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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七巧 -【邋遢型男(囧老公之一)】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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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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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3 00:01: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七巧 - 邋遢型男(囧老公之一)

他說,女伴可以換,但再也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取代她的地位,
為了他的信任,她心甘情願斷送青春歲月,
義無反顧成為他心目中NO.1的貼身祕書兼藝術經紀人,
即使他家裡總堆滿廢材,老在路邊垃圾桶找素材、嚇路人,
甚至要她遠征南部拎回虎頭蜂窩,就為了從中得到創作靈感?!
這樣不按牌理出牌的大師行徑,身邊女伴個個發現就逃之夭夭,
唯獨她還甘之如飴,樂得待在他身邊,
幾年過去,她知道他對她好,見她受傷就心疼得像被劃了一刀,
只不過愈是這樣,她愈無法隱藏想獨佔他的心意,
但他一句「希望做他永遠的家人,而不是善變的男女關係」,
將她心裡僅存的最後一絲希望,再次無情摧毀,
下定決心,這一次她要遠走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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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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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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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3 00:04: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午後兩點,戴方嵐身著剪裁俐落的淡紫色洋裝,手上提一只GUCCI淡金色托特包,踩著米色包頭鞋,伴隨一陣噠噠聲響踏進窗明幾凈的便利商店。

  往書架拿了本流行雜誌,到櫃結帳點了杯熱拿鐵,她拎著雜誌及咖啡走往靠玻璃窗的長椅坐了下來。

  離面試時間尚有一小時,今天的面試對她而言是非常慎重且興奮的,不希望因路上塞車或路況不熟擔擱到重要時間,特地提前出門且已順利找到目的地了,將車停靠在附近,時間仍很充裕,她於是走往附近的便利商店打發時間。

  隨意翻了幾頁流行雜誌,她便將雜誌闔上,改從包包裡拿出另一本藝術雜誌翻閱。

  雖然裡面介紹的藝術品她已看到可倒背如流,卻仍忍不住再複習回味一下。

  終於,再一個小時,她便可見到崇拜已久的偶像大師了。

  看著作者簡介,一張不大不小的照片,是一位長相英挺落拓的迷人藝術家。

  從她念大學時,便已得知這位才剛成名的新生代前衛藝術家,將他視為偶像般崇拜景仰。

  畢業之後,她因興趣接觸了藝廊工作,工作兩三年有機會認識不少藝文界的前輩,日前得知她的偶像正在尋覓新經紀人,間接透過熟人引薦她前往面試,這莫大的幸運機會令她興奮得幾夜難眠。

  現年二十八歲從事裝置藝術的闕井澤,雖年輕卻是勇於大膽挑戰,運用各種素材詮釋藝術新風貌。

  他在二十歲便拿下首座國際藝術獎項,之後幾年更是屢屢贏得多項國際藝術大賞,迅速奠定他在藝壇的地位。

  想到即將在這樣才華洋溢且外型養眼的藝術家手下工作,她便不禁揚起唇角,幸福滿面。

  雖然尚未確定能百分之百得到這個經紀人工作,但她有信心、有預感她的表現應對一定能被偶像肯定及信賴。

  抬眸視線不經意看到外面柱子旁的垃圾桶,背對著一個高大的男人。

  男人頭戴灰白色棒球帽,淩亂的頭發及肩,身上是藍色舊夾克外套及褪色牛仔褲,腳上趿著一雙藍白拖鞋,感覺正翻著垃圾桶撿拾東西。

  在如此寧靜、艷陽高照的午後,看到這情景倒有些突兀不協調,移開視線,她低頭繼續翻手中雜誌。

  片刻,離約定面試時間差不多了,將雜誌收進包包裡,她站了起身,拿著喝完的咖啡杯走出便利商店。

  前一刻守在垃圾桶旁的流浪漢,仍低頭看著垃圾桶,甚至伸手往裡面翻。

  “抱歉。”無法丟咖啡紙杯的戴方嵐,不得不請霸著垃圾桶不放的男人讓一下位置。

  男人似乎聽而未聞,並未將身子移開垃圾桶。

  “抱歉,我丟個垃圾。”戴方嵐並非對流浪漢有什麽成見,只是希望丟完垃圾要趕往隔壁街面試了。

  男人這才將右手抽離垃圾桶口,然後轉身看向她,他視線卻是落在她手中的咖啡杯上。

  “給我。”男人開口,一邊伸手向她。

  戴方嵐楞了下,抬眸看著他,他滿臉胡碴,皮膚深黝,帽檐下的五官感覺年紀不大,約莫三十上下,身材高、四肢健全,內心不禁感嘆這樣的人竟會淪為流浪漢。

  男人仍盯著她手中的咖啡杯,開口再說了一次,“給我。”

  戴方嵐看了看手中的空杯,一臉狐疑,以為他要做資源回收,只好把紙杯交給他。

  男人接過杯子,卻是低頭直盯著杯子似在發呆。

  不想理會怪人,她轉身快步離去。

  幾分鐘的路程,她來到寧靜社區一條街的轉角,一棟二層樓獨院別墅,她新雇主的住家兼工作室,從外望去欄桿內被大片的樹木竹林所包圍,走到鐵門前,隱約可見裡面的門窗緊閉著,她伸手按下電鈴。

  等待的片刻,她用指尖撥撥過肩的大卷長發,不免有些緊張地深吸了口氣。

  只是等了一分鐘,不見有人開門,她於是再次按鈴。

  五分鐘過去了,仍無人回應。

  低頭看了看錶,難道對方忘了今天排面試的時間?

  她於是打電話給介紹人,請他代為聯絡詢問雇主。

  “方嵐,闕先生在附近,馬上趕回去。”得到了介紹人的確認,她鬆了口氣,繼續等候著。

  她望著對街臨近大馬路那方向引頸翹盼著,沒註意到身後有人從小巷子走出,走到了她身旁。

  “面試的?”一道聲音冷不防地從背後竄出,令戴方嵐嚇了一跳。

  她一轉身,看到掏鑰匙開門的男人,更是驚嚇地退後一大步。

  “你……”她張口,瞪大眼,看著不久前才在便利商店翻垃圾向她索取空咖啡杯的流浪漢。

  “新來的,叫什麽名字?”闕井澤看向一身時髦打扮的美麗女人,朝他的新經紀人點了點頭,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她。

  “我……”戴方嵐一時太過驚駭,只能舌頭打結。

  “我是闕井澤,恭喜你錄取了。”

  闕井澤伸出右手,基於本能的禮貌反應,戴方嵐也不自覺伸出右手和他交握了下,神智卻還是一片空白。

  打開鐵門,闕井澤逕自入內,然後開啟屋內另一扇銅門。

  “等一下,你是闕先生?”戴方嵐彷彿被重擊了下,這才回過神,趕忙追了進來。

  他,這個穿著邋遢的流浪漢,怎麽可能會是她崇拜已久、光鮮俊帥的偶像大師?

  而他方才竟用翻過垃圾桶的手和她交握,一時間她很想找個地方洗洗手。

  “我以為你應該認識我。”闕井澤走進淩亂不堪的室內,在淩亂的桌子翻找資料,他托友人找新經紀人,對方聲稱有個合適人選,不但年輕漂亮且對他的作品崇拜不已。

  對方的年齡長相他並不在意,只希望盡快有個人來打理他這快無法生存的髒亂空間。

  “喔!有了。戴方嵐,那就叫你小嵐好了。”從一堆疑似廢紙回收堆找到她的履歷表,他只看了姓名,便又將紙張丟回廢紙堆中。

  戴方嵐神情震愕地呆在原地,一方面詫異他的過度隨性,另一方面卻是踏不進這個地上已無空間走動的工作室。

  她完全沒有被錄取的興奮之情,腦中除了錯愕仍是錯愕。

  “你……真的是闕井澤先生?”她很不確定地輕聲詢問,她曾看過他幾次在雜誌專訪中的照片影像,絕不可能是眼前這個頹廢的流浪漢。

  闕井澤轉身拿下棒球帽隨手丟在一旁,一雙黑眸看了她兩秒,隨口道:“會懷疑也是正常,你知道的,人上節目、拍照前都會先整頓過。”

  對於外在打扮他完全不在意,雖然明明生得人模人樣、五官深邃有型,他卻常把自己搞得像人猿。

  “可是……”就算有差距,也不該是如此天壤之別。

  她崇拜多年的偶像,她幻想在他手下工作、擔任他經紀人的幸福榮耀,這瞬間全成為幻滅的泡影,令她實在難以承受。

  “你剛才……為什麽要翻垃圾桶,還跟我要喝完的咖啡杯?”就算心中的偶像幻滅了,她仍要問個明白,然後毫無疑慮與眷戀地走出這扇門。

  原本又彎身翻找紙堆的闕井澤再度抬頭看向她,怔楞了兩秒。

  “喔,難怪我覺得好像看過你。”他原本對女人的樣貌就沒什麽記憶力,何況前一刻為了找靈感而出門,其實腦袋幾乎與現實隔絕,就算旁邊站著熟人,他可能也會視而不見。

  “蛤?你忘了剛才曾碰面的事?”戴方嵐瞠眸更加傻眼,方才也不過十分鐘前,兩人還面對面望了好幾秒,他竟然會失憶?

  她開始懷疑所謂的天才,其實與白癡僅是一線之隔。

  內心不禁產生更大的失望,早知如此,她寧願他是遙不可及、僅存在心中那個星光燦亮的天才藝術大師,而非眼前近距離所見殘酷且現實的頹廢流浪漢。

  “多虧你的咖啡杯,讓我產生靈感。”說著,闕井澤拿起一張空白紙張,坐在淩亂的工作桌,拿起鉛筆開始打起草稿來。

  “欸?”戴方嵐眨了眨眼,神情更困惑。難道他因為便利商店一個喝過的咖啡紙杯也能產生靈感?

  難道……他流浪漢般邋遢地在便利商店前翻垃圾桶,是因為要找靈感?

  戴方嵐完全無法想像這種異常行為,即使他真是天才型創作者,是她崇拜已久的偶像,她也完全不想在這種怪咖手下工作了。

  “抱歉,我不適合這個工作。”她轉身便要離開,遠離惡夢。

  “幫我煮個麵,我已經吃膩7-11的便當了。”沒聽到她的拒絕,闕井澤開口說道。

  “抱歉,我想我不適合這個工作。”戴方嵐於是再強調一次,輕易便舍棄令她興奮數天的美夢。

  “小劉拍胸脯保證你能勝任,只要改變一下穿著就沒問題。”要在他這裡工作生活,最不需要的便是光鮮亮麗的穿著。

  “闕先生,我以為應徵的是經紀人工作。”她可不是要來煮飯打掃的。即使曾迷戀過他的才情,但面對現實她還能保有幾分理智。

  “是經紀人工作沒錯。”闕井澤仍在紙上加畫了幾筆,然後才抬頭看向她。

  “拜托,我真的很想吃麵,否則沒有體力完成這個創意。我等你來已經等了好幾天了。”他一雙深濃的黑眸望著她,神情哀切地懇求。

  原本打定主意離開的戴方嵐,卻因他一句話、一個眼神,莫名地怔忡了、心軟了。

  也罷,雖然幻滅了她心中的偶像,但他的才華創作確實是真實地感動過她,既然進來了,為他煮碗面也沒什麽損失。

  “我可以幫你煮麵,但我還是不打算接受這個工作。”她理性說著,轉往廚房方向,一邊得小心腳下被紙堆障礙物絆到。

  原以為煮碗面不用半個小時便可脫困,沒想到臟亂的廚房冰箱裡空蕩蕩,連個食材都沒有。

  打算食言的戴方嵐,走回客廳工作室看到闕井澤埋頭苦思構想的模樣,猜想他也許數天沒吃正餐了,令她原想一走了之的決定不覺又猶疑起來。

  她於是出門到附近超市買材料,而為了使用爐具開夥,得先幫他整理廚房,好不容易煮完面,完成她的善行,卻被他半強迫地拉去當助手。

  不知何時他搬出一堆廢棄材料,然後運用創意極致塑造出一件裝置藝術。

  “‘City Life’!這就是我想了三個星期真正想表達的意象。”淩晨五點,總算創作出理想的成品,闕井澤神情燦燦,非常滿意。

  過去三個星期,他創作數件同名作品,卻不符合他的理想,全當成失敗品再變回一堆廢材。

  戴方嵐陪著他忙到淩晨,神智不禁有些昏沈沈,不明白自己怎會被迫留了下來聽他使喚。

  看著合力完成的裝置藝術品,他竟真的將咖啡紙杯及一些日常用品廢棄物,巧妙且抽象地融入作品中,令她既驚又喜,心口更有種莫名的感動。

  她清楚他過去所有成功的創作,然而此刻擺放眼前的大型創作,卻有她的參與,即使她只是充當助手技工從旁協力罷了。

  “多虧你的一碗麵給我能量,你的出現激發我的靈感。”專註審視作品的闕井澤突地轉身,興奮地雙手握住她的雙手。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令戴方嵐詫異地抬眸看他。

  只見他滿是胡碴的頹廢臉上,一雙黑眸卻是炯亮地凝視她,他露出一口潔白的牙,宛如孩子般開朗道:“你是我的繆思女神!我決定為你加薪。”他大方承諾。

  “啊?”戴方嵐微訝地眨眨眼,她根本不打算接下這份工作。

  第一次正式見面時被他翻過垃圾的手交握,她其實有些嫌惡地想趕快洗手,然而現在被他雙手緊握著,她竟沒有任何反感不適。

  而他方才深黝明亮的眼神、燦爛迷人的笑容,竟令她莫名地怔忡,甚至心臟還鼓噪了下。

  雖然第一眼印象令她嚴重幻滅,但他好歹是她迷戀崇拜數年的偶像。

  突然間,她原本果決想離去的想法,開始在內心掙紮。

  因為答應為他煮一碗麵,因為一時的心軟憐憫,更因為一時的感動之情,竟讓她從此斷送美好的青春歲月……

  “闕先生,快點給我起來!”早上九點,戴方嵐在他房間咆哮著,一把扯掉他緊緊包裹的棉被,硬是將他從床鋪拉了起來。

  完全還沒清醒的闕井澤坐在床上,眼神茫然、一臉呆滯,半長的頭發更是翹得一團亂。

  “我幫你煮好一壺咖啡,下床後馬上喝兩杯提提神,然後盥洗、刮胡子、換衣服,今天要去雜誌社拍照。”戴方嵐對著坐在床上一臉無神的闕井澤交代著。

  “不準再給我倒下去睡覺!”見他歪倒向床鋪,她再度使力將他推正坐靠在床上。

  轉眼間,她已經在他身邊當了兩年的經紀人工作,原本一開始對偶像幻滅,她已抱定離去的打算,卻被他接二連三的理由絆住,讓她在半推半就下接任這個工作,從此再難輕易脫身。

  而她更是被迫身兼數職,除了經紀人,還擔任他的管家、女傭兼老媽子,為了照顧生活白癡的雇主,她簡直成了全方位女強人。

  只是,最讓她頭大且大動肝火的事,便是叫他起床。

  平時,他的作息時間一團亂,可以熬夜數天不用闔眼,也可一睡便幾近天長地久。

  對於他的怪作息她早無力干涉與改變,因此每回遇到特定行程,他必須出門見人、見光時,她可就非常焦慮忙碌了。

  所謂環境造就個性,想她以前在藝廊擔任公關工作時,總是打扮時尚高雅、處事幹練、談吐從容,然而跟他相處後,她常會忘了打扮,生活開始焦躁,更被訓練河東獅吼的暴走。

  當初因為他的作品“City Life”令她感動,卻沒想到留在天才怪咖藝術家身邊,她的生活逐漸變為“Hell Life”,宛如地獄般的生活。

  她明明可以舍棄這份非人的工作,過回從前的光鮮亮麗、氣質優雅,但卻有著無法拒絕的理由及責任感,讓她放不下他。

  看著坐在床上兩眼放空的男人,每次起床,他總要這樣在床上呆坐上一、兩個小時,那模樣既頹廢卻又有著完全的單純。

  當初的介紹人劉玄告知,在闕井澤從事藝術工作後,一直待在他身邊照管他生活兼任經紀人的是大他兩歲的姐姐,直到他姐姐遠嫁美國,才改換了經紀人。

  只是每個經紀人到任,皆不到一個月便自動請辭,唯獨她,這一待已經兩年多了。

  已經完全適應他的怪咖、怪習性的她,萬一真的離職,他一定很難再找到能久待的合適人選,為了這個理由,她便只能繼續善心的留了下來。

  叫他起床後,在衣櫃替他挑選了一套衣物,放置一旁的沙發,她轉出臥房下樓打電話,再次確認雜誌社專訪事宜。

  在辦公桌前她檢查事前準備好他的幾項作品簡介及照片、光碟,將資料放進包包後,她轉進廚房準備簡單的早餐。

  餐桌上的咖啡壺完全未動,闕井澤顯然還未走下樓,她將早餐準備好,抬眸看牆面的鐘已是九點四十分,她不禁蹙起眉頭。

  快步上樓走往臥房,見到闕井澤仍呆坐在床上,一動不動,令她瞬間急躁起來。

  “老天!我怎麽會相信你可以自動自發。”走近床鋪,她硬是將他拉了下床,費力地推往浴室。

  “快點洗臉刷牙,跟雜誌社約好十一點專訪,人家後面還有行程,就算你是大牌也不能遲到。”從這裡出門需要半小時車程,而要幫他幾日未整理的臉容打理一下也得半個小時。

  神智還在放空的闕井澤,動作極其緩慢地洗臉、刷牙,看得站在浴室門外的戴方嵐急著想跳腳。

  “我來!”直接跨進浴室,拿起他手中的刮胡刀,動作俐落地為他刮掉滿臉胡碴,露出光潔有力的下巴,及緊抿著好看的唇形。

  他一雙眼仍有些無神地望著她,卻教她內心莫名一悸,丟下刮胡刀,她轉出浴室,拿起先前為他挑好的衣物,命令他盡快換上。

  將他原本淩亂的半長發,抹了點發膠往後梳理,露出飽滿寬闊的額頭及深邃立體的五官,加上一身雅痞時尚的穿著,前一刻邋遢頹廢的模樣,馬上變為宛如明星名模般閃亮。

  來不及為他化妝便匆忙趨車趕至雜誌社,原要化妝師幫他補上個妝,攝影師認為他的外貌及打扮非常落拓有個性,直接便開始采訪開拍了。

  站在一旁看著訪問過程的戴方嵐,看著他此刻在鏡頭及大眾面前展現的模樣,相信沒有一個人不為之著迷。

  他的正面略帶粗獷俊朗,而側面亦相當迷人,高挺的鼻骨、堅毅的唇、弧度優美的下巴,他的鬢角更凸顯陽剛的魅力。

  明知他私下邋遢不修邊幅的她,此刻都不禁為他的俊朗風範所著迷,更何況只單純從雜誌、公開場合看到他包裝後的人,可想而知有才華、有皮相的他,異性緣有多好。

  他不經意轉頭看向她這邊,揚起唇角微微一笑,那笑容她無法分辨是否針對她,但她的心卻為之失神地悸動了下。

  她之所以願意留在他身邊做牛做馬,也許更因為另一股藏在心底深處的情愫。

  那抹情愫她並不認為是男女情愫,仍定義為一種對他才華的崇拜仰慕罷了,因為她有交往的對象,而他其實也有不斷更替的女伴。

  “戴小姐,身為闕先生的經紀人,是否可以請你談談私下闕先生的生活習慣,是否有什麽藝術家不為人知的怪癖好?”雜誌記者將目標轉向經紀人的她,要她談談眼中的闕井澤。

  這次雜誌專訪是為了宣傳下個月闕井澤將舉辦的年度個人展,他雖有實力,創作深受藝壇肯定,卻仍需要包裝宣傳,有力的行銷管道讓他的藝品更受買家註目,擁有更高的價值感。

  身為盡責的經紀人,她對外的溝通談判能力卓絕,確實將他這個品牌發揚得更發光發亮,除了參與國內相關的社交活動,亦常有機會要陪著他出國出席國際性藝術交流場合。

  “闕先生最大的癖好便是無時無刻不在思考。”戴方嵐面對雜誌記者及鏡頭,微微一笑,從容的應答。

  他確實常在思考,卻是多半都是失神、放空,呈現幾近癡傻的憨樣。

  然而面對大眾,不僅他的外在形象要被她用心的打理包裝,對於他的私下生活型態,也得她美言修飾。

  “闕先生對自己的作品要求很高,即使常靈感不斷,但沒做出真正符合主題的作品,他寧願毀棄重新挑戰。”所以,他的房子內外永遠有丟不完的一堆垃圾廢材。

  “那麽請問闕先生源源不絕的創意靈感從何而來?”記者將麥克風轉向真正的主角闕井澤。

  原本賢能的戴方嵐已預想好訪談可能的問題,將合適的一套說詞教導給他了,但睡眠不足被挖起的闕井澤,雖然在車上灌下半壺她煮的黑咖啡,然而只維持半個小時的清醒,現下神智開始恍忽渙散了。

  見他沒回答,記者再重複一次問題,察覺他似在恍神,戴方嵐忙起身向攝影機打個暫停的手勢,然後假借為他整理一下襯衫領子,在他耳邊出聲提示。

  “呃?靈感……隨處可得,例如垃圾廚餘……”回過神的闕井澤忘了戴方嵐先前給他的答案,直接便據實以告。

  “呃?垃圾廚餘?”記者一臉狐疑,很不確定的反問。

  “呵,闕先生是說藍色粗魚。”戴方嵐忙扭轉乾坤。

  “藍色粗魚?”記者仍是困惑。

  “喔,因為魷魚的血是藍色的,所以闕先生給它取了別稱。”戴方嵐笑呵呵地硬拗,教一旁原有些恍神的闕井澤聽到她的另類解釋,不禁輕笑了下。

  “從魷魚得到靈感,闕先生果然很另類,還取了這麽有趣的別稱。”記者點點頭,轉換下一個話題。

  戴方嵐不禁捏把冷汗,臨時硬掰的說辭連她都覺得牽強,但比起被得知他真的是從翻垃圾、看吃剩魚骨頭而得到靈感,魷魚的解釋要好聽多了。

  他的怪異行徑多到不可數算,但為了維護他所被塑造出的藝術家偶像形象,一旦面對鏡頭,她隨時隨地得小心他的言行舉止,避免凸槌。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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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3 00:04: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抱歉,遲到了。”戴方嵐再次約會遲到,對著男友不免有些歉然。


