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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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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湛露 -【假面梟將(篡國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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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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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微笑競有些妖冶。

  「我就知道紅顏禍水,長得太美也給自己惹禍啊。當初離開施南之時,太子勸我用刀先給自己毀容,我沒聽他的,現在想來真是後悔呢。」他的笑容剛隱去,便語氣一沉,「卻不知郭大捕頭到底查出了我什麼?」

  「你與康種秘密往來,而康種一直是反帝派中態度最激進的一個。」

  「這又怎樣?康大人也覺得我與他過世的女兒長得很像,所以進京之時找我閒聊幾句,這犯了王法?

  郭尚旗冷笑道:「與康種閒聊不算犯法,但你串通施南,私自扣鉀囚禁兩位公主和太子之事,就是罪上加罪了。」

  楚瀾光將眼睛一瞪,「你在胡說什麼?我幾時囚禁他們了?公主不是你救回去了?我剛剛在這裡找到孝威公主,正要送回宮去,至於太子,難道你已經知道他的下落了?」

  懶得看他演戲,將手一擺,「請孝感公主出來!」

  不過片刻,易微塵便被兩名黑衣捕頭帶出了小院。她起初不知道這兩名黑衣人是誰,但已知事情不妙,再看到此刻的景象,不禁臉色都變得蒼白了。

  「郭捕頭……」她含糊地叫了一聲,「別衝動,楚大人是救我的好人。」

  「是好人還是壞人、是救您還是害您,會由陛下定奪,微臣只是奉皇命接公主回宮。」

  郭尚旗對她簡單地躬了下腰,算作行禮,但就在他微微彎下腰的這一刊那,原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歐陽嘩,驀然像豹子一樣敏捷地一躍而起,銀光一閃,劃傷了他握著弓弩的右腕,那只號弩立刻掉在地上。

  同一時刻,楚瀾光已化身閃電,出拳飛腳,將扶持著易微塵的兩名黑衣人選速放倒。

  陡然間,形勢逆轉。

  郭尚旗震驚地瞪著眼前這兩名已並肩站到一起的男人,冷笑連連,「好,好,打獵的老鷹倒讓兔子叼了眼,你們兩人這齣戲演得不錯。」

  楚瀾光又露出那懶散的笑容,「這要多虧歐陽嘩這塊大石頭,居然看得懂我的暗示。謝了歐陽嘩,我欠你一個人情,但不能現在把腦袋給你。」

  他的劍尖已經搭在郭尚旗的脖子前,聽到身後的動靜,急問道:「你又要千什麼去?」

  一手抓著易微塵的手,楚瀾光勾唇將編貝般皓白的牙擊微微露出一條縫隙。

  「既然陛下想知道我是誰,我就當面去和他說個明白。是恩是怨、是愛是仇,十八年了,總要做個了斷。」

  楚瀾光帶著易微塵回宮的對候,宮中大為震動,因為之前一直盛傳她已經隨著馬車墜崖身亡,卻沒想到她毫髮無傷地手安歸來了。

  各宮的妃子,包括剛剛脫離險境的岳雲霓都趕來想看望,卻都被楚瀾光輕輕一句。「先向陛下報喜」給檔了下來。

  他帶著易微塵走迸了皇帝的寢宮中。

  得到消息的皇帝,卻彷彿對於他們的到來顯得過於冷靜。

  岳郁庭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點點頭,「吉人自有天相,微塵,你受了驚,先去梳洗一下,遠嫁之事擇日再議。」

  這是讓她離開的意思,易微塵明白,她微微地屈膝,又深深看了眼楚瀾光的背影,一步步倒退著走出寢宮的大門。

  「我以為會是郭尚旗和你一起回來。」再度開口對,他神情更加凝重。

  楚瀾光一笑,「郭捕頭累了,我留他在那邊先休息休息再回來履命。再說,只要我站在陛下面前,他是否回來已經不重要了。」

  皇帝此刻看著他的眼神異常複雜,說不清是懷疑、是恐懼,還是憤怒。

  「楚瀾光……這是你的真名嗎?」

  「微臣叫這個名字已經快十八年了,對於微臣來說,這就是真名。」

  「十八年……」他感慨道:「你終於說了句實話,先前你和朕說,你二十二歲了。」

  「微臣怕陛下嫌微臣太過年輕,不能重用,所以故意將自己年齡說得老些。」他這時關容燦爛,活脫脫就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年。

  岳郁庭又望著他良久,忽然站起身,燒過書案,踏著青瓷磚,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緩緩的、輕顫著將手抬起,試探地觸碰到他的臉頰,喃喃道:「當年,我和韻兒說過,如果生女,就取名岳雲靜,若生男……就取名岳雲龍。雲龍,你該為人中之龍啊—」

  楚瀾光渾身劇震,像被什麼污泣的東西碰觸到似的,嫌惡地倒退幾步,冷冷一笑,「雲龍?怎麼沒聽說陛下有這麼一個孩子?看來他命中不是什麼人中之龍,而是人中之鬼吧?」

  岳郁庭挺直著背脊,望著眼前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龐,「我不知道你當初是怎麼活下來的,但我知道,除了韻兒,不會有第二個女子能生下你這樣的孩子。你這張臉、這雙眼,都和她一模一樣。孩子,我知道你心中有許多恨,但是當年我是有許多無可奈何和身不由己的。你不該這麼恨我……」

  「身不由已?」楚瀾光的視線有些朦朧,「真有趣,今天我已經是第三次聽到這個詞了。是啊,我們活在世上,都有那麼多的身不由己。但今天有個人告訴我,身不由已不過是我們給自己找的藉口。是我們從一開始就選擇了這條路,等到發現自己不能回頭了,就推說是身不由已……但其實,我們都是大騙子。」

  他甩了甩頭,似是要把淚水甩去,他努力平復嘴角的顫抖,鄭重地問:「關於那一晚,我一直是道聽途說來的。真正的實情只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我娘,一個是你。娘已經不能說話了,或許你可以告訴我,那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岳郁庭目光迷離,似是陷入記憶深處,回到十幾年前一

  「那一晚……是父皇要禪讓皇位的大日子的前一晚。幸虧我有心腹偷看到了禪位語書,才讓我奪得先機。我一直以為,雖然父皇向來偏心,但我總歸是太子,此等大事他必不會有所偏袒。沒想到,他競要將皇位讓給我的二哥!」

  「所以,你提前調動人馬,發動宮變。我娘因為知道你的心思,偷傳消息給先帝和二皇子,被你發現,便被殺人天口?」他咬牙質問。

  「你娘身為太子妃,一旦我即位便是正宮皇后,她放著大好的榮華言貴不要,競要和我講什麼父慈子孝、仁義道德,你不覺得可笑?」岳郁庭冷笑一聲,「換了誰可以容得下這樣的妻子?」

