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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聶煒翰直接拿著燈管送到了總務部門時,正好已經十二點五分了。
他沒有注意到時間,現在孫韻如的坐位空盪蕩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午休去用餐了?
這個時間員工幾乎都去吃飯了,沒看見她,他的心裡正覺得惋惜,但最奇怪的是,辦公室裡卻多了平常不見人影的總務部主管葛經理和另一個男的員工,他們倆正坐在座位上蹺著二郎腿、剔著牙看報紙,顯示兩人已在上班時間用完餐,現在正吃飽在休息了。
平常都不見人影,到休息時間才看得到人,混得很凶嘛!
正好,他就趁這個機會和葛經理打個照面吧。
「總經理,您怎麼來了?」葛經理一見到他,趕緊把含在嘴裡的牙籤吐了出來,起身,上前招呼。
「我拿壞的燈管過來。」
「壞的燈管?怎麼會在您手上?」葛經理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我剛剛在三樓的樓梯處看見孫韻如在換燈管。為什麼你們人都不在,要一個女人去換燈管?」
「是嗎?我沒有派她去啊!」葛經理一愣,平常都是由他分派工作的,但一般人都搭乘電梯,樓梯間是邊疆地帶,較少人在走,所以也不急著把工作分配出去,更不知道韻如會自己跑去換燈管。
「是嗎?那麼葛經理早上又去哪兒了呢?」他不動聲色地問。
葛經理看著他,見聶煒翰的黑眸銳利得像刀一樣,彷彿可以肢解人體,穿透人心,不禁心虛了起來,就怕早上去辦私事被抓包。
這新來的少東分明是衝著他而來的嘛,說的每句話都像質疑他在混水摸魚,明目張膽地給他難堪。
真是的,他都已經為公司效命四十年了,沒功勞也有苦勞,就算偶爾去摸個魚也沒有什麼大不了,何必大驚小怪?
「我早上開公務車去修車廠送修,因為煞車燈壞了、冷氣不冷了,有些零件也該換了,需要大檢修,不信……你可以去問問修車廠的老闆啊!」葛經理額際冒汗地為自己辯解。
沒錯,他真的是去修車,但只花一個小時的時間就離開修車廠了,之後就直接到號子裡看股市行情了。
幸好修車廠的老闆跟他交情好,他早就跟老闆套好話,不會有問題的。
「而且三樓樓梯的燈管我其實已經交代……那個簡紹民換燈管了,可是他今天剛好請假。」他很快地找了一個藉口搪塞,極力掩飾自己的缺失。
都怪韻如,多管閒事,害他被新來的總經理海削一頓。
「是嗎?那麼是我誤會你了?」聶煒翰黑眸一瞇,仍懷疑地盯著他看。
騙鬼!去修車廠需要半天的時間?
他剛去五樓巡視時,已經聽到有一些業務人員正在討論葛經理經常趁職務之便,辦私人事情的聲音了,而他居然還可以說得那麼理直氣壯。
雖然沒有當場拆穿他,但也不代表他會放縱他們繼續混水摸魚,為所欲為。
「最近我有聽說公司人員上班都很鬆散,想外出就外出,想請假就請假,希望葛經理不是其中一位。」聶煒翰提出警告,黑眸迸出了高深莫測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慄。
經營管理公司,他不是要樹立敵人,只要是盡心盡力為公司工作的,就算不是在生產單位,他也都會給予正面的鼓勵。
但他接任總經理的位置後,除了有不服他管理的資深老臣,混水摸魚的人也不少,他不能再繼續放任他們為所欲為;必要時,他不排除在各部門建立他的親信,暗地裡訪查這些不事生產的員工,揪出害群之馬,除去公司陳年的弊病,大刀闊斧地改革或裁員,如此一來,公司才有翻盤獲利的機會。
「總經理,我並不是隨便外出,我為公司效命四十年,鞠躬盡瘁,盡心盡力,請不要質疑我對公司的忠誠。」葛經理也不是省油的燈,很快地回擊。
「這樣最好。對了,午休時間,你們總務部的員工都不用出去吃飯嗎?」聶煒翰又問。
葛經理一愣,不敢說出自己早在十二點前就吃過了。
「喔,我……其實我正要去買便當……」另一名男員工立即心虛地回應,怕總經理起疑,順便還雞婆地說:「那個……總務孫小姐也去頂樓吃飯了。」
這小女人吃個飯要跑到頂樓去?看風景配飯比較好吃嗎?