  “沒關係,你工作忙。”鄭仲桀體恤道。


  “本來不該遲到的,出門前又處理一件瑣事才擔擱。”戴方嵐不好意思老實告知,其實是被闕井澤臨時要求煮妥宵夜才來赴約。


  她常幫雇主煮三餐,卻是未曾幫男友下過廚。


  在工作上向來守時的她,卻屢屢因工作或雇主的私人問題而約會遲到。


  多虧鄭仲桀是個理性且包容力強的好男人,從未因此吃醋或介意。


  “方嵐,今晚吃飯其實另有目的。”他推推金邊鏡框,神情顯得愉快。


  “另有目的?”她品嚐起前菜沙拉,一邊思考今天是什麽特別節日。


  “方嵐,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求婚。”他從西裝口袋掏出紅色絨布盒,亮出一枚閃亮銀白鑽戒。


  “欸?”她沒料到他突如其來的求婚,驚嚇地張口,嘴巴掉下半片生菜。


  “也許有些突然,但我們交往的時間應該可以考慮未來了,我爸媽也催促我該成家了。”外表斯文沈穩的鄭仲桀神情認真道。


  戴方嵐望著他臉上一派沈穩的神情,卻仍驚詫不已。


  她和他是在一場藝術展覽上相識,對方對她一見鐘情、很有好感,繼而展開追求,大她五歲的鄭仲桀在貿易公司任職高層主管,外型斯文、個性沈穩內斂,對藝術方面很有興趣,兩人擁有共通話題,就這麽自然而然交往了。


  她雖因經紀人工作非常忙碌,但他並不是會干涉她工作的男人,即使她需長時間跟雇主獨處,甚至偶爾得陪雇主出國交流,他對她依舊全然的信任,兩人的交往很理性、很祥和,沒有黏膩激情,亦沒有爭吵爭執。


  這一交往已經一年多,她有時忙碌起來,甚至會忘了其實還有個很體貼寬容的好男友默默守在一旁。


  雖然他確實是個好男人,但是和他結婚這件事,她卻從來沒想過,所以眼下才會如此驚訝不知所措。


  “我想……是不是再等一段時間。”戴方嵐有些為難地想回拒。她已經二十七歲是適婚年齡了,且對方個性穩定、經濟穩定,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然而,她內心總覺得少了什麽,讓被男友求婚的她非但沒有一絲喜悅,反而有種說不上來的壓力。


  “如果擔心工作家庭無法兼顧,結婚後,你把工作辭了,我的經濟能力養你沒問題。”鄭仲桀體貼道,以為她的顧慮是工作問題。


  “還是太突然了,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好嗎?”即使對方條件不錯,很適合結婚,但她無法沖動做下決定。


  “嗯,你認真考慮,如有什麽難處說出來一起討論。”鄭仲桀尊重她,先收起婚戒,並不急著一時半刻逼她點頭。


  戴方嵐趕忙低頭繼續吃食,化解有些尷尬的氛圍。


  “下個禮拜天,是否願意先跟我爸媽吃頓飯?”他提議道。


  “呃?”戴方嵐抬眸微楞了下,然後才微微一笑道:“讓你安排。”


  她沒理由拒絕得太徹底,心想跟他父母見個面也好,或許可以真正去考慮兩人的未來。


  兩人用著餐,偶爾交談幾句,談各自工作情況,談興趣分享或時事新聞,沒有特別的歡樂情緒,一如往常的約會,溫溫和和、規規矩矩。


  餐後,兩人步出餐廳,他為她拿著外套及皮包。


  “車停哪裡?”


  “今天搭計程車,因為時間很趕,這裡又不好停車。”


  “我載你。”鄭仲桀指向停車場方向,一起步行前往。想了想又道:“今晚要不要去我那裡?”他溫和的詢問。


  “呃……改天好了,明天要早起,幾個贊助下個月展覽的廠商單位要做最後確認,還有傳單、邀請卡的設計得催促印刷廠校稿。”戴方嵐不自覺說了一堆理由婉拒。


  以往他邀請她到他住處過夜,她多半會欣然同意,然而今晚從他提結婚開始,她內心卻開始對兩人的感情產生莫名的猶豫及困惑。


  走在人行道上,右邊是一排商店街,經過男裝服飾店,她視線不禁望向玻璃櫥窗,看見Model身上穿的一套衣物,她腦中閃過一個畫面。


  想像身材高的闕井澤穿上這件橙紅色立領線衫,搭配黑白格子長褲,既新潮又有型,頗有日系明星之姿。


  她有股沖動,想踏進店裡將這套衣物買下來。


  “怎麽了?”發覺她似在註視男裝櫥窗,身旁的男人納悶了下。


  “呃?沒什麽。”戴方嵐忙轉頭看他,微微一笑,邁步向前。


  她內心卻是猛地一顫,為方才所專註的事而驚詫不已。


  跟男友出門逛街,她從未想為他買過衣服,因為他有自己的穿著品味,然而每次逛百貨公司經過男裝專櫃,她總不自禁想為闕井澤挑衣服,他是個完全不在意打扮穿著的男人,卻是由著她的品味,在他面對公眾場合亮相時,遵照她的指示穿著。


  雖然替他裝飾門面也是她的工作之一,但她似乎投入太過度的私人情感。


  為他挑衣服令她心情愉快,看著他穿上她所挑選的衣飾,展現迷人風範,她有著滿足與幸福感。


  突地意識到這不應有的情思,令她內心更是困惑與矛盾。


  難道……她對闕井澤並非單純的主雇關係?並非單純僅是對他的才華作品產生仰慕之情?


  這一晚,在男友送她回到租屋住處後,她躺在床上竟是整夜輾轉難眠。


  ====================


  第二天,精神困倦的戴方嵐仍是準時前往闕井澤的住處工作。


  通常她來的時間,他幾乎仍窩在房間被窩睡覺,尤其昨晚他又熬夜創作,今天肯定要睡到下午,除非有外出的行程,否則她不會主動打擾他的睡眠。


  看到昨天才整理過、今天又淩亂不堪的辦公桌,她只好先簡單收拾一下桌面。


  她喜歡整潔,但闕井澤更擅於制造臟亂,經常連她工作的桌面也被波及,已早見怪不怪了。


  坐在辦公桌前,她翻開電話薄,開始跟贊助廠商及印刷廠做聯絡。


  才打了兩通電話,便聽到腳步聲從二樓樓梯踱步下來,她有些驚訝地擡頭看向樓梯口。


  闕井澤頭發淩亂,身上是昨天穿的棉T及休閑褲,神情懶洋洋道:“有沒有咖啡?”


  “你睡醒了?”戴方嵐頗訝異他會在九點不到便自動起床了。


  “還沒睡。”他打了個大哈欠。


  “我以為你在睡覺,等一下,我馬上去煮咖啡。”她站起身,直接要轉往廚房。


  “這個給你。”經過他面前,闕井澤從褲袋掏出一個東西遞給她。


  “啊?”伸手接過來,戴方嵐一臉納悶。他給她的是一朵用吸管編出的向日葵。


  “順便做的。”無視她的表情,闕井澤逕自走向他的工作桌。


  戴方嵐拿著一支向日葵進廚房,一邊煮咖啡,一邊看著置放餐桌上的黃白色向日葵,不禁思索著他怪異的行為。


  片刻,端了一壺咖啡送到闕井澤身邊,她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卻是好奇的查起向日葵花語。


  愛慕、崇拜。


  看見搜尋到的花語含意,她頓時內心一悸。


  他方才說是順便做的,但為何特地做向日葵給她,一個小小的怪異舉動,卻教她瞬間產生許多遐想。


  難道……這一支簡單的向日葵,有他想對她表達的另一層隱喻?


  她不覺反覆審視手中吸管編織成的向日葵,心緒竟有著莫名的喜悅。


  昨晚,看見男友遞上的閃亮婚戒,她沒有一絲興奮心喜,然而此刻卻因他隨意給她一朵親手編的塑膠花而驚喜莫名。


  這天壤之別的情緒反應,教她對自己內心的感情更感到迷惘與不解了。


  然而,她的猜想喜悅,在下一刻闕井澤接聽手機後便幻滅消散了。


  “嗯,我待會出門,約十點在華納影城,OK!Kiss goodbye!”闕井澤對著手機熱絡了下,然後站起身,轉往樓梯大步上樓。


  一瞬間,戴方嵐竟有種失落與難看,更惱自己方才那幾分鐘的胡思亂想。


  他給她一支塑膠花能有什麽含意,不過是做剩的廢材順手應用一下,她怎麽會過度幻想他對她有其他意思,她怎麽會忘了他跟現任女友正打得火熱。


  原本看起來漂亮的手工向日葵,突然讓她感到很紮眼,她想直接拋進垃圾桶,卻又下不了手,只能往抽屜隨意一塞,翻開電話薄,繼續打電話聯絡贊助商。


  十分鐘後,闕井澤匆匆從二樓跑下幾個階梯,便朝樓下喊道——


  “小嵐,你看配哪件衣服比較好?”他站在樓梯轉角,倚靠著欄桿向下望,揚了揚手上拎著的幾套衣物。


  他外出的穿著都是她在打理,即使約會也得她幫忙整裝。


  以往習以為常的額外工作,此刻的她卻覺得有種無奈與悵然。


  她花心思為他挑選合適的流行時尚衣物,把他打點得宛如明星名模般魅力有型,卻是更為他招來桃花,異性緣不斷。


  她上樓進臥房的衣櫃為他挑了套適合約會的服裝,看著他俊朗帥氣的模樣,心情愉快地向她揮手出門約會去,她再度有些怔然。


  早上這一段小插曲,異常的轉換情緒,讓她不得不更慎重思索起和男友的情感問題。


  ====================


  周日晚上,戴方嵐依約跟男友及對方父母一起吃飯。


  席間,他父母對她態度很客氣和善,也頻頻暗示兩人的婚姻大事,期待她早日成為鄭家媳婦。


  戴方嵐一整晚笑得有些牽強,男友父母喜歡她,且婚後亦不需跟公婆同住,男友有一棟位於精華地段的公寓,年薪數百萬,個性可靠對未來很有規劃,婚後她可以先享受兩人生活,一年後再考慮生孩子問題。


  這樣優渥的外在條件,她應該沒什麽好挑剔了,然而一頓飯過後,她對於嫁給他的想法更薄弱了。


  她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他們的感情談得太祥和、太理性了,因為對方條件不錯,因為他對她先有好感且彼此有共同興趣,自然而然便交往成為男女朋友。


  只是交往一年多,平順得毫無任何波瀾,不知是因為習慣使然,或是不夠在乎對方,讓她有時幾乎會忘了對方的存在。


  例如今晚的約會飯局,明明一周前提過,兩天前他和她敲定時間地點,可今天一整日,雖是假日她卻有一堆事要忙,把跟他父母吃飯的事忘了一乾二凈,還是他打電話詢問是否要來接她時,才猛地想起,險些又遲到失約了。


  跟男友父母吃飯,她沒有緊張與期待,卻感覺像是一場應酬。


  即使對方父母再親切,男友條件再好,她也無法想像將來和他一起結婚、生活、生孩子的畫面。


  這一刻,她終於清楚明白內心深處的真實情感。


  她也許愛他,卻沒有到能結婚攜手白頭的程度,也或許她以為的愛情只是比喜歡更多一層的喜歡罷了。


  沒有激情與感動,沒有爭吵與誤會,這種和平無波的平淡生活並非她想要的人生。


  先送父母回到家,鄭仲桀開車送她回住處。


  “方嵐,我爸媽很喜歡你,我就說你之前的擔憂是多余的。”鄭仲桀笑望坐在副駕駛座的她。


  之前她曾告訴他雖樂意與他父母吃飯,卻也不免擔心是否能得到長輩的好感。


  她說話的當時,其實只是一種客套的場面話。


  她才發覺跟他說話,雖看似什麽話題都能聊,卻總是客套有禮,因為他溫和的個性態度,讓她沒有理由提高音量或情緒起伏的大叫大笑。


  “仲桀,我想……”戴方嵐抿抿唇瓣,猶豫該怎麽開口才適切。


  “你考慮好了嗎?”以為她要回覆他的求婚,他鏡片下的黑眸有一抹異彩。


  趁停紅綠燈之際,他伸手從西裝口袋掏出隨身攜帶的戒指盒,才要打開,她的話卻教他怔住。


  “對不起,我不能嫁給你。”戴方嵐低著頭,不敢看他失望的表情。


  “為什麽?”他神情微訝,卻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情緒反應。


  “因為……我們不適合。”她低頭,置在膝上洋裝裙擺上的雙手扭絞著,內心為著將說出口的決定而掙紮。


  “對不起,我想分手,結束我們的交往關係。”她抬眸,試圖冷靜坦然面對,但他一瞬間驚駭的神情,教她內心不覺扯了下。


  “為什麽?”鄭仲桀蹙起眉頭,臉上表情無法掩飾突如其來的震撼。


  身後,汽車喇叭聲提醒前方車輛綠燈已亮。


  不得已,他打個方向燈、轉動方向盤,將車停靠路邊,要先向她問個明白。


  “我不認為剛才的飯局有什麽問題,如果你對我爸媽有什麽不滿,可以老實告訴我。”他轉身看她,一臉震驚與困惑。


  “沒有。”戴方嵐搖搖頭。“你爸媽很好,你也很好,我不知道……”她一時思緒有些紊亂,在跟對方父母初次見面,吃了一頓還算愉快的晚餐後,她突然開口提分手,任誰都難以接受與理解。


  “仲桀,你確實是個好男人,我也相信你會是個好丈夫,只是回想交往這段時間,我發覺有些東西不對勁……”見他一雙眼緊盯著她想聽詳實,令她不知該如何用言語形容那股不具體的感覺。


  “也許是男人女人對愛情婚姻的認知不同,我只能說對你很抱歉,我不想再擔誤你的時間,憑你的條件一定能很快遇到真正適合的好對象。對你爸媽也很抱歉,真的是我個人單方面的因素,和他們絕無關係,跟他們認識吃飯很愉快。對不起,再見!”戴方嵐只能頻頻向男友道歉,她伸手開車門,便直接跨下車。


  車內的鄭仲桀仍無法接受她的說詞,擡眸看向車窗外的她,她只是再次朝他深深一鞠躬,然後轉身,匆匆跑開。


  下一瞬,她包包裡的手機便響起,猜想是他的來電,她完全無意接聽,逕自踩著高跟鞋加快步伐,然後在下一個十字路口招攬計程車。


  坐在車內手機又響了無數次,她掏出手機打算關機,現在的她想不到更好的理由說詞可以解除對方的疑問困惑。


  只是看見來電顯示,她先是一楞,然後接了起來。


  “小嵐,你在哪裡?可不可以順路繞去饒河夜市,幫我買個粉腸湯,我需要豬腸給我靈感。”電話裡,她任性的雇主完全忘了今天是假日,而她今晚才剛跟男友及對方父母吃飯約會完,眼下已經十點多了。


  “闕先生,我是在外面,但不順路。”她口氣懶懶道。離她住處只剩十多分鐘的車程。


  只是,接起的是他的電話,卻讓她內心松了口氣,且他無理的要求完全沒讓她心生不耐,反而有點想見他的念頭。


  這兩天周末她雖因工作忙碌,卻是都待在畫廊展覽館觀察場地,和工作人員商討展覽展品配置問題。


  即使一個禮拜沒看到男友,她也不會思念,反倒是兩天沒見到闕井澤,她就頻頻想起他來。


  以前的她沒發覺這些不對勁的差異,以為自己是盡責的好經紀人,會在意、註意藝術家的一切細節算是正常行為,直到男友提結婚令她迷惘與充滿壓力,她才逐漸厘清自己內心深處的情感。


  她曾經崇拜愛慕,卻又因明白他真實生活而幻滅的男人,也許才是她真正喜歡、在乎的人。


  嘴裡說不順路的她,卻仍叫司機將車駛往距離三十分鐘車程,熱鬧擁擠的饒河夜市。


  只因為電話裡的男人為了一碗粉腸湯,向她苦苦哀求,且願意付她雙倍車資外加一頓宵夜。


  晚上十一點,拎著一碗粉腸湯及一袋鹵味現身在闕井澤住處的戴方嵐,電鈴沒按直接開門便入內。


  “喏,粉腸湯五十元,外加宵夜一百元,計程車車資五百元。”她毫不客氣向他要雙倍車資。


  “帳是你在管,自己扣吧!”闕井澤伸手接過一個塑膠袋,直接往桌上一放,將數張畫一半的草稿紙壓在下面,他掏出盛湯的紙盒,這才驚覺她身上穿著很不一樣。


  “去夜市買個粉腸湯穿這麽漂亮?”他邊打開塑膠盒蓋,卻不禁朝她上下註目了下。


  她穿著一件粉橘色絲質優雅套裝,臉蛋上了比平時還艷麗的妝容,一頭波浪長發很性感,天天看著,他幾乎沒意識到其實他的經紀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


  “今晚跟男友的爸媽一起吃飯。”她語氣平淡道。拉了把椅子坐在一旁,打開塑膠袋的鹵味,她有意無意的動著筷子。


  晚餐並沒吃太飽,而現在其實也不餓,前一刻為他買好粉腸湯,經過鹵味攤,她隨手便買了些宵夜。


  買的當時她並沒有思慮太多動機,而現下才恍然驚覺,她其實是不希望把食物交給他後轉頭就走,借此留下來吃宵夜可以陪他片刻。


  “喔!你好像有提到要見對方父母。”闕井澤先唏哩呼嚕喝一大口湯,然後隨口附和。他根本不太記得她有沒有提過這件事。


  “我打電話給你,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他剛才的任性要求是否令她困擾。


  “沒有,我已經坐車要回家了。”


  “不過,會見對方父母,是不是代表要談婚事了?”他嚼著粉腸再唏哩呼嚕配一口湯,隨口說道。


  “嗯。”戴方嵐輕應一聲。


  很輕的一聲回應,卻令闕井澤有些訝異地抬頭看她。


  “你要結婚了?”他瞠大一雙黑眸,神情頗驚詫。不知為何聽到她要結婚,他內心竟瞬間悶悶的。


  “他之前求過婚,我今晚拒絕了,而且提出分手了。”她向他坦然訴說自己的感情事,之前他們很少會談各自的私事。


  “為什麽?”一聽到她拒絕對方,他內心不明的窒悶感突地消失了。


  “是不是你男友的父母很難搞,將來嫁過去會被惡公公惡婆婆欺淩?”他試圖為她找理由。


  “他爸媽很好相處,仲桀人也很可靠,但我卻無法想像跟他結婚的感覺,覺得我們的感情有某種看不見的大問題存在。”戴方嵐說得含糊,夾一塊豆腐有些嘗不出滋味的咀嚼著。


  “嗯,我懂。”闕井澤竟是點點頭,表示了解。


  戴方嵐反倒意外地看著他,以為他其實有著細微靈敏的神經,懂得言語所無法表達的癥結點。


  “我跟女友上禮拜也分手了。”他說得好像別人的事。


  “啊?”她卻是比他還驚訝,這幾天完全沒聽他提起什麽。


  “上禮拜你們不是一起約會看電影?”還是她為他挑選約會的衣服,有些悵然地目送他心情愉快的離去。


  “因為看電影睡著了,她有點不高興,吃完飯後去飯店開房間,做愛到一半,我意識歡恍惚就睡著了,她很火大的提分手,甩頭就走。”闕井澤繼續嚼粉腸,一副像在報告別人家的事般尋常無謂,卻教戴方嵐聞言怔愕地瞪大眼。


  “我兩天沒睡覺,還撥空陪她約會,精神失常恍惚也不是我所能控制,她卻完全不能諒解,我還能說什麽。”他真的很無所謂地聳聳肩。


  戴方嵐卻是蹙起眉頭,這對他那個自信美艷的女友是多大的屈辱,對方會原諒他才有鬼,而她又怎麽會喜歡上這個怪咖。


  “你知道的,愛情很難解釋,要是不能真正相互了解包容,發覺不對勁早散了也好。”他態度豁達得宛如戀愛達人,而她嚴重懷疑他根本未曾真正用心談過一段感情。


  她的情況跟他的完全不能相比,他根本不可能懂得她放棄經營一年多感情的心情掙紮。


  想到她為了另一份不明確的情感而傷害了鄭仲桀,她內心再度感到歉疚與難過。


  “你很難過提分手?”見她顯得沈默,闕井澤不禁有些擔心她的心情狀況。


  過去每個向他主動提分手的女人,多半是帶著氣憤的情緒,幾近竭斯底裡的數落他一番,毅然決然的不再往來。


  不知道她跟男友提分手,是何種態度及心情?