  楚瀾光忍著心底的抽痛,繼續道:「你們也曾有過恩愛之情」,面對結髮妻子,難道你就真能下得了手?」他突地想到自己在小屋時易微塵說的話。他們果然是父子啊,都只要最親近的人順從自己,但他真不想和這人一樣……

  「若是換做別人動手,也許她會死得更痛苦,就因是我親自動手,她只要疼一下就行了。」

  岳郁庭說的越是簡單,楚瀾光心底的嫌惡和痛恨就越是滋生退速。

  他不由得大聲說道:「拭父兄,奪皇位,殺妻天子,陛下在這個皇位上一坐十八年,您真坐得安穩?午夜夢迴之時,就不曾聽到冤魂啼哭嗎?」

  他斥責嘲諷的語氣令岳郁庭陷入回憶而皺緊的眉心抖了一下,帝王之心讓他在這一刻又變得菜鶩起來,「那你想讓我說什麼?想讓朕一死給你母親抵命嗎?哼。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和康種那老骨頭在搞什麼鬼。太子是你們綁走的吧?你最好盡快把雲飛給我平安無事地送回來,否則康種等人也休想活命!你要想罵我沒有人性,可千萬別忘了,雲飛也是你的親弟弟!」

  這一刻,他不再是個思念妻兒而懺悔的父親,他只是個自私又暴皮的君主。

  楚瀾光冷眼旁觀他的表情,淡然道:「原本我是這樣想的,但是現在看到你,又聽到你這一番話,我改變想法了,也忽然明白娘當時為什麼寧死也不離開你。」

  「因為她愛你,卻又無法改變你,留在你身邊裝作看不見那一切她辦不到,而與其心灰意冷地離開,任由自己冷血旁觀你的所作所為,不如直接死在你的劍下,一了百了地永遠不必再看這一切。」從腰上解下那把他所贈與的長劍,「這把劍就是你當初殺她的那一柄吧?」

  岳郁庭緊張地向後退了幾步,盯著他,「怎麼?你現在要殺父拭君嗎?」

  他輕蔑地冷笑一聲,將長劍重重地丟抑在地上。

  「陛下還記得嗎?當日您曾親口許我一個承諾,無論微臣犯下什麼樣的過錯,都可以饒我不死。若陛下還是個守諾的君主,那我只想用此一諾來與陛下做個交易。」

  「交易什麼?」

  「換一個人的自由。」

  「誰?」

  楚瀾光揚聲道:「微塵,你進來,我知道你一直躲在外面偷聽。」

  此時,寒寒章竄的衣服摩擦聲俏然響起,她從門口祛怯地探進身子來。

  他用手一指,「微臣希望以這一諾換取這可憐姑娘的自由之身。」

  易微塵和岳郁庭一聽全都呆住。

  她急奔過去想阻止,可因為跑得太急,卻又被長長的裙擺絆倒,摔在地上,她也顧不得疼,連聲說道:「陛下,微塵的性命長。草莽螻蟻一般,不足憐惜,只望陛下放過楚大人的性命!」說著,她連連叩首,因為磕得極為用力,青瓷磚都發出咚咚之聲。

  楚瀾光心疼地將她一把樓住,「做什麼?誰讓你搖尾乞憐了?我的生死用得著你來求嗎?」

  岳郁庭看著這一雙小兒女彼此關切的真情流露,霍然明白了什麼。

  他望著已經將額頭磕出淤血的易微塵問:「你為了讓他活,可以做些什麼?」

  「易微塵可以去死。」她斬打截鐵地回答。

  戚慨地看向楚瀾光,「你有這樣的一個紅顏知己如此傾命相隨,真的是你的福氣。」他惆悵地歎道:「當年你娘也是這樣的,可惜我沒有珍惜……」

  他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好久,然後跟艙地轉身,擺手—

  「你們走吧。」

  易微塵一時不解,還在追問:「陛下肯饒楚大人一命了?」

  楚瀾光何其聰明,立刻明白了,趕緊拉起她一語不發地就往外走,足不停歇地一連出了三道禁宮的門後,終於長呼一口氣。

  「好險……」

  「是好險……!易微塵這才明白也呼了口氣。

  他斜睨著她笑道:「你這女孩子真是不懂剛才到底有多危險。」

  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被岳郁庭識破和懷疑,就已經有生命危險了,不僅是自己,還有外祖父康種一族,都有可能遭到牽連。

  他冒險入宮,冒險當面見駕,只為了賭一把父子感情對岳郁庭的影響有多少,若岳郁庭心中還有對當年之事的愧疚,或是為人父的柔軟溫暖,或許他會因一念之仁放過所有人,否則便只有選擇玉石俱焚這條路了。

  其實,他明白剛才岳郁庭讓他們離開,除了是為了那一絲父子之清,也是因為這個丫頭那決絕剛烈又織熱執著的深情觸動了他。

  所以,也是托她之福啊,不過一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出宮,出宮之後,我還有話要和你說。」他倉卒地丟給她這句話後,就急忙帶著她奔出了宮!!!。

  不管周圍侍衛婢女詫異的眼神,也顧不得所有等待的繽紀皇戚的紛紛議論,楚瀾光現在的衝動都只為了一個希望—讓手中握緊的這個女孩可以在他的庇護下永遠幸福平安!

  這,便是現在讓他活著的唯一希望。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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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三日後。

  易微塵和楚瀾光已經不在苧蘿的國土上了,他們現在來到了施南,這裡是苧蘿的都國,是楚瀾光從小生長的地方。

  在他們離開後的第二夭,太子就被人救回皇宮,這一場驚夭動地的皇嗣被劫事件看似圓滿結束,但據說追捕刺客逃犯的行動已俏無聲息地大規模進行著。

  所以,他們不能懈怠。

  今天,他們化裝成了一對販賣柴薪的夫妻,大搖大擺地進入了施南的國境。但離開苧蘿的他們並不算是真的安全了,因為楚瀾光說,現在施南也已將追捕他視為頭等大事。這令易微塵更加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一定要到這危險的地方來,夭下如此之大,就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嗎?

