它們看起來像茉莉嗎?我是打算要畫薔薇的。」

  「不會吧?」黃明洲古怪地鬼叫了一聲,手掌拍打自己的額頭上。「小姐,茉莉和薔薇差很多耶!」

  「有差別嗎?反正都是花,誰認得出來?」

  「這可不行,『明日遊戲』對於任何一個小細節都非常重視,如果我們今天要推出的是有關埃及王朝的遊戲,我們一定會帶著畫家親自去埃及走一趟,而不是租些錄影帶,照著隨便畫畫罷了!」

  田芯略帶羞赧地說:「對不起,這幾年住在日本,最熟悉的就是櫻花,其他的花都忘得差不多了。」

  黃明洲皺著眉想了想,接著突然鬆開眉頭,興高采烈地拉著她往外走去。

  「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全部都是花,包你看了之後會畫得不能停筆。」

  路的盡頭被一扇雕花的鋁門擋住,黃明洲停在門口,下車與警衛交談。

  經過通報後,電動門緩緩地開了,筆直的小徑盡頭是一棟極具歐式風味的大宅。

  砌著歐式石磚的住宅只有兩層樓,但佔地面積相當大,二樓頂是寬廣的陽台,遠遠可見有幾處陽傘撐開,在天氣涼爽的夏夜,可以在上頭舉辦大型的宴會。

  「你怎麼能找到這種地方?」田芯瀏覽著大宅精緻的裝潢設計,笑著問他。

  「噓!」黃明洲拉著她繞過宅區,一邊神秘兮兮地說:「真正的驚奇還在後頭。」

  田芯壓下滿肚子的好奇,跟著他走過宅邊的小路。當大宅離開視線範圍之後,一大片的綠意與多彩的化圃映入了眼簾。

  「哇!好大的花園。」田芯忍不住驚訝的語氣。「我一直以為台灣人不喜歡種這些花花草草。」

  「只要有錢請人整理,不用自己動手,我也會弄一個花圃。不過,這個花圃是我看過最美麗的,因為這裡幾乎什麼花都有。」

  黃明洲帶著她逛花園,而她一邊將影像記在腦海中,手也沒閒著,簡單地素描著花朵優美的伸展姿態。

  走到轉角時,他們碰上一位坐著輪椅的老人,護士在後面推著他。

  「他是誰?我們是不是打擾他了?」田芯悄悄地問黃明洲。

  黃明洲搔著腦袋,聳聳肩。

  「我只來過一次,所以我沒見過他,但是,我想他應該是老闆的父親吧!」

  「老闆?哪一個老闆?」田芯驚愕地回頭。

  黃明洲笑著說:「還有哪一個老闆?當然是我們的老闆黨辰飛囉!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會認識這麼有錢的人。」

  她居然來到了黨辰飛的家?和他交往的那一段日子,她只去過他在學校附近的公寓,曾聽人家說他家有多豪華、多氣派,但他一直沒提過要帶她回來。

  幹嘛浪費時間帶她回來呢?反正她只不過是提供他短期消遣的對象罷了,不是嗎?田芯苦澀地想。

  這時候,老人雙手用力地撐住手把,顫抖得非常厲害,護士伸手想幫他,卻遭到他的拒絕。田芯這才注意到他行動不便。

  「他父親……」

  黃明洲輕歎了一口氣。「應該是中風。真可惜,聽說四年前他叱吒商場,交遊廣闊,每到假日,這裡都會舉辦宴會,擠滿了政商名流。」

  「四年前?」

  「剛好是老闆當兵前吧?所以,老闆當完兵回來,馬上就開始整頓荒廢了兩年的家業,最近才比較上軌道。」

  黨辰飛當兵前……不就是他們分手的那段期間嗎?那這件事是發生在他們分手前,還是分手後呢?田芯皺著眉想道。

  記得對這位白手起家創業的父親,黨辰飛一直很崇拜,每每提到父親,臉上免不了會有驕傲的神采。如果事情發生在分手前,她一定看得出端倪,可是,他從沒提過這件事。

  「走吧!傍晚了,天色一暗,就看不出花的特色了。」黃明洲回頭往來時的方向走。

  田芯滿腹心事地跟在他身後,走到停車的地方時,大宅的門突然打開,一位打扮入時的女人走了出來,遠遠地就可以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郁香水味。

  霎時,田芯如遭電殛般地呆立在原地。

  女人態度高傲地經過他們面前,眼睛漫不經心地瞥了他們一眼,便踩著高跟鞋,婀娜多姿地朝旁邊等候的長型轎車走去。

  雖然只匆匆見過一面,但田芯還是能夠認出她就是紀采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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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1 15:58:3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田芯回想著四年前紀采紜的模樣,雖然當時她還是學生,但她已經燙了一頭時髦的卷髮,畫著濃妝,還穿著名牌的服飾,看起來儼然像個社會名流千金。但即使如此,那時候也還看得出她的稚嫩。

  現在,她仍是濃妝艷抹、打扮入時,但看起來卻像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顯然,四年的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雙倍的痕跡。

  看來,這些日子她過得也不好。

  田芯一直以為能嫁給黨辰飛的女人,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紀采紜往前走沒幾步,突然上了腳步,微微地轉回身,斜歪著頭盯住田芯,眼裡露出疑惑。

  紀采紜甩著皮包折返回來,直走到田芯面前,一雙眼睛凌厲地掃視著她。

  紀采紜微蹙眉頭,衝著田芯問:「我見過你,對不對?」

  黃明洲雖然沒見過老闆娘,但稍一動腦也知道她是誰。他趕緊趨前解釋,「你是老闆娘嗎?你好,我是『明日遊戲』的員工黃明洲。老闆娘應該不認識這位小姐,她是公司專程從日本聘回來的畫家,剛好今天畫到一些花的場景,所以我特地帶她過來看看花園。」

  紀采紜接受了他的解釋,但她還是覺得眼前的這位女孩非常眼熟。

  「她是日本人嗎?看起來不像耶!」紀采紜專注地看著田芯與她對視的那雙大眼睛。

  「哦!她不是日本人,事實上,她是台灣旅居日本的漫畫家。」

  田芯語氣平淡地開口,「你們不用在我的面前談論我,我自己會說話。」

  紀采紜的眉毛擰成了一條直線,她不喜歡這位狂傲的女孩,尤其是那張脂未施的素臉,在她的眼中顯得極為刺眼。

  「你叫什麼名字?」紀采紜像喚僕人一樣地問她。

  一旁的黃明洲不明白素未謀面的這兩個人,為什麼一見面就劍拔弩張,搞得氣氛非常僵?於是,他趕緊搶著回答,「老闆娘,她叫田芯,是『種田』的『田』,和那個『甜心』不一樣。」

  「甜心」這兩個字衝入紀采紜的腦袋,瞬間喚醒了她的記憶——當年那個站在門口渾身發抖、捂著嘴的女孩影像,彷彿又回到了眼前。

  紀采紜嘴角怪異地牽動著,在心裡責怪自己,怎麼會忘記她呢?

  當年,黨辰飛表現越不在乎,就代表了他心底其實是非常在乎。

  打過照面後沒幾天,她就已經摸清楚田芯的底細。在知道田芯是黨辰飛交往過最長、追求最久的女孩子之後,她更覺得不安;為了讓田芯死心,她還花了不少力氣在校園裡散播謠言。

  雖然黨辰飛沒有再提起過田芯,也沒再去找過田芯,但她心中總覺得不安,所以,一打聽到田芯出國的日子,她馬上要求將婚期往前挪,刻意安排在同一天舉行。

  結婚那天,黨辰飛稱職地扮演了新郎的角色,只是他無法交代,當天下午失蹤的那四個小時裡,他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隨著田芯落腳在日本,她漸漸地忘了這個人。

  她相信黨辰飛也忘了,因為就連在她床上時,他也不再喊著「甜心」,只是閉著眼,埋頭在她的身上進出衝撞。

  多久了?田芯現在突然回國,代表著什麼嗎?

  紀采紜扯著嘴角,聲音沙啞地假笑著,「田芯、甜心,好幾年不見了。有七、八年了吧?」

  「老闆娘,你搞錯了——」黃明洲出聲解釋。

  田芯打斷了他的話,「沒這麼久,才四年。」

  「是嗎?時間過得真快。也難怪,我一起覺得和黨辰飛已經像是老夫老妻了。」

  「你們……認識呀?」兩個女人不甘示弱的對視著,讓黃明洲一頭霧水地夾在中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們曾經有過相同的『品味』。」紀采紜打開皮包,拿出一根煙點燃,「和黨辰飛見過面了吧?」

  「他是老闆,不見面實在說不過去。」

  面對氣焰高漲的紀采紜,田芯這次不再像四年前一樣的任人宰割侮辱。她沒做什麼骯髒的事,更可以抬頭挺胸地迎視著紀采紜咄咄逼人的目光。

  「他專程帶你回來的?」紀采紜在煙霧中瞇起了眼睛。

  「沒什麼專程不專程,我只是接了他公司的一個案子。」

  紀采紜惡毒地笑著。「和一個男人還有什麼案子可以接?搞來搞去,還不就是那檔事?」

  田芯和黃明洲都被她不經修飾的話嚇到了。田芯氣得差點衝過去抓她的臉,但她忍下了,只是冷冷地哼道:「我不像你,什麼都沒有,只有那項才能。」

  紀采紜的臉上頓時一陣慘白,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昂頭放聲大笑,但刻意笑得肩膀抖動。

  「真是不簡單,要不是我的記憶力好,我還真的無法把你和以前的那個哭成小花臉的女孩聯想在一起。不過,你怎麼老是喜歡硬闖進人家的家裡來?想要搶錢,還是搶人呀?還是——錢和人都想要?」