  “很難過。”她淡道。用筷子意興闌珊的翻著塑料袋裡的鹵味。


  舍棄一段一年多的感情,狠心絕情地跟一個好男人說再見,她不可能不難過、不心傷,卻是不後悔做下這個決定。


  因為她清楚明白對男友的感情無法再這樣平順平靜的走下去,她意識到內心深處被另一個男人占據了位置,無法一心二用。


  闕井澤站了起來,朝廚房走了去,很快地便返回,手上拿了兩罐冰啤酒。


  “喏,喝個酒不用想太多,明天會好過些。”將一罐交給她,他逕自開啟手中那罐,然後作勢和她乾杯。


  他的愛情來來去去,被拋棄或失戀也沒什麽痛覺,但她可不一樣,一個男友就專情交了一年多,甚至對方還想結婚了,她才發覺不適合,不得不痛下分手決定。


  戴方嵐沒料到他會用陪她喝酒的方式想表達安慰之心,內心不免有些欣慰與暖意。


  兩人就這樣對飲著,一邊分食著她買的鹵味。


“既然現在我們都失戀單身,要不要考慮一起交往?”喝完一罐啤酒,開啟第二罐的闕井澤突地笑著提議。


  “啊?”一句話卻教戴方嵐驚詫地差點嗆到,內心莫名狂跳不已。


  “開玩笑啦!”闕井澤揮揮手。“女友隨便找都有,像你這麽盡責的全能經紀人可是無法換人,小嵐還是做我的貼身秘書兼經紀人最合適。”不勝酒力的他喝了一罐啤酒已經微醺了。


  他的話卻讓她內心一扯,有種酸楚,比起和男友分手的痛楚,他果決宣布兩人不可改變的關係更令她感覺心傷。


  在她意識到自己對他的真感情的同時,卻又讓她面臨失戀苦戀的莫可奈何。


  看著他陪她喝完兩罐啤酒已經趴在淩亂的桌面睡著了,他一頭半長發淩亂散落著,臉上有明顯的熬夜黑眼圈及新生的胡渣,沒打扮的他仍是邋遢得像流浪漢,但這樣缺點一堆的他卻又不自覺吸引她的註意力。


  她不禁傾身在他薄唇輕點了下,這份沒有出口的感情註定不會有結果,而她也只能先順著內心的情思而為。


  倘若能暗戀他、無私的陪在他身邊,她將繼續用她的方式愛他,也或許不久她便能遇到一個真正適合、與她交心的男人,可以無憾地結束投註在他身上的情感。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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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3 00:04: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闕井澤半躺在客廳沙發,意興闌珊看著前方的電視熒幕,聲音很吵雜。


  “闕先生!電視切小聲一點,要看電視去樓上,這裡好歹是工作場所。”正在電腦前檢查他作品照片的戴方嵐,忍不住朝他那方吼道。


  闕井澤被一個企業委托設計的主題困擾了兩個星期,找不到好靈感,每天不是睡到自然醒,便是癱躺在沙發無聊地轉著電視節目。


  “啊!有了!”懶躺在沙發的闕井澤突地坐起身,對著電視拍掌。


  這幾日他也曾數次外出閑逛,卻完全找不到靈感素材,沒想到無聊乏味的新聞卻令他頓時眼睛一亮。


  “靈感!靈感終於現身了!”闕井澤朝她招手,要她一起過來看電視。


  “拒分手,施暴燒炭傳裸照……男子不甘心女友提出分手,將她載到汽車旅館企圖掐死……”


  “變態!”戴方嵐輕斥一聲。竟然看到這種變態新聞可以產生靈感,比看到死人骨頭得到靈感更令她難以茍同。


  “不是這個新聞,上一則。”闕井澤澄清。拿起遙控器切換其他新聞臺,搜尋方才的報導。


  “這個!這個!”剛好切到另一新聞臺正報導他剛才看到激發靈感的訊息。


  “高雄一處民宅的屋頂驚見虎頭蜂窩,約有一顆足球大小,通報消防隊前往處理摘除……”


  “啊?”戴方嵐更加狐疑,滿臉問號地看著神情興奮的他,懷疑他是不是一時“爬袋”了?


  “虎頭蜂窩!完美的六角型蜂巢,是我一直想要的素材!”他的思維經常需要一個重要元素激發聯想力,一旦找到腦中的關鍵點,他便能一氣呵成連出一條線,繼而構思出一幅畫,創作出成品來。


  “足球狀的蜂窩拆解開來,是一層層蜂巢,蜂巢有直徑二十公分的圓……這裡可以應用,再加上鋁板……如此這般……”立刻拿起淩亂茶幾上的紙筆,他迅速畫著草圖,徑自自言自語。


  戴方嵐略彎身,看著他混亂的草圖,不免好奇他腦中究竟是何構造。


  忽地,他擡頭看她,咧嘴一笑。


  “小嵐,快去幫我把重要的蜂窩拿回來。”


  她瞠眸張口,有沒有搞錯啊?


  “沒有它,我的東西做不出來,你搭高鐵去,最好今晚能弄到手。”他說得好容易,低頭繼續在草圖上修修補補。


  “開什麽玩笑!”戴方嵐嚴重抗議。


  當他經紀人期間,他出過多少難題給她,許多無理的要求,她皆因心軟而妥協,但這次的要求未免太強人所難。


  “我去高雄哪裡幫你拿蜂窩?”說得這麽輕而易舉,又不是在他家隔壁屋頂。


  “而且,我害怕虎頭蜂,恕難從命。”她悻悻然走回辦公桌。


  竟會想到這種怪靈感,她倒寧願他繼續癱躺沙發發呆發楞。


  “小劉認識不少電視臺工作人員,打電話問他,很快可以查出新聞地點。虎頭蜂窩一定被消防隊用火熏燒取下,成峰早不在了,我要的是空的蜂巢,不是虎頭蜂標本。”闕井澤仍說得輕松,他站起身打算外出。


  “既然如此,勞煩尊駕你自己親洽親取,我幫你訂高鐵、打電話給劉玄問地點。”除非她跟著頭殼壞掉,才會遠赴高雄民宅只為拿回虎頭蜂窩。


  “shit!狗屎!”戴方嵐一路上碎念自己的愚蠢白癡。


  走出高雄高鐵站,伸手招攬計程車,她更是後悔不已,為什麽會答應他如此任性妄為的要求。


  只因為他說急著要去搜找其他需要的素材,沒有時間遠行,只因為她的再三拒絕,令他一臉失望哀戚地望著好不容易設計出的草圖,若沒有重要的奇特素材點綴,將無法創意理想化。


  只因為他捉著頭很苦惱,甚至頻頻用渴望且可憐的眼神哀求她幫忙,被盧了一個小時,她最好莫可奈何痛苦的接下這項不可能的任務。


  雖然透過劉玄的人脈關係,輕易查出記者采訪的民宅地址,但她可不認為可以順利便取得蜂窩。


  因為新聞是早上發生的事,而被取下的蜂窩也許早被五馬分屍、毀屍滅跡了。


  她也用這個理由說服他的荒唐要求,他卻仍執意要她親自跑一趟,就算真的沒有,相信萬能的她也能為他帶回另一個足球蜂窩。


  最好她真的如此萬能,可以不負所托、使命必達。


  道別熱心的民宅主人,她前往附近消防隊追蹤蜂窩下落,也許該慶幸消防隊尚未將蜂窩銷毀前,便被一個農民要去打算泡藥酒,她只好繼續前進下一個目的地。


  頂著南部炎熱的高溫,她一雙腳走過一條又一條的鄉間小徑,又累又酸又無奈。


  身為經紀人的她為何得做這種比記者還辛苦的苦差事,千裡迢迢下鄉取令她害怕的蜂巢。


  只因為那個任性的雇主是她喜歡在意的男人,她內心一邊埋怨不斷,卻又無法就此放棄,回家算了。


  在高雄縣大寮鄉繞行了近半個鄉鎮,她完成使命返回臺北,已是晚上十點半。


  “小嵐!我就知道你一定沒問題!”見她歸來,交付給他幾片空殼蜂巢的巢殼,他欣喜若望地上前給她一個大擁抱。


  沒料到他突然的熱情舉動,她一瞬間有些怔然。


  闕井澤拿著奇特素材轉身馬上去加工,而她竟因他的擁抱雙頰微微發熱。


  見他一邊哼著歌,心情愉快地投入未完成的作品中,她今天辛苦奔走的疲累似乎值得了。


  唉!蠢女人。


  她仍不覺訕笑自己不成比例的付出。


  他熱情真誠的全然投入藝術創作,對於所決定的素材、原料必定要達到腦中認定的標準,其實需要蜂巢應用於裝置藝術上,去養蜂場取便可,他卻堅持一定要是虎頭蜂窩,且要有足球大小的直徑。


  對創作他有許多龜毛、細微、嚴格的講究要去,但除此之外,他的生活閑散隨性到不行,連對女友及感情之事都是隨性不羈可有可無。


  而他投入創作的瘋狂行徑真的常令她瞠目結舌,且震驚連連。就算在他身邊待那麽久,她仍是無法不被驚嚇到。


  “闕先生!你……你在搞什麽鬼!”從洗衣店拿回乾洗衣物,走進他臥室的戴方嵐,驚見房間慘案,把衣服丟了便匆忙跑下樓,吼叫在院子翻廢材堆的闕井澤。


  “找材料。”他頭也沒回,從廢材堆抽出幾根鐵絲及衣架。


  “你為什麽把床墊拆開割得稀巴爛?”驚見他臥房慘不忍睹的景象,她幾乎要昏倒,卻是一點也沒懷疑是闖空門的強盜做的恐怖事,直覺便認定又是那個瘋狂藝術家的瘋狂行徑。


  “找材料。”他依舊沒回頭,背對著她口氣平穩。


  “我是問你房間的床墊怎麽一回事?”戴方嵐更加提高音量,這個男人怎麽這麽容易令她情緒化。


  “喔,對了,要麻煩你幫我買個床墊,否則今晚不能睡覺。”對她的大驚小怪吧不以為意,他若無其事道。


  雙手拿了些鐵材及銅線,他這才轉身看向她,補充說明,“因為我需要床墊裡的彈簧當素材。”無視她怔愕地瞪大眼,他徑自返回屋內,打算開始創作他的新構想。


  老天!竟然為了幾個彈簧,動手拆毀一頂數萬元的名牌床墊!


  她嚴重擔心會不會哪天他為了一塊磚頭,動手敲毀自家房子墻壁?


  她雙手捉著頭發,既生氣又煩躁莫名,那個男人到底要瘋狂到什麽程度啊?


  他使用的裝置藝術素材,有些根本是毫不值錢四處撿來的資源,而有些卻是難以估計的厚重成本。


  他曾為了一個機心,要她特地去買幾只名牌手表,然手到手便拆毀。


  為了一片瓷器碎片的需求,打碎了數個瓷花瓶才敲出合適的碎片形狀。


  像他這樣毫無金錢概念的創作成本,不但沒讓他成為一貧如洗的窮藝術家,替他管賬這幾年,他的資產反而有增無減、直線上升。


  光是去年年收入凈值就直逼千萬,還不包括她為他爭取到拍攝了一支服裝平面廣告的額外收入。


  其中最大的失利便是最近一次大手筆成本的作品,花了材料約七萬元,被一個美術系學生看上,打電話來詢問,從來不接聽辦公室電話的闕井澤那天隨手接了電話,竟然隨便出價五千元就賣出。


  她知道後罵了他一頓,他卻是笑笑地完全不在意,還說只要有人真心欣賞他的作品,不需計較賺錢與否。


  他對金錢的毫無概念,常讓她感到非常無力,卻也對他在金錢物質上無求豁達的率性性格感到佩服。


  只不過,她仍盡可能不讓他有機會直接接觸到客人,以免隨性過頭自貶身價。


  數個月前,她費心為他拿回的蜂巢,他將其應用在知名企業委托設計的裝置廣告上,那個廣告看板使用的所有素材不到一萬元,卻得到百萬酬勞。


  令她真正意外的,是見到他所完成的大型廣告看板那剎那的驚艷。


  他大膽地將一片片圓形蜂巢巢脾當成向日葵的花蕊裝飾,再應用其他素材潤飾,制成一副大型的美麗立體畫,熱情、明亮、燦爛、溫暖。


  不僅強烈鮮明表達出主題概念,且創意新穎,令人一看便為之一亮的被吸引。


  他前衛的設計概念不僅被藝術收藏家所欣賞,更吸引企業家註目,能廣泛應用於商業商機上,也讓他累積許多可觀的收入。


  而他只熱中於求新求變的創作,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作品得到多少現實的價值。


  只是,輕易拆毀一頂高級床墊的行為,仍令她難以釋懷。


  不得已,前往寢具店幫他挑選新床墊的戴方嵐,不禁想著是否買頂便宜經濟的床墊就好。


  “小姐,你可以試躺看看,這組是乳膠系列的彈簧床墊,抗菌抗過敏。或者參考這組獨立筒床墊、記憶床墊……”銷售小姐滔滔不絕的介紹,原想隨便買一頂的戴方嵐卻是不自覺認真的一一試躺。


  她想著睡眠對他很重要,應該還是要慎選,買張舒適且健康的好床墊給他才行。


  結果,寢具店一間逛一間,試躺了數十張床墊,她花了一整天時間,才慎重地為他挑了一張價值不菲的好床墊。


  希望她的苦心不會被他的瘋狂行為輕易破壞掉。


  然而,忙了一天為他選購床墊,交代送貨員盡速送到家,可當晚他根本沒回房睡覺。


  甚至接連兩天,他只忙著玩鐵絲忘了該睡覺吃飯的事。


  下午,戴方嵐踏進闕井澤的臥室,今天外出經過服飾店,看中一套衣服,便為他買了下來,準備放進他的衣櫃內。


  看見床上三天前她買的新床墊及為他鋪整好的床單完全沒動過,她不禁無奈地搖搖頭。


  剛才進門在客廳及工作室沒看到他的人,猜想可能外出閑逛去了。


  她走到他的雙人床鋪,伸手摸摸嶄新的床墊,然後向後仰躺了下來。


  床非常柔軟舒服,可他卻沒心思享用,一如她對他愈來愈無可自拔的愛戀,他永遠不會有自覺。


  她閉上眼,跟前男友分手近一年,雖出現新的追求者,她卻完全沒感覺,而他跟上任女友分手後,雖然身邊更多主動示好的女人,他卻也沒有再交新女友。


  有時,她不禁會想著,是否該試著表達心意,被拒絕了也好,至少她可以結束這種曖昧且不坦然的矛盾情感。


  有時,她會妄想著,他不再隨意交女友,讓感情空窗這麽久,是否在他心中存在一點她的位置?


  想著想著,躺在舒適的床墊上她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突地,身邊的床墊凹陷,她驚嚇地張開眼,側過身。


  驀地,心用力一震。


  浴沐過後的闕井澤穿著無袖汗衫及寬松的休閑短褲,竟然就直接倒躺在她身邊,一只手臂橫放在她頭頂上。


  “闕……闕先生。”她緊張莫名的叫喚他。


  他略張開眼看著她,眼神有些迷蒙,卻是勾唇對她微微一笑。


  “床很舒服。”他聲音低沈喟嘆。好幾天沒沾到床鋪了,而他洗完澡後其實已經困倦到神誌恍惚了。


  “你……”從他的聲音、眼神她可猜出他其實已在半夢半醒之間了,她想盡快起身離開,但他的手臂卻困住了她的身體。


  她猶豫是否該推開他,側過身的他和她近距離相對視,他的眼神其實無意識卻教她被看得心慌意亂、耳根發熱。


  她感受到他吐出的呼息熱度,剛刷牙後口腔的淡淡薄荷氣味,及身上的清爽皂香。


  突然間她跟著有些意識迷蒙了,她貪戀此時和他如此親近的距離,如此曖昧的氛圍。


  她竟情不自禁將唇悄悄地貼向他勾起的性感唇瓣,也許因為他快睡著了,她才敢如此大膽地碰他。


  萬萬沒料到他會對她輕輕的觸碰產生反應,攫住她的嘴,繼而吮吻她的嫩唇。


  她驚顫了下,心慌地想推開他,他卻是摟住她腰際,吻得更熱切。


  她被他的吻迷炫了,即使他是在睡夢中她也無所謂了。


  她回應他的吻,與他的唇舌糾纏,愈吻愈激情,勾卷起彼此的情欲。


  精神意識困倦的他,身體卻是出於本能反應,他將她困在他身下,雙手開始在她身上摸索愛撫著。


  被吻得難以呼吸的她,驚覺他不安分的手在她身上挑起了顫栗,她扭動身體掙紮著,不該讓意外的失控繼續深入擴大。


  她的掙紮抗拒,讓闕井澤不禁停下一切動作,略撐起身子,眼神迷惘地望著她。


  “不願意嗎?”他聲音痞咽磁性地低問。


  “我,是誰?”她輕喘息,細聲探問。


  他一雙深黝凝著她,他方才的吻教她狂熱撼動不已,她並非不願意,卻是明白他此刻的神誌跟醉漢無異。


  闕井澤看著身下的她,黑眸微瞇,薄唇輕揚,笑道:“一個美麗的女人。”


  他心緒果然已飄在睡夢中了。


  她輕抿唇瓣,內心竟產生了矛盾掙紮,她應該要離開他的床,等他沈睡醒來便什麽也不記得了。


  可她心臟卻鼓噪得厲害,她身心其實渴望和他溫存。


  正當她做不出果斷決定時,他卻是傾身,再度親吻她的唇瓣。


  她先是一怔,卻不願抗拒了。如果一夜情的對象是他,她沒有理由拒絕。


  也許等他真正清醒,他只會當成一場春夢輕易便遺忘,雖然不免難過那種結果,但換個角度想這又是最安全的一種情況。


  倘若他真的忘了,就當她也作了一場美夢;萬一他記得,或許他們可以因此發展為另一種關係,改變這種主雇現況。


  想清楚後她便不再顧忌了,任他挑起她感官的興奮刺激,她也大膽地和他相互摸索彼此的身體。


  狂亂、激情、亢奮、迷炫,雙雙墜入顫栗的浪潮中翻騰,呻吟、吶喊、狂喜,緊緊相擁攀附彼此,撼動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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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3 00:05: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闕井澤醒來,張開眼,一時分不清白天或黑夜,更不清楚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忽地,想起一場夢境。

  一場激情甜美的逼真春夢!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身,看見棉被下完全赤裸的身體,驚顫了下。

  他記得睡覺前沖過澡,應該有穿衣服才對。


  以前的他有裸睡的習慣,但曾有一次戴方嵐進房叫他起床,用力拉開裹住他身體的棉被,頓時被他的裸體驚嚇到,之後他便改了這個習慣。


  他捉捉淩亂得黑發,努力回想夢與真實之間的真偽。


  拉開棉被,紊亂的床單感覺有狂歡後的痕跡,而空氣中仿佛隱約殘留著男女歡愛後的曖昧氣味……


  慘了,不是夢。


  闕井澤忍不住雙手抱著頭,有些懊惱。


  他在神智迷蒙半睡半醒間,是跟哪個女人做愛?


  驀地,腦中浮現朦朧的影像,漸漸地,愈來愈清晰,愈來愈清明。


  小嵐?他被那個充滿魅力性感的女人嬌軀的主人所驚嚇到。


  怎麽可能?怎麽會是她?


  他慌忙跨下床,匆忙進浴室沖個澡,試圖再好好冷靜回想真實。


  半個小時後,他腳步遲緩,沈重地步下樓。


  樓下,坐在辦公桌前工作的戴方嵐,聽到他下樓的腳步聲,擡頭看向樓梯口。


  “咖啡煮好了。”她聲音自然,一如往常並無異樣,低頭繼續忙事情。


  也許該慶幸他睡得夠久,兩天兩夜,讓她有足夠的時間調整心情,現在才能表現平靜地面對他。


  “呃?那個……”見她態度自然,倒讓前一刻懊惱得不知所措的闕井澤心生困惑。


  難道……他在意識迷茫之際的一夜情對象並不是她?


  “什麽事?”戴方嵐問著,雙手敲打著電腦鍵盤。


  “今了天禮拜幾?”他伸手爬了爬頭發,問著不重要的事。


  “星期四,你睡了兩天,要幫你弄吃的嗎?”


  “隨便煮個面就可以。”他轉身走往廚房,拿了杯黑咖啡便又上樓。


  聽到他上樓,戴方嵐輕籲了口氣,他顯然忘了前天下午發生的事了。


  她站起身,轉往廚房,為他煮面。


  闕井澤返回臥房,拿起馬克杯倒一杯咖啡,先喝幾大口醒醒腦。


  他不禁又蹙起眉頭,感覺事有蹊蹺。


  他從不曾帶女友回家,當然更不可能會帶個不認識的女人進到這個房間。


  除了能自由進出他家、他房間的戴方嵐,跟他上床的女人不會有別人。


  可是她一如平常的反應卻教他難以理解。


  難不成,真的只是一場夢境?


  不知為何,他非常在意這件事的真假虛實,因為如果他真的跟她上床,那會令他非常難以釋懷。


  在他心裡,她並非只是單純的經紀人,她對他而言,有種言語無法形容的重要性。


  一旦發生肉體關係,跨越另一層身份,將會破壞兩人平衡的相處模式。


  跟他發生關係交往過的女友,通常很快便會離他而去,或許因為如此他才會這麽在意這件事。


  喝完一大杯咖啡的闕井澤,爬上床鋪,試圖尋找真相的蛛絲馬跡。


  床單、棉被翻找了許久,努力回想記憶,最後他在床單上找到一根長發及枕頭下放發現一只耳環。


  將一只向日葵水晶耳環拎在手上細瞧,他清楚記得這是戴方嵐的耳飾,一向不會去註意女人身上飾品細節的他,卻獨獨記得她的衣著配件。


  濃眉一擰,他頓覺苦惱不已,他不該和她發生關係的,尤其是在意識恍惚之下產生的生理欲望。


  他並非縱欲的人,更不曾在半夢半醒間發生這種荒唐事。


  難道……是因為太久沒交女友,才會欲求不滿鑄下大錯?