  楚瀾光卻回答得極為輕巧,「我在施南還有許多事沒有做個了斷,所以一定要回來。」

  「你需要了斷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每次一聽他說到「了斷」,她就膽戰心驚。因為,這「了斷」的背後肯定又是一場驚心動魄。

  他笑著一邊將她的頭巾重新包好,一邊說著,「沒辦法,我是苧蘿人,卻被施南人養大,我欠施南的實在很多,但人家拜託我的事情,我卻一樣都沒有力好,難道不該回來和人家好好交代一下?」

  「那……康大人脫險了嗎?」他們離開苧蘿京城的那晚,他帶著她急急地去敲鳳求凰的門。她起初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後來才明白是他托鳳求凰的人確定康種是否已經手安離京。

  康種是苧蘿的三朝元老了,曾做過兩任皇帝的丞相,在朝中威信極高。

  雖然已經退隱多年,但門下弟子在朝為官的著實不少。

  易微塵很疑惑他又怎麼會被牽連進楚瀾光的這一樁大事裡,可楚瀾光不知道是故意瞞她,還是不想解釋,一直對此諱莫如深。

  「康大人已平安返回鄧州。那裡是他的老家,他暫時不會有事的,你就不用操心了。」他拉了拉抽綁柴薪的繩子,確保它綁得結實。

  他們所走的這條道路並非官道,來往的多是做小本買賣的商人和一些過路的旅客。

  此時,他們將車子停在路旁休息,聽見一旁約其他商人交換著彼此聽到的小道消息。

  「聽說了嗎?苧蘿的皇帝忽然要遷建皇陵。」

  「遷皇陵?遷誰的?」

  「他自己的。原本的皇陵已經蓋了一半了,現在非要拆了改到京城以西,另碎皇陵。」

  「那是為什麼啊?」

  「你聽說過屍圓月之亂」這件事吧?」

  「喲,兄弟,小聲點,這可是禁談的話題啊。」

  「都十幾年了,當年禁談,但現在不會再像以前管得那麼嚴了,而且這兒是施南又不是苧蘿。」

  話雖如此,挑起話題寸商人還是小心地四下看了看,只看到漫不經心收拾柴堆的一對小夫妻,便大著膽子道:「據說圓月之亂並非是什麼反賊作亂,而先帝和二皇子當年之死也另有蹊蹺。

  「苧蘿皇帝現在年紀大了,想著自己百年之後要埋到地下與自己的父親、兄長見面,忽然害怕起來,所以決定遷建自己的皇陵,避免去見先人。」

  「?這、這是真的嗎?」

  「是真是假不好說,反正我有一個親戚是在皇宮守門的,他說最近皇上忽然開始迷信道士丹藥什麼的,在皇宮的各個角落開始掛起了避邪幡,不知道是在避什麼邪?」

  另有一人插過來加入話題,「我還聽說啊,原先苧蘿二皇子的舊部和家人,正在朕合其他皇室遺族,準備向苧蘿皇帝討要當年之事的真相呢。還記得,前些日子他們的那個什麼公主突然在遠嫁咱們施南之前,被刺客殺死之事吧?據說,就是這群人千的,說要血債血償啊……」

  幾個商人戚慨萬分的對話,易微塵聽得心驚膽戰,她悄悄拉了拉楚瀾光的衣角問:「這些事……是真的嗎?」

  「什麼事?」他好像壓根沒有聽見,笑瞇瞇地說道:「別人的事少管,和你有關嗎?」

  她想起兩人現在境遇特殊,也不敢再多問什麼。

  然而,楚瀾光心中有數,苧蘿現在傳出的種種流言蜚語中有真有假,但都是他和外公康種朕手散播並推波助潤的結果。

  如今,他雖因暴露身份,不能在岳郁庭身邊繼續潛伏,他雖放了自己一馬,可那自私冷酷的話語,令他的復仇之念並未消亡。

  正如他當時對外公所承諾的一樣,他要讓岳郁庭體會一點點失去的痛苦,讓他逐漸失去親人、失去民心、失去追隨的臣子,最終失去江山!

  此毒暫回施南,是為了日後能更順利地達成心願。他需要幫手,一個足以幫他抗衡苧蘿皇權的有才幫手。

  雖然要讓這個「幫手」答應相助有點麻煩,但是他知道對方的把柄,只要巧加利用,應該不難逼他就範。

  「我們來施南的第一件事是什麼?」易微塵向四周看了看,「我昨天聽一位大嬸說,施南的太子被奪去太子頭街,二皇子可能要被立為太子。」

  「思。」他從鼻翼中哼了一聲,「我們就是特意來給二皇子道喜的。」

  若只是為了道喜,怎麼會需要喬裝改扮、小心謹慎地潛入這座城鎮?顯然是另有所圖。

  易微塵壓根不信他的話,而楚瀾光向來話中有話,她就算是費心去想,也不見得能想得明白,素性就不去費那個心思了。

  楚瀾光見她的眸子裡又閃爍起星光點點,忽然笑道:「你總是喜歡東想西想別人的事情,自已的事情怎麼不好好想想?」

  「自己的事情?什麼事情?」她張著嘴有些傻。

  他用力捏了下她的鼻子,「還裝傻?那天從京城出來的時候,我問你願不願意嫁給我,你為什麼不回答?」

  她的臉陡然紅了,囁嚅了一聲,「我都下定決心要一輩子當你的奴婢了,你還問這個做什麼?」

  「奴婢?我又不是有錢的公子哥兒,要奴婢做什麼?」他態意暢快地笑著,忽然將她才包起,一把扔到高高的柴木堆上,然後揮舞著馬鞭,揚著頭笑問她,「怕不怕?」

  他是問她怕不怕高?還是問她怕不怕此後要面對的風雨?

  易微塵微低著頭,迎視著他笑吟吟的眉眼,果斷而大聲地回應,「不怕!」

  他的眉目瞬地像是在春風中舒展開了似的,將馬鞭揮舞得更高。

  楚瀾光朗聲笑道:「那好,我們就走吧!」

  前路漫漫,還有荊棘叢生,儘管他們並不知道前方等待著兩人的會是怎樣的凶險,但是這一刻的他們,面帶從容的微笑,胸懷溫暖的情意,兩人攜手同行,共赴難關。

  人生在世,有此一人相伴此生,豈不足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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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二篡國終點(一)