聶煒翰點頭後,很快地離開。
葛經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這才鬆了一口氣。
呼~~如果不是他反應快,差點就穿幫了。
※ ※ ※
頂樓是個空中花園,有一排座椅,座椅約五尺的高度上架著鐵網,鐵網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植物,綴著紫紅色的九重葛,正好是絕佳的遮蔭地。
每當中午時,孫韻如總喜歡抱著自己親手做的便當,坐在九重葛下,獨自一人享用午餐。
一來是省錢,安全衛生,二來,頂樓可以讓她稍稍透透氣,是個獨享放鬆的秘密基地。
一打開飯盒,她不禁揚起笑意。
早上,她被一陣番茄炒蛋的香味給喚醒,起床後才發現,奶奶特別早起,為她的便當加了菜。她總是閒不住,常說身體要是不動,退化會更嚴重,其實心裡也是捨不得她的菜色太少,怕她營養不夠。
奶奶對她的疼愛,加上她昨晚做的咖哩雞肉全都裝在便當裡,看起來色香味俱全,口水都忍不住要滴下來了。
「在這裡用餐比較好吃嗎?」
才吃第一口,背後就傳來一股熟悉的聲音,讓她乍然停住。
心下有著不好的預感,她一轉頭,果然看見了昂藏的聶煒翰,一對水眸登時瞠大。「總經理?!」
又是聶煒翰?這傢伙真陰魂不散耶!
「你怎麼會跑到這裡呢?」這裡可是她獨享快樂的秘密基地呢!
「我不能來嗎?」
她搖頭,只是覺得他行跡詭異。「總經理不是很忙,怎麼會上來頂樓?」
「我在三樓的樓梯旁撿到一支被丟棄的壞燈管,拿到總務部去沒看到你,同事說你到這裡來了。」
「喔,糟了!」孫韻如吐了吐舌頭,這才想起上午去換燈管時,把壞掉的燈管忘在三樓了。「我忘了帶走。」
一遇上這個強悍霸氣的男人,她聰明的腦袋就會失靈,出現異常的慌亂,所以才會粗心大意到忘了帶走壞燈管。
真不知道她到底怎麼了?
他沒錯過她吐舌頭的動作,那可愛的表情,自然得像個沒長大的小娃娃,讓他看了覺得好笑。
為了整頓改革公司,他終日上緊發條,加上諸事不順,難免心浮氣躁,但是不知為何,只要看見她,胸口壓抑的煩悶就可以緩解大半了。
「你可以叫我去拿的。」
「我怕有人沒看到,不小心弄破了,才會直接拿去找你。」
「喔,那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這種小事也犯不著非當面跟她講不可啊,他可以交代其他同事的。
突然,他按著左腳,眉頭蹙得跟小籠包一樣。
「怎麼了?」她問。
「奇怪,剛剛在三樓抱著你的時候還不覺得痛,怎麼現在突然覺得左腳有點酸、有點疼……」他故意喃喃地說著。
他抱她跌落地面時,好像不小心拐到腳了,只是有點小疼,倒也不是什麼嚴重到會影響走路的問題,沒什麼大礙,但她一副巴不得跟他劃清界線的表情讓他偏不肯如她的意,於是把五官一擠,裝出痛苦的模樣。
是說,為什麼他非要找她不可呢?
她長得不算絕美,但總有一種認真、純真的氣息吸引著他靠近。
她的笑容很甜,只要嘴角輕輕往上揚,柔美的弧線總能驅趕他心中的壓力煩悶,總之,他想見到她就對了!
聽他這樣講,她的心裡不禁浮上歉意和愧疚,趕忙放下便當,緊張地問:「你是不是傷到腳了?要不要去照個X光,徹底檢查一下?」她就怕自己那一跌會誤了他的一生。
「太麻煩了,我沒有什麼時間耗在醫院裡做檢查。」他嘴裡這樣說,但一捕捉到她眼中那份關切,心底倏地漾開一陣愉悅。
「那怎麼行?萬一傷到脊椎或是其他地方,現在拖著沒有治好,以後常犯疼怎麼辦?」她這個人最不喜歡欠人情了,尤其對方不是別人,是最難搞的魔鬼少東。
「我剛進公司,每天都很忙,有很多事等著我處理……」他不需要做什麼檢查,但聽見她甜甜的聲音裡含著對他的擔心,就教他欣悅不已。
雖不知道她是不是因為心裡覺得愧疚才這樣說,但他喜歡被她關心的感覺,渴望她常常會把焦點放在他身上,於是黑眸閃過幾不可察的詭光,故意接著說:「尤其是一些繁雜瑣事,更需要幫手,要是有人能偶爾替我跑跑腿,減輕我處理一些瑣碎雜事的工作負擔就好了;偏偏我的秘書和助理們也被我操得很慘,工作量大又忙,都快自顧不暇了,至於這一點小傷,我實在沒空管它。」
孫韻如一愣,這男人真的很固執耶!但他不去看醫生,反而讓她心裡很過意不去。偏偏他是總經理,她受雇於他,他又挺身救她一命,等於是欠了他一個人情啊……不如就幫他跑跑腿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何況他說了,只是偶爾而已。
「這樣吧,如果你有任何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跑跑腿,全力配合你就是了。」
「那太好了!這件事一解決,我現在突然覺得肚子好餓啊……」事實上,他聞到咖哩的香味,肚子確實也已經發出饑腸轆轆的抗議聲了。
「我去幫你買便當。」她將便當盒蓋上,起身。
「等等!」他眼捷手快,大手罩住她的小手。
一時間,兩人像觸電一樣,彷彿有電流迅速竄過全身,令他們一陣驚顫,曖昧的氣氛在彼此間快速升騰,她一慌,趕緊鬆開手。
好奇怪,怎麼像被電到的感覺?