  坐在床上,他再度猛捉頭發,懊惱煩擾不已,最後,做下了一個決定。


  闕井澤走進廚房,戴方嵐已煮好一大鍋什錦海鮮面端上桌,剛好午餐時間,她為兩人各盛了一碗,而他的是一大碗公份量。


  闕井澤在餐桌前做了下來,看著熱騰騰的海鮮面有些發怔,不禁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他要求她煮面的情景及他品嘗都記憶著的滋味。


  她的手藝也許只能算中上,但即使再普通的料理,卻能煮出完全合他胃口的味道。


  他其實對吃食沒概念、不講究,就算吃著高級餐館的精致料理,也可能因為心不在焉嘗不出真正的頂級美味,但每次只要吃她煮的東西,無論什麽食物,他只要含進嘴裡,味蕾一定會專心嘗出真正的滋味。


  “小嵐……”他先吞下幾口面,決定盡快向她說清楚,求原諒。


  “嗯?”戴方嵐吹著湯匙的面條,輕應一聲。


  “昨天……應該是前天,我們……我是說我跟你……”他語焉不詳、斷斷續續,莫名的口吃。


  聽他提起時間,她內心不安地一窒,卻仍假裝不明所以。


  “小嵐,對不起……可不可以請你……請你忘了我們上床的事。”闕井澤緊閉雙眼,雙手合十高舉在額前,向她低著頭懺悔。


  戴方嵐聞言,心一震,拿著筷子、湯匙的雙手顫抖了下。


  “你……我們並沒有上床。”她否認,他方才一句話教她內心不禁揪扯著。


  “小嵐,這是你的耳環吧!”闕井澤從口袋掏出一只耳環,她見了瞠眸驚詫。


  她事後有發現遺失一只耳環,卻萬萬沒想到他會心細的去找尋它。


  “在我床上找到的。”闕井澤補充道。“小嵐,對不起,你應該要打醒我……”他再度垂下頭,希望能得到原諒,和她恢複之前的關係。


  她頓時沈默不語,只能斂眸望著碗裡飄散的熱氣白煙,朦朧模糊了她的視線。


  以為他醒來便會全忘了,萬一記得也許會考慮和她發展男女關係,卻沒想到他記起後反而要她遺忘。


  “小嵐,你是我很重要的夥伴,我絕不想把你當成性伴侶,我不知道為什麽事情會發生,我那天太累了……”他仿佛在推卸責任般想找借口。


  其實他並非故意要否認自己做過的事,只是擔心改變關係會失去她,才急著想坦白說明,而太直白的他並沒想過這些話會多傷人。


  “小嵐,你對我就像家人、朋友般重要,我希望我們能維持單純親密的長久關係,不是善變的男女關係。


  你知道我的意思嗎?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表達才對……”闕井澤不禁抱頭,猛捉著頭發,感覺愈解釋他的腦袋愈混亂。


  尤其眼前的她低頭完全沈默不語,教他內心更是擔心焦慮。


  他的一席話讓戴方嵐內心揪痛,委屈莫名,抿著唇瓣,有想哭的沖動。


  原來,跟她上床這件事令他感到懊悔與苦惱。


  雖然分析他話語的真意,了解他真實個性的她,知道他並非急著擦嘴想撇清一切,只是不希望她成為他的女伴之一,短暫便結束一份感情關係。


  他想依賴他,和她長久相處,如親人、如友人、如主雇,就是不能成為女友的身份。


  她在他心中確實有一席之地,那個位置不是別人能輕易取代,卻也不是她所想要長久保留的席次、身份。


  之前,她便認定迷戀上他,註定是場苦戀、單戀,但其實心裡仍抱有一絲希望。


  期盼有朝一日他會對她日久生情,回應她的情感付出,然而現下她卻是徹底絕望心死了。


  他的交往對象可以使任何女人,卻不能是她。


  她可以長時間一直陪在他身邊甚至照顧他的起居,但他的心、他的情感,屬於男女的情愛卻不會施舍給她。


  他給她的也許是更穩固、更真誠的親友情感,卻不是她內心所追求冀盼的。


  她想,應該要理性思索去留問題了,繼續待在他身邊,她只會更不可自拔癡傻的苦戀,最後也只是自我傷害更深罷了。


  也許等陪他參加日本聯合藝展的展覽結束,她會真的好好想想離開的事情了。


  沈默了片刻,餐桌前的空氣有些膠著凝重,讓闕井澤心緒緊繃,只能捉著頭努力擠破腦袋,希望能再說點什麽。


  突然,戴方嵐抬頭,卻是對他釋然的淺淺一笑。


  “其實……我也想忘掉那件事,那天下午我有些喝醉了,反正我們都是成熟的大人,應該沒什麽損失。”她裝無謂地揮揮手,低頭再夾一口面吃食。


  她決定對他偽裝到底,決定在他面前徹底封住自己對他的情感癡戀,不讓他產生歉疚負擔,讓彼此過回之前的相處模式。


  “小嵐……”她的豁達令闕井澤非常意外。


  “沒事,耳環還給我,我很喜歡那一副。”她伸手向他討取。


  闕井澤將向日葵水晶耳環放置在她柔白的左手心,遞出了那剎那,不知為何他內心有些虛空的感覺。


  他對所犯下的錯誤在意不已,她一臉無謂的表示釋然,他應該感到松口氣才對,卻又有種不明的感覺鉆進心裡,不大舒坦。


  “我吃飽了,鍋裡還有面,不夠自己盛,我要出去了。”為了即將到來的日本參展藝文交流行程,她有一堆事要忙。


  “小嵐……”他開口想再說些什麽,卻只是輕聲道:“辛苦了。”


  “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將碗筷放進洗碗槽,她轉身步出廚房。


  闕井澤繼續吃著大碗公裡未吃完的面條,卻無法專心嘗味道,腦中仍不時浮現那日和她纏綿的片段影像。


  他甩甩頭,大口大口吞吃面條,然後端起碗公仰頭迅速喝完面湯。


  他起身走往工作室,試圖拋開紊亂的思緒,要將精神精力投註於未完成的的鐵絲創作上,這件作品是預計要送往日本參展的。


  兩個星期後,戴方嵐陪同闕井澤前往日本東京。


  這段時間,她忙著工作,籌劃關於大型國際參展事宜及安排他與藝壇名家的幾場交流行程,而他也忙於創作,除了完成原先的作品,又陸續創作出兩件同名的延伸性作品。


  各自忙碌的兩人,相處模式與之前無異,而那件以外的一夜情也似乎各自遺忘了。


  只是在她心中,卻是一直無法真正釋懷,打算結束日本行程後,便要遞出辭呈。


  抵達東京,先前往展覽會場探看,這場國際型特展,是結合東西方十多位裝置藝術師一同展出,能被受邀的人皆是藝壇界知名的創作者。


  在展覽場入口處被顯眼擺置的便是闕井澤的作品。


  他用鐵絲、彈簧為主體,制作出一件等身高的抽象裝置藝術——“記憶的夾層”。


  擺放兩旁的則是較小型的兩件系列作——“記憶的延伸”、“過去和未來”。


  再次看到這件作品,被應用上的彈簧來源,想到他為此拆解一張高級的床墊,她不禁好笑又有些感然。


  如果不是他毀了床墊,她花心思為他重挑了一張舒適的床墊,因為他廢寢忘食辜負她的苦心,她不自禁躺上他的床才會發生無法抗拒的意外。


  想到那一個激情的下午,她不禁搖了搖頭,要自己別再想起。


  “怎麽?對我的作品不滿意?”站在她旁邊的闕井澤見她神情凝重地搖頭,不禁有些疑惑。


  一周前當他完成成品,她拍了照聯絡包裝運送事宜,對他的奇特構想還表示嘖嘖稱奇。


  “你的作品沒有一件我會不滿意的。”她轉頭,對他微微一笑。不管她對他的私人感情如何,他的才華創作始終吸引她的註目及贊賞。


  “我只是在想當記者訪問這件作品的創意來源時,是否該提起你破壞床墊的瘋狂舉動。”她仍是笑著,努力掩飾往內心悵然的一面。


  “如果有利廣告宣傳效果,我不介意你吐實。”闕井澤笑望她。一直是她在提醒他,為他維護他的“形象”問題。


  只是他腦中記憶的瘋狂行為並非破壞床墊之事,而是之後和她在新床墊上翻滾的激情畫面。


  他雖要她遺忘,但他卻是愈來愈清晰記憶,和她結合纏綿的美好感覺,讓他常在夢中和她回味,若非創作轉移他的註意力,他也許又會對她心生不軌了。


  他在內心搖頭嘆息,抹去對她不該有的想法。


  兩人步入展覽場,因展覽室明天才正式開幕,此刻仍有數名工作人員在進行展覽品布置的最後確認,亦有幾名參展創作者先到場觀看現況。


  一見他現身,兩名日本人迎向他,開始熱絡跟他問候交談。


  闕井澤曾在日本留學兩年,認識不少藝壇的創作者,心想是熟人閑聊,戴方嵐於是不打擾,先去檢查會場他的作品展示區。


  在碩大的展覽場瀏覽一圈,戴方嵐眼尖地發現一件懸吊著的小型作品掛錯了上下位置。


  這件鑲在立體畫框內的抽象作品其實上不對稱,即使看過照片的工作人員仍可能會不慎掛反了,唯有對他作品了解透澈的她,一眼便看出失誤。


  她忙叫喚工作人員過來更正,用英文溝通了數句,對方似懂非懂,她要對方搬來工作梯,穿著高跟鞋的她直接便踩上梯子,爬到兩公尺高的階梯處,動手欲將上下掛反的畫框拆下掛正。


  工作人員沒料到穿著窄裙的她竟會迅速便爬上梯子高處,急忙扶著梯子一邊,擡頭對她說道已明白意思請她下來,讓他上去重弄便可以。


  戴方嵐伸手想自己來,之前為他在國內辦展覽,覺得擺飾不當她便自己動手調整。


  只是上方懸吊畫框的掛畫線與掛畫鉤卻無法輕易拆解,她身體不禁再往前略探,一時忘了改註意安全性問題。


  突地,她鞋跟踩滑踏空,身體往後一仰,底下的工作人員驚叫一聲,慌忙伸手要捉住摔落的她。


  千鈞一發之際,工作人員捉住她一只手臂,而她另一手也捉住梯子一角,緩住直接落地的沖擊,但膝蓋卻擦撞上工作梯,還扭傷了左腳踝。


  “痛……”戴方嵐蹲扶在地,擰眉神情痛苦。


  “沒事吧?受傷了嗎?”工作人員被驚嚇到,慌忙喊叫其他人過來幫忙。


  吵雜的叫嚷聲讓在另一邊展區和人交談的闕井澤聞言一驚,聽到有個女人受傷而他擡頭卻不見戴方嵐的蹤影,他於是快步走過來觀看。


  見到工作梯旁蹲扶在地的戴方嵐,他內心一震,慌忙跑向她緊張不已。


  “小嵐!怎麽了?”他彎身想扶起她,她還未開口,一旁的工作人員已用日文和他解釋一番。


  “摔到哪裡?哪裡不舒服?你為什麽要自己爬工作梯?”闕井澤心跳狂亂,她發生意外令他惶恐萬分。


  “腳……好像扭到了。”她輕聲道。試圖要扶住梯子站起身,他卻直接打橫將她抱了起來。


  “快叫救護車!”他用日文叫嚷著,音量比方才的工作人員還大聲、還驚慌。


  “闕先生,放我下來,我只是被嚇到,沒那麽嚴重……”被他抱著的戴方嵐既尷尬又害羞,現場所有的人全都圍上前註目關切。


  無視她的掙紮,闕井澤已經抱著她倉惶跑出會場,跑到大門外等候隨後而來的救護車。


  將她放上擔架床,他跟著坐進車後座裡,一邊用日文緊張的喝醫護人員說明,一邊用中文重複問著她哪裡不舒服。


  她只是受了些外傷,扭傷左腳踝及擦傷膝蓋,並非難忍的痛楚,甚至疼痛的感覺被另一股深切的溫暖所包圍。


  他的焦慮及擔憂,讓她感受他對她的無比重視及呵護,因他的行為、為她憂慮緊張的眼神,令她一時感動得眼眶泛熱。


  “小嵐,忍耐點,醫院馬上到。”見她泫然欲泣的模樣,令他內心一扯,誤以為她因傷勢而痛苦,讓他也跟著難受不已。


  她搖搖頭想解釋什麽,卻怕開口會哽咽,只好閉上雙眼。


  他過度的關懷之情,會讓她決定結束苦戀的心再度抱起希望,他對她的擔憂是否只是出於對家人的關愛親情?


  到了醫院,醫生檢查完只是腳踝輕微扭傷,應該一周便可複原,但不放心的闕井澤卻硬要求醫生讓她住院一天觀察。


  “闕先生,我真的沒大礙,不用浪費錢住院。”雖然不懂日文,但前一刻見他為了住院之事幾乎要跟醫生吵起來,她簡直很無力。


  “從那麽高摔下來,萬一撞到腦袋不自覺而腦震蕩怎麽辦?至少得住院兩天觀察仔細。”雖然醫生只勉強先安排住院一天,但他仍不放心。


  “拜托,我都說了十次以上,我很確定絕對沒撞到腦袋,要不你聯絡剛才那位工作人員,他可以作證。”他的過度焦慮,真的令她不知該感動抑或是生氣。


  “也許你是嚇到才忘了撞到哪裡,反正住院一兩天沒什麽損失,有醫生護士隨時能照應也比較放心,膝蓋的擦傷也得每天擦藥。”他逕自說著,卻是在特等病房內四處巡視了下。


  “哪裡沒損失?這裡又不是臺灣,沒健保給付補貼,住一天這種病房要好幾萬塊吧?”坐在病床上的戴方嵐真的不能認同他的無謂浪費,就算強迫她住院,也不需要求真麽大間的個人病房。


  “醫藥費不用擔心,我會全額支付。”他擔心的是這間病房陳設太素了,沒有色彩活力。


  “我是說我沒事不用浪費錢住院,可以先回住宿飯店。”她打算下床。


  “我說要住院就得住院,你乖乖躺著,我出去買些東西。”第一次他在她面前態度強勢,讓她不得不妥協。


  他匆忙離開病房,無所事事的她只好拿起遙控器切換電視節目,聽不懂日文只好看著英文播報的新聞。


  一個多小時後,闕井澤才返回病房,一手抱著一大東黃澄澄的太陽花,另一手則提著大包小包。


  戴方嵐被他采買的東西驚嚇到,除了鮮花、食物、雜誌,他還買了一些千奇百怪的材料。


  “你要在這裡創作?”見他將一堆色彩紙板、壓克力板及五金材料擺在茶幾上,戴方嵐不禁困惑他突生靈感急於創作的行為。


  闕井澤先做出兩個立體不規則的無底容器,將向日葵修剪後往兩旁插上,擺置窗戶邊,頓時有種鮮明活潑的色彩映在單調的病房內。


  “沒加水花很快就會謝,那裡有空花瓶可用。”雖然創意十足,但戴方嵐卻忍不住提醒,插在裝水的花瓶裡可保鮮較久。


  “明天早上再換鮮花。”他沒打算把花放在單調的花瓶盛放一星期,只要求新鮮朝氣的表現。


  接著,他動手繼續做勞作,見他專心一意,她不再出聲打擾,翻著他特地為她買的英文雜誌。


  因為前一晚沒睡好,坐在病床上的她,不自覺閉上眼小盹片刻。


  待她再度張開眼,她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驚嚇到。


  原本樸素單調的病房空間,突然被許多豐富的色彩及藝術品所裝飾、渲染。


  他的巧手創意做出幾件小型的裝置藝術,將之擺著或掛在墻面,瞬間的空間感變化,令人驚詫驚艷不已。


  “哇塞!”不過兩三個小時,他竟然能做出這麽多美麗可愛獨特的裝飾品,甚至連地上的踏墊都適當的點綴一些顏色。


  “你怎麽辦到的?”她愈看愈驚奇,頻頻眨眼睛。


  “喜歡嗎?這樣住起來應該比較舒適。”闕井澤對自己突然變湧現的靈感,短時間內便將之成形裝飾出效果,也頗有成就感。


  也許因為對象是她,希望她受傷住院能有較輕松的心情環境,他才會立刻變發揮所長。


  “怎麽可能不喜歡。”她感動莫名,他匆匆出門買東西竟是為了幫她裝點單調的病房空間,這個她只不過住個一兩晚的地方,他便大費周章、花費心思做這種事,她頓時感到得想哭。


  “那就好,肚子餓不餓?有沒有想吃什麽我再去買?”他聲音溫柔地詢問,令她的心被烘得暖洋洋。


  一直以來都是她在照顧他,都是她關切著他想吃什麽,為他煮食或采買,第一次有被照顧的感覺,讓她突然很想長久住院算了。


  一想到生活頹廢邋遢的他,對自己的生活環境完全不在意,竟會在意她住院空間的這件事,她便因他的付出而笑彎了嘴。


  闕井澤堅持陪她住院,她也不再趕他會飯店了,就當是受傷意外的收獲,讓她所愛的男人難得溫柔體貼的陪著她。


  回想下午看到她受傷,他驚嚇的心情,雖然事後檢查並無大礙,晚上她也沒用其他不適,他應該放心卻是無法真正寬心。


  他從沒如此在意一個女人、擔心一個女人,突然的意外事件令他對她的想法產生許多矛盾之處。


  因為不希望她像他交往過的女人,輕易便對他厭倦而選擇離開,所以他一直將她歸放在另一個安全的位置,不想越界、不想改變。


  然而他卻因一時意識昏茫,放縱欲望抱了她,即使是在幾近醉酒的無意識狀態下發生的錯誤,清醒後他卻再無法平常心看待她。


  尤其此刻看著她甜美的睡顏,他不禁想起吻她嫩唇的感覺,想著衣服下她美麗誘人的胴體,想著她在他身下顫抖呻吟的性感,想著他將自己的欲望深埋進她柔軟的身體產生的高潮撼動。


  驀地,他驚詫地從椅子上跳起。


  他竟然……再次對她產生強烈的性幻想!


  該死!他捉著頭頓時很懊惱。


  如果他對她吐實內心情感,要她成為他的女伴,或許她會考慮接受,而他可以再次順從欲望擁抱她,只是滿足短暫的激情熱情,她便會像他的歷任女友,成為他生命短暫的一頁。


  思及此,他寧願停止內心對她的私情,寧願去找個一般女人解決乾渴的欲望,選擇和她仍舊長久單純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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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闕井澤陪戴方嵐住院兩天,只是輕傷的她更自然地接受他的關懷照料,其實原本應該隔天就出院,但他堅持再住一天,她完全沒反對便順從了。


  她喜歡他單純全心陪著她的感覺,即使多一天也是難得的奢求。


  原本昨天是展覽場的開幕,她要陪他出席媒體的訪談及酒會,他不讓受傷的她離開醫院,甚至自己也放棄前往會場露臉。


  最後在她強烈要求下,他才獨自到場和其他創作者一起接受訪談,卻不再參與隨後的交流酒會,便急著匆匆趕回醫院陪她了。


  她一方面啐念他不夠敬業、有失禮節,一方面卻暗自高興他對她的在乎,比自己的展覽創作更重要。


  出院時她小心翼翼收拾他布置病房的擺飾,他認為隨手做的小東西沒什麽好收藏,想要的話回去再做給她,她卻不同意隨便處置他的創作,尤其幾名護士見了都贊賞不已,她才不要把東西留下讓別的女人撿去收藏。


  這兩日他對她的好,讓她不禁再度對兩人的感情產生期待妄想。


  也許,他對她並非全無男女之情,也許只是遲鈍的他尚未發覺自己內心的真感情。


  他雖談過數次戀愛,但其實仍是個十足的戀愛白癡,否則就不會每段感情都輕易被對方終結,而他卻一副狀況外,不明白問題是出在自己的遲緩應對及對感情的不認真態度上。


  她了解他的真實性格,可以包容他的遲鈍、粗線條,甚至許多怪異的行為、習性也能全盤接受。


  她不禁心生樂觀想法,也許她應該再試探他對她的感覺想法,從她發生意外受傷這件事上,她認為他的焦慮態度,對她的關懷在乎,不僅只是親人朋友般單純。


  原本身為經紀人的她,除了要陪他去展場還要出席幾場藝文社交的活動,因為她受了小傷,雖仍能走動,但闕井澤卻要她盡量待在飯店休息。


  他申明對日本和熟悉,自己一個人能應對那些藝壇的社交活動,何況這裡有長期配合他作品出售的藝廊,藝廊的經理也會陪同他的行程。


  雖然她很想陪著他出門,但為了讓他放心,只好同意留在飯店,卻不是無所事事的睡覺休息,仍上網發mail、打電話,做些聯絡及整理資料的文書工作。


  聯合參展的展期一個月,他們在日本的行程只停留七天,離開前最後一日,腳傷已好得差不多的她,要求和他再前往展覽場,要好好參觀他的作品。


  這幾天闕井澤按照她事前排定的行程活動每日四處走動,而每天晚餐前會返回飯店,跟她一起用餐一邊報告當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雖然兩人分住不同房間,亦無任何曖昧發生,但她卻感覺他對她的態度眼神和之前不同,多了許多的溫柔體貼。


  這讓先前打算結束日本行程便向他遞辭呈的她,有了打消的念頭,希望回國後她能勇敢地向他直接告白,再視他的反應決定去留。


  如果他對她有好感,能接受她的感情,她樂意繼續陪伴他、照顧他。


  倘若這一切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及妄想,她也只能選擇離開,不再讓沒出口的情感繼續,造成更多失望及更深的自我傷害。


  展覽期間參觀的民眾絡繹不絕,為了避免被認出身份的麻煩,闕井澤戴著棒球帽及一副粗框大眼鏡遮掩,跟在他身邊的戴方嵐不禁幻想著,如果將來兩人交往約會出門,他應該也要偽裝吧!