  七年後,苧蘿南陽山。

  岳雲飛從漫天飛舞的大雪中走回營帳,一身的雪花、通體的寒意,讓他不禁打了個噴嚏。

  帳內一名身材壯碩、容貌冷唆的藍衣男子,見到他便站起來躬身道:「殿下回來了。」

  「尚旗,有什麼吃的可以給我先吃一口?」他邊說邊靠近大帳中間的火爐。

  郭尚旗遞過來一塊烤紅薯。

  岳雲飛接過笑道:「這個時候吃一口烤紅薯,真是比在皇宮之中吃山珍海味還要美味。」

  說著,他就剝開軟軟的紅薯皮,連吃了好幾大口。

  郭尚旗默默地看著他,直到他忽然停住動作,低歎一聲,「尚旗,這樣的烤紅薯,我們還可以吃幾天?」

  「殿下還可以吃七夭。」語調波瀾不興,卻足以聽出極大危機已迫在眉捷。

  岳雲飛的手垂了下去,「我還可以吃七天,也就是說下面的士兵們已經吃不到七夭了,是嗎?」

  他沉聲道:「若是根食補給退遲不到,我軍三日之後可能就要斷糧。」

  「士兵們知道嗎?」

  「雖然消息尚未公開,但應該隱瞞不了多久。」郭尚旗建議,「殿下,讓我突圍出去接應運糧的隊伍吧。」

  「不行。」岳雲飛皺眉拒絕,「他們切斷我軍糧草,應該不只是為了讓我們斷糧、困死大軍,必定還想將你調虎離山。倘若你走了,我……未必抵檔得住敵軍的攻勢。」

  沉默許久後,他又說:「尚旗,或許我們應該與叛軍談列。」

  郭尚旗濃眉更起,「殿下,您忘了陛下說的話了嗎?寧死也不能向敵軍示弱。談判……陛下必定是不肯的。」

  「但對方已經奪取了我們苧蘿一半的江山,我們手中沒有任何優勢,甚至我們還不知道對方的首領是誰,只能被動地一次次由著對手打壓我們的軍隊,令我們疲於奔命,一尚旗,你知道南陽山另一面,被叛軍佔領的土地上,百姓們最近在唱什麼歌謠嗎?他們唱著—

  「苧蘿皇帝心慌慌,龍軍如神統四方。一朝乾坤顛倒日,看誰笑坐龍椅上?」」

  郭尚旗哼道:「這不過是敵軍故意放出的流書蜚語,用來動搖軍心。下面的士兵尚不許聽信傳唱,殿下又何必輕信?」

  「我不是輕信,我只是擔心。如今這歌謠連我都聽到了,還有多少人設聽到?苧蘿僅存的半壁江山上,還有多少百姓在偷偷傳唱?三年啊……不過三年……為何苧蘿竟變了這麼多?」

  三年前,苧蘿境內出現了一支神秘的軍隊,有人說是山賊,也有人說是流寇,而他們自稱龍軍。

  這支軍隊,從不對百姓進行騷擾掠奪,卻一次又一次地襲擊駐城守軍的糧倉,行動詭異,難覓蹤跡。

  起初皇帝只當是有盜匪搗亂,但屢次派兵圍剿都沒有結果,反而惹得國內人心惶惶,更傳說是有一支來自幽冥地府的軍隊與苧蘿為敵。

  兩年前,遠在靈川的前二皇子長子,即靈川侯,突然在靈川宣佈脫離苧蘿朝廷,稱王自治。岳郁庭大怒,連發七道聖旨痛斥,更調兵清剿,沒想到這一戰競輸。

  從此朝廷元氣大傷,更讓四方諸侯蠢蠢欲動,幾名原本駐守邊疆的老皇室成員紛紛有改旗換幟的心思。

  一年前,這支龍軍再度現身,連奪四座城鎮,並以「圓月」兩個字做為領軍首將身後大旗的標誌,令人紛紛猜側,到底是說這將軍的名字叫「圓月」?還是有其他的意思?

  而「圓月」兩字對於苧蘿百姓來說並不陌生,因為就在二十餘年前,宮中曾經發生了一起說不清道不明的內亂,縱然沒有確切的消息傳出,各種風聲卻早已被百姓口耳相傳,稱為「圓月之亂」。

  而如今最新的傳棄口是,當年身為太子的當今皇帝岳郁庭,因為得知先帝在臨終之前欲改立太子,於是起兵謀反,不僅殺死了先帝,還殺死了遺招中指定的皇位繼承人一二皇子及幾名知情的重臣。

  之前靈川侯造反便是為父報仇。

  這個傳聞更是令龍軍添上一抹奇異色彩,大家都想知道如今這「圓月」,與當初那個「圓月」到底是不是同一個意思?若是,那這支龍軍到底是由誰統帥?它出現的意義又是什麼?

  岳郁庭聽到這些消息後,即神色陰沉她下達旨意—一盡快剿天叛軍、活捉叛軍首領、平息四起的謠言。

  但是一年過去,這三件事一件也設有達成。隨著板軍的勢冷逐漸壯大,掠奪的城池越來越多,原本只能暗中談論的流言蜚語,已經變成半個國家內可以會開談論的國家大事。

  岳郁庭氣惱得忍無可忍要御駕親征,被太子和一千老臣極力勸阻,而太子要來由自己代父出征,但他不放心,便要新任的兵部尚書郭尚旗隨同前往。

  郭尚旗在四年前姿了公主岳雲霓,說起來也是自家人,可以讓他放心。

  原仃五萬大軍要在三個月內手定叛軍,收復失地,然而,大軍最終卻被困在南陽山北面,糧草補給已經成了眼前急需解決的難題。

  三夭前,苧蘿軍糧倉被燒,運送糧草的大軍被阻截在三十里外。

  三十里的路程本不算多遠,卻說什麼也無法趕到。

  眼看大軍存糧日益減少,身為主帥的岳雲飛憂心仲忡,卻又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尚旗,今日我巡營對,發現士兵們一個個臉上都沒有精神,顯然已對此戰沒有信心。失去信心的部隊,如何能得勝?」岳雲飛歎口氣地提議道:「不如我們先撤軍吧。往回撤到五十里的方州,那兒地方足夠大了,裡少可以容納一、兩萬的人馬。」

  「殿下,我今日收到一封加急密函。」郭尚旗將手邊那封已經拆開的信函遞給他,「方州……只怕已在敵軍手中了。」

  他大驚失色,「怎麼會:方州的守將蔡夭翼不是陛下特封的守天侯?陛下在我出征之前,特意和我說,其他人未必靠得住,但蔡天翼年輕時是一員曉勇猛將,可以一檔十,方州在他手中,至少可以再守位一年,這才過了多久……」

  「方侯爺是員虎將,但是前夜被人刺殺了。方州群龍無首,所以……」

  岳雲飛咬著牙根說:「敵軍這是連退路都不給我們了。這一趟,只怕是回不去了……」

  「殿下不必如此悲觀。京城方圓八百里的地方畢競還在我軍手中。我有一條突圍之計,若能達成,或許可以解燃眉之急。」

  郭尚旗沉聲低語的內容,讓他眼睛一亮,「真的?」

  「此計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殿下請不要聲張。」郭尚旗虎目凜凜,「也許兩軍勝敗,就在比一舉!」