  被指控為淘金女郎,田芯的雙頰爬上了紅暈,開始全力反擊。

  「你搞錯了吧?四年前搶人的是你,不是我。」

  「所以你現在要搶回去嗎?」紀采紜將煙蒂丟在地上,用鞋底用力地踩熄它,然後抬頭惡狠狠地對田芯說:「告訴你,黨辰飛是我的。你想搶?沒這麼容易,也不秤秤自己有幾兩重!」

  「別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以為自己的東西都是好的,我的品味可提高了不少。」

  「品味提高?我看,應該是飢不擇食吧!我用膝蓋想也知道一個窮畫家要的是什麼。」

  一旁的黃明洲忍不住出口為黃明洲辯護。「田小姐可不窮,她是當今日本最紅的——」

  紀采紜打斷了他的話。「漫畫家就是漫畫家,整天不切實際的畫些風花雪月。以前你就滿腦袋的漿糊,也不張大眼睛看清楚自己的斤兩,整天死命地纏著黨辰飛,一心想要飛上枝頭當鳳凰。」

  「你少含血噴人!我才不像你那麼……那麼……」田芯氣得擠不出一句狠毒的話。

  「下賤?」紀采紜悻悻然地道:「等你光著身體躺在黨辰飛身下的時候,你再想想誰比較下賤。你給我離他遠一點,他現在可是有婦之夫,別讓我逮著你們兩個有什麼曖昧,不然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說完,她轉身朝車子走去,濃郁的香水味直撲進田芯的鼻子。

  田芯氣惱地在她背後吼著:「紀采紜,有辦法你就捉住他的心,不要像守著錢一樣地看住他,他不是你的財產!」

  紀采紜頭也不回地撂話,「他不是嗎?結婚證書可不是這樣說的。我看,你還是早點滾回日本吧!不要在這裡看著別人的東西流口水。」

  隨即,轎車便揚長而去,留下受到屈辱的田芯,與一頭霧水的黃明洲。



  近午夜,門鈴響了,田芯從溫暖的被窩裡翻身起來。她坐在床邊,揉著發酸的眼睛。

  從黨辰飛的家回來之後,她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也關進了一片黑暗裡,眼淚開始有一陣、沒一陣地掉下。

  四年前的景象全一幕幕地回到她的腦海中。黨辰飛與紀采紜光裸相疊的身子,以及他在紀采紜身上進出的景象,彷彿發生在眼前一般,她的耳邊還可以聽到他低吼的聲音與她高昂激烈的叫喊。

  紀采紜得到了一切——他的身體,還有黨太太的位置。

  而黨辰飛得到什麼呢?難道當初他真的是為了紀采紜的身體,才投入她的懷抱嗎?難道自己真的不如她嗎?

  田芯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到客廳。

  父母退休之後,已經搬到鄉下養老,因此回台灣之後,藍桀凱臨時幫她打了這個棲身之處。

  她瞄了一眼牆上的鐘,這麼晚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藍桀凱。他最近正準備開一個畫展,每天雖然都忙到三更半夜,卻還是喜歡繞到她這裡坐一下、喝杯茶再離開。

  她一把拉開裡層的木門,隔著鐵門對著門外的人埋怨。

  「又忙到這麼晚?每天這樣,你不累嗎?」

  門外的人沒有出聲。

  鐵門一拉開,見到黨辰飛站在外面,田芯當下愣住了。

  黨辰飛聽見了田芯所說的每一個字,他苦澀地說:「很抱歉,我不是你在等的人。」

  田芯攏了攏睡袍的領口,慶幸自己多套了一件長睡袍。看見黨辰飛,今天下午受辱的感受又加深了,因此,她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凝視著他。

  「我剛去了『明日遊戲』的辦公室,傍晚的事,黃明洲都跟我說了。」黨辰飛眼神掃過她蒼白的臉,以及雙眼下淡淡的黑眼圈,還有眼眶內的血絲,明白她一定是大哭了一場。

  「你還好嗎?」他擔憂地問。

  田芯淡淡地扯著嘴角,仍是沒有回答。

  「對不起,警衛曾打電話通知我你們進去花園的事,我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唉——」他長歎了一口氣,「她——最後情緒不太穩定,看到你可能誤解了什麼,你不要放在心上。」

  田芯拉開門,轉身回客廳。

  「進來吧!」

  黨辰飛只猶豫了一會兒,便踏進了客廳,並順手關上門。他試探性地問:「藍桀凱……他什麼時候回來?」

  田芯將自己蜷縮在沙發上,抬眼覷了他一眼。

  「他不住在這裡。」

  黨辰飛緊扯的心頓時放鬆了下來。她和藍桀凱可能同居的事實,剛剛像刀一樣地刺進他的胸口。

  他知道自己是最沒有資格過問的人,但在情感上,他卻始終無法放開。

  兩人沉默地對坐著。田芯弓起膝蓋,將下巴埋在睡袍裡。

  「今天下午我看見了你父親,他正在花園裡曬太陽。」

  黨辰飛苦笑著說:「我想,他沒辦法和你打招呼。」

  「黃明洲說他中風了?」看見他頷首確定,她又問:「什麼時候的事?」

  黨辰飛在心裡煎熬著,他想要將一切發生的事全盤托出,並乞求她的諒解。可是,這樣能留下她嗎?

  還有,他忍心讓她沒名沒分地跟在他身邊嗎?不!他不能這麼自私——

  黨辰飛避重就輕地回答:「四年前吧!很可惜,你沒能看見以前的他。」

  聽到這句話,田芯將臉埋得更進去了。

  「不是沒有機會,而是你從來沒想過要帶我去你家。」她的語氣裡充滿了哀怨。

  面對她的控訴,黨辰飛無法辯駁。當初的他,總認為時間長得很,誰知道他的人生會產生如此巨大的變化?

  「田芯,不要認為在我們交往的期間,我是不認真的。那對我來說,太不公平了。」

  田芯倏地站起身,低頭憤恨地看著他。

  「對我就公平嗎?那段期間,你只會帶著我四處炫耀招搖,你從沒談過未來,也不敢有承諾,你要我怎麼相信你是真心的?」

  「我是真心的,如果不是……」黨辰飛將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又吞了下去。

  「如果不是什麼?」田芯逼近了他。「如果不是紀采紜的出現?如果你不是貪戀她的身體?如果你不是無法耐得住十天的寂寞?」

  黨辰飛皺起眉頭,抬頭望著近乎失控的田芯。

  「田芯,那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田芯雙手叉腰地站在他面前。「那就告訴我真正的原因是什麼。是我的身材不夠好,沒有辦法吸引你?不是我在你懷中的時候太冷漠。」

  「田芯,你沒有必要這樣貶低自己。」

  「我沒有眨低自己。」田芯大聲地嚷著。今天一整天夠她受的了,她現在只想好好地將緊繃的情緒發洩出來。「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貶低自己。在你的眼中,我可能不算什麼,但在別人的眼中,我也是一個熱情如火的女人,我也可以是一個在床上表現得非常完美的女人——」

  田芯的話激怒了他,他的嫉妒心瞬間淹沒理智。他一把將田芯拉過來,讓她重心不穩地倒在他身上。

  「我不准你躺在別的男人身上,不准你上別人的床!」

  「你這句話整整晚了四年。你忘了那一夜,我就投入了藍桀凱的懷抱嗎?」她用他不實的指控來刺激他。

  黨辰飛臉上佈滿了駭人的陰沉,嫉妒已讓他失去理智。

  「正好,我們可以看看這四年來,藍桀凱教會了你什麼!」

  黨辰飛冰冷的雙手快速地竄入她的睡袍下擺,用力地扳開她的雙腿,順著她的大腿一路滑移到她圓潤的臀部。

  田芯躺在他的身上,掙扎著要爬起來,但他雙手的力道讓她無法施力。

  她的掙扎快速地喚起了他的硬挺,他緊捉住她的臀部,將她固定在他的下腹前。她柔軟的腹部被他灼熱的硬挺頂著,她心一慌,更拚命地扭動,卻加倍地刺激了他。

  「告訴我,他會這麼快就對你有了反應嗎?」他的聲音隱含著怒氣。

  「放開我!我對你沒有感覺。」田芯高聲的喊叫,他的怒氣和動作讓她慌了手腳,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狂怒的表情。

  黨辰飛冷哼一聲,兩腳固定住她不停晃動的雙腿,雙手抓住她睡衣的下擺,連同外面罩著的睡袍一起快速地往上拉。頓時,寬鬆的睡衣離開了她的大腿,也滑過了她的臀部。

  黨辰飛不顧她的喊叫,繼續將她的衣服拉高;下一秒鐘,她的胸部已暴露在空氣中。他順著力道抬高她的雙臀,讓睡衣卡在她的頸部,蒙住了她的臉,也掩蓋了她的叫聲。

  她就這樣趴在他的身上,僅穿著一條薄如蟬翼的內褲。

  他垂眼看見她圓潤的乳房在他面前晃動,他微微地抬高她的身軀,讓她的乳房更接近他。

  田芯知道他的意圖,死命地扭動著身軀,不讓他得逞。

  他低笑幾聲,張開嘴含住一顆紅潤的乳頭,像要發洩怒氣一般,他用力地吸吮著,並無情地用舌頭蹂躪。

  他不斷的吸吮,直到田芯痛得低叫了一聲,他才發覺自己的殘暴,趕緊鬆了口。

  他愧疚地喃喃低語,熱氣吐在她已經瘀紅的胸部。「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這麼用力,我瘋了,原諒我……」