  他如果以私底下的真實頹廢裝扮,不需任何遮掩也不會被人認出來,但她可不會允許跟個流浪漢出門約會的。


  突然的幻想讓她不禁好笑,都怪他這幾天對她不斷噓寒問暖,令她對他產生許多的期待。


  仔仔細細先參觀完他的作品區,也一並參觀其他展覽者的創作,見識到許多東西方知名大師的藝術品,但她卻仍最欣賞喜愛他的創意。


  聽說才展出幾天,他的作品已被許多人詢問出價了,其中不乏日本大公司企業老板,她聽到消息為他高興,更是感到與有榮焉。


  “有沒有哪裡想逛的?要不要多停留兩天?”參觀完展覽,闕井澤問道。


  上午,帶她去醫院再次做檢查,醫生肯定告知扭傷已康複,而她膝蓋的擦傷也早已結痂了,他因此才真正放心。


  在日本這幾天,除了在醫院待了兩天,她幾乎都關在飯店房間裡,他不禁想對她有點彌補之心。


  “我是陪你來工作又不是度假。差不多要去機場了吧!”她看著他微微一笑,明白他體貼的心意。


  她心想下次若能跟他來一趟純屬度假的旅遊,她倒是會非常興奮期待。


  結束日本行程回臺,雖然她因意外受了小傷,甚至無法發揮經紀人所長為他做公關,但這次卻是陪他出差最愉快的一次經驗,她的心因此滿載而歸。


  前天晚上回到家,整理行李,拿出數件他為她布置病房所做的藝品,她一邊看,一邊高興地笑著。


  雖然他一直強調這些東西只是隨手做的不值錢,但對她而言可是價值不菲、意義大不同。


  昨天假日休假一天,她也花了一整天時間,才總算將那些藝品適當地擺放裝飾在她的小套房內。


  今天上班她心情無比愉快,帶著一顆要向他告白的勇敢決心而來。


  踏進工作室,看到闕井澤難得早起,見到他已盥洗完乾凈整潔的俊容,她的心莫名地緊張怦跳著。


  不知是否真有勇氣向他坦白暗戀多年的心情。


  “早!真難得早上可以看到你精神煥發的走動。”她自然地和他打招呼,還不免調侃了下。


  一般正常情況下,他很難會自動早起,而早上如果看到他現身,通常是前一晚沒睡,臉上便是熬夜恍惚的倦容。


  今早的他,不僅精神奕奕,且身上穿著乾凈的T恤、休閑褲,顯然也沐浴過了。


  “我馬上去煮咖啡。”將包包放在辦公椅,她忙要先去廚房為他煮咖啡。


  “不用,已經煮好了。”闕井澤對她微微一笑。


  “呃?你會煮咖啡?”戴方嵐訝異地看著他,這個男人連燒開水都不會了。


  “小嵐,我有事想先跟你說一下。”闕井澤走往沙發落坐,戴方嵐略感困惑地坐在他對面。


  “嗯……”他雙手交握在膝上,面對她似又有些猶豫該如何開口。


  他看似慎重其事的神情,令她內心莫名的緊張著,不禁猜想他要說什麽。


  難道……他想想她告白?


  她眨眨眼,屏氣凝神,等著他下一句話。


  兩秒鐘的沈默已教她有些沈不住氣了,忍不住先開口道:“其實我也有事想告訴你,不過還是你先說好了。”她表現大方的推讓,這種事當然由男方先告白最好了。


  “嗯,其實也沒什麽。只是告訴你一聲,我交了新女友,打算讓她暫住在這裡。”他一口氣說完,卻不知為何對她說出這件個人私事,他心裡會怪怪的不太舒服。


  “嘎?”戴方嵐驀地瞪大眼,腦袋恍如被外力一擊,暈眩了。


  他,不是要向她告白,竟然是告訴她已結交新女友,且還要跟對方同居!


  她瞠眸張口,無法言語,懷疑聽錯了,也或許根本是個夢境罷了。


  “小嵐,你也見過她,住院時她是照顧你的護士。”闕井澤解釋道。


  “什麽?”她再度驚駭。


  他說的難道是她在日本住院兩天,頻頻對他拋媚眼,不時找他聊天的俏護士?


  那個女人哪有照顧她了,對方探視她的病房如此勤快,根本只是想借機和闕井澤聊天罷了。


  身為女人她當然明顯感覺出對方對闕井澤相當有好感,甚至他去會場不在病房時,來病房不見他人的護士仍試圖用破英文和她交談,不時對裝飾病房內他的藝品贊嘆不已。


  她以為對方是日本人,他們也只在日本短暫的停留,而他的外表及才華會吸引異性註目早是司空見慣的事,她並沒因此特別留意。


  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才幾天相處,他竟會和那個日本護士成為男女朋友。


  而她在他身邊朝夕相處近四年了,愛慕他那麽久,為什麽他始終看不到她的感情付出?


  受到震撼過後,她內心湧起的是無法言喻的悲傷、沮喪及不堪。


  “你知道嗎?我從沒見過這麽熱情的女人,愛麗奈說對我一見鐘情,剛開始還以為你是我女友而感到難過,我解釋了我們並非那種關係。


  你出院後,她每天勤打電話跟我暢談,也一起喝過兩三次咖啡,她很欣賞我的才華,更是對我愛得不可自拔,甚至毅然決然放棄護士工作,跑來臺灣找我表明愛意,希望我能接受她和她交往。


  我跟她也算談得來,她個性活潑熱情,又如此積極大方,我沒理由拒絕,認為可以交往看看,便同意讓她住在這裡。”闕井澤更詳細地向她解釋說明。


  戴方嵐愈聽愈難過心痛,不知該吃醋嫉妒或羨慕對方的果敢勇氣。


  如果,她也能如此為愛肆無忌憚,是否他也會接受她的告白和她交往?


  只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惘然,都太遲了。


  她做不到那個年輕女孩的熱情豁達,她更沒有任何理由再待在他身邊,苦嘗一次又一次的失落情傷。


  看著穿著睡袍走下樓的女人,戴方嵐有股想起身就走,立刻離開的沖動。


  “戴小姐,早安。”小她三歲卻比她更成熟艷麗的愛麗奈用英文對她甜甜一笑打招呼,走近坐在沙發的闕井澤,不在意旁人在場,彎身便摟著他的頸子,給他一記熱吻。


  反倒是闕井澤略顯尷尬不自在,將她輕輕推開,用日文說道:“麗奈,這裡有別人在。”


  愛麗奈看向一旁的戴方嵐,直接用日文反問道:“你會在意嗎?”想到她不懂日文才又改以英文詢問。


  戴方嵐頓覺立場很尷尬、很難堪,她想裝大方說無所謂,卻是裝不出來,只能盡量冷靜道:“身為經紀人我無權干涉,但這裡好歹也是我要工作的地方,建議你們打情罵俏上樓會比較妥當。”她英文說得很快也不管對方是否聽懂,她語氣難掩不悅之情,盡管已說服自己努力壓抑真正的負面情緒了。


  離開沙發她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開啟電腦、拉開抽屜,從抽屜拿出一堆資料夾堆放在桌面上。


  她動作顯得有些粗魯急躁,讓在另一邊看著的闕井澤感覺不對勁。


  他跟愛麗奈說了幾句日文,她笑著轉身走上樓梯返回他的臥房。


  闕井澤先轉往廚房,倒了兩杯咖啡回到客廳的辦公室,走到戴方嵐的辦公桌前,將一杯咖啡放在她桌上。


  “你不高興我讓她住這裡?”雖然她的情緒反應並不大,但他確實感受到她的不滿。


  “這裡是你家,我只是你的員工,有什麽立場干涉?”戴方嵐沒有擡頭看他,逕自敲打著鍵盤,說出來的話令她更覺委屈酸楚,很想丟下工作就走人。


  “小嵐,你對我來說不是普通員工那麽單純,我把你當家人、重要的朋友。沒先向你告知就讓愛麗奈住下,可能是我欠考慮,如果覺得不妥,我安排她住飯店。”他在意她的心情感受,比新任女友更重要。


  “闕先生,你想太多了,我沒覺得不妥,只要你別只顧著戀愛忘了創作的事就行了,身為經紀人我更在意你的創作成果。”她刻意強調自己的職份。


  她沒立場趕對方走,真正要離開的人也應該是她。


  端起桌上的馬克杯,她喝一口咖啡,味道醇厚芳香。


  “愛麗奈煮的咖啡很香,比我煮的還專業。”她不禁澀然一笑。


  他沒說她也猜出這咖啡絕不可能是他自家所煮,看樣子有人可以取代她照顧他,她不需要多余的擔憂顧慮了。


  “我認為你煮的也很香醇順口。”他其實喝慣她煮的咖啡味道。


  “小嵐,老實說你覺得愛麗奈怎麽樣?”他仍在意著她的想法。


  “你喜歡就好。”他幾時問過她對他交往對象的看法了,而她根本不想談論他的新女友。


  “愛麗奈的廚藝不錯,偶爾可以換她下廚煮三餐。”闕井澤並非不想吃愛麗奈煮的料理,只是希望能減輕一些小嵐的工作雜事。


  她聽了卻是更受打擊,啞然道:“那很好,以後我可以輕松些。”女友為他下廚,對每個男人都是幸福事。


  以前,他有女友時,她未曾如此在意心酸過,這一次,她卻感覺已無立足之地了。


  不管他對愛麗奈的情感會維持多久,她都明白該是對他死心放手了。


  “啊?你要辭職?做的這麽順手了為什麽想辭職?”咖啡館裡,當初引薦戴方嵐前往闕井澤身邊工作的劉玄,聽到她的決定頗為訝異。


  身為某藝廊股東之一的劉玄,本身亦在玩藝術,跟闕井澤算舊識,而和戴方嵐是因工作機緣而認識。


  當初因為知道戴方嵐崇拜闕井澤的才華,將之視為偶像愛慕多年,他因此極力推薦她成為闕井澤的經紀人兼家管。


  事實證明她確實很適任,且三年多來無怨無尤為他打理生活瑣事,甚至他的一些任性無理要求也全然接納。


  劉玄曾以為他們兩人應該會順理成章交往,卻無奈友人感情遲鈍,始終沒發覺真正愛他的女人。


  “你放棄他了?”端起咖啡啜飲一口,劉玄試探性詢問。


  戴方嵐只是無奈的輕搖螓首,內心不免悵然,連他友人都知道她對他的感情,唯獨當事人無法體會領情。


  “他有新女友了,還是從日本跟來的。”她低頭用湯匙攪著咖啡杯,卻沒有品嘗咖啡的心情。


  “阿澤有女友只是尋常事,我猜不用一兩個月就分手了。”並非想咒詛好友的戀情,只是太了解對方的性格,除了戴方嵐,應該沒有一個女人能真正包容忍受。


  “要不要我幫忙提點暗示他?”見她這麽一個賢惠美麗的女人卻選擇苦戀上一個頹廢木頭男,他都不知該幫著牽線,或勸她回頭是岸。


  “不要把我搞得令人同情。”她擡眸白他一眼。


  這種事,若不是對方發自內心的感情領悟,別人說什麽其實並無意義,反倒讓她更覺難堪罷了。


  “我找你出來是希望你盡快幫他找個合適的經紀人。”這幾天她工作倍感身心疲憊,卻又有著責任心,無法馬上說不做就走人。


  她先認真仔細地做好交接筆記,卻還不敢向闕井澤遞辭呈,想著等到找好交接的人選她才更容易向他開口。


  “這個……一時半刻去哪裡找像你這麽貼心細微的經紀人,除了公關交際、文書出納,還要家事家管,就算打著燈籠找,也找不到了。”劉玄蹙起眉頭,神情困擾。


  除了闕井澤的親姐姐,她可是唯一在他身邊工作最長久的女人了。


  “他有女友同住,會幫他打點生活,你找個能勝任經紀人工作的人就可以了。”不管新人能在這個職位待多久,她都無遐顧及了,眼下的她只希望盡早離開那個常讓她閃到眼睛,令她喝酸喝到反胃的地方。


  雖然闕井澤會顧慮到她的存在,避免在她面前和女友太親熱,但一旦他們兩人在二樓,而她一個人待在一樓辦公,腦袋裡卻無法不胡思亂想。


  想像愛麗奈和他在她為他挑選的柔軟床墊上翻雲覆雨,她就渾身難受想奪門而出。


  沒想到自己對他會產生這麽強烈的占有欲,一再被這負面的感覺吞噬著,令她夜不能寢、食不知味,才幾天已瘦了兩公斤。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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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3 00:06: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什麽?辭職?”看到戴方嵐遞上前的辭呈,闕井澤當場跳了起來。


  “為什麽想辭職?薪水不夠?你想加薪多少都沒問題。”從沒想過她會遞辭呈,早已習慣她在身邊的他,甚至以為她會一直留在這裡工作。


  “不是薪水問題,你給的待遇很大方。”他平均每半年為她加薪,她的待遇已超過一般經紀人的兩倍了,當然她的工作量也直逼別人的兩倍。


  “還是工作太累了,你可以再找個助理分擔工作,如果辦展覽太累,找小劉的藝廊合作,或者取消幾個場次也沒關系。”他根本不在意收入問題,眼下只焦慮著她想離開的大問題。


  “工作是很繁忙,不過不是我要離開的主因。”之前他就曾提過多請名助理,但她喜歡自己為他打理一切,這些工作量仍在她的能力所及。


  她果決要離開,是為了離開對他感情的羈絆,為了重新一個新的生活方式。


  “那是為什麽?有什麽難處可以說清楚。小嵐,你知道我很需要你。”他雙手搭著她的肩,神情顯得焦慮倉皇,語氣帶著懇求。


  突然間,他很害怕她離開,無法想象她不在的感覺。


  “你是不是還很在意愛麗奈住在這裡?我可以安排她住外面,為她租房子。或者,因為我跟她交往你不高興,那……”如果她因此要他和女友分手,為了留下她,他或許會考慮答應。


  對他而言,女友可以再尋找,但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卻沒有別的女人能輕易取代。


  遲鈍的他卻始終沒意識到,這矛盾的情緒所代表的真正含意,及心中真正的感情歸屬。


  “都不是。”戴方嵐搖搖頭,不禁口是心非。


  她想離開確實是因為他結交新女友,但並非讓他放棄目前的女友就可以讓她再度留下來。


  她需要的是他的愛情保障,而非感情曖昧不明的重要夥伴。


  “工作這麽多年,我只是想改變生涯規劃,想出國念書進修。”她故作平靜道。


  原本,並沒有出國打算,然而她卻意外得知一個驚駭的真相,令她不得不遠走他鄉。


  “念什麽書?要進修在國內就可以,想學藝術我認識許多同行,找他們來教你一對一,師資絕對比國外還優秀。”感覺出她的堅定決心,他急著想和她談條件。


  她竟然說想去美國念藝術學校,當初姐姐到美國是為了嫁人不得不離開,但她並沒有絕對的理由需離開他,跑到那麽遠的地方啊!


  姐姐離開他是誠心誠意祝福,但她想遠行,他卻無法點頭同意。


  “抱歉,我想了很久才坐下的決定不會改變了,我已請劉玄幫忙找人,這裡有幾位適合的人選都有相關工作經驗,你找個時間我幫你安排面試。”說著,她轉身拿起辦公桌上幾分履歷遞給他。


  闕井澤完全無心翻看履歷,他心緒仍紊亂著因她突如其來執意離去而震撼不已。


  這時,待在二樓的愛麗奈打扮得花枝招展步下樓,用日文甜甜叫喚他,“親愛的,你不是要陪我去逛街?”


  闕井澤聞言卻繃著一張臉,口氣冷冷道:“你自己出門,我今天沒空。”


  他的語氣態度教愛麗奈錯愕,看見辦公室裡他和戴方嵐之間似乎氣氛不對勁,她於是識相地不做多問,仍面帶微笑道:“那我出門了,我會順道幫你買衣服。”


  說著,她走往玄關開門離去。


  “你不陪她嗎?”戴方嵐坐在自己的辦公桌,繼續在筆記本裡填寫交接的工作細節。


  “小嵐,我們好好談談好嗎?”闕井澤拉了張椅子坐在她旁邊,口氣變得溫和。


  “我說了很清楚了,機票也訂好了。”一旦決定離開,她便鐵了心腸,無論他怎麽懇求哀求,她也不能心軟。


  “小嵐,至少別走得這麽匆忙,你想讀藝術學校,我找認識的人幫你介紹,不用急著一時半刻,再待個一年半年好嗎?”他沒有心理準備,她說走就走,竟然三天後就要離開!


  “我想先去那裡生活個三五個月,之後再選擇學校問題,”其實念書只是她的借口,她到美國仍要找工作糊口。


  “小嵐……”闕井澤想再說些什麽話留人,但他能說的,能開的條件都提了,她卻絲毫無動於衷,她果決的離去令他莫名有些惱怒。


  “闕先生,你還是快決定要安排誰來面試,我好將工作完整交接。”她和他說話的語氣比平時嚴謹冷靜許多,令他聽了難受。


  “隨便,你決定就可以。”將她交給他的一疊履歷丟在桌上,他站起身,便負氣地上樓。


  戴方嵐看著散落她桌上的履歷,回想他方才一連串的渴求挽留,她心口揪扯著,眼眶不覺泛熱。


  她才不想離開他,但他卻不肯愛她,她又如何能留在這裡,更何況老天還開了她一個大玩笑。


  感覺胃部一陣不適,她急忙站起身,匆匆跑往浴室。


  關上浴室門,她彎身雙手扶著洗臉臺,神情痛苦地嘔吐起來。


  沒想到一個多月前的那個一夜情竟讓她懷孕了!


  那時候的她因為他而迷醉了,順從情欲放縱彼此,根本忘了沒避孕的事。


  幾天前她食欲不振,原以為是失戀所致,隨後卻出現反胃嘔吐現象,讓她只得上醫院檢查一下腸胃,沒想到竟然檢查出懷孕的事實。


  在她已做好遞出辭呈的打算之際,竟得到這項意外消息,她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只是冷靜思考過後,她最後理性做下決定,她仍是選擇離開,卻無法傷害無辜的生命,只能自己去負責承受了。


  所以她選擇遠離,離開他遠一些,她才不會洩露出這個秘密,才能安心生下孩子再做長遠打算。


  她之所以不想讓他知道,並非人為他會逃避不負責,相反的,如果得知真相他會對她負責,但那種因為孩子對她產生的責任卻不是她所求所盼的。


  她更無法想象他當爸爸的情景,他自己都無法照顧了,如何要他照顧孩子、照顧她?


  如果存在著彼此相愛的真感情,她會無怨無悔連他一起照顧,但因道德的責任心,因為孩子才得到他,她不要那樣空洞的婚姻愛情。


  雖然闕井澤不同意她離開,但她卻堅決辭職,為他挑選一位新經紀人,完成交接工作後,她收拾行李連和他道別也沒有,便匆匆前往美國了。


  闕井澤下午醒來,坐在床上兩眼放空,發呆發楞兩個小時。


  雖然得知他的怪異習性,令愛麗奈很難適應,但因盲目的愛情,她也就不予計較了。


  然而,這幾天他發呆放空的時間卻是越來越加長,即使睡醒離開床鋪,坐在餐桌前或客廳沙發,他也依舊兩眼無神。


  “井澤,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因為戴小姐離開?”雖然他聲稱和戴方嵐只是單純的主雇、工作夥伴,但愛麗奈明顯感覺他的異樣是從戴方嵐離開後,整個人毫無精神,連跟她上床都意興闌珊。


  “沒有,創作不順。”他推托道。動筷子吃起她煮的料理,卻是對日本料理有些膩了,他想吃戴方嵐煮的食物。


  “你會煮海鮮面嗎?”他隨口問道,突然懷念海鮮面的滋味。


  “當然會,那很簡單。”比起要精細烹調的料理,煮海鮮面算精簡了,既然他開口,她便立刻動手為他烹煮。


  沒多久,她便將一碗熱騰騰的日式海鮮面端上桌,闕井澤嘗了,卻不覺輕蹙眉頭。


  味道不對,他想吃的是臺式海鮮面。


  “怎麽樣?”見他吃得似乎不開心,愛麗奈追問著。


  “嗯,很好吃。”他擡頭,對女友微微一笑,卻是言不由衷。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麽了,為什麽戴方嵐一不在,他整個人如消氣的氣球,做什麽事都不對勁。


  甚至,連溫柔女友的服侍,他都無意消受。


  隔天,他竟問了新來的經紀人,“你會煮海鮮面嗎?臺式的。”


  突如其來的問題,令新經紀人謝怡芳錯愕,先是擡頭看著老板,然後想了想似乎想到什麽,忙低頭翻著戴方嵐先前交給她的一本厚厚筆記本。


  “喏,戴小姐有寫食譜,不過我不擅長下廚。”先前應征時沒說要精通廚藝呀!


  闕井澤見了筆記本上的文字很是訝異,直接便從她手中抽了過來。


  “這本給我。”


  “啊?可是戴小姐寫了很多工作細節,我還得參考啊!”老板幹麽搶她工作的筆記本,令謝怡芳一臉納悶。


  “先給我,改天再COPY一份給你。”說著,他抱著筆記本便轉身上樓,只留下仍是一臉困惑的新員工。


  闕井澤半躺在床上,翻著戴方嵐親手所寫下一頁又一頁的筆記,他越看心情越凝重。


  伸手不禁撫拭她一字一字寫下的工整娟秀字跡,厚厚的一本筆記,除了工作、辦展覽等正事外,三分之二記錄著他生活的細微瑣事。


  除了咖啡的泡法、他愛吃的餐食,寫下詳細食譜,他衣櫃裡衣服的配搭方式還附上照片說明,他生活的習慣、怪癖——註記,有些細部甚至連他本人都不自覺。


  他曾經靈感的來源,要她去尋找特殊的素材,她也記錄了下來,連之後完成的成品附上照片對應。


  與其說這是工作筆記,更像她記錄他生活的日記,只差了她沒填上字跡的心情觀感罷了。


  他看著看著思緒不禁飄忽,想著和她相處不知不覺已超過一千多個日子。


  她照顧他成為一種自然的習慣,連他生病感冒也是她逼著帶他去醫院,強迫他起床三餐吃藥。


  睡著的他很難被叫醒,她多半會放任他睡到自然醒,但每次不得不叫他起床時,她總要喊道臉紅脖子粗,還得費力拉扯掉棉被,硬是將他從床上挖起來。


  他並沒有起床氣,卻只是更癡呆無神,呈現失魂狀態,總讓她又急又氣,只能哇哇大叫。


  想到她拉高嗓音叫喚他,那生氣勃勃的麗容,令他不禁揚唇一笑。


  下一瞬,卻湧起一股落寞,令他心酸窒悶不太好受。


  即使她曾盡心盡力照顧她、陪伴他,但她終究不是他的什麽人,他沒有理由能留住她,任她輕易便飛離他的世界了。


  “井澤!”愛麗奈叫了數次坐在床上發呆的闕井澤,甚至動手拍拍他的手臂。


  “嗯?”闕井澤回神,看向她,卻難掩臉上的落寞憂傷。


  “你……是不是喜歡著戴小姐?”再遲鈍她也感覺得出來,他的失神絕不是因為創作不順。


  原本想當做不知情、不願提起,但他對她太冷淡了,甚至一本筆記本抱在床上看了數天,完全無視他人,讓她再也無法裝作無所謂了。


  “什麽?”他驚愕地瞪眸,對她的問話很訝異。


  “你其實愛著戴小姐吧?”愛麗奈其實對影響他心緒如此深的戴小姐頗為吃味,對方在的時候她並沒什麽感覺,確實直到現在才對離去的人產生敵意及妒意。


  “沒有的事,你別胡猜。”闕井澤否認,卻覺得有些心口不一。


  他真的對戴方嵐沒有男女之情嗎?