  南陽山的另一側,蘇縣。

  一個看來五、六歲的男孩子提著一盞紅燈籠,瑞瑞跳跳的跑進一間掛著「將軍府」匾額的大宅之中,一邊跑一邊叫道:「娘。你看這盞紅燈籠好看嗎?」

  內院走出一名少婦,容貌清麗,滇怪道:「冉兒,誰准你到外面亂跑了?」

  那小男孩笑道:「是歐陽叔叔給我買的。」

  少婦一愣,「歐陽嘩回來了?他人呢?」

  「和爹還在後面,說要等什麼人……讓娘先和我吃飯。」

  少婦歎氣道;「你爹心中只有他的大事。」她神色憂愁的伸手拉起兒子,回了內院。

  此刻,在將軍府的牆頭上,一雙炯炯有神的虎目正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院中的動靜,那雙眼睛的主人正是郭尚旗。

  他費盡心思才查出敵將首領在佔領蘇縣之後,將本地的將軍府臨時改成指揮大營。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替進府內,希望能藉此一搏,抓住敵首,扭轉戰局。

  但在看到剛才那名少婦的時候,他皺緊眉頭,似是看到了久違的熟人。

  等了好久,四週一片安靜,也不見任何人再走進來,於是他翻牆而入,如一隻退捷的豹子,悄無聲息地逼近後院。

  後院內,只見那少婦坐在小院的石桌旁,拉著小男孩的手,諄諄教侮著,「冉兒,你記住,無論在這世間遭遇了什麼坎坷,都不要自暴自棄,無論任何人做了對不起你的事隆,也都不要怨夭尤人,更不該遷怒到無辜的人身上。一個人既然活在世間,就應該心胸寬大地活著,如果一天到晚只活在仇恨之中……那這幾十年豈不是都在為了別人而活?」

  小男孩仰著頭,專泣地望著她,小聲問道:「娘,你是在說爹嗎?」

  「你怎麼知道我在說爹?」

  「因為爹說,娘最不喜歡他打這場仗……娘一直都不高興。」

  少婦歎了口重重的氣,「是啊,但你爹明知我會不高興,卻還是要打。男人如果想做什麼事,誰也攔不住。依人姊姊也有和我一樣的煩惱。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倏然,院中落下一道人影,少婦驚呼一聲,一把拽住男孩的手,把他拉進自己的懷裡護著。

  她質問道:「什麼人?」

  「故人。」那人沉聲說:「孝感公主應該不會已忘了在下吧?」

  那少婦正是已經為人母的易微塵,她驚詫地瞪大眼睛,好半天才認出對方來,「郭捕頭……哦,不……聽說您已經做了兵部尚書了還是公主的駙馬。」

  「叫我什麼都無所謂。不過看到你在這裡,我便可以確認反賊之首是誰了。」郭尚旗昂首道:「當日陛下仁慈,放走了楚瀾光,為何他今日恩將仇報,將苧蘿攪得不得安寧?你也是苧蘿人,更是苧蘿的百姓,難道你為了攀咐權責就不惜踐踏兄弟手足般的同族人嗎?」

  「別拿大帽子壓我家微塵,她膽子小、性子好,但也不是你三兩句話就能說動的。否則,我們這幾年的夫妻不是白做了?」

  他緩緩轉身,只見身後站了兩個人。

  其中一人是多年不見的楚瀾光,另一人是一襲黑衣的瘦高男子,因為站得略微靠後,整個人都在陰影之中,看不清面容。但那人寧靜雍容的氣度,卻是黑暗也無法遮掩的。

  郭尚旗心念一動,衝口說:「莫非施南國的陛下也大駕光臨了?」

  那人緩步向前邁了兩步,黑夜中那雙堪亮如星的眸子,幽深又銳利。

  「苧蘿皇帝已無人可用了,所以連你這位兵部尚書都成了刺客?」

  現今施南的皇帝朱世弘嘴著一抹嘲諷的笑意,歪著頭看他,「不過這樣也好,如今苧蘿國能打仗的沒有幾個。今日生擒了你,那個無用的太子岳雲飛就必死無疑了。」

  他哼了聲道:「你們不必得意揚揚。我苧蘿就算再無人,這裡終究也是苧蘿的土地。朱世弘,你以一國帝王之尊,親身犯險,這個消息一旦傳揚出去,你以為你還能回得去施南嗎?」

  朱世弘朗笑地說:「我到苧蘿,只是為了要給楚瀾光捧場,看看這場熱鬧到底如何結局。這苧蘿國,我向來要來就來、要走就走,誰能攔得住我?」

  郭尚旗一揮手,一支響靜帶著煙火沖天而起,火光之下,他冷冷地回道:「現在,我芸蘿大軍眾將士已知道這裡是此次戰局的關鍵,很快的大軍中的曉勇將士就會傾巢而出。哪怕拚掉上萬人馬的性命,也要把這裡蕩平!」

  易微塵聽了花容失色,但是再看向自己這邊的兩個男人—怎麼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朱世弘回頭問:「楚瀾光,郭尚書出了狠招,你要如何應對?」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他對著郭尚旗做了個鬼臉,「你以為就你會放煙火嗎?」他對著兒子說:「冉兒,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今天是上元燈節!」楚瀾光的兒子名叫楚冉龍,今年剛五歲,生得可愛,最是聰顆。

  他興奮的跑到父親的身邊,搖晃著父親的臂膝,「爹爹不是說了要給冉兒看煙火?」

  「是啊。剛剛你不是已經看到了?還沒看夠啊?」

  「沒有!」楚冉龍扁著嘴指著易微塵道:「其實娘也喜歡看煙火的。」

  楚瀾光遙望她,微微一笑,「是啊,你娘最喜歡看煙火,今天爹就為你娘送上一次最好看的煙火吧。」

  他從懷中掏出一支煙火筒,放在地上,打著了火摺子後點燃了引線,霎時,如七彩火樹一樣的煙火從煙火筒中噴射而出。

  楚冉龍拍著手笑道:「真好看,真好看!娘,這是我看過最好看的煙火了!」

  就在他話音未落的對候,將軍府外到處燃放翅了盛大的煙火,色彩繽紛、火光斑斕的煙火從將軍府開始,緯延燃放至少十幾里,彷彿這座小小的蘇縣城內所有的煙火都在這一刻被點燃了。

  郭尚旗惡狠狠地瞪著在面前笑得極為張狂的楚瀾光。

  他火上澆油地說:「你們大軍之內早已有了我們的奸細,所以你的行蹤我們都瞭如指掌。今晚你想出奇兵反攻,可是現在你的人馬怎知道哪個煙火是真,哪個煙火是假?」

  朱世弘也歎氣道:「我就說苧蘿皇帝身邊沒人了嘛。郭尚書還是郭捕頭的對候固然尋人破案有一手,但說到行軍打仗,一可是要看天賦的,更要在戰場上磨練一番。你憑著和公主的裙帶關係爬到尚書之位又有何用?還不如多讀幾本兵書。」