  為了彌補方才粗暴的行為,黨辰飛溫柔地親吻她受傷的乳頭,並輕輕地撥弄,將它含入溫暖的嘴內。

  她的乳尖在他的愛撫下,漸漸地緩和了痛楚,並且因為受到刺激而成為挺立的小圓丘。

  田芯的低喊變成了無法得到滿足的啜泣。她的情慾像她的身體一樣,找到了發洩的出口,她慶幸睡衣蒙住了自己的臉,也遮住了她臉上赤裸裸的慾望。

  黨辰飛舔吮著另一個渴望的蓓蕾。她沐浴過後的體香撲鼻而來,讓他忍不住貪婪地吸入她的香味,並用堅挺的鼻端逗弄她的圓潤。

  他的雙手順著她的體側下滑,抵達她的臀部,他長長的手指從背後滑到她的兩股之間,發現她的慾望早已沾濕了底褲。

他隔著絲質衣,輕觸著她的花心。田芯覺得一股熱氣快速地往上衝,讓她不裡自主地夾緊了雙腿。

  「告訴我,你對我沒有感覺。」黨辰飛在她的耳畔低語。

  她搖搖頭,無法否認。因為,她的濕潤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狂猛的熱情在瞬間填滿她這四年來的空虛,她想要及時捕捉住這份完滿——這份她期待已久的被疼惜的感覺。

  她停止了掙扎,主動貼近他的堅挺,聽見他的呻吟聲,讓她覺得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

  她想要在今天證實,不是只有紀采紜能夠滿足他。

  她像條蛇般地用她光滑柔順的肌膚,在他的身上滑動、摩挲著。她將睡衣扯離頸部,帶著羞澀、迷濛的神情迎向他。她如法炮製的用溫熱的舌頭在他的耳邊逗弄著。

  他呻吟著,一邊用手指有節奏地搓揉她的花心,直到她的蜜津溼潤了他的手指,他低聲說:「告訴我,只有我才是你要的。」

  田芯微晃著頭喃道:「只有你……只有你……」

  他身上的衣服讓她無法完全接觸到他,她手忙腳亂地解開他的扣子,並扯開他的褲帶,然後一把脫下他的長褲。最後,他的堅挺無所遁形地矗立在她的眼前。

田芯呆愣了一會兒,看見他的雄偉昂然而立,忍不住怯怯地伸手輕觸著它。

當辰飛臉上的表情充滿痛苦,他伸手覆住她的手,帶領她熟悉他的巨大,熟悉他將要在她體內律動的節奏。

田芯將他熾熱的慾望握在手中,感受那光滑的觸感。在她的撫摸,它變得更有力量、更加硬挺。

  黨辰飛再也承受不了漫長的等待,他翻身而起,將田芯壓在自己的身下,然後以膝蓋頂開她的雙腿。深吸了一口氣,他使勁力氣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太急躁。

  畢竟,這是他們的第一次。

他壓低身體,讓自己硬挺的尖端碰觸到她溼潤的入口。

  田芯咬著下唇,努力壓下恐懼。她告訴自己,這是每個女人都會經歷的過程,如果有這麼多人樂在其中,想必感覺不會太糟才是。

  她雖然濕潤,卻也非常緊繃,讓黨辰飛無法順利滑進她的體內。

  他低頭在她的耳畔安撫著,「田芯,不要抗拒我,給我你的熱情。」

  田芯懵懂地聽著,不瞭解如何放鬆自己,只是直覺地抬高臀部迎向他。

  他的堅挺頂端頓時進入了她的體內,感覺到她仍是非常緊澀,他不敢用力推入,強迫自己停了下來。

  田芯不安地搖頭,即使他只進去一點點,她仍感到下腹傳來一種拉扯的痛苦。她扭動臀部,想結束這種延滯的痛。

  但她的扭動強烈地刺激了他。他大聲叫著:「天啊!田芯——田芯——」

  他的叫喊突然間勾起田芯的回憶,她渾身一僵,就在他要弓身直入的時候,她快速地推開他,將身子蜷縮成一團。

  黨辰飛如火山爆發般的熱情被她突兀的動作打斷,他躺在她的身上喘著氣,低頭卻看見她默默地垂淚,淚珠無聲地滴落在沙發上。

  「怎麼了?」他輕聲地問。

  她默不做聲,他則朝最壞的方向思考,讓嫉妒再次凌駕了他的理智。

  「不要跟我說,你突然想到了藍桀凱。」他的聲音冷若寒冰。

  田芯仍沒有出聲。黨辰飛氣憤地翻下了沙發,在地上撿起了他的長褲,帶著怒氣地套上褲子。

  田芯對他的憤怒視若無睹,她喃喃地說:「你剛剛叫我『甜心』。」

  黨辰飛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難道你改名字了嗎?還是你和藍桀凱有約定,一上床就要叫你別的名字?」他惡狠狠地譏諷她,將熱情被迫中斷的挫折感發洩在她身上。

  「每個和你上床的女人,你都叫她『甜心』嗎?」她的眼神帶著嚴厲的指控。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地說:「除了你,我不叫任何人『甜心』。」

  「你撒謊!」她大聲地指責他。「四年前,紀采紜在你床上的時候,我清清楚楚地聽到你她『甜心』!」

  淚水快速地滾落下來,她神色哀淒地看著他,剛剛他在激情時喊叫的聲音,像盆冷水般,在瞬間澆熄了她的熱情。她無法忘記自己曾親眼看到他在紀采紜的身上衝刺,還高聲地叫她「甜心」。

  黨辰飛停下穿戴衣服的動作,坐在地上,低頭看著她淌淚的小臉。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從來不喊別的女人『甜心』,無論我有沒有和她們上床。」

  「那我聽到的是什麼?」

  「是你的名字。」他哀傷地看著她。

  當年和紀采紜上床,他滿腦子想的都是田芯。他閉著眼,用力地將自己埋在紀采紜的體內,卻仍趕不走田芯的影像。

  當他在高潮時,脫口而出「田芯」兩字,他就知道自己已經離幸福越來越遠了。

  「你在紀采紜的身上喊我的名字?」她不敢置信地張大雙眼,但黨辰飛的眼神裡寫滿了真誠。

  她明白他不需要欺騙她。從見面到現在,他只想攆她走,因此,他沒有必要撒這個美麗的謊言來欺騙她。

  「這代表你當初是愛著我嗎?」

  黨辰飛苦澀地笑著,伸手輕觸她的臉。「小傻瓜,都四年了,還在問這個問題。」

  田芯認真地看著他,正經地說:「回答我,因為這個問題,我問了自己四年。今天,我要你的答案。」

  黨辰飛又何嘗不是一直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呢?既然愛她,為什麼還要放她走?而他現在又面臨了同樣的問題。

  他收起笑容,低下頭用吻來回答一切。

  他的吻深深的觸動她的靈魂,卻也似乎在訴說著離別。田芯知道,剛才一時激情已經過去了,現實又回到他們的面前。

  她不曉得黨辰飛當年用她來交換些什麼,但顯然的,那對他來說很重要,因為他雖然愛她,卻不肯為她拋開這一切。

  田芯凝視著他,痛苦地問:「告訴我,你快樂嗎?」

  黨辰飛捏著她小巧的下巴,無奈地說:「我早就沒有資格問自己這個問題了。」

  「為什麼不逃開這一切?」她急切地問他,臉上滿是不解與激憤。

  像是回應她的問題似的,黨辰飛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他沒去理它,她則一臉哀淒地看著他。

  半夜響起的電話,他們都知道那會是誰打了。

  那一聲鈴響將他們又推回了現實;讓他們想起彼此不再是戀人,因為有了紀采紜。他和紀采紜的婚姻,讓他們之間的愛情變得不正當,即使兩個人再怎樣深愛對方,現實也讓這份純真的愛情變得污穢。

  田芯想起了傍晚和紀采紜見面的情況,她顫抖著嘴唇說:「她說對了!」

  「她說了什麼?」

  「她說,等到我躺在你身下的時候,我就會知道誰比較下賤了。」田芯輕聲地說出口。

  「下賤」這兩個字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刺穿了黨辰飛的心,他不忍讓她遭受到這種屈辱。

  「你不會的。只要你走,就不用被她威脅;下個月你的工作一結束,我就安排飛機讓你回日本。」

  田芯心慌地捉住他的手,焦急地說:「不要,我不要再不明不白地離開你。上一次,我付出了四年的代價,我不要再承受一次。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我們不能一起解決?」

  黨辰飛低下頭以他全心的愛親吻她,雙唇貼在她的嘴邊低語,「田芯,不要問我。很多事情是沒有道理的,我有很多拋不下的東西。」

  「什麼東西?我要知道你用什麼東西來交換我?」

  黨辰飛緊閉著雙眼,不敢回答。

  他用她交換了什麼東西?黨家的名聲、黨家的家業、他一生的幸福,還有……她的未來;而他,決定繼續完成這個只進行到一半的交易。

  他沉默地站起身,田芯低低的啜泣聲讓他心如刀割。手機又響了,他轉身離開了田芯。

  一直到他關上了大門,田芯才將自己埋進沙發裡痛哭。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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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1 15:59: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黨辰飛再度從田芯的世界裡消失。