  這幾日,他腦中,心中想的全是她的影像,沒有多余的空間、精力構思創作,連女友都晾在一旁,幾乎沒正眼瞧見。


  捫心自問,他其實一直對戴方嵐有好感,卻想將這份情感界定在男女感情之上,希望是如親人般不容易生變的情感依賴。


  因為這個理由,即使因意外和她發生關系,他卻試著想抹除,想恢複之前的單純。


  即使不自覺仍渴望著和她再次溫存,他卻硬是壓抑那些欲望想法,甚至轉移目標,跟另一個女人談戀愛。


  只是,這個愛情跟過往的隨性戀情無異,對他的生活仍是可有可無。


  盡管新女友看清他的真實頹廢本性並沒有被嚇跑,而她其實比以前交往過的對象還溫柔貼心,但他卻仍感覺不對勁,不踏實。


  他內心被莫名掏空的缺角越來越大塊、越空洞,令他渾渾噩噩、食不知味。


  他為此煩惱得不知所措,無法對女友坦白心情,只能去找好友傾訴。


  “哈哈!”咖啡館內,聽完他煩惱根源的劉玄,不禁拍額頭哈哈大笑。


  “有什麽好笑的?”闕井澤白他一眼,端起黑咖啡喝一口,他真懷念戴方嵐煮的咖啡。


  “老兄,虧你女友交了快兩位數了,根本是十足的戀愛白癡。”闕井澤難得向他談感情私事,劉玄不禁借機先吐槽一番。


  “我從沒說自己是戀愛高手,何況我沒追過女人,都是她們追上門的。”他被塑造出的偶像型藝術家形象讓他的異性緣非常好,所以總是女人主動向他示好,而他根本不懂怎麽追女人。


  “你連自己真正愛的女人是誰都搞不清楚,竟然跟個不愛的女人同居。”聽到闕井澤的真心話,他其實頗替戴方嵐感到欣慰,希望好友現在醒悟還來得及力挽狂瀾。


  “什麽意思?”闕井澤不禁輕蹙眉頭。


  “連日本女人都看出你的心有所屬了,你還否認個屁。”虧他是天才型的藝術家,竟對自己的感情遲鈍到不行。


  “你心中愛的是方嵐,既然如此,為什麽要抗拒不承認?”明明早已是彼此相愛的一對,卻要莫名的追逐折磨。


  “我……”闕井澤想再度否認,但面對好友他卻說不出口了。


  他愛著方嵐,不清楚從什麽時候開始,卻是在她離開後,他才深深感悟。


  失去她,他的人生變得毫無生氣、空洞虛浮。


  “我想……我是愛小嵐,因為不希望她成為我其中一任女友,輕易便如過往雲煙,所以才故意漠視這份感情。”


  “我以為和她保持距離,維持在親人好友的位置,她便會一直待在我身邊,卻沒料到她會說走就走,半點都不留戀。”他不禁苦笑了下,早知如此,他也許會選擇和她好好談個戀愛。


  “你的想法挺矛盾的,因為怕戀情太短暫,所以不想和她成為男女朋友。我倒認為除了方嵐,沒有一個女人能真正愛你、無條件包容你。”劉玄笑道。


  “你說,小嵐愛我?”闕井澤一驚,瞪大黑眸看著他。


  “這個……我只是說也許。”端起咖啡杯的劉玄一楞,原想代方嵐承認她的感情,但想到她不願別人多話讓自己感到難堪,他於是決定裝作不知情,讓闕井澤去向她當面告白才是最好的結果。


  “我只想提點你,你的擔心其實多余,如果怕方嵐一旦升格為女友,反而兩人關系不長久,那直接把她娶進門不就穩固了。”


  他給了他一記震撼彈。


  “娶她?”闕井澤頓時驚詫不已,他的人生從未想過結婚的事。


  “喔!你沒想過結婚?你是不婚主義者?”見他的神情如此驚訝,劉玄不禁揚了揚眉,故意道:“既然如此,你還是放她自由去尋找新戀情好了,方嵐也二十八歲了,我可沒聽她說過要不婚。”


  “我不是抱定不婚主義,只是沒想過結婚這種麻煩事。”闕井澤忙澄清。


  他單身生活已是一團混亂了,要不是有方嵐隨時整理打點,他一個人都無法生活了還如何顧一個家。


  只是,想像戴方嵐要跟別的男人談戀愛,甚至將來有一天嫁作他人婦,莫名地,他胸口揪緊,完全無法接受。


  如果,她要成為別人的老婆,他寧願她是他的老婆。


  想著想著,對結婚的感覺似乎不那麽排拒,不再難以想象了。


  如果對象是她,他會樂意考慮的。


  然而前提是她對他究竟存有多少感覺,如果她對他有感情,就不會如此果決連道別都沒有便離開了。


  一瞬間,他心情又沮喪了起來。


  “與其在這裡空想,你不如向方嵐直接坦白,再決定該憂慮煩惱的是什麽事?是失戀的沮喪哀愁,或該準備結婚的麻煩事?”劉玄意味深遠地笑著。他期待喝到這杯喜酒,屆時一定要跟兩人邀個功。


  總算徹底理清自己心裡的真感情,闕井澤於是向女友坦白要談分手,希望對方能夠諒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騙你,我只是笨到搞不清自己的真感情……”沒料到一吐實,愛麗奈竟是淚眼汪汪,令闕井澤既自責又歉疚。


  “愛麗奈,你很好,我也很喜歡你,只是……”他捉捉頭發,顯得不知所措。


  以往的經歷,都是女友受不了他的怪性格,直接提議分手,而他無法多說什麽,點頭便同意。


  沒想到,第一次由他主動提分手,竟會如此困難、為難。


  “只是,你愛的人是戴小姐……”愛麗奈哽咽著,淚顏滿面地看著他。


  雖然早料到結果,但他親自開口承認,宣告分手決定,仍令她感到難過傷心。


  “對不起,我對你很抱歉,我……”闕井澤雙手抱著頭,不知怎麽安撫女人。


  “不用說抱歉,我沒怪你,你也不算欺騙我,我只是……很難過……”她嗚咽著,欲抽面紙拭淚,闕井澤見狀忙將整盒面紙遞放在她面前。


  “愛麗奈……關於你的護士工作,我想我可以透過日本認識的人幫忙,讓你重新再被雇傭。”闕井澤試圖想對她做彌補。


  愛麗奈卻是搖搖頭。“工作是我自己辭的,跟你無關,何況你選擇接受我的告白和我交往,已經完成我的心願夢想了。”


  “雖然你的真實個性和生活跟我想的有落差,但我仍慶幸愛過你,很高興跟你交往過。”


  “只是……不能被你所愛我很遺憾,卻沒有怨言,我很羨慕和嫉妒戴小姐。”


  她擡眸,含著淚對他微微一笑。


  她對感情態度很果敢大膽,卻也提得起、放得下,不會不識相地想耍賴糾纏。


  “愛麗奈,謝謝你。”闕井澤這才松了口氣,幸好她不是難纏的女人。“什麽時候打算回日本,我替你訂機票陪你回去。”


  “不用了,我認得路。”她笑著婉拒他的體貼,對這份短暫的感情她無怨無悔。


  兩天後,在機場和愛麗奈道別的闕井澤,目送前女友離開後,原想打電話向戴方嵐告白心情,卻是突生一個沖動的想法。


  他撥電話要經紀人為他訂機票,他返回家匆匆收拾簡單的行李,拿著護照便又直奔機場。


  與其在電話裡和她扭捏告白,他應該表現誠意親自去美國見面她,面對面告訴她他內心的真實感受。


  只是,坐在飛機上,當飛機已上升至三萬尺高空,他才突然驚覺一件大事——


  他根本沒有戴方嵐在美國的聯絡方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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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3 00:06:4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什麽?你不知道小嵐在美國的電話?”下機後,闕井澤先試著撥打戴方嵐臺灣的手機,意料之中並沒開機,他改打電話給劉玄探消息,卻是一問三不知。


  “住處地址?學校?你怎麽可能不知道?”他莫名地對好友發怒。


  “餵、餵!老兄,你跟方嵐朝夕相處她都沒告訴你了,怎麽可能特地告訴我?”劉玄感覺很冤,更沒料到好友竟會沖動就飛去美國,而戴方嵐卻連去處都沒告知任何人。


  “你馬上幫我查,一定可以查到線索!媽的,這裡比我想的還冷。”他不禁打了個哆嗦,啐念著。


  回想上次來美國,是為了參加姐姐的婚禮,已是四年前的事了。


  想到結了婚就只透過視訊、電話聯系的親姐姐,他立刻搜尋手機的電話簿,撥出一組號碼。


  “餵,是我。”口氣很急躁。


  “你,誰啊?”電話那頭,女人語氣頗不悅,有點想掛電話。


  “闕南璇,有了老公就忘了唯一的弟弟。”闕進水澤口氣不快的吐槽。


  “井澤,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拜托你學會換算一下美國時間。”闕南璇沒因弟弟難得的來電而高興,卻是不爽他半夜擾人清楚。


  “十一點二十九分,這麽早就上床了,怎麽還生不出孩子?”面對親姐姐,他說話沒忌憚。


  “死小孩,難得算對時差,有什麽屁快放。”闕南璇口氣也很差,這直來直往像在吵架的氣氛,正是他們關系親密的自然表現方式。


  “我人在紐約。”


  “紐約?美國的紐約還是臺北紐約?”闕南璇不禁懷疑。


  “剛到機場,離你家一個小時。”闕井澤澤道。


  雖然上次來美國是四年前的事,但兩人並非四年未見,他們平均每年可見一次面,卻是在其他國家,在美術館或展覽會場。


  “紐約機場!”原本口氣不佳、態度慵懶的闕南璇突地一驚,拔高音量。


  “要來也不說一聲,等五十分鐘,我開快車去接你。”弟弟竟會突然造訪,這可讓她非常意外驚喜,不管床上男人是否心碎,她匆忙便跳下床。


  “不用麻煩,我住飯店。你先幫我找個人。”這才是他急著半夜打電話給她的主要原因。


  “找人?”闕南璇微楞了下。


  “你叫姐夫聽電話,我告訴他特征。”


  “餵,井澤,我老公既不是警察也不是FBI探員,你要找人應該打去征信社。”弟弟個性原就古怪,可這次更令人太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三更半夜飛來紐約,竟打電話要她幫忙找人。


  “你老公神通廣大、人脈很廣,連FBI的上司都熟。”他姐夫家族有權有勢、身份背景顯赫,他之所以在姐姐結婚後沒再來美國探訪,並非無情而是不想攀關系,不想被媒體借幫渲染做文章。


  “你要找誰?”床上早已醒來的男人,直接向闕南璇拿過電話接聽。


  闕井澤於是告知戴方嵐的個人資料,巨細靡遺形容她的長相特征,希望能盡快知道她在美國的下落。


  得知只是一般尋人,並非綁架失蹤案件,不需急著一時半刻動用人力協尋,於是要他先休息一晚,明天再幫他探問消息。


  闕井澤先搭車前往飯店投宿,雖然歷經長途飛行應該很疲憊,但他沐浴後躺在床上卻是毫無睡意。


  他手臂枕在腦後,想著戴方嵐的麗容,想著見到她之後該說什麽話比較合宜。


  他應該要先擬好告白的臺詞草稿才是。


  翻身下床,他坐在化妝臺前,從抽屜拿出紙筆,開始模擬臺詞。


  小嵐,你是我的太陽、我的月亮……


  不行,太老派了又惡心巴啦……


  他順手將紙張揉掉。


  小嵐!立刻跟我回臺灣,不準你離開我!


  不行,太強勢了,沒誠意又沒風度……


  他再次將紙揉掉。


  小嵐,我……希望跟你結婚,讓我照顧你一輩子……


  靠!這種話他怎麽可能說出口。


  闕井澤捉捉頭發,愈想愈苦惱、愈煩亂。


  算了,見面再說。


  放棄想事先演練的麻煩苦惱事,他再度倒躺回床鋪。


  閉上眼許久,才淺淺入眠,不到幾個小時便自動醒了。


  看看表,才清晨六點半,他倒不曾如此早起過,除非是熬夜到天亮。


  他下床進浴室盥洗,然後到飯店餐廳吃早餐,吃著早餐他突然想到見方嵐是不是該送個禮物。


  匆匆吃完早餐他於是搭車前往購物商場,雖然尚未知道戴方嵐的下落,但他相信姐夫今天應該就會讓人查出消息了。


  憑姐夫的能耐,只要從戴方嵐入境美國的時間點著手,應該不難追查出她的去處。


  闕井澤在大型購物商場一逛近兩個小時,竟然找不到送戴方嵐的合適禮物,他竟完全不清楚她的喜好。


  她把他的一切私事癖好了解得那麽透徹,而他對她喜歡吃的食物、喜歡用的東西,卻完全陌生,他內心不免慚愧不已。


  最後,他只能買盒高級巧克力,至少這東西送起來浪漫,不會出錯。


  在排隊等結帳的他,不經意聽到排在他前面第二個男人正邊結帳、邊用中文講手機。


  “方嵐,我買了些用品拿過去,今天身體沒有不舒服吧?”男人聲音很溫和。


  闕井澤聞言突地一驚,忙探頭向前張望著站在收銀臺旁的男人,那張臉他認得,是戴方嵐的前男友鄭促桀!


  他怎麽會在美國?為什麽替方嵐買日用品?


  一瞬間,他心口緊張的跳動著,害怕知道不想要的答案。


  片刻,輪到他結完帳,他這才回過神,忙快步追了出去。


  在停車場不遠處看到鄭促桀已將物品放置後車廂,坐上車準備駛離。


  他記下車種及車牌,跑往路邊出口招攬計程車,隨後要計程車跟上另一部車。


  他其實可以上前叫喚對方,直接問清戴方嵐的去處,但不知為何他不想這樣突然莽撞,卻選擇了跟蹤的行為。


  不久,前方的車駛到了一間醫院,讓闕井澤更感意外與擔心。


  難道……方嵐受傷住院了?


  下車後的他不覺楞在原地驚慌焦慮著,設想了各種可怕的情況,令他惶恐不已。


  回過神才想到要盡快找到鄭仲桀問個明白,卻一時看不到對方的蹤影了,四處張望仍不見人影,只好奔進醫院往櫃臺處詢問。


  查到戴方嵐確實住院的消息令他驚惶不已,更令他詫異的是得知她竟住在婦產科病房!


  他想進一步追問住院病由,但櫃臺人員基於病人隱私不便透露,只告知身為病人朋友的他可前往病房探視。


  他於是匆忙便奔向病房大樓的方向,到達她住房的樓層,在轉彎處看到提著一堆用品的鄭仲桀正走到她病房門前,心跳狂亂的他於是放慢腳步悄悄跟在身後。


  鄭仲桀打開房門,卻不禁有些緊張道:“方嵐,醫生不是交代你安胎,怎麽還下床?”


  “醫生說胎兒的情況已穩定,再一兩天就可出院了。”戴方嵐聲音輕柔道。


  門外,闕井澤驀地驚駭不已,他半推開示掩上的門,看見裡面的兩人,看見他思慕多日的女人。


  然而,他沒有重逢的驚喜,只有轟然作響的腦袋,瞬間紊亂茫然。


  這是怎麽一回事?方嵐堅決辭職離開他前往美國,借口為了念深造,卻是為了跟前男友在一起?


  而她竟然還懷孕了?


  闕井澤背靠在墻壁,頓覺頭暈發軟,心口有被撕裂的痛楚。


  為什麽會這樣?上帝竟和他開玩笑,在他好不容易看清自己的真感情,期待和喜愛的女人告白廝守,而對方竟然已懷了別人的小孩!


  低頭望著手上拿著包裝精美的高級巧克力禮盒,他為了一份告白見面禮物浪費了兩個小時,更是愚蠢沖動地千里迢迢飛來這裡,而她早有人照顧她、陪伴她了。


  他大掌撫著臉龐,痛苦、哀傷且憤怒莫名。


  真是太可笑、太愚蠢了!


  這是上帝給他的一種懲罰嗎?未免也太殘酷、太不堪了。


  他頓時雙肩下垂,擡著沈重的步伐,緩緩步離病房走廊,經過垃圾桶,他直接將手上價值數千元的巧克力禮盒丟進垃圾桶。


  結束了!


  他這輩子第一次真正愛上的女人,來不及說出口便已被扼殺的戀情,如此輕易便結束了!


  他渾渾噩噩離開醫院,坐上計程車返回飯店。


  在車上接到他姐夫的來電。“井澤,我有戴方嵐的消息了。”


  “不需要了。”他悵然說道,直接便斷線關機。


  簡單一句話,只有四個字,卻讓人感覺憂感莫名,仿佛他剛失去了至親摯愛般槁木死灰。


  醫院病房內,戴方嵐渾然不知前一刻闕井澤站在門外,和她咫尺距離。


  “仲桀,真的很抱歉,給你添麻煩。”戴方嵐仍一臉不好意思。


  “方嵐,這句話你說過不下十次,我說過雖當不成情人,至少還是朋友。我很欣慰你在需要幫助時,第一個想到我。”鄭促桀買來的日用品放進櫃子。


  “不過你也太不小心了,怎麽懷孕初期還搭飛機長途旅行,幸好只是輕微出血的作小產現象,安胎幾日就可以,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對於她明知懷孕還搭車遠行的行為,鄭仲桀仍不免再度叨念幾句。


  “抱歉,我一時沒想那麽多。”她只急著想離開闕井澤,卻完全忽略自己的身體狀況,險些便釀成令人後悔莫及的事。


  回想長途飛行期間,她在飛機上並沒有孕吐的不適,多半睡得昏昏沈沈,卻在下機後,出關時不久,突然感覺腹部疼痛,身體冒冷汗。


  一時舉目無親、仿徨無助的她,突然想到鄭仲桀因工作緣故調派紐約,雖然自分手後兩人便沒再見面往來,他卻會在節日時簡單傳封mail問候,告知彼此近況。


  她於是撥電話向他求救,沒料到他得知消息立刻放下手邊工作便宜匆匆趕了過來,不僅送她去醫院檢查,還幫她安排住院,每日前來采訪。


  他的善心義舉令她感覺受之有愧,若非萬不得已,也不會找前男友來幫忙,還因此造成對方跟未婚妻產生誤會摩擦,令她歉疚不已。


  “仲桀,你有跟未婚妻好好解釋過吧?對不起,我不該給你添麻煩。”她輕抿唇瓣,內心不免憂傷黯然,多希望她求助的對象,此刻陪著她的人是闕井澤。


  “我的事你別操心,先把身體照顧好比較重要。”鄭仲桀故意帶開話題,他和未婚妻的誤解尚未完全澄清,但他不希望她因此自責產生多余的負擔。


  “仲桀,你是個一百分的好男人,你未婚妻很幸運。”她微笑著稱贊他。


  雖然當年放開這麽一個好男人確實很可惜,但她並未對自己的選擇有一絲後悔遺憾。


  也許愛情是一種相欠債,她舍棄可以照顧她給她安定生活的好男人,卻甘願苦戀上一個不會有結果的男人。


  即使現在得到這種感覺淒涼的結果,因為差點小產而一個人待在異國的醫院病房,光醫藥費就得花掉她大半積蓄。


  然而她卻沒有後悔,沒有怨慰,只希望腹中胎兒能平安健康誕生,她便寬慰知足了。


  “出院後有什麽打算?”對於她的未來,鄭仲桀其實頗不放心,卻又不便多加干涉。


  “先好好休息幾個月再找工作,別擔心,我的存款不少,餓不死的。”她笑著要他放心,他對她夠好了,她不能再加添他多余的麻煩。


  對於未來,她其實還頗樂觀,以她的工作能力,即使在競爭激烈的紐約,她也不擔心會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機會,何況她並沒打算就此定居下來,也許一兩年她便會回臺灣了。


  選擇離開,只是短暫的心情調適,更為了能有個安靜的環境放心待產。


  闕井澤失魂落魄返回臺灣,卻是因兩地氣候變化太大得了一場重感冒,關在房裡整個人頹廢萎靡到不行。


  “你不是去見方嵐,怎麽這麽快就回來?見到人了嗎?我有問到一些消息。”


  劉玄走進他像豬窩的房間,對著裹在棉被下的闕井澤問道。


  經紀人謝怡芬見老板匆匆去美國又匆匆返回,一回來整個人神色黯然、失魂落魄,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感覺非常不對勁。


  不敢上樓探問實情的她只好照著戴方嵐工作筆記上的指示,萬一有緊急狀況可以打電話找老板的朋友劉玄幫忙,於是將對方請了來。


  裹在棉被裡的闕井澤並沒有睡著,對於好友到訪也完全無動於衷。


  “餵,老兄,我對牛彈琴十分鐘了,你好歹也出個聲音。”劉玄走近床邊,拉開蓋在頭頂的棉被,驚見他頹廢失魂的臉容不禁驚楞了下。


  “發生什麽事?一時找不到方嵐也不用這樣要死不活吧!我幫你問到一點線索,本來要打電話給你,你卻沒開機,怎麽突然就回來了?”雖然早已見識過他私生活的邋遢不修邊幅,但此刻的模樣確實是很不尋常。


  “見到了。”他聲音乾啞道,兩眼卻是無神。


  “見到了!告白了?被拒了?”他的模樣跟失戀無異,只是倘若他真告白,方嵐高興都來不及,怎麽可能拒絕他?