  郭尚旗猛然抽出腰刀,換持距離自己不過幾步遠的易微塵,大聲一喝,「楚瀾光!要是不想看到你老婆血濺當場,你就立刻投降!」

  楚瀾光卻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笑嘻嘻地說:「郭尚書,你對苧蘿的忠誠向來令我敬佩,你追捕犯人的本事也讓我挺忌憚的。只是這一而再、冉而三地拿女人做要脅,是不是太丟臉了?真搞不懂,岳雲霓當初連我們英明神武的朱二皇子都不肯嫁,到底是為什麼居然肯答應嫁你這樣的人?」

  易微塵低聲說:「郭大人,我和公主雖曾是主僕,但公主待我如姊妹般親密,她必不樂見你今天這樣對我。」她不想郭尚書一時衝動而枉送命,更不想丈夫因自己出事,只盼能動之以情,雙方各退一步。

  「公主若知道你跟著叛賊一起殘害她的國家和父兄,可說不準會不樂見!」

  她咬著唇,回道:「那……我就只能對不起她了。」這些年她一直在勸楚瀾光,固然是不願他活在仇恨中,也是不願辜負別人待她的好,她不只一次思考過萬一面對這樣的兩難,自己該如何是好,最終仍只能痛苦的做這決定,因她絕對不能負了夫君。

  郭尚旗以為自己聽錯了。

  在他的印象裡,易微塵是個識大體、有原則的人。雲霓也時常在他面前說起易微塵的好。

  可是,他們兩人都看錯了,易微塵競然是這種人……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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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3-14 00:10:39 |只看該作者
番外之二篡國終點(二)

  轉而盯著楚瀾光,「好吧,看來你是不在手你老婆的性命了。我在出征之前已經向陛下許諾,若是不能得勝而歸,寧可殺身成仁,以命報國!」

  他回望著他,「你死不足惜,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帶著微塵一起死,你那位拚命保護的太子殿下,又由誰來護衛?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你這一刀砍下去,岳雲飛的頭顱不會晚掉半個對辰!」

  郭尚旗咬牙切齒道:「楚瀾光,你的身世陛下和我說過了。縱使他當初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別忘了,他終究是你的父親,太子殿下終究是你的親弟弟!」

  他訝異地瞪大眼睛,「岳郁庭違這麼隱私的事情都和你說了?看來他是不想你活著回去了。」隨即他又一笑,「這話像他的口氣,他好像也曾經這麼和我說過。但是他下手殺我和我娘對:心中可沒有這樣的話。我等了二十多年,為的就是看他失去他處心積慮得到的這一切。」

  「郭尚旗,你有過執著嗎?如果你有,你就會明白,為什麼我一直不肯放手。要我放手,除非他岳郁庭死在我面前。」

  郭尚旗瞪著眼,似是知道自己與楚瀾光達不成任何結論。他心情沉重地微一失神,忽然手腕一麻,手竟然握不住刀了。

  他大驚,又見眼前人影一晃,易微塵已經脫離了他的鉗制,被楚瀾光笑瞇瞇地抱在懷中,站在了十幾步外。

  而耳畔,一個陰側側的聲音幽山響起,「我若是你,就不會做徒勞的反抗。」

  歐陽嘩!他怎麼如此大意?竟忘了這個死敵!朱世弘身邊最厲害的第一高手不在身邊,必然是早有算計!

  楚瀾光拍著胸口長呼一口大氣後,哈咯笑道:「歐陽,我又欠你一個人情。虧得你看懂我的手勢,也幸虧你有這麼一身神鬼難敵的輕功,才讓咱們郭尚書又栽了一個大跟頭!」

  郭尚旗長歎一聲,丟下刀,對楚瀾光說:「我等著看你後悔的那一天。你即使報了仇,也不會快樂。」

  「郭尚書說的對。」這一夜,易微塵在房內小聲對躺在自己膝上的楚瀾光說:「這麼多年了,你心中的執著始終根深蒂固,無論是誰都說不動你。我也認了,你到哪去我便到哪去,可我怕你大仇得報的那一夭,一點都不會快樂。」

  「你和我說了七年的道理了,嘴皮子不會疼嗎。」他笑味咪地仰著頭看她,忽然伸了手將她的頭拉低,嘴唇貼在她的唇上。「你不覺得我比岳雲飛更適合做皇帝嗎?」

  「我不知道你們誰更適合,我只知道你在搶屬於他的一切。太子殿下也許有地方不及你,但他是個很好的人,他……不該為你們父親的罪過承擔這一切。」

  楚瀾光伸了個懶腰,「明日兩軍就要決戰,我一會兒得去找朱世弘商議作戰計劃,等我明日活捉了岳雲飛,你再把你的話說給他聽,他必定會感動的。」說罷,他站起身,打著呵欠推門出去。

  出去之前,他似是聽到身後響起了輕微的歎息聲。

  微塵,這個善良的小女人,永遠也不能理解他心中深植了二十多年的恨到底有多刻骨銘心。

  復仇,幾乎成了他的人生意義和追求。

  但是,當他心願得償的對候,他真的會心滿意足嗎?

  這個問題,他也問了自已七年……

  楚瀾光一路沉思著走進前廳,歐陽嘩和被俘的郭尚旗都不在這裡,只有朱世弘獨自一人坐在大廳之中。見他一臉沉思地走進來,一眼便看穿他的心事。

  「怎麼?事情都走到這一步了,還會動搖?」

  他哈咯笑道:「誰動搖了?今日抓住郭尚旗,就是踢掉了眼前最大的絆腳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兵臨城下了。」說著,他又壞笑道:「郭尚旗和歐陽嘩還真是一封冤家。上次歐陽嘩抓了他,又放了他,郭尚旗也不說感恩。看歐陽嘩待會兒怎麼收拾他。」

  「郭尚旗既然已經是駙馬了,當然不能隨便動他。」朱世弘冷笑,「但若是抓住了岳雲飛……你有沒有想過,要怎樣面對他?我看……明日之戰你還是別出陣了吧。」

  「你怕我下不了手殺他?」楚瀾光哼了聲,「他這個太子之位本來可是我的,就算我不希罕承襲大統,也容不下他。」

  「看你說得惡狠狠的,我還不理解你的心思嗎?」朱世弘輕蔑地笑道:「這些年,你的心早就被易微塵軟化了。如今再加上個冉龍,我倒要看看,你明日怎麼下這個狠手?」

  他烏黑的眸子盯著楚瀾光,又說:「父皇那麼多年的韜光養晦,以只喜風花雪月的形象掩人耳目,就為了在有生之年親眼看到苧蘿拜服在施南的腳下。

  「而你可知我又為何沒有貫徹父皇的遺願,直接吞併苧蘿?便是因為你是個懂得執著又知道何時該清醒的人,而你我為了自己的目的,都可以不擇手段,義無反顧。依人不許我和你兄弟反目,所以我願意與你朕手統治這片夭下,你最好別讓我失望。」