  自從在黨家宅邸遇見紀采紜之後,全公司上下的人都有默契地不在她面前提到黨辰飛的名字,但黃明洲的體貼,反而讓田芯覺得自己像個犯了錯的人似的。

  每一個同事迴避的眼神,都讓她覺得難受。

  她只能埋首於工作,日夜趕工,進度整整超前半個月。

  週末,參加完公司特別為她舉行的慶功兼送別宴後,田芯帶著沉重的心情,開始打包行李。藍桀凱在一旁幫忙,看見她無精打采的樣子,忍不住發難。

  「早知道你這趟回來會搞成這樣,當初就應該阻止你回來。」

  「誰料得到呢?」田芯聳著肩,她也沒想到黨辰飛會是「明日遊戲」的老闆。

  「照這種情形看來,我也不能留你下來看我的畫展了。」藍桀凱的語氣充滿無奈與惋惜。

  「下次吧!反正有的是機會。」

  「如果這次畫展不成功,肯定沒有下次了。」隨著畫展日期的逼近,他的得失心也越來越重。

  田芯坐在他的面前,笑著對他說:「條條大路通羅馬。連我都能轉換跑道畫漫畫了,你這麼有才能,還怕什麼?」

  藍桀凱先是釋懷地笑了笑,接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看著田芯欲言又止。

  「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田芯看著他的表情嚴肅,以為他又要說教了,急忙搖手。

  「我人都要離開了,可不要再聽你的諄諄教誨。」

  「不是這個……」他頓了一會兒,終於決定說出來。「那天遇上教素描的黃老師,他和我談起你,一直在惋惜你當時失去了很多不錯的機會。」

  田芯想起當年的傻氣,不禁有點黯然。是她自己拱手將錦繡前程往外推,實在也怨不得別人。

  「憑我那時候自暴自棄的樣子,還有校園裡的流言流語,有誰還會想幫助我?」

  「是呀!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當所有學校都拒絕你的時候,那所學校突然對你敞開大門,不需要教授推薦,也不看你最後一學期的成績,還提供你獎學金嗎?」藍桀凱的表情突然變得詭異起來。

  「你們不是說,因為以前曾經看過我的作品,而且又剛好有名額,所以才和我接洽的嗎?」田芯微皺著眉頭。

  這件事,她之前從沒深思過。那一陣子,她忙著平復心裡的傷痛,之後,就全心全意地投入課業裡,確實沒仔細想過這件事。

  「黃老師說,那所日本學校是他受人委託幫你找的。其實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獎學金名額,你的獎學金是那所學校在接受一筆巨額捐款之後,特別提供給你的。」

  這個消息令田芯大為震驚,她從未想過有人會在暗地裡幫助她。

  「是誰呢?」

  藍桀凱苦笑地說:「你想,還有誰能會得出這麼大的一筆巨額捐款呢?」

  黨辰飛的名字瞬間閃過了田芯的腦海裡,圓睜著雙眼低喊:「是他!」

  「沒錯,是黨辰飛。」藍桀凱不情願地承認了。

  「為什麼呢?」田芯仍處於震驚之中。

  「你問我?」藍桀凱好笑地反問,「我怎麼會知道呢?也許愧疚吧!反正他有的是錢;要不然,就是他想早點把你弄出國,省得紀采紜疑神疑鬼的。」

  田芯思緒混亂地坐在地上,沒理會藍桀凱酸溜溜的語氣,只是一徑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他真的是因為愧疚,還是刻意安排她出國。

  藍桀凱見她沒回應,知道她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自己的情緒,於是他開口道:「我下去買點東西吃。」

  過了好一會兒,田芯才又繼續打包行李,但思緒卻再也無法平靜下來,她急切地想找到黨辰飛,把一切問清楚。

  她沒察覺到黨辰飛進門的腳步聲,直到他的大腿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

  「後天的飛機嗎?」

  田芯愕然的抬頭看他,強忍著不將心中的幾百個問題丟向他。

  「我剛剛看到藍桀凱出門。」黨辰飛以下巴點了點門口。

  「他去買東西吃了。」

  「哦!」黨辰飛回應著,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田芯捺著性子等他開口。他消失了將近一個月,現在只是來確定她什麼時候離開台灣嗎?

  「飛機……確定過了嗎?」他心不在焉地又問了一句。

  「時間、班次都確定了。」

  「那就好。」黨辰飛轉身朝門口走了幾步,就在田芯想跳起來衝過去時,他又轉過身子。「什麼時候再回來?」

  「你希望我什麼時候再回來?」田芯哀怨地反問他。

  黨辰飛低頭歎了口氣,小聲地問她:「想不想出去走走?」

  田芯馬上站起身,隨手抓了件薄外套,走到他面前。

  「走吧!」

  幾分鐘後,藍桀凱拎了點心回來,卻只看見滿地尚未打包完的衣物。



  黨辰飛將車子開上高速公路,他和田芯兩人,一睡上都沒有交談。

  車子開到了淡水,駛進了一條看來有點眼熟的路路,直到一棟紅磚別墅出現在路的盡頭,田芯才想起來,這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這裡收藏了近百幅世界名畫的真跡,但由於收藏家的私心,無論是任何單位、任何美術館要來外借展覽,他一律回絕。

  正因為這些真跡不容易見到,才讓當時一直不肯答應赴約的田芯點了頭;也是因為這裡,她才開始喜歡上他。

  「那位古怪的收藏家呢?」

  「在台北,所以這裡會空一陣子。」

  黨辰飛熟稔地按下別墅的密碼,進入了別墅裡。

  「想再看一次那些畫嗎?」

  田芯點點頭,想在離開之前,再一次回味兩人初識時的種種。

  他們上了二樓,黨辰飛伸手拉扯垂掛在樓梯旁的一條吊飾,暗門應聲而開,適度的燈光也在瞬間亮了起來,只是寬廣的室內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名畫。

  田芯帶著感傷的心情觀賞著一幅幅的畫。

  「還記得你第一次到這裡來的情景嗎?」黨辰飛的眼睛盯著一幅塞尚的畫,這幅畫許多美術館都陳列過,但沒有人知道真跡居然是在台灣淡水的小鎮別墅裡。

  田芯微笑著,她記得當時她有多緊張,連手心都冒汗了。

  「當時,你一路開離了台北,又開到了這偏僻的小徑,帶我進來這一棟沒有人的別墅,任何人都會以為你心懷不軌。」

  「我還記得,那時候你說什麼也不肯進來這間暗室,在樓梯口磨蹭了一個下午,我怎麼哄都沒用。」黨辰飛陷入回憶裡,想到她當時的蠢樣,不禁笑了出來。

  田芯兩頰微紅,嘟起了嘴。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那時候發生了很多社會案件,誰知道你是不是居心不良,搞不好被你騙進暗室之後,我就跑不出來了。」

  田芯走到了一幅巴黎街頭的畫前,認真地注視著。黨辰飛則站在她的身旁,深情地看著她。

  「上次你是穿著一身白底黃色碎花的連身洋裝,以及一雙粉紅色的平底軟鞋;當你看著這幅畫時,我就喜歡上你了。」

  田芯抬眼看他,幾乎要沉溺在他眼中的豐沛情感裡。她低聲問:「為什麼?」

  他抬起她的下巴,注視著她清澈晶亮的大眼。

  「因為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夢想,看到了你的抱負還有自信。」

  「我一直以為你只看見的我的外表。」田芯喃喃地說:「所以,我非常擔心,你終究會因為其他更美貌的面孔而離開我。」

  「哈!原來我們各自擔心著不同的事。我一直害怕有一天,你會為了追求夢想而離開我,所以那時候,我只想天天把你綁在我身邊。」

  田芯目不轉睛的盯住他。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花那麼多錢安排我去日本留學?」

  黨辰飛愕然地看著她,他一直以為這件事做得夠隱密。

  「你怎麼會知道?」

  「你先不要管消息怎麼洩漏出來的,只要告訴我,為什麼要幫我?」

  黨辰飛走到後方的長吧檯,打開冷藏庫,倒了兩杯冰檸檬汁。

  「我不能給你幸福,至少要讓你可以去追求夢想。」

  「為什麼不自私地把我留在身邊?」

  黨辰飛苦笑,檸檬的酸味直沁喉頭。「和現在的理由一樣,我不能讓你沒名沒分的和我在一起。」

  他的話所代表的意義令她痛心,原來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娶紀采紜了。

  「是什麼原因讓你一定要和她綁在一起?」

  「田芯,不要這樣好奇。」

  「這是你欠我的,你讓我一個人在異鄉孤獨地過了四年,我有權利知道原因。反正我後天就離開了,你還怕什麼?」她握緊了雙拳,激憤地對他吼叫。

  黨辰飛知道現在是該說出實情的時候了。於是,他緩緩地開口,「為了黨家的名聲和家業。就在你畢業旅行的時候,我才知道紀采紜的父親侵佔了我們黨家的一切;除非我和紀采紜結婚,否則,黨家就會在一夜之間失去一切。」

  黨辰飛刻意壓低嗓音,不讓自己把對往事的怒氣表現出來。

  田芯痛苦地揪緊眉心,原來這一切,都只是為了錢。

  「你就為了錢,還有所謂的黨家名聲,而放棄我們兩人的未來?」

  她的指控擊破了他的自制,只見他的眼中燃燒著怒火。

  「黨家經營了將近五十年的產業,如果在一夕之間化為烏有,任誰都無法忍受的。」

  「說穿了,還不都是為了錢!」田芯吼了回去。

  「你不曾擁有過這些東西,所以你不會瞭解的。」他與她怒目相視。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你捨不得你的跑車、捨不得你豪華的住宅、捨不得你光鮮亮麗的外表,但卻捨得拋棄我、傷害我。」

  「你以為我們現在為什麼能夠在這裡?」黨辰飛搖晃著她的肩膀,止住她的狂吼。「就是因為黨家。如果今天黨家垮了,所有的人情、所有的特權全部會化為零。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我沒有辦法承受這麼大的轉變。」

  「至少我們還會有彼此,不是嗎?」田芯虛弱地說。

  「你知道那會是什麼情況嗎?我沒有辦法開著跑車載你到處去玩,而你也沒有錢可以出國留學,會過得很辛苦,甚至沒有機會再來這裡看這些,因為所有的一切,全都會隨著黨家的沒落而消失。」

  黨家的手在空中一揮,又繼續說道:「就仙女的棒子一樣,點一下,就什麼都沒了。你認為你會快樂?而我可以接受嗎?」

  黨辰飛的話點醒了田芯。他從小就是天之驕子,從不需要煩惱柴米油鹽之類的俗事,光想到要為了每個月的生活費而辛苦工作,對他來說,無疑是青天霹靂。

  田芯緩緩地低聲說道:「原諒我,我只是無法忍受你這樣出賣自己,犧牲我們的幸福,只為了奪回一切。」

  她的諒解讓黨辰飛更覺痛心,他低頭細碎地吻著她。

  「至少你不用承受這些。」

  田芯鼻頭一酸,眼眶不禁微微發熱,她責怪上天,為什麼要對他們如此殘酷,硬生生地拆散他們?