  “沒必要了。”他側過身,再度將棉被拉高蓋住頭部,現在的他鴕鳥地不想面對現實裡的陽光。


  “餵、餵!發生什麽事說清楚啊!”劉玄再度拉開他的棉被,這才發覺他不僅是失魂落魄,他沙啞的聲音及冒汗的額頭,顯然是生病了。


  伸手一探,確實有高溫熱度,必定是感冒發燒了。


  “你發燒了也沒知覺嗎?先去醫院看病再感傷。”


  “不需要,病死就不會痛了。”他竟會說出消極至極的話來。


  從得知方嵐懷了前男友的孩子,他離開醫院飛離美國,一路上精神恍惚,卻是強烈感覺心口不時縮痛著,那感覺既難受又痛苦卻又無法抹除,連想裝睡遺忘都辦不到。


  劉玄非常愕然他的悲觀消極,卻是如何勸他進食吃藥都不肯,最後無法可想的他只能請出闕家大姐出馬了。


  “闕井澤,你給我起來!”一聲響徹雲霄的尖銳吼叫,幾乎要震動天花板,讓好不容易才沈睡的闕井澤被狠狠驚醒。


  他猛地坐起身,看著穿著高跟鞋一腳踹上他床鋪的女人,過度震愕讓原本醒來該先發呆恍神的他完全清醒了。


  “你……怎麽在這裡?”看著一張熟悉的麗容,一頭俐落中性的短發,穿著絲質襯衫搭著合身牛仔褲,他不禁懷疑地眨眨眼,若非她的鞋跟粗魯地踩在他身上,引起痛覺,他肯定以為在作夢。


  “很痛耶!腳放開啦!”他不禁擰眉,瞪視牛仔褲管下踏在他大腿上的鞋跟,倘若偏差個幾寸,踩到他的命根子,他鐵定跟她翻臉六親不認。


  “會痛嗎?不是病死就不痛了。”闕南璇用腳跟在他腿上再扭踩幾下,忿忿然道。


  “你要搞SM不要找我。”闕井澤吃痛地攤開她的腳,翻身下床。


  他不禁懷疑姐夫怎麽受得了這麽粗魯潑辣的女人。


  “你才在搞SM自虐,把自己弄得比鬼還像鬼!”他兩眼無神,眼圈發黑、兩頰凹陷、滿臉胡碴,簡直面如死灰。


  她不禁懷疑再晚個兩天過來,她得替唯一的弟弟收屍了。


  只要想到劉玄轉述他說出口消極厭世的話,她就無法不生氣、怒火中燒。


  “謝小姐,進來!”她對門外吼道。


  謝怡芬推開房門,端進一堆食物及藥品,卻見房間紊亂不堪,一時找不到空間擺放。


  闕南璇起身,走近茶幾,將上面的雜物一把失落地面。“放這裡,你可以下樓去忙了,謝謝!”


  不敢多望老板及強悍的大姐一眼,她急忙退離房間下樓去。


  “把這些東西吃,退燒藥、感冒藥都給我吞下去,一個小時內沒退燒,你就給我去醫院掛急診。”闕南璇雙手擦腰,口氣無比強勢。


  “我吃不下。”闕井澤捉捉淩亂的頭發,此刻的模樣比流浪漢更像流浪漢,忘了幾天沒吃食,他卻沒意願進食。


  “你敢再說一句病死算了,我現在就先把你掐死!”她走近他,語帶威嚇。


  “你幹麽這麽生氣?”闕井澤對她的強勢一臉莫可奈何,只好走往浴室先簡單盥洗,然後坐在她面前乖乖吃食。


  他不禁想起曾經生病賴在床上,也是戴方嵐強硬地拉他起床吃飯吃藥,只是她的強勢其實帶著溫柔,不似姐姐,強硬得帶著殺傷力,不容半點妥協。


  想起戴方嵐,他的心再度揪扯痛楚著。


  “你是不是失戀了?竟會為個女人要死不活的。”闕南璇從老公那裡得知弟弟要找的人是剛離職不久的前經紀人戴方嵐,但他卻突然放棄急於打探的消息,匆匆便離開美國了。


  他幾近心死的模樣,若非對方遭遇不測,便是佳人心有所屬,拒他於千里。


  “有沒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她一直知道戴方嵐在井澤身邊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讓她一方面對她很感激,一方面卻也猜想對方可能對井澤有男女情感,否則不可能做到這麽無私的奉獻。


  只是,遲遲未聽聞兩人間有擦出什麽火花來,甚至不久前還得知弟弟被個日本護士強烈追求,兩人因此交往同居,只是沒多久便宣告分手了。


  對於弟弟的感情觀,她從來不會介入或糾正,他有著藝術家隨性風流的細胞,她並不以為意。


  然而,這次事態卻大不同,他的極度異樣讓她聽了緊張得急忙飛回臺灣探視,看到他的模樣,令她不禁感覺心痛與擔憂。


  “不用了,真的不需要,幫我跟姐夫說一聲謝謝。”再怎麽樣他也不是真正消極喪誌的男人,會因為失戀真的去尋死尋活。


  只是第一次承受重大打擊,他需要時間好好康複,平複受創碎裂的心靈。


  闕井澤顯然不願再談論這件傷心事,問不出事情始末,卻也不想在這種事上強逼他招供,闕南璇只能留下來幾天靜觀其變。


  闕井澤的重感冒持續一周才完全康複,而闕南璇跟老公請了兩個禮拜的假,照顧他的生活起居,直到感覺他精神稍恢複些才返回美國。


  不想讓姐姐擔憂太多,闕井澤只能勉強故作無所謂,只是他卻無法再投入創作中,不僅沒靈感也沒動力。


  方嵐果真是他的繆思女神,她不在他連最簡單的手工藝都做不出來了。


  只是還未認識她以前,他也能創作、能得獎,為何她離開後卻把他原有的才華也一並帶走了。


  就這樣他一消沈數個月,並非封閉在家不出門,他一個人去國內國外旅遊,看展覽、找靈感,卻是遲遲找不回創作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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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3 00:07:0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好友對感情向來豁達隨性,卻唯獨戴方嵐一事,讓他態度非常極端,不明就裡便遭遇失戀,卻完全不讓旁人再行探問,更不願對任何人傾吐詳實。


  “有人要結婚了,女方是我爸遠親親戚,我得跟著去紐約喝杯喜酒。有沒有要我幫忙傳話的?也許鄭仲桀會知道某人的下落。”劉玄看完喜帖,不免有些訝異其中的巧合,於是忍不住又提起他不願談的事來。


  “什麼意思?”聽到好友突然捉起另一個男人,闕井澤不禁狐疑地望著他,心一突,忙搶過他手中的喜帖觀看。


  新郎是鄭仲桀,但新娘卻不是戴方嵐。


  這個意外的消息令他既驚訝又震撼。


  當初在醫院病房外,他清楚聽到方嵐因懷孕初期安胎住院,為何最後兩人卻沒在一起?


  算算時間已是六、七個月前的事了,難道這段時間發生什麼意外,或者鄭仲桀對她始亂終棄?


  突然間,他思緒紛亂,想急著找人問個明白。


  他霍地站起身,令坐在對面的劉玄驚嚇了下跳,卻見他神色他他倉惶,匆忙地便離開他家,無視身後他的叫喚,只能一頭霧水目送友人離去的背影。


  “我要找你老公。”回到家,闕井澤馬上打電話到美國。


  “你找我老公幹麼打我的手機?”電話那頭闕南璇對突然半夜來電的弟弟倒沒有特別惱意,仍是不明白他的怪異行為。


  “打他的手機會被過濾。”而打他們家電話會先被管家接聽。打擾枕邊人,尤其老公因工作好幾生沒休息了。


  她不禁壓低音量,小心翼翼地跨下床,走出臥房。


  “姐夫很容易叫醒,我要麻煩他提供方嵐的消息。”他非常急著采問她的信息,已打算盡快飛往美國見她了。


  “之前要告訴你,你不是說沒必要了?”怎麼事隔多月又突然提起?


  “因為那時她有人照顧,現在不同,我需要去看她過得好不好。”想到她也許被拋棄,他既心疼更對另一個男人很惱怒。


  “我明天再幫你問,等不及就先來美國。”闕南璇對弟弟沒轍,而這陣子他完全沒從事創作也令她頗憂心,卻又不好各他施加壓力。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他答案。”旁邊突然傳出聲音,令闕南璇被嚇了一跳,一轉身發現是親親老公。


  “抱歉,還是吵醒你了。”她不禁有些歉然,虧她還特地走出臥房講電話。


  “沒關係,電話給我。”男人神情很溫柔,絲毫不在意被打斷睡眠,跟著關心她所在意的親人。


  原以為需要等待時間才能查出戴方嵐現在的下落,沒想到心思縝密的姐夫,暗中為他註意著方嵐的行蹤。


  雖然當時的他聲稱沒有必要知道消息了,但他第一次向他開口求幫忙,可見是非常重視在意的女人,因此仍讓人不定時向他報告一下對方的近況。


  闕井澤因此得知方嵐確實懷有身孕,卻是出院後便一個人租了公寓獨居,而鄭仲桀只是去近視過她一兩次便沒再現身了。


  他另外要求他姐夫調查鄭仲桀的交友情況,得知他調派美國已快兩年,在美國認識了即將結婚的對象,兩人交往了一年多。


  而在美國工作期間,他會在幾個重要節日回臺灣跟父母相聚,闕井澤逕自猜想應該是鄭仲桀回來的期間跟方嵐見了面,兩人舊情複燃,不小心讓方嵐懷了孕,卻又因為女友而陷入兩難。


  他逕自將鄭仲桀扭曲為劈腿的負心漢,為方嵐感到委屈抱不平。


  他擔心她的狀況,卻又不敢直接上門找她,怕她會因此感到難堪,她急著辭職遠赴美國,應該就是不想被知道懷孕的事。


  他於是想了變通的方式,先是就近看著她,再慢慢地接近她、照顧她。


  叮咚!叮咚!


  早上七點,電鈴響起,戴方嵐大腹便便地走往客廳開門。


  一打開門卻看見一個約十二、三歲的黑人男孩站在門口,雙手提著一些塑膠袋。


  “早安!這是對面新鄰居送你的伴手禮。”男孩咧著一口白牙,笑容很可愛,雙手將塑膠袋遞上前。


  “啊?”戴方嵐卻是一臉驚愕,不知該不該接受,她住這裡數個月了,還沒收過什麼鄰居送的伴手禮。


  “我要去上課了,Bye!”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男孩將東西擱在門邊,揮了揮手例轉身離去。


  戴方嵐仍是一臉困惑,低頭檢視塑膠袋內的東西,神情更是納悶。


  一袋熱騰騰的中式早餐、一袋水果、一袋營養品。


  除了水果,有人會把這些東西當伴手禮嗎?


  方才男孩說是對面新鄰居送的,同棟大樓的鄰居都沒什麼往來了。怎麼對面新來的鄰居會特地送給她?


  不禁往對面公寓張望了下,雖然滿腹疑問,卻無從退禮,她也只好心存感激的收下了。


  對面同樣七層樓高度的陽臺,有個男人正拿著望遠鏡從窗簾拉開一角,窺視著不遠處的陽臺門窗。


  清楚看見戴方嵐的倩影,他心情激動,差點想飛奔過去和她相見歡,無奈顧慮著她的心情感受,他只能先旁敲側擊,慢慢地接近她。


  雖然偷窺行為很不道德,但其實他也只能看到她公寓門口的動向,及勉強看到一點陽台裡面客廳的景象而已,沒有偷窺到房間的隱私,應該不算不道德吧!


  他能想到的方式便是租房子在她附近照顧,等過一段時間,再跟她面對面告知一切,也許她比較不會排斥,能接受他的好意及情感。


  雖然她懷了別人的孩子,但他毫不在意,反倒因為她身邊沒有人,讓他萌生機會,希望自己一廂情願的愛情能告白成功,讓她忘了負心漢,而他樂意照顧她及她的孩子。


  他生平第一次為她下廚,花了不少時間研究食譜總算做出一分中式早餐,雖然他忙到還同時間吃早餐,雖然他廚房比戰場還亂,但想象她正品嘗他做的餐食,心理不由得覺得開心。


    戴方嵐吃著新鄰居的伴手禮早餐,吃著吃著卻不禁蹙起眉頭,這份早餐還頗難入胃。


  蛋餅里有許多碎蛋殼且鹽巴未散,吃一口得配一大口豆漿,只是豆漿味道更怪,不僅焦味很濃,且有甜味也有鹹味。


  而蔥油餅卻是又油又硬,令她愈吃愈痛苦、愈困惑。


  這真是新鄰居愛心所做的敦親睦鄰的見面禮,抑或是壞心腸的整人惡作劇?


  不想浪費食物,卻又不想讓寶寶跟著吸收不好的食物,她只好將之棄置廚余桶了,心想下次若見到那黑人男孩,要好好問明這個新鄰居是好人壞人。


  第二天早上,戴方嵐家的電鈴又響起,她開了門再次看到昨天那個黑人男孩。


  “早安!”他咧著白牙對她笑著打招呼,仍遞給她幾個塑膠袋,轉身便要走人,戴方嵐急忙叫住他。


  “為什麼給我這些東西?”這次她可不能不明不白就收下。


  “不知道,我只是郵差。”他受人之托罷了,上學前順道送東西過來還可以賺點小費。


  “你不說清楚,我不能收。”她一手捉住男孩的手,將東西要交還給他。


  “如果你不收,我就沒有小費了。”男孩突地斂去臉上笑容,以為這份好差事可以持續很久。


  見他瞬間失望的神情,讓戴方嵐頗為不忍,看男孩的穿著應該家境並不好,她頓時有些兩難,繼續收下陌生人的好意,而他也可以領到小費,或者退回東西,要男孩別再來打擾。


  “那你可以告訴我,給你東西的是什麼人嗎?”戴方嵐不忍拒絕孩子,只好試著詢問是何人所為,有何意圖。


  “一個東方人,高高的、帥帥的,戴著眼鏡,看起來人不錯。”男孩老實形容所見的模樣。


  戴方嵐聽了卻是詫異,直覺以為是鄭仲桀在暗中幫她。


  剛開始搬來這裡時,他曾來探訪她兩次,詢問是否還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不希望讓人誤解,她拒絕他再度探視的好意。


  直到日前接到他寄來的喜帖,看到他和未婚妻將步入禮堂,非常高興也為他祝福,難道他在此時又伸手想幫助她了?


  只是以他的情況不太可能做出這種程度的難吃食物。


  雖然疑點重重,但她卻仍是認定送早餐、送營養品的人是鄭仲桀,她於是寫了封信,隔天交給送東西的男孩轉達。


  闕井澤看著男孩交給他的信,原本開心興奮的心情卻在看完信件內容後,神情惱怒,憤而將信揉成一團。


  可惡!她竟然將他誤以為是那個負心漢。


  對方負了她,即將要娶別人了,她卻是在信上對鄭仲桀不斷的感激道謝祝福,讓他看了既生氣,又心疼她的癡傻。


  他急忙寫了一封信要解釋,拉拉雜雜寫了一大頁,最後卻是將它揉掉。


  他再也按捺不住了,無法平心靜氣慢慢接近她。


  他要立刻見她,要當她的面護罵那個負心漢,要將她摟進懷裡安撫安慰,要直接向她傾吐他為她愛戀的深情。


  闕井澤匆匆忙忙走出公寓門,下一刻似乎想起什麼,忙又轉身返回家門。


  他先到浴室照照鏡子,拿掉裝飾用的眼鏡,洗把臉、刮幹凈胡子,想了想還是先洗頭、洗澡較妥當。


  沐浴後,吹幹頭發,梳理整齊,卻是站在衣櫃前發呆許久,不知道見她該穿什麼才好。


  想到她寫的筆記本,他忙翻出來查看,好不容易挑出一組她所搭配的衣物穿上身,這才安心地走出家門,前往對面公寓大樓。


  叮咚!叮咚!


  電鈴再度響起,正在吃午餐的戴方嵐有些納悶,這時間誰會來找她。


  她走往客廳開門,看到門外站著的人,頓時瞠眸驚詫不已。


  “嗨,小嵐!好久不見!”闕井澤故作鎮定,裝自然的打招呼,他內心卻因真正見到久未謀面的佳人而緊張顫抖不已。


  “你……”戴方嵐神情駭然,難心置信他的出現,一想到她的身體狀況,她不禁雙手覆在隆起的腹部,轉身想遮掩。


  “小嵐,我可以進去嗎?”闕井澤試圖表現熱絡,雖然語氣有點僵硬。


  “不……”戴方嵐搖搖頭,低頭不敢看他,數個月未見,乍見他的俊容,令她的心狂跳不已,慌張得不知所措。


  他為什麼突然來找她?他知道真相了嗎?


  “小嵐,別擔心,我都知道了。”闕井澤逕自入內,證據故作平靜,視線卻是盯著她渾圓的腹部瞧。


  “你……知道了?”她怔愕住,緊張著他的決定。


  “幾個月了?”他問著。內心卻想著如果她懷的是他的孩子該有多好。


  “呃?八個月。”她輕聲答道,內心不禁有些失望他連她懷孕多久都不清楚。


  “小嵐,忘了鄭仲桀那個負心漢。”他語氣略顯凝重。


  “啊?什麼?”他的話令她神情困惑。


  “小嵐,鄭仲桀都要結婚了,你守著他只是更加心傷,我不介意你懷了他的孩子,我可以……”他鼓足勇氣想說出他願意真心真意照顧她跟她的孩子,話末來得及說完,卻是被狠甩一記耳光。


  啪!左頰清脆的聲響,伴隨痛麻的感覺,令闕井澤瞠眸驚駭住。


  戴方嵐絲毫沒因突如其來的暴力感到歉疚,她一雙美眸含怒地狠瞪著他。


  “我懷仲桀的孩子?闕井澤你不想負責,不用說種話羞辱人!”她咬牙切齒,心痛萬分,前一刻因乍見他的喜悅全被憤怒所取代。


  “你給我出去,我們兩人再無任何關連!”她憤而將他推往門口,恨不得他立刻消失眼前。


  “小嵐!你生什麼氣?我願意接受你跟別人的孩子,我說錯什麼?”闕井澤被打得很莫名,更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就怒火中燒、暴力相向。


  “滾出去!”無視他的抗議,她用力將他推出門外,直接甩上鐵門,將他隔在門板外。


  “小嵐!開門,我們好好談談!”闕井澤用力拍打鐵門,怎麼也沒料到期待已久的相見歡,竟落得這種下場。


  戴言嵐背靠著門,兩行熱淚不覺滑落臉龐,無視門外闕井澤的喊叫聲,她只覺得痛心疾首、倍受屈辱。


  既然不願承認孩子,為何特地出現她面前,還表現道貌岸然的假象,不僅羞辱她,更羞辱曾幫助他們母子的鄭仲桀。


  她淚流滿面,氣得發抖,卻是想到腹中的孩子,只好壓抑憤怒的情緒,雙手撫摸著腹部。


  “對不起,媽媽不該生氣……”她喃喃道。因為懷孕初期不穩定,她更需註意情緒控制以免影響到孩子的健康。


  闕井澤自那日莫名其妙被所耳光、被驅離她家之後,任他怎麼想再登門造訪,全被她隔絕在門外,連拜托黑人男孩幫他傳話送禮物,也全被打回票。


  他打她家電話、手機,“餵”一聲就被哢喳斷線。


  他百思不得其解,沒因她的冷漠拒絕而死心,卻只是更擔心她的身體狀況,更在意著她的心情。


  捉破頭皮想不出頭緒的他,最後只能找姐姐出來聊聊。


  從未向姐姐、向任何人真正訴說愛情煩惱的他,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得斷斷續續、沒頭沒尾,還別扭至極。


  “Oh my god!你真是蠢斃了!”雖然他說得不清不楚,但了解他的闕南璇卻清楚拼出整件感情波折,忍不住先罵他一番。


  “我也覺得自己很蠢,人家都這麼不領情了,我還死皮賴臉不願放棄。”面對姐姐,闕井澤不禁為自己叫屈。


  “我真替戴方嵐感到萬分同情,她竟然會愛上你這個木頭男。”闕南璇不禁搖了搖頭。


  “你沒有替我感到同情?”闕井澤再度為自己喊冤。


  “你啊!被打活該。”闕南璇喝一口咖啡,再度搖了搖頭,繼續道:“這件事你早該在幾個月前告訴我,就不會害方嵐一個人生活受苦。”如果一開始弟弟肯老實告知所見所聽之事,她或許能適時解開廨,讓兩人歡喜團圓。


  “第一點,鄭仲桀個性沈穩,絕不是個會腳踏兩只船的負心漢,要說負心漢你還比較好有可能。”闕南璇毫不客氣對自家人吐槽。


  闕井澤斜睨她一眼,感覺她今天說話特別酸,虧他第一次向她吐露感情事,尋求她的幫助。


  “我可沒對一個女人負心過,我都是被拋棄的份。”再度為自己的感情不順叫屈,除了愛麗奈,其他歷任女友都是對方先提分手的,雖然看似異性緣頗佳,其實戀愛運並沒那麼順暢。


  “你站在方嵐那邊為她說話就算了,怎麼還稱贊我的情敵?”這一點可讓他難以認同。


  “其實,對鄭仲桀我是完全不熟,連面都沒見過,僅有的一點訊息,也是你要求我老公幫忙查對方底細進順便看了一下資料,不過我能肯定他的個性比你沈穩有擔當、有責任心。我甚至可以用大膽假設,他對方嵐只是基於朋友的道義照顧,方嵐腹中的孩子不會是他的,否則他不可能跟另一個女人正大光明的結婚。”闕南璇開始仔細分析詳實。


  “如果不是鄭仲桀,那是誰?”他根本不知道也沒聽過方嵐有交過其他男友。


  “是誰?”闕南璇一手支著下鄂望向他,故意暗示著,“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該死!到底是哪個混帳不肯負責?”闕井澤渾然不覺闕南璇在他身上明顯的的暗示,反倒為方嵐的遭遇感到氣憤莫名。


  “是誰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愛她、在乎她,想愛她跟她的孩子,可是她卻生氣暴怒。”捉了捉頭發,闕井澤仍無法理解她的心情。


  “Oh my god!你還真的只有在創作上稱得上天才,其他思考模式根本比白癡還不如。”闕南璇撫額,神情好無力,內心再為愛上他的方嵐掬一把同情眼淚。


  “你一直罵我白癡就算了,真正的答案,我該怎麼做才能贏得方嵐的心,拜托你快講重點好不好?”闕井澤有些耐性盡失,他鼓足勇氣跟姐姐剖析自己的的真感情,可不是要被她犀利數落白癡。


  “你敢肯定她肚裡不是你的孩子?你沒對她播過種?”不再迂回浪費口舌,闕南璇直接點明。


  前一刻闕井澤交代對方嵐之間的感情事時,老實告訴她曾跟方嵐有過一次意外激情,事後他要彼此遺忘,恢複之前的單純關係。


  那時,她就早已肯定答案,卻沒料到提示暗諷了老半天,駑鈍的弟弟仍是毫不自覺自己犯的錯。


  “你說什麼?”闕南璇的臆度教闕井澤募地驚駭不已。


  “我說,明明是你自己種的果,卻推給別的男人,還敢表現大氣度說出願意接受她跟別人的孩子,換成我聽了,可不只賞你一巴掌了事,直接便把你一腳踹下七樓。”她再度搖頭嘆息,為方嵐同情呀!