  岳雲飛被龍軍圍困在山谷中,整整一日一夜。

  當天色昏暗,夕陽的殘輝照進山谷之內時,最初被困時的震驚和恐懼已經漸漸平息下去,他對著前方不斷撤退的殘餘部隊苦笑道:「苧蘿終究還是要毀在我的手上嗎?父皇,兒臣……實在是太無能了。」

  他手中緊握的長劍一直在微微顫抖,身邊的護衛們不停地勸他,「殿下,先撤退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就這樣回去……有何顏面見滿朝文武、見京城百姓?」他喃喃自語著。

  見他如此固執,幾個校尉互視一眼,同時將他架起,塞進了一輛馬車,然後快馬加鞭地從戰場後方撤退。

  但是馬車剛剛行駛出一里地,就再也不能前行了。

  因為在他們眼前,裡三層外三層,密密麻麻站著的,全是龍軍的人馬。

  「殿下……我們……只怕是走不了了。」校尉顫聲享告。

  岳雲飛緊抓住寶劍,沉聲道:「走不了……就算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難道我能逃得掉嗎?」他推開車門,逕自走了出來,不顧周圍人的阻攔,大聲說:「我兢是太子岳雲飛!你們的首領是誰?請他出來見我!」

  話聲剛落,那群人馬之中,有一個戴面具之人走了出來,立定在他面前七八丈的地方,沒有說話,卻丟了一副弓和箭壺到地上,用手指了指。

  他怔住。

  對方難道是要他拿起弓箭嗎?他一咬牙,要走上前去。

  旁人趕緊拉住他道:「殿下!不可啊!你若靠近了,對方萬一傷你……」

  「這麼近的距離,他們若一擁而上,我仍是任人魚肉,有什麼差別嗎?」岳雲飛走上前,將弓箭拿起,問道,「你想要我做什麼?」

  那人雖然隔著面具看他,但一雙眸子卻明亮得讓他似曾相識。

  那人擺了擺手,示意讓他後退,他便一步步倒退回原來的位置。

  然後那人又做了一個拉弓射箭的姿勢,又指了指自已。

  所有人都愣住。難道他竟是要讓太子用箭射他?這到底有何用意?

  岳雲飛咬緊牙關,頗覺受辱的擠出話來,「你在要我嗎?若要殺我,不如給我個痛快!」

  那人卻只是笑著擺了擺手,又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他恨聲道:「就算是欺我無能,我也不會讓皇室蒙羞!」說著抓緊那弓箭,抬手就是一箭。

  但他發箭太過倉卒,弓都沒有拉滿,力道自然不足,甚至沒有射到面具人的面前就歪掉落在地上。

  苧蘿這邊的人簡直不忍再看,岳雲飛則顫抖著手又抽出一支箭,重新搭上,一點點將弓拉開,指向那面具人。

  面具人張開雙手,將整個胸臉袒露出來,似是任他來射。

  岳雲飛用力將弓弦一鬆,這一回,箭朝面具人直飛,但最終又自他頭頂高高地飛過。

  面具人伸出一根食指搖了搖,像是示意他再射一次,抑或是指最後一次。

  他這一回穩住心神,定了定氣,緩緩抽出箭壺中的最後一支箭,回想著剛才箭身飛出的弧度,將箭尖貓得稍稍下偏了一點。

  這一回他沒有急於發箭,而是努力將一、托滿,將手臂伸平,苦苦支撐了須臾之後,發狠地一拉一鬆—那靜尖在空中小小的劃出一個弧度,筆直地射向面具人的胸口。

  他好似在這一刻聽到了一個女子的驚呼,而就在眨眼的瞬間,面具人陡然伸出手,奇跡般地將箭身抓住。

  岳雲飛呆住了,他這輩子從沒想過世上會有這樣神手其技的事。

  而那個面具入握著那支箭,一步步走向他,每一步都彷彿帶著無形的壓力,讓他的胸口越來越緊致得無法呼吸。

  「休得對殿下無禮!」他兩邊的護衛想檔住面具人的逼近,但面具人走到距離他身前四五尺的地方對,忽然將臉上的面具一把扯去,面具後,那張讓男人、女人見了都不得不驚歎的臉已經沒有了少年對的稚氣和輕桃,平添了一分成熟男人才有的穩重和沉靜,更有……種霸氣。

  望著這張臉,岳雲飛呆了好久,才遲疑著說:「楚瀾光?」

  「是的,太子殿下。多年不見,殿下的射箭能力似乎有所長進,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楚瀾光的臉上帶著微笑,嘴裡說著讚許之詞,彷彿他們是多年不見的老友。

  他的嘴唇禽張,半晌又問道:「這些人馬是你的?龍軍一直是你在指揮?」

  「是。」

  「為何?」岳雲飛大聲質問。

  楚瀾光冷冷地笑,「只是為了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欺身而至,太子左右兩邊的人來不及反應,便被他點中了穴位,不能行動。

  岳雲飛瞪著他,「這些年你失蹤後,我一直沒有你的下落。沒想到你是板黨,現在你還要殺我,這到底為什麼?」

  楚瀾光逼視著他,反問:「殿下,你是太子、是儲君苧蘿的皇帝。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憑什麼治理這個國家?論文、論武、論心計城府,你有什麼可以勝過我的?」

  他被問得膛目結舌,「你、你又憑什麼質問我?」

  「真可憐,你千淨得幾乎有罪。」楚瀾光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膝,微笑道:

  「你對你父皇所犯下的罪孽一無所知。微塵說的對,我不應該讓你承擔岳郁庭所犯下的所有罪行。」

  「不許你污蔑我父皇!」岳雲飛大怒道,「楚瀾光你這個狼子野心的傢伙!我父皇待你不薄,你卻如此回報他:當日你一介貧寒,若非我父皇張格武舉,你焉能成為朝廷要員?他委你以重任,更全心信賴於你,結果你竟然叛國!你、你還有良心嗎?」

  「我若是沒有良心,你今日便不會活著站在這裡和我嘮叨這麼多的度話。」楚瀾光朝他幽幽地一笑,笑得岳雲飛不寒而慄。

  他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龍軍,目光悠遠地看向其中一處,下知道在看誰。

  忽然,楚瀾光又轉過臉來,定定地看著他,「太子殿下,我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

  岳雲飛不明白他在想什麼,瞪大眼睛等著聽他還要說什麼羞辱自己的話。

  他檢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圓,又在中間畫上一條直線。

  「如今苧蘿的土地,一半在我手上、一半在你父皇手上。岳郁庭已經是日薄西山,來日無多。苧蘿的未來應該寄托在你身上。可是你如此無能,若你稱帝,你能守住苧蘿多久?不如把剩下的那一半交給我,我倒能留你一命。」