  「我不用承受嗎?你知道有多少個夜晚,我躲在被窩裡,腦海中不斷出現你趴在她身上的畫面?還有她的喘息聲是如何陰魂不散地跟著我?」

  黨辰飛親吻著她淚濕的臉頰,吻掉她的淚水,彷彿想分擔她的痛苦。

  「你只要記得,我是愛你的,這就夠了。」

  「這樣不夠。」

  黨辰飛鎖緊了眉頭。「田芯,這是我唯一能夠給你的。」

  「我想要更多。」田芯像個吵糖吃的小孩一樣撒著嬌。

  多年的思念,再加上知道了當年他和紀采紜在一起的原委,她有滿腹的不平;為什麼相愛的兩個人湧在一起?他被紀采紜獨佔了整整四年,現在,她也要討回公道。

  她不顧一切地緊緊抱住他,兩手搭在他的頸項上,拉下他的頭,將兩片灼熱的唇貼上他的。

  他察覺到她的意圖,連忙移開嘴唇,「田芯,不要。」他低聲的抗拒。

  「我要你愛我。」她用兩手撫著他的雙頰,不讓他再迴避她的親吻。「只有這個時候,你不要想到黨家,不要想到任何人,我要你的眼裡只有我。」

  她像舔舐糖果般地輕觸他的唇。她的熱情燃燒了他,她若有似無的碰觸,喚醒了他全身的每個毛細孔;但他的理智卻仍在掙扎著。

  「不,田芯,這是一條不歸路。」

  田芯踮起腳尖,主動吻他的眉毛與鼻子。

  「我只要這一次,求你。我不想一輩子都沒有你的記憶。」

  她的話擊潰了他的理智,他將所有的疑慮全都拋到腦後,放任慾望決堤而出。他的唇終於回應了她,並以同樣的熱力來吻她。

  黨辰飛讓田芯坐在高腳椅,然後停了下來,低頭端詳著她,想給她最後一次反悔的機會。

  「田芯,你……」

  田芯伸出食指,阻止他把話說完,因為她明白自己心意已決。

  她動手脫掉自己的上衣,上半身只剩下一件天藍色鑲花邊的胸罩,包覆著她小巧豐盈的胸部。

  黨辰飛用手指輕觸她豐盈的曲線,隔著薄如蟬翼的胸罩,他看見兩粒圓丘狀的凸起。他粗糙的手指劃過她柔潤光滑的肌膚,在吹彈可破的細嫩肌膚上留下淺淺的痕跡。

  她全身因激則起了小小的疙瘩,乳頭也因為刺激而更加的緊挺,彷彿在呼喊著要衝破衣料,乞求他的關愛。

  黨辰飛逗弄著她,刻意讓她等待。

  這一刻,他等了將近四年,因此他要用整晚的時間來彌補。

  隔著衣料,他用拇指與食指掐弄著她暗紅色的乳頭。從乳房頂端傳來的震撼衝擊令她嬌喘不已,她虛弱地將背部靠在吧檯邊緣,想藉此力量來支撐自己的重量。

  他跪了下來,解開了她的胸罩,釋放出她的豐盈。他張開嘴,含住她已然挺立的乳頭,用舌尖品嚐她帶著體香的甜美。

  「田芯,你甜得像顆糖果。」他的話從含著蓓蕾的嘴裡逸出,舌頭不停地逗弄吸吮著她的乳峰,像要吸乾田芯的所有熱情。

  黨辰飛的雙手滑下她坐在椅子上的臀部,然後溜進她的裙子內,撫摸她細緻結實的小腿。而他的唇終於饒過了她飽受折磨的乳頭,低下頭,轉移陣地到她的小腿。

  他在她的小腿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吻,靈巧的舌頭將田芯逼到了瘋狂的邊緣。

  他的唇食髓知味地順著她小腿的曲線攀升而上,並在她大腿內側的白皙肌膚上,留下了一道道親吻的印記。

  他下巴上的胡碴搔著她的敏感區域,讓她忍不住想夾緊大腿。發現了她的舉動,他低沉地笑了笑,用雙手將她的腳踝大張,固定在高腳椅的鐵架上。

  他看見她的熱情已經濕潤了底褲,他深深的吸入她女性的味道,然後更加逼近她,想要更徹底地品嚐她。

  田芯在狂亂中察覺到他的意圖,驚慌地叫著:「辰飛,不,不要——」

  他舌頭的熱度透過她的下腹傳上來,讓她羞愧地燒紅了雙頰。她的大腿緊緊地夾住他的頭,一陣陣的悸動如浪潮般席捲著她。

  黨辰飛快速脫掉自己的衣物,他要和她一起感受攀升高潮的快感,這是他倆的第一次,他不要讓她獨自感受。

  田芯感覺到他熱滾的挺立,她雙手搭住他的頸項,將他拉近,靠在他的耳畔低語,「辰飛,我只有你一個男人。」

  黨辰飛以為她在為藍桀凱的事解釋,他體貼地回答,「田芯,我不在乎,只要你現在是我的就好了。」

  田芯微微地搖頭,羞赧地說:「不,你不懂。沒有藍桀凱,你是我的唯一。」

  黨辰飛接收到這個訊息,腦中突然一片空白。

  「可是,你不是說那晚……」

  「什麼事都沒發生。」

  黨辰飛驚愕得說不出話來。這可以解釋為什麼那晚他嘗試要進入她的體內時,會遭到一股緊繃的阻力,而他原本以為是她在抗拒。

  當時他看見她被藍桀凱抱進去時,他嫉妒得快瘋了,可現在他卻是不知所措。

  「田芯,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對我而言是一份珍貴的禮物,我不知道要不要……」

  田芯的眼眶盈滿淚水,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擁有幸福的感覺。

  「噓!什麼都不要想,好好愛我吧!」

  他用硬挺摩挲著她,確定她已濕潤得足以容納他後,他才開始緩緩地移動,只見她緊緊鎖著秀眉,似乎在忍受難耐的疼痛般。

  他的額頭滴下了汗水,「田芯,我愛你。」

  說完,他的臀部往前一挺,將自己埋進她的體內,令她無法抑制地叫出聲,他親吻著她、安撫她。

  感受到她甬道仍然緊窒,他不敢有任何的動作,深怕傷到她。

  「田芯,放鬆自己,接納我,感覺我在你的體內。」他咬著牙說。

  她深深的呼吸,待身體的不適感消退,他們終於合為一體了!

  他緩緩的前後擺動,只感覺她的肌肉緊緊地包裹住他,讓他再也無法克制自己,只有漸漸的加快律動的速度。

  田芯包容他猛烈的衝撞,熾熱的摩擦漸漸轉化為一股難耐的騷熱,她低聲呻吟著,不知道自己可以得到什麼?

  逐漸攀升的熱力席捲黨辰飛的全身,他低吼一聲,一手扶住田芯的身軀,另一手捉住她的臀部,突然將她的身子放低,讓她的頭靠在另一張高腳椅上。

  她的身軀平躺在兩張圓椅上,雙腿跨上他的腰,在他的臀上交疊著。

  黨辰飛兩手緊緊嵌住她的臀部,迎接他的每一次抽插。他忘了她的生澀,四年來的空虛與想念隨著肉體的結合整個爆發出來。

  他像猛獸一般低吼,間歇夾雜著她碎碎的嗚咽聲。

  兩人筋疲力竭地癱倒在椅子上。

  在他們稍稍平復激盪的情緒時,黨辰飛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霎時,沉悶的氣氛瀰漫整個室內,與殘留的熱情相對。

  他不發一語,起身將上的手機關掉。

  「你要回去了嗎?」田芯坐起身,雙臂環抱住胸前,遮住自己裸露的胸部,強裝鎮定地問。

  手機的聲響,彷彿在傳達紀采紜的嘲弄聲,在控訴她偷嘗禁果,逾越社會道德的不是。

  剛剛在他身下自然純真的反應與熱情,現在全成了放浪形骸的證據。

  她緊抿著唇,不讓自己的脆弱被他發現。

  黨辰飛抱住她,憐惜地說:「今晚,我都是你的。」

  田芯的淚無聲地淌下。

  她知道一晚的時間,已經是他所能承諾的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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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田芯將大小行李全搬到樓下,等著計程車過來。藍桀凱本來想送她去機場,卻她拒絕了。

  突然,墨綠的轎車開到了她的面前,黨辰飛神情疲憊地從駕駛座裡走了出來。

  「我送你去機場。」

  田芯點頭答應,將行李放進車內後,便離開了這個短期的棲身之處。

  那天早上,兩人從淡水回到台北時,都絕口不提未來。她早就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自己願意的,所以就不要再去強求些什麼;更何況,她已經解開了四年前無解的謎,也有了甜蜜的回憶,比起上次的分手,這個結果已經好多了。

  她嚴格要求自己做到快樂的分手——至少,在他的面前是如此。

  田芯擠出了一絲笑容,強顏歡笑地說:「希望《梅姬傳》可以大賣,順便把我的名氣炒熱一點。」

  黨辰飛轉頭看她一眼,躊躇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開了口,「田芯,對不起,這一切……」