  “你說,方嵐懷的是我的孩子?”闕井澤霍地從椅子上躍起來,驚動到咖啡館晨其他客人。


  “你不需要說得全世界都知道。”闕南璇托了托臉上的有色墨鏡,雖然他說中文現場沒幾個人聽得懂,但他的激動情緒,讓她有點想回避。


  “你說,方嵐懷的是我的孩子?”闕井澤神情激動萬分,提高音量再問了一次。


  “不要唱片跳針好不好?耳朵受不了。”闕南璇掏掏耳朵,真的考慮走人了,讓他一個人繼續亢奮,自問自答算了。


  “你是說真的嗎?那是我的孩子?”無視旁人的側目,闕井澤既驚駭又亢奮。


  “我只是就我比你聰明一百倍的腦袋推測真理,你可以要求她去驗DNA再來負責,不過要是因此被更惱怒的她推下帝國大廈,我也只能替你收屍了。”闕南璇自座位站起身,再不走連她也要被當怪人看待了。


  “等一下,你把話講清楚一點。”他拉住急於離去的姐姐,雙手顫抖個不停。


  “我已經說這麼白了,剩下的自己冷靜想想怎麼補救,如何請求原諒。”


  “方嵐當初會放棄前男友的求婚,是因為發現早已愛上你,她所以願意留在你身邊無怨無悔、做牛做馬,更是因為愛著你。可是你卻白癡地一味想劃分兩個關係,就算不小心把人家吃了也要當作沒那回事。”


  “因為你隨隨便便就可以接受另一個女人告白去交往同居,卻不肯真正正視她的感情付出,她才人選擇離去。更因為不小心得知懷孕只好趕緊逃離,卻因懷孕初期不長途旅行差點小產,只能求助在紐約工作的前男友幫忙。沒想到會被你跟蹤撞見,逕自誤解得一場糊塗,自怨自艾當成失戀而選擇自暴自棄。


  如今卻以為假情敵結婚拋棄她,才自告奮勇想當英雄保護他們母子。你的錯誤很離譜、很傷人,我是方嵐就不會輕易原諒你。”她一口氣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他好自為之。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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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3 00:07:3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闕井澤目送姐姐離去,他整個人宛如被雷劈了一擊,怔楞在原地。腦中全是她方才的分析、剖析之詞。


  他,竟是這麽可惡該死的男人。


  叮咚!叮咚!


  傍晚,戴方嵐家中的電鈴再度響起,這幾天被闕井澤搞得心煩意亂,她連到門口看訪客是誰都懶了。


  除了他,不會有別人。


  坐在臥房搖椅上的她繼續勾打毛衣,這種單調的事可以讓她心平氣和,不用想太多煩惱。


  叮咚!叮咚!叮咚!


  電鈴每隔五分鐘再度響不停,這讓她開始生氣不耐煩。


  那個男人究竟在想什麽?既然認定孩子是別人的,幹麽又天天來煩她?


  放下遲遲未打完的毛線,她站起身,忿忿然走往門邊。


  “我警告你,再來騷擾,我就報警處理!”她對門外喊道。


  “阿姨,是我!”門外有人拍打鐵門,那聲音她認得是黑人男孩。


  雖然對闕井澤仍氣憤得不願面對,但每次他派小男孩來,她就是不忍將對方關在門外,置之不理。


  心想她開門拿了東西就好,雖然不肯再接受他的虛假好意,卻想到小男孩借此賺取微薄小費的事,她也只能勉為其難收下了。


  她打開鐵門,看見男孩對她露齒微笑,他可愛單純的笑容總讓她無法拒絕,不禁怪闕井澤耍賤招,利用人性弱點。


  她打算伸手接過他代送的東西,下一瞬間另一只手卻探了出來捉住她。


  她驚愕了下,看見最不想見的那張臉,闕井澤對男孩眨眨眼表示謝意,然後直接便跨門入內,把手將門關上。


  “你……幹什麽?出去啦!”就算過了幾日,他那天給她的羞辱仍令她怒意未消。


  “小嵐,對不起!”闕井澤突地雙膝一屈,跪倒在她面前。


  “你!”他的行為令她驚駭住,無法反應。


  “小嵐,我錯了,我錯得很該死,我不該誤解你,不該漠視你的感情,更不該讓你一個人孤獨辛苦的生活,我的愚蠢害你蒙受委屈,傷害你太深。


  小嵐,可不可以給我一次機會,雖然我對感情很駑鈍,後知後覺,但我真的打從心底愛著你,可不可以請你繼續愛我?”這些惡心到掉渣的電視劇臺詞,原本打死他也不可能說出口,但現下他不用演練、不顧形象尊嚴,只乞求她的原諒與接納。


  “你……”戴方嵐瞠眸驚訝不已,萬萬沒料到他會如此告白,驀地她眼眶泛紅,為了早已該放棄的愛情而動容。


  “小嵐,你願意原諒我嗎?”屈膝跪地的他擡頭,看著她一臉泫然欲泣,不禁心疼著。


  “你起來啦!跪著很難看。”她撇開頭,壓抑著內心因他話語泛起的波瀾。


  雖然對他有許多怒意、不可原諒,可這時,他的幾句話便教她再難以生氣計較了,只能說自己還是愛他愛得很傻。


  “小嵐,對不起,我不是不肯認孩子,我根本沒想到那個可能性……呃,我是說,因為你剛來美國時,我曾跑來要找你表明心意,希望你願意再留在我身邊。卻是無意間看到鄭仲桀為住院的你買日用品,我跟蹤到醫院,在門外聽到你因懷孕初期安胎住院,一時就胡亂定斷,以為你跟他……”見方嵐臉上微怒,他忙住口,害怕愈解釋愈慘。


  “小嵐,為什麽不讓我知道?”他雙手輕搭上她的纖肩,雖然懷孕數個月,但她除了肚子,其他部位仍顯得瘦弱,想到她一個人在這間小公寓生活數個月,他就心疼愧疚不已。


  “因為你是白癡。”她斂眸,不禁怨他遲來的告白,害她一個人心傷受苦那麽久。


  “我承認我是白癡,也被我姐刮得體無完膚。小嵐,你大人大肚,原諒我好不好?”他放低身段,軟言相求。


  “嗯。”她輕點頭,輕易便選擇原諒,對於他的真誠告白沒理由不接受與感動。


  “小嵐,我就知道你心腸軟,才沒我姐形容的硬脾氣。”他這才終於寬心、放心了。


  “我要當爸爸了!”他大掌輕撫上她渾圓的肚子,神情開心得像個大孩子。“天啊!好不可思議,我兒子在這裡面,再過不久,就會看到一個活潑好動的娃兒。”


  原本只是一手撫摸著,他忍不住雙手一起在她的肚子小心翼翼不停摸索著,他摸得太過頭了,令戴方嵐不禁神情尷尬。


  “我要去洗澡了,你請自便。”她趕忙找借口脫困,轉身要走往浴室。


  “我幫你。”沒料到他竟開心提議。


  “什麽?”她轉頭詫異地看著他。


  “肚子這麽大洗澡不方便,我幫你。”闕井澤沒有半點尷尬,非常樂意而為。


  “不用麻煩,我一個人沒問題。”怎麽突然感覺他變得很厚臉皮。


  “一點也不麻煩。”對她的拒絕完全沒放在心上,他跟著她擠進狹小的浴室裡。


  “你……出去啦!這樣我怎麽洗澡?”他臉皮厚無所謂,她卻是害臊地紅了粉頰。


  “小嵐,你害羞的模樣好可愛。”以前的他從未看過她這種表情。


  “你……”她擡頭想瞪他,他卻是低頭吻住她的唇瓣。


  “啊?”她驚愕的張嘴,他順勢便深入她檀口,勾卷住她的粉舌。


  沒料到他冷不防地就吻她,她不知該如何拒絕,更是連拒絕的空間都沒有。


  他右手貼扶在她腰際,左手拖住她的後腦勺,因為她隆起的腹部,兩人的身體無法靠得太緊,但四片唇卻是緊緊貼覆住,饑渴地糾纏著、啃吮著,貪婪地索求彼此的味道。


  他的吻太炙熱、太濃烈、太霸道,令她承受不住,雙腿微微發軟。


  他坐在馬桶蓋上,將她抱坐在他大腿上,他繼續貪婪吻她的美好悸動,他其實渴望她很久很久了。


  雖然兩人曾有過一次意外激情,但那感覺對他來說已經太遙遠,且因當時他其實是在恍惚的半夢半醒間,更覺不夠真切踏實。

  此刻的他,真真實實觸摸她的溫度、她柔軟的肌膚、她誘人的蜜唇,他不禁貪戀更多更多。


  “闕……”戴方嵐被吻得茫茫然,嬌喘著。


  “不準再叫我闕先生。”闕井澤離開她的唇瓣,拇指輕拭她紅腫的唇瓣,聲音痦咽道。


  “井澤。”她氤氳的水眸望著他,他深濃的眸光映著她的臉容,令她微微心顫。


  “嵐,我愛你。”他在她耳畔輕語,舌尖舔吮她泛紅的耳貝,親吻她頸間的脈動,吻上她纖細的鎖骨。


  他拉高她的上衣,將臉貼上她的豐盈吮吻,令她顫抖得輕抽著氣。


  他溫熱的大掌在她肌膚遊移愛撫著,他的唇吻上她渾圓的腹部。


  他忽地擡頭望著她,火熱的眸光充滿情欲,聲音嘎啞道:“可以嗎?”雖然他此刻欲望濃烈,卻也怕傷了孩子。


  她輕抿唇瓣,紅了整張臉蛋,輕輕頷首。


  他於是將她高抱起來,走出浴室,將她放上床鋪。


  他很快便脫掉身上束縛,也動手脫掉她的,兩人真真實實毫無遮掩的袒裎相對。


  他靜默地看著她,看得令她發慌不自在,他卻不肯她用手遮掩美麗的胴體,傾身再次細細的膜拜品嘗起來,許久之後,兩人才從火熱的情欲高溫中逐漸消退,卻是相擁著彼此喘息著。


  “有沒有不舒服?”闕井澤將她摟在身側,愛憐地撫摸著她的發絲。


  雖然身心滿足,卻也擔心方才一時太激情傷到了她。


  “沒有。”她輕聲道。他在沖動之際,亦是非常小心翼翼。


  “完了,我想兒子出生後一定會撞我的頭。”他沒頭沒腦,天外飛來一筆說道。


  “為什麽?”她側望著他,一臉莫名。


  “因為……我剛才一直用某個東西撞他的頭。”他在她耳畔低語,對她說個低級的笑話。


  “嘎?”她一時反應不過來,下一瞬,才赧紅雙頰意會過來,瞇他一眼,瞠道:“下流。”沒想到他竟會講黃色笑話。


  “哪裡下流?這是愛的表現,現在,愛的證據。”他大掌再度撫上她圓潤的腹部,懷孕的女人果然特別性感。


  “啊!他在抗議了!”摸到明顯的胎動,令闕井澤驚詫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看著她的肚子,一臉傻乎乎的笑著,他陶醉的模樣讓戴方嵐頗為訝異,沒料到他竟是如此期待孩子的出生,迫不及待想當爸爸了。


  闕井澤順理成章便住進她的小公寓,努力學著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他的用心令她非常感動,但成果卻令她不敢恭維。


  “早餐我來煮就可以。”早上醒來,看到餐桌前已擺出熱騰騰的食物,她應該感動涕零才是,卻只能蹙起眉頭,望著難以下咽的餐食,以及令她不忍目睹的廚房慘狀。


  “沒關系,給我實習的機會,我有參考你寫的食譜筆記。”闕井澤為她拉開椅子,讓她坐在餐桌前,幫她盛粥、夾小菜。


  戴方嵐吃著有焦味的稀飯,配著一團團黑色不明的小菜,雖然不至於無法吞咽,卻是一點也不美味。


  只是他如此努力用心,她也不好潑冷水嫌棄,只希望他自己吃了會有所頓悟。


  “嗯,跟你煮的味道差很多,不過還不難吃啦!”他樂觀無比,曦哩呼嚕便扒完兩三碗稀飯。她忘了他對吃不講究,味覺其實不太靈光。


  午餐時,他煮了海鮮面,面條煮成面糊,花枝太硬、蛤蜊變成蜆仔,原本要加一點米酒,沒有米酒他卻改加了半杯XO!


  她勉強吃著口味獨特的海鮮面糊,心想再不制止他的熱心善行,她兒子可能真的要出聲抗議了。


  “小嵐,還是你煮的海鮮面好吃。”他明明照她食譜料理,只是一些臨時找不到的材料換點別的取代罷了,但味道卻差了許多,而他還自己捧場地吃了一大碗公。


  “晚上我煮吧!”廚房的淩亂已經蔓延到餐桌了,再讓他煮一餐,她只能搬到客廳吃飯了。


  “不行,那你太累了,我們出去吃。”反正他今天用行動表現向照顧她的熱誠了,晚上還是去餐廳吃頓好料的。


  “好吧!”只要他不在堅持親自下廚,她沒意見。“我先把廚房整理幹凈。”


  看到慘不忍睹的景象,心想整理一下午也清理不完。


  “不用,我來整理就可以,你去睡午覺休息。”舍不得她勞碌,他將她推離廚房。


  雖然不認為他會做整理工作,卻也懶得和他爭,她只好先轉往臥室,閑閑沒事拿起未勾完的毛衣繼續編織。


  鏗鏘!哐啷!


  廚房陸續傳來鍋碗瓢盆落地的響聲,坐在搖椅上的戴方嵐蹙起了眉頭,想著是否該出面去拯救還未碎裂的碗盤。


  想像他在廚房笨手笨腳奮鬥的模樣,她不禁彎起唇瓣,笑容滿臉。


  那個男人呵!竟會為她下廚,為她整理廚房。


  雖然他煮的料理有待加強,但付出的行為確實暖了她的心,甜了她的胃。


  廚房仍不時傳來聲響,但她不在意了,由著他吧!只要別把房子拆了就行。


  晚上,兩人前往中國餐廳吃飯,一頓飯吃了近兩小時。


  他認為她太瘦吃太少了,點了滿滿一桌豐盛料理,辛勤地為她夾菜、布菜。


  “天啊!我體重鐵定增加兩公斤了。”硬被逼食,戴方嵐挺著更大的肚子走出餐廳,不禁嚷叫著。


  “你再增加個五公斤、十公斤都在範圍內。”闕井澤非常高興將她餵得飽飽的,之前的早午餐,因為自己手藝不佳,他不好強逼她吃太多。

  “現在才八個月,後面兩個月體重會暴增。”她可是很小心翼翼在控制體重。


  “小嵐,你就算胖成母豬,我也不在意。”他握住她的手笑道。


  “你不在意,我很在意。”她咕噥著。跟他不一樣,她可是很在意外在打扮。


  “小嵐,嫁給我好嗎?”闕井澤突地蹦出一句驚話,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只鑽戒,拉起她的左手便套上。


  “啊?”他突如其來的求婚令戴方嵐瞠眸驚愕不已。


  “婚紗等你生完孩子再拍,再補宴客。”他需要在孩子出生前趕緊先辦登記。


  “呃?”她沒料到他會求婚,仍反應不過來。


  “看,尺寸剛剛好,戴上去就表示你同意了。”闕井澤逕自高興說著。


  “餵!哪有人這樣隨便求婚?”戴方嵐不禁抗議道,兩人此刻是站在馬路邊的人行道上。


  雖然嘴巴抗議不滿,但她一雙眼睛卻直盯著發亮的鑽戒,一顆心怦跳震撼不已。


  作夢也沒想過他會給她婚戒,想娶她為妻。


  “我本來想了很多求婚的花樣,可是等不及了,先辦完登記,日後再補好嗎?”他只想著盡快給她跟孩子名分。


  “你想娶我是因為我懷孕?”她有些不安地問著。


  “因為我愛你,不希望你只是女朋友,輕易就跑掉。”所以,如劉玄建言,把她套住才是最好的保障。


  “你……真的想娶我?”她仍無法置信,再次確認。


  “當然!非常肯定確定我今生要娶得女人唯有你!”他指天指地、拍胸脯掛保證,那認真的表情令她發笑。


  “小嵐,我很擔心你不肯嫁給我,因為我不會烹飪、不會做家事。”他垂眉,神情略沮喪,這幾日他努力研究烹飪,事實還是證明他沒有這方面天賦。


  因他說出擔心的話語,她再度笑出聲。


  “烹飪、做家事,這種條件應該是女方要具備。”她也知道他夠努力嘗試了。


  “過去的女友會跑掉,全是受不了我的真實個性。”雖然她全部了解他,但他仍怕她無法真正長久接納容忍。


  “邋遢、頹廢、易恍神,經常過著像流浪漢的生活,一旦投入創作,完全忽略現實世界,連女友都會自動遺忘。


  可是本性其實很單純、無偽,很認真、可愛,而且創作才華洋溢。盡管你有一堆缺點,卻有更多優點吸引我。”


  “我愛你,我很樂意當你的老婆,一輩子照顧你。”她擡眸望他,神情幸福,微笑地許下諾言。


  闕井澤聽了頓時感動興奮不已,俯身當街便開心地摟抱她、熱吻著她。


  人行道旁的雙向道大馬路上車子來來往往、飛馳穿梭,車燈、號誌燈在夜裡相交閃爍、喧囂雜沓。


  而這側人行道上,一排路燈安靜的亮著,映照地面紅白相間的地磚,行人三三兩兩悠緩踱步,自成一股輕松且安全的氛圍,毫不被熱鬧嘈雜的車陣所影響。


  任誰也沒料到意外突然橫生,劃破原本安全幸福的人生道路。


  馬路上一輛急速行駛的車爆胎,方向盤打滑便沖上行人道。


  聽到路人尖叫,闕井澤放開摟在懷裡的戴方嵐,卻驚見兩道刺眼的光朝他們而來。


  他下意識地用身體急忙護住戴方嵐往一旁閃躲,他的腰側擦撞到堅硬的車頭,令他感覺強烈痛楚,手臂與膝蓋跌撞在地面,傳來一陣痛麻。

  來不及顧及自己的傷疼,他看見被他護在他身下的戴方嵐,臉色一陣慘白,神情萬分難受。


  “肚子……寶寶……”她發顫的手撫著隆起的腹部,感覺下體熱液流出。


  “好痛……”她額頭冒著冷汗,雙唇泛白,眼神朦朧地望著神色驚惶的他。


  “澤……”過度的痛楚令她意識開始渙散,微張口喃喃著,“救孩子……拜托……我……愛你……”她昏厥在他的臂彎裡。


  “不……”她閉上眼那一剎那,闕井澤感覺心跳停了。


  “不!不要!”他發瘋似地吶喊,音量幾乎蓋過呼嘯而來的救護車聲音。


  尖銳的救護車嗚叫聲音劃破夜空,為這繁華城市劃上一條傷痕……


  “井澤,井澤!”闕南璇拍拍坐在手術室外兩眼無神的闕井澤。


  得知意外發生,她立刻趕了過來,比起仍在手術室內急救的戴方嵐,弟弟的情況更令她擔心。


  他其實也受到不小的外傷,肋骨斷了一根,手臂及腳部都有嚴重擦傷,連臉頰也有破皮的痕跡。


  比起已包紮處理的外傷,他幾近失魂的神智更令她憂心害怕,原以為他受到腦震蕩,但檢查後並無頭部撞擊的跡象,醫生研判應該是受到過度驚嚇造成精神封閉現象。


  “井澤,喝杯熱咖啡。”她端給他一杯熱咖啡,在他身邊坐下來。


  溫熱的紙杯觸碰到他的手背,他仍無知覺,雙手緊緊交握著置在膝上,兩眼似無焦距望著前方的手術房門板,不言不語。


  “井澤,拜托你不要嚇我,隨便說句話好不好?方嵐不會有事的,你姐夫已經見過醫院院長,安排最好的醫療團隊在搶救,他們母子一定會平平安安。”第一次看見弟弟這副模樣,讓她既難受又心疼。


  “井澤,跟姐姐說句話好不好?”闕南璇拉拉他的手臂,聲音像母親在哄小孩。


  失神了四、五個小時的闕井澤這時才眨了下酸澀的黑眸,看一眼神情憂感的姐姐。


  無預警地,他眼眶落下一行熱液。


  “為什麽……我明明在她身邊,為什麽保護不了他們?”他聲音幹啞顫抖著,伸手捂住臉龐。


  “井澤,這是意外,不是你的錯,你盡力保護他們了,你也受了傷呀!如果不是你用身體保護她,將她急忙推離危險,後果會更不堪設想。”闕南璇手臂摟住他顫抖得肩膀,不停安慰著。


  “喝口咖啡好嗎?方嵐跟孩子不會有事的,上帝聽到你的禱告,會守護他們母子平安。”再次將咖啡遞給他,她柔聲說道。


  他失神那麽久不言不語,不是真的毫無意識知覺,而是用靈魂誠心誠意跟他為曾求過的神祈求,願意用一切、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他所摯愛的人。

  闕南璇陪著他靜候在手術室外,直到那扇門被開啟……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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