  「我……上夭委我以夭命。我命系苧蘿,就算是拚掉這條命,也不會讓苧蘿百姓陷於你手!」

  「那你敢和我打個賭嗎?」楚瀾光詭笑道:「我放你回去,但以十年為期。十年之內,你我以南陽山為界,各自稱帝。你若能奮發努力,便可以保有苧蘿,你若不能……則苧蘿就盡歸我有。」

  岳雲飛大怒,「哪有這個道理?堂堂一國,豈是你說分就分的?」

  「現在你的命在我手、大半國土也在我手,連你妹夫郭尚旗的性命都在我手。殿下想活命回到京城,還要上對得起父皇、皇妹,下對得起半壁百姓。你若不委曲求全……可能嗎?」

  他激動得眉毛都在顫抖,雙拳緊握,百思不得其解地望著楚瀾光,「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你這個人,我真是不懂。」

  「不懂最好。有些秘密最好讓它一輩子埋在心裡、帶進墳墓。否則傳揚開來,對殿下以及苧蘿的岳氏皇族,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楚瀾光笑得越發燦爛。「我先讓你瞧瞧我的誠意吧。」他一揮手,「撤退三十里!」

  龍軍的士兵全都上馬持劍,冷肅整齊的退後。

  岳雲飛望著眼前的一切:心中寒涼。十年,十年之內他真的能勝過楚瀾光嗎?

  但是轉念一想,最起碼他還有十年。十年中變數無窮。楚瀾光不就用了七年搶到了苧蘿一半的國土?只要他回去大力微召軍事奇才,扶植政壇謀士,焉知不能收復疆土?

  「好,我答應你!」他艱難地開口。「但是父皇的主,我做不了。」

  「大勢已去,他不同意也由不得他。」楚瀾光冷笑一聲,「你幫我轉達一句話給他—」

  「什麼?」岳雲飛以為他還有大事要說,一下子又緊張起來。

  孰料他卻壞笑道:「你就告訴他,我的稱帝酒,就不請他同飲了。」

  看著岳雲飛似怒似驚,又似無可奈何的表情,楚瀾光心滿意足地轉身,大笑離去。

  混在眾多的龍軍士兵之中的易微塵,滿心憂慮地拉住歸來的他,急問道:「剛才你為何那樣冒險,讓他用靜射你?萬一射中了怎麼辦?」

  「你說過,我在搶他的東西……我原本想著,若是他射中我,我流的血,就算是還了欠他的侍。從此之後,就不必再顧及什麼手足之情。只可惜……這個笨蛋,連射三箭都軟緯緯的,根本射不死我。」

  他一臉的複雜神情,卻讓易微塵聽了感動,將他抱住,柔聲說:「你是真的不想殺他,才抓住最後那一箭的不是嗎?又何必勉強自己呢?對了,你們剛才說了半天,到底說了什麼,讓你終於肯放他走?」

  「嗯。」楚瀾光回頭看了一眼正走回馬車的岳雲飛,恰在此時,他也回頭看了他一眼,視線相觸,又乍然分開。

  岳雲飛大概永遠也不會想到,這是他們兄弟今生的最後一次相見。此後的十年之期,漫漫長路,誰知誰的未來、誰主誰的江山?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再見到這位不得不反目成仇的兄弟了。

  這七年中,他在外祖父康種的幫助下,從赤手空拳到朕合苧蘿皇親和老臣,再藉助朱世弘的力量,終於得到了苧蘿的半壁江山。

  但微塵的輕柔話語總對對刻刻提醒著他—人活著不是為了繼續恨,而是要繼續愛。

  以前他總是恨命運的不公、恨上夭對他的殘忍,明明是貴不可書的出身,卻淪落成別人手中任意擺佈的棋子。

  但是細細想來,上天又何曾虧待了他?若他不是楚瀾光,他豈會認識微塵?豈會擁有這一縷滌蕩心底的纏緯深情?又豈會有一個鍾靈毓秀的嬌兒冉龍?

  他的過去,是為別人而活,但從今以後,他只想做楚瀾光、做他自已,過自已想要的日子。

  日後,他要讓天下人都看著,他楚瀾光是如何憑藉自已的力量,繼續履踐一個王者真正的豪情壯志。

  此刻他終於知道什麼是快樂和幸福,也終於能夠釋完七壓抑在心底二十餘年的一口悶氣了。

  苧蘿,他不要了。他的未來屬於一個即將誕生的新國家—西嶽,更屬於懷中這個嬌小的女子。

  在這世間,她渺小如微塵,他亦不過是一縷被人遺棄的流光。而今,他會燃盡生命中所有的光髻,只為了照亮她一人。

  「回去看冉兒吧。」他低聲私語。

  易微塵微微點頭,纖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像是生怕他會在這茫茫大軍中走丟似的。

  自她為人母之後,她這個愛操心的毛病真是越來越嚴重了。

  他忍俊不禁地一笑,伸手將她高高抱起,放到自己的馬背之上,然後翻身上馬,拉起馬緩,大聲道:「出發!」

  一個月後,在南陽山以南的苧蘿國土上,最重要的經濟重鎮聚海城內,楚瀾光宣佈建國西嶽,登基稱帝,並與都國施南立刻結成同盟,宣佈兩國七十年內不動干戈。

  三個月後,苧蘿皇帝岳郁庭因病去世,太子岳雲飛繼位。

  苧蘿、西嶽、施南,遂成鼎足之勢,並存於世。

  原本很多人都猜測以楚瀾光之前所展現的攻擊和侵略性,必然會全力奪取苧蘿剩餘的土地。

  但奇怪的是,他登基之後,只大力發展農耕經濟,反而放緩了軍事實力的增長遠度。

  而苧蘿,卻在經歷了朝內叛變、大戰慘敗、皇帝病故等多重打擊之下,逐漸衰敗,即使岳雲飛用盡手段,依然沒辦法力挽狂讕。

  九年後,岳雲飛積鬱成疾,終於病故,西嶽才趁勢鯨吞了苧蘿殘餘的國土。

  而施南的巨變,則在更久遠之後了。

  上千年的歷史長河中,無論是一粗微塵還是一縷流光,其實不過都是過客。有幸才能在千百萬人之中,相遇、相知、相守。

  即使只有幾十年,也勝過千百年的孤獨等待。

  歎幸。

  【全文完】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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