  「說這什麼話?我還要謝謝你呢!你給了我一份酬勞優渥的工作,還……讓我有一個美好的回憶。」她強迫自己將唇角上揚,止住了剎那間的哭意。

  黨辰飛恍若未聞的繼續說:「在我當兵期間,公司都是紀家在掌控,我回來才兩年,仍沒有足夠的時間將公司的控制權完全掌握,如果現在放棄的話,一切都會功虧一簣。」

  「辰飛,我沒有要你放棄什麼!」田芯溫柔地說。

  「『明日遊戲』才剛起步,如果現在要獨立的話,會比較艱難。」他試著要讓她瞭解他的處境。

  「辰飛,我說過我不要……」

  黨辰飛的車越開越慢,他煩亂地在車陣中緩緩地往前駛去。

  「紀采紜每天都上舞廳,每天泡在酒瓶裡,我們之間的夫妻關係……早已是有名無實了。」

  「我沒有權利過問你們的事。」田芯哀怨地說。

  突然,前面有一輛摩托車疾衝過來,黨辰飛緊急煞車,同時猛按一陣喇叭,似乎要藉著鳴按喇叭洩恨一般。

  「田芯,我想要放棄這一切,但我沒有辦法,我必須堅持下去。」

  她咬緊下唇,痛恨他讓她知道他的無奈,讓她沒有辦法再恨他。

  「辰飛,這些我都知道,我並沒有奢望你會為了我而放棄一切。」

  黨辰飛停在紅燈前,轉頭過來直視著她。

  「不只是單純為了錢。父親四年前因遭到背叛而中風,一直到現在還行動不便,這筆仇,我非討回來不可!」

  他的恨意凝聚在眼中,冷酷的表情令田芯不寒而慄。她苦笑著,伸手撫平緊蹙的眉頭。

  「辰飛,我瞭解黨家對你的重要性,所以我不會恨你的。等送我上飛機之後,你就把我忘了,去追求你要的吧!」

  黨辰飛看著她,堅定地說:「我不能。」

  田芯詫異地望著他,看見他眼中有著不容忽視的決心。

  「我想要忘了你,但是我沒有辦法。昨天一整天,我試著要忘記你的影像,但我就是做不到。」

  田芯感動地紅了眼眶,她輕輕搖著頭。「辰飛,不要讓我們的分手變得更不容易。」

  黨辰飛輕聲地說:「留下來。」

  田芯驚訝地瞪著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在百般的要攆走她之後,又突然央求她留下。

  「再給我兩年的時間,我會處理好所有的事情。但是在這段期間內,我什麼都無法給你,除了一個簡單的安身住所。」他從口袋中掏出一把鑰匙。「這是我大學時代住的公寓的鑰匙,也是我唯一能給你的。」

  田芯瞪著那把曾從她手中還給他的鑰匙,內心百感交集。

  「我沒有權利讓你沒有名分地陪我受苦,但是,我無法再忍受兩年的分離。你願意留下來等我嗎?」

  田芯看著那把晃動的鑰匙,明白它又再一次地主宰了她的生活。「如果我答應了,那我就變成了你的情婦。」

  「我不求什麼,只要讓我這兩年能看得到你——」黨辰飛急促地解釋。

  田芯輕聲打斷了他。「我願意。」

  他愣住了,一時間還回不過神來。「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願意。我不在乎名分,如果你要我成為你的情婦,我就是你的情婦。」

  黨辰飛看著她含淚的笑臉,不禁激動地抱住她。

  「謝謝你,田芯!再給我兩年的時間。我保證,只要再兩年的時間。」他把臉埋在她的頸項喃喃低語。

  紅燈亮了,後面的車子不斷地按喇叭催促著他們,但他們置之不理,仍是相擁在一起。

  田芯的臉頰垂落下幸福的淚珠。她知道自己為了投向愛情的懷抱,背離了社會的道德規範,但她不在乎,因為她要瞧在黨辰飛的懷中,她可以獲得一切。



  黨辰飛與田芯開始著手佈置他們的小窩。田芯用米白和淡綠色取代了以前的鮮艷色彩,讓房間顯得更為溫馨。

  田芯把黨辰飛以前的臥室改建成了日本和室,成為她平時泡茶和看書的地方,再另外找一間空房當主臥室。因為她只要一看到那間臥室,就會想起四年前的那一幕,她可不想每天躺在床上,想著他和紀采紜翻雲覆雨的景象。

  這天,黨辰飛特地陪她逛傢俱店,購買一些的佈置品。她親暱地挽著黨辰飛,兩人在賣場內東逛西逛。

  走到臥室用品區,田芯認真地挑選著床單,而黨辰飛則摟著她的腰,在一旁評頭論足、發表意見。

  他看著田芯手上黑白相間的幾何圖形,眉頭不禁糾結在一起。

  「壓迫感太重了。我光是盯著它看,都覺得快喘不過氣來了,更不用說是蓋在身上了。」

  黨辰飛抓了一件滿佈草莓圖案的床單,拿到她的面前。

  「就是這件了。」

  田芯不以為然的皺起鼻子,哼著氣說:「我還以為你有什麼高尚的品味呢!原來你喜歡這種小孩子的圖案。」

  黨辰飛邪氣地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說:「它讓我想到了你——」

  「我才沒那麼幼稚呢!」田芯嗤之以鼻地說。

  他繼續將話說完,「想到了你——可愛的蓓蕾。」

  田芯的臉頰瞬間變得比草莓還紅,她掄起拳頭打他;他則笑著躲開,卻不小心在後退時撞到了人。

  他連忙道歉。「對不起——」一回頭,他看見黃明洲帶著女友站在他的面前,神色有些尷尬。

  「老闆,這麼巧。」

  田芯頓時手足無措了起來,瞧剛剛他們兩人嬉鬧的樣子,任誰也不會相信他們只是朋友。

  黃明洲打破了沉默,「我……以為田芯已經回日本去了。」

  「因為還有點事,所以暫時先留下來。」田芯不安地迴避黃明洲的眼神,覺得自己像是被當場逮著的現行犯一樣。

  三個人尷尬地站著,黃明洲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解圍。

  黃明洲的女友在一旁不明所以地問:「這位是老闆娘嗎?好漂亮喔!明洲老是說進公司兩年多,連老闆娘的影子都沒看過,原來是因為長得太漂亮,所以被藏在家裡。」

  聽她這一說,三個人當場都傻了。

  黨辰飛和田芯馬上把彼此的距離拉遠了一些,黃明洲則在女友的背後戳了一把,痛得她慘叫出聲,「哇!會痛耶!說我錯了什麼嗎?」

  黃明洲趕緊拖著女友的手臂往另一邊走去。

  「對不起,老闆,我們還要去別的地方,先走了。」

  看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好一會兒,黨辰飛才回過了神來,輕聲地說:「決定要買哪一件了嗎?」

  田芯低頭悶聲說:「不買了。」

  說完,她便轉身走在他的前頭,慌忙地眨著眼睛,若是在這裡掉淚,她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黨辰飛默默地跟在她身後,不發一語。他沒想到,這麼快就必須面對外人的蜚短流長。

  回家的路上,田芯一聲不吭的,將所有的情緒都藏在心裡慢慢消化。她明白這條路是自己選的,所以她就必須自己承擔後果,不能再增加他的負擔。

  像今天這種尷尬的情景,她也曾想過,只是當事情發生時,衝擊力卻遠遠地超過她的想像。

  到家時,田芯輕聲地問:「你要回去了嗎?」

  黨辰飛搖著頭說:「我陪你上去。」

  雖然他們有了這間小窩,但是,黨辰飛還是會每晚回黨家,回到紀采紜的身邊。

  田芯默默地接受這個不成文的慣例,但是,每當他一踏出門口,她的心就彷彿在淌著血。

  因為,他是回到另一個女人的身邊。

  這些傷人的片段一點一滴地侵蝕著她的決心,也沖淡了她的喜悅,讓她不禁開始懷疑自己能夠熬多久?

  田芯打開房門,瞠目結舌地望進門內一室的繽彩。

  門後有一座用銀色汽球串成的拱門,中間有一塊橫布條寫著——辰飛與田芯的窩;數十個心型的汽車球飄在天花板上,下面都繫著一張張粉紅色紙條,寫著——我愛你。

  黨辰飛從她身後抱住她,在她的耳畔低語,「我愛你。」

  田芯欣喜地看著他的愛掛了滿室,內心感動得無法言語,她回過頭,哽咽地說:「我……也愛你。」

  他彎腰抱起她,走過銀色汽球拱門。

  「根據習俗,新郎要抱著新娘入新家。」

  田芯嬌羞地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兩手環住他的頸背。他用「新郎」與「新娘」這幾個字眼,令她感到特別窩心。即使在大家的眼裡,他們是離經叛道,不為社會所接受的一對,但只要他們兩人彼此相屬,又何必在乎呢?

  黨辰飛將她抱進了臥室,溫柔地將她放在床上,然後他斜躺在她身邊,用手指撥弄她的髮梢,低頭凝視著她。

  「恭喜你,新居落成。」

  「謝謝你給我這個驚喜,你請人趁我們出門的時候佈置的嗎?」

  黨辰飛頷首,輕輕地撫摸她柔嫩的臉頰,憐惜地對她說:「田芯,委屈你了,你應該得到更好的。」

  「什麼是更好的?」她微挑著眉問。

  他認真地回答,「像是有警衛的豪華大宅——」

  「我們就只有兩個人,要大房子做什麼?」

  「那傭人——」

  「我自己可以打掃,況且,我的廚藝也不錯,至於洗衣服,用洗衣機不就行了。」

  她的體貼讓黨辰飛心有不安,特別是剛剛發生在傢俱店裡的尷尬,讓他更體認到她所承受的壓力。

  「我總覺得對不起你。」

  田芯燦爛地笑著,深情的摟住他。「覺得對不起我,就多陪我、多愛我啊!」

  黨辰飛低頭迎向她微張的唇,細細柔柔地親吻著她、摩挲著她。

  她身穿一件白色的小可愛,外面是藍色的罩衫,看起來仍和大學時代一樣的清純。

  他脫下她的罩衫,將手伸進小可愛裡解開她的胸罩,兩顆凸起的粉紅色櫻桃頓時獲得解放。

  「我記得你以前不敢穿這麼清涼的小可愛。」

  田芯忍住喉頭的呻吟,臉頰泛著紅暈。「以前我不曉得自己的身體是美的。」

  黨辰飛的視線掃過她小巧的胸部、纖瘦的手臂,以及短褲下露出的修長大腿,他的手指輕撫著她白皙如緞的肌膚。

  「虧你還是學藝術的,連自己有多美都不知道?」

  「因為以前我沒有在你的懷中享受身為一個女人的快樂,但是現在,每次你親吻我的身體,我都會覺得自己好漂亮。」

  他的眼眸因她的話而變得更為深邃。

她抓住他的大手,引著他拂過她的小腹,往下探至兩腿之間。她底端的溼熱呼喚著他的碰觸,他的手指貪婪的攫住她的花蕊,直觸核心。

他用指腹在她的柔軟中施壓,讓她不裡自主地夾緊雙腿,如蛇般地扭動身軀。

他的手指有技巧的觸摸她,配合著她的旋律,逗弄她熱得發燙的蕊心。

紅潮一波波的襲上她的臉頰,她緊閉著雙眼,秀眉緊蹙,嬌喘聲從她柔軟的紅唇中吐口。

他的手指完全被她的熱情潤溼了。她的大腿使力的夾住他的手,臀部突然劇不的抖動。

  她的臉上佈滿逐漸攀高的慾望,她細小的呻吟成了喊叫,大喊著他的名字,「辰飛——幫我——」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她,看見她在激情中掙扎,讓慾望完全掌控了自己。在激情中,她釋放了最真的自己,美得讓他悸動。

  然後,在一陣痙攣之後,她的動作突然緩了下來,她虛脫的直直躺著,長長的睫毛遮住她的滿足眼神。

  她在此刻,完完全全是他的女人。他低頭輕吻她額頭小小的汗珠,用臉頰觸摸她仍泛著溫熱的肌膚。

  「留下來好嗎?」她張開眼,眼中仍有微微燃燒著的火苗;她的嘴角微揚,似乎在挑逗他,但語氣中的卑微卻令他心痛。

  他應該回去了,但他不忍。

  他低頭親吻她堅挺的乳頭,她馬上伸展身軀,像只八爪魚般地用發燙的軀體纏繞著他,將他拖進了慾望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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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黨辰飛在清晨八點回到黨家,嘴角還掛著笑容。

  昨天晚上,他整晚抱著田芯柔軟的身軀入眠,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做了一個香甜的美夢。

  早上第一道曙光斜照進來,他張開眼便看見她粉紅色的臉頰,以及她安詳的睡容。

  這樣的夜晚與清晨能有多少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越來越貪戀這份有所歸屬的感覺,幸福的暖流在他的血液中流動,漸漸地稀釋了他內心原有的仇恨。

  最近他常問自己,四年前的決定究竟是為了誰?一個他原本不在乎的問題,現在變成了他探究的關鍵。

  田芯的愛,讓他變軟弱了,讓他只想追求快樂與安適的生活。

  他推開了大門,客廳裡只透著薄薄的晨光,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酒味。

  紀采紜睡衣凌亂地斜躺在沙發上,旁邊的桌子、地上散亂著好幾支空酒瓶。

  她聽見聲響,從昏睡中逐漸醒來,努力地想張開浮腫的眼皮,撐起幾近麻木沒有知覺的身體。

  「我的丈夫……終於回來了。」

  黨辰飛微蹙著眉,低聲說:「都已經是早上了,你要不要先回房裡梳洗一下?」雖然這座大宅裡只有父親和他,但上上下下的僕人可不少,女主人的醜態若是被人看到,總是不太好。

  「你也知道是早上啊?」紀采紜誇張地尖叫,聲音頓時揚高了八度。「我都沒說你,你倒先責備起我了。」

  黨辰飛一臉不耐地丟下手中的公事包,走到她面前,伸手想扶他。

  「起來吧!我送你回房。」

  「不,我不要!」他伸手打掉他的手。

  知道自己理虧,黨辰飛隱忍著自己的怒氣,再怎麼說,他畢竟是她的丈夫。

  黨辰飛彎下腰,將她拉起來。她整個人重心不穩地癱在他身上,她的鼻子緩緩地湊近他的頸子,大力地吸氣,吸入殘留在他身上的女性香味。

  「你在她那裡過夜,對不對?你和你那個『甜心』——」紀采紜伸出五爪朝他的臉上抓過去。黨辰飛側身閃了開來,她尖銳的指甲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抓痕。

  而她在過度的衝力之下,整個人跌倒在地上。

  黨辰飛用手摀住開始滲血的抓痕,雙眼露出怒光地射向她。她狼狽地坐在地上,已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狀態。

  他當下只想轉身離開,離開這個禁錮了他四年的牢籠,回到田芯的身邊。

  「她都已經離開四年了,你為什麼還要千方百計地把她從日本帶回來?」她的聲音嘶啞。

  「我沒有帶她回來,她這次單純是幫公司處理案子。」黨辰飛不耐煩地回答。

  「不要臉的騙子!」她大聲地哭喊叫罵,「不要臉的娼婦!」

  黨辰飛殺氣騰騰地瞪著她。「不要像潑婦罵街一樣。」

  「我像潑婦罵街?那她就是天使嗎?」她的聲音劃破了早晨的寧靜。「你既然想要她,為什麼四年前還要在她的面前上我?」

  「小紜,不要把事情弄得更複雜。」

  紀采紜扶著桌緣,跌跌撞撞從地上爬起,雙手叉腰。

  「怎麼?難不成她跑去日本隆乳,現在有了四年前她沒有的東西,讓你心動了嗎?」她凶狠地罵著。

  「你說話留點口德。」

  「怕什麼?反正我們又沒小孩,還怕小孩生出來沒屁眼嗎?」

  黨辰飛握緊拳頭,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他轉身拾起公事包,想要上樓。

  紀采紜見狀,飛快地衝上前,一把將他的公事包搶了過去,然後整個人擋在他的面前,「別想走,今天我們把話說清楚。」

  「和一個酒鬼還有什麼好說的?把公事包給我。」他側著身要繞過她,她馬上又靠了過來,將公事包抱在前胸。

  「我不是酒鬼。」她怒不可遏地反駁。「如果我是酒鬼,也是你造成的。至少在嫁給你之前,我一滴酒都不碰。」

  「不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我推卸責任?」她把公事包高舉起來,用力地往牆壁甩去,公事包裡的文件像雪花般散落一地。

  「你在發什麼癲!」他嚴厲地怒罵她。

  「你自己說,這四年來,你除了晚上睡覺之外,什麼時候待在家裡了?你又有多久沒碰我了?我們這樣還算夫妻嗎?」她聲淚俱下的指控,一串串的淚滴灑在她因酒而顯得枯黃的臉龐。

  黨辰飛突然覺得異常疲憊。他有什麼資格可以指責她呢?從頭到尾,她只不過是一支棋子罷了,一個他用來奪回家產的棋子。

  他真的累了。

  「我後悔了。」他輕聲地說。

  紀采紜的心緊抽著,他是在懺悔嗎?懺悔他的出軌,還是懺悔他對她的冷漠?

  「你後悔什麼?」

  黨辰飛歎了一口氣。「我後悔當初決定和你結婚。」

  紀采紜的身體晃動著,她的神情呆滯。這不是她要的答案,不是啊!

  「我所做的錯誤決定,毀了三個人四年的青春。」他看著她受傷的表情,沉痛地說。

  「只有四年嗎?」紀采紜仰著頭,笑得歇斯底里。「你知道一個女人的婚姻會影響她一輩子嗎?對你來說也許只有四年,但對我來說,我的一生都毀了,你知道嗎?」

  「現在還來得及,我們離婚吧!」此話一出,黨辰飛頓時覺得一個沉重的負擔從他的肩頭卸下,事情彷彿出現了撥雲見日般的明朗。

  但他的建議卻讓紀采紜更覺得自己的卑賤,「不愛我,為什麼要娶我?」

  突然之間,紀采紜哀怨的表情就像當年田芯發現他背叛時的神情一樣,於是,他決定全盤托出,不再隱瞞下去。

  「為了保住黨家的名聲與家業,為了將你父親侵佔的黨家財產全部討回來。」

  紀采紜呆愣住了,她全然不知道這件事,她只知道結婚前,父親與黨辰飛曾有過深談,但她一直以為他們是談生意上往來的事情,原來……

  她開始狂笑了起來,瘋狂地在客廳裡來回踱步,過長的睡袍不時絆到她,然後她看見了玄關桌上的花瓶。

  「就為了黨家的財產?」她一手抄起花瓶,往牆上砸去,碎片散了滿地。「看到了沒?這就是你一心一意要奪回來的財產!」

  她跑到玻璃櫥櫃前,打開玻璃門,將櫃子裡的高級水晶飾品全掃到地面上。

  「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的財產!」她對著他大吼。

  客廳地吵怕吵醒了屋內的人,所有的僕人全躲在二樓不敢下來。

  黨辰飛走過去,抓住紀采紜的雙手,「錢財事小,但是我父親又怎麼說?他必須在輪椅上度過他的餘生,而你父親卻可以逍遙法外,繼續揮霍他偷來的錢!」

  「所以你就打算娶我,凌虐我四年之後再拋棄我?我變成了什麼?替你父親報仇的工具?」

  紀采紜那副興師問罪的模樣,讓他想起紀泓對他說話時,那種頤指氣使的態度,所有血液裡的仇恨在瞬間又沸騰了起來。

  他咬牙切齒地說:「沒這麼簡單,你以為我會這樣輕易就饒過你們嗎?我打算將你們偷走的每一分錢都要回來,讓你父親也嘗到從雲端上被踢下來的滋味,讓他知道坐在輪椅上行動不便的痛苦。」

  他的話讓紀采紜感到寒心,也沖走了她僅存的一絲理智。

  原來他每次和她上床,心裡卻在盤算著,怎樣傷害她和她的家人。

  她尖聲怒吼,「你這個王八蛋!你毀了我的一生,我要跟你同歸於盡——」紀采紜用盡全身的力氣撲向他,兩人同時跌坐在滿地的碎片上,手、腳入臉上都掛了彩。

  正當僕人想跑下來勸架時,一聲巨響從後方傳了過來,聲音震得屋內的玻璃微微晃動。

  不一會兒,黨辰飛聽見僕人尖叫的聲音,他的心頭湧上不祥的預感,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衝向聲音的來源。

  這時,紀采紜在他身後喊著:「你會有報應的——」

  當他看到翻倒在樓梯口的輪椅時,他知道她的詛咒應驗了。



  外面下著滂沱大雨,田芯盤腿坐在椅子上,研究日本寄給她的一份企劃書——一家頗具規模的出版社打算邀她畫一套長達三年的長篇漫畫。

  突然,她聽見門外插鑰匙的聲音,鎖轉動了半圈之後,大門被緩緩地開啟。

  黨辰飛渾身濕漉漉地站在門外,神情茫然。

  她快速地衝了過去,幫他脫掉濕答答的衣物。而他則一動也不動地站著,任由她擺佈。

  「怎麼了?辰飛。」

  她驚惶地看著他頸側的抓痕,還有手臂的割傷。

  他垂眼看她,低聲說:「父親從樓梯上摔下來,現在在醫院昏迷中。」

  「天啊!」她低低地驚叫了一聲,張開雙臂摟住他,像母親抱小孩一樣地搖晃著他的身體。

  他眼中呆滯地說:「是我的錯。」

  「不,不是你的錯,辰飛,那只是意外。」她連忙安慰他。

  「是我的錯。」他閉著雙眼,腦中又浮現出父親被壓在輪椅下扭曲的身軀。「他一定是聽到了我和紀采紜在吵架,才會激動地失去控制。」

  「不要這樣想。這只是意外罷了。」

  但她的說法並沒有安撫他;黨辰飛憤怒地拉開她,雙手緊抓住她瘦弱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

  他幾近瘋狂地說:「你聽到了嗎?是我——是我——他一定是聽到了我和紀采紜結婚的理由,還有我要替他復仇的計劃,他才會想要下樓來——」

  田芯咬緊牙關,沉默地忍受了粗暴的搖晃,直到他終於歇了手。

  黨辰飛閉上眼,將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身體仍冰涼得直發顫。

  她牽起他的手走進浴室,打開蓮蓬頭,然後脫掉他身上剩餘的衣褲,將他推進熱水柱下,讓熱水驅走他身上的寒意。

  他仰頭迎接熱水,但熱水雖然溫熱了他的身體,卻暖不了他茫然失序的心。他對父親的愧疚,加深了他對紀家的憤恨,他現在比四年前更想報仇,更想為父親爭一口氣回來。

  田芯在一旁幫他調整水溫,她的衣服被四濺的水花沾濕,但她不以為意。

  黨辰飛站在水柱下凝視著她,眼神顯得陌生而遙遠。她頓時瞭解到他在這個艱困的時刻,又要再度犧牲她。

  滿心仇恨的他,不想要她在身邊牽絆。

  田芯慌張地搖著頭,關掉了熱水,她含著淚說:「不准你這樣,聽到了嗎?我不准你再離開我!」

  黨辰飛猛然低頭吻住她,吞進她一聲聲的渴求。

  他將她抵在牆上,大手滑進她的胸前,粗暴地揉捏著她的乳房,手指恣意地搓揉乳頭,直到它們因疼痛而挺立。

  她的抗議與渴求都被吸納到他的嘴內,他的舌頭在她柔軟的唇內肆虐。

  黨辰飛用力扯掉她的內褲,抬高她的臀部,並扳開她的雙腿,他閉著眼睛任憑身體粗魯地在她兩腿之間尋找入口。他將她的哭聲吻進嘴內,然後下半身用力挺進她的體內。

  田芯的淚無聲的淌下臉頰。同樣的情景,她在四年前也曾目睹過;當時,他在紀采紜的身上尋找復仇的管道。

  現在,則是她。

  他像個即將沒頂的溺水者,淹沒在仇恨的狂浪中,除非他能自救,否則他永遠回不到她身邊。

  黨辰飛沒看到田芯痛苦的表情,只是閉著眼在她體內進出,想在她身上忘記一切發生的事。

  在他一次次的衝撞中,她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他。



  黨為剛在醫院裡昏迷了一個禮拜,才終於靠著意志力甦醒過來。

  黨辰飛在他的身旁日夜守候,看見父親摔得鼻青臉腫的,知道醒來的生活對一個老人家來說會更加艱辛。

  出事那天之後,他沒再見過田芯,也沒打電話給她,他希望藉由消極的迴避讓她狠下心來切斷這段感情。

  紀采紜倒是來過醫院幾次,但她每次都沒說什麼就走了。

  這天,黨為剛出院,黨辰飛推著他回家。

  將他安頓好之後,他看見門口堆了幾隻皮箱,紀采紜一身輕便的站在門口等他。

  「要去哪裡?」

  「離開這裡,我不想再當你的棋子了。」

  黨辰飛審視著她憔悴的面容,知道自己在過去這四年來,搾乾了她所有的青春。他雖然有所愧疚,卻仍不能放手。

  「你忘了身為人妻是有法律義務與權利的嗎?你不能說走就走。」

  「我留在這裡,有助於你完成復仇大業嗎?」紀采紜控制著自己的怒氣。

  「紀泓就你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有你在我這兒,紀泓不敢不聽我的。」他的神情冷若寒冰。

  紀采紜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曾經說過,要拿回紀家從你這邊偷去的每一分錢,還要我父親體會到從雲端上被踢下來的滋味,是嗎?」

  黨辰飛苦笑著說:「你的記憶力真好。」

  「那我要恭喜你,因為你已經成功了。」紀采紜從背包中取出一疊資料丟給他。

  「過去幾年,父親已陸續將他的財產偷偷地轉移到我的名下,如此一來,他才可以用他的名字從事高風險的事業。前幾天,我已經請律師將我名下的所有財產轉給你,換句話說,你手頭上有我父親奮鬥數十年累積的所有資源,不管那是他偷來的,還是賺來的,現在都已經變你的了。」

  黨辰飛驚訝地翻開文件,不明白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我不知道他從黨家偷了多少錢,我也不想知道。現在,所有的武器都在你的手上,你可以自己決定要討回多少才算公平。」

  「你將紀家的所有財產讓給我?」他仍掩不住訝異的神色。

  「是的。我相信父親不久之後,就會親自來找你。他現在正在投資一項新的事業,隨時都需要資金周轉,到時候,你就自己斟酌吧!」

  黨辰飛直視著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紀采紜聳聳肩,自嘲地說:「我受了四年的苦,只因為我是紀家的人,那我為什麼不拋開一切,快快樂樂做我自己呢?」

  「你打算要去哪裡?」

  「先找回我自己。」

  黨辰飛沉默了半晌,他知道自己應該要放開紀采紜,因為她不再是復仇的工具,也因為她已經將所有的籌碼拿出來交換她的自由。

  「這些是你的財產,我會幫你保管的。」

  「隨便你。我只希望當你下手時,想想當年你自己身為人子的感受,給我父親一點退路吧!不要讓事情再度走到無法回頭的絕境。」紀采紜的語氣輕柔,卻帶著懇求的意味。

  黨辰飛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事實上,他也不清楚當他面臨最後關頭的時候,他會不會真的下手。

  紀采紜提起地上的行李,踏出黨家的大門。

  黨辰飛也幫她將行李上車,望著這位因恨而和他綁了四年的妻子,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有什麼事是我可以幫妳的?」

  她想了想,微笑著說:「我已經在離婚證書上簽了名,放在你的床頭櫃上,你只要簽名交給律師,我就自由了。」

  他頷首道:「我知道了。」

  紀采紜走到黨辰飛面前,凝視著這位她從小愛幕至今的男人,她的眼眶忍不住泛起了霧氣。

  「得到你卻又必須放開你,是一件很難的事。」

  黨辰飛想到了田芯,他又何常不是在這兩者之間飽受煎熬呢?

  他苦澀地回應著,「我完全可以瞭解。」

  「忘了恨,讓你自己自由吧!當你心中有太多恨意的時候,怎麼還有空間去容納其他的感覺呢?」

  她雖然刻意說得輕鬆,但仍掩不住神情的哀淒。她花費了四年的工夫要得到他的愛,但卻都因為他的恨而失敗了。

  黨辰飛知道在這段婚姻中,她受了不少苦,他遺憾自己無法回報她的愛,只能帶著歉意說:「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紀采紜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她用力地眨著眼睛,想刷掉眼中的霧氣。然後,她怯怯地走近他,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在他的頰側無聲地說——我愛你。

  唯一透露出她的愛意的只有她的唇形,而側著臉的黨辰飛錯過了她最後的表白。

  如同這場婚姻一樣,他永遠看不到她的努力。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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