三番兩次跟他有肢體上的接觸,且每次一看他的黑眸,就會有股陌生的心悸感以及一陣窒人的氛圍,讓她快喘不過氣,但又解釋不上來,這到底是因為面對他而緊張,還是有別的原因……
大手還擱在便當盒蓋上的聶煒翰,眼尖地發現她的害臊不安。他喜歡看她因他而起的慌亂表情,也很滿意她兩頰竄上的紅霞,可愛極了,讓他移不開目光。
要是可以天天看到她,該有多好?
想到這裡,他突然一怔。多久沒有這種想法了?
四年前,他還有個愛情長跑五年的女友,他到美國留學,她則留在台灣,因為分隔兩地,為了希望可以天天看見她,手機桌布、電腦桌布、皮夾裡、書桌上……處處都放著她甜美笑臉的照片,甚至天天視訊通話,以慰彼此的思念。
他以為她跟自己一樣,固守這份愛情,會耐心地等待他學成歸國,讓兩人的愛情開花結果,組成幸福美滿的家庭。
但是,他在美國留學的第二年,她的電話就開始少了,固定的視訊時間,也從天天改成三天、五天,到最後連郵件都不回了。
這份長達五年的戀情,終究還是敵不過距離。她耐不住寂寞而劈腿,最後甚至和對方結婚,五年的戀情因而告吹。
愛情變成泡影後,他幾乎天天借酒澆愁,把自己埋入沈鬱的世界裡,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
因為那次的打擊,讓他從此對愛情失去了信心,再不敢有所期望和貪求。拿到碩士學位後,他不想回臺,寧可留在美國奮鬥,傾注心力在工作上闖出一番成績。
他本以為自己的心因為一次情傷而徹底封閉了,但剛剛一個想天天看到孫韻如的念頭閃過後,著實讓他一驚。
他分不清這到底是錯覺,或者是真的對她有了什麼特殊的感覺……
「怎……麼了?」她問。
他很快地揮開纏繞於心中的雜念,一回神,眼睛盯著她的便當道:「你的便當看起來還不差。」
「喔,這是我親手做的咖哩雞肉飯。」難得霸氣難搞的總經理會出言讚美,她不禁露出笑容,解除了僵疑又曖昧的氣氛。
「你親手做便當?」他一愣。
這小女人倒是挺賢慧又勤奮的,他已經很少看見有人會親自做便當了。
好香~~誘人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暫時混亂了他引以為傲的理性思考,使他吞了吞口水,喉結滑動了下。
「省錢衛生又環保啊!你要嘗嘗看嗎?」她手裡拿著湯匙,只是禮貌性地問問看而已。
不料,聶煒翰卻不客氣地接過湯匙!
既然是她親手做的,他怎麼可以錯過?他立即吃了一口,咖哩的香氣頓時在他口中蔓延開來,令他欲罷不能,又吃了一口。紅蘿蔔甘甜、馬鈴薯鬆軟、雞肉軟嫩適中,一種幸福的溫馨味道充塞於他的心房,他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壓根兒忘了這便當是某人的。
便當的主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咖哩雞肉飯,消失在惡魔少東的嘴裡。
嗯,太好吃了!當聶煒翰滿足地抬起頭,看見她愣瞪著自己,眼神像在看未開化的野蠻人一樣時,專橫霸道的黑眸不禁閃現一抹歉意。
「……對不起,這便當被我吃完了。我欠你一頓,這樣吧,我請你去吃飯好了。」
幸好他還算有點天良!「不用了,我自己去買個便當吃就行,你剛拐到腳,別到處走動了。」
「好。」他笑著點點頭,她真體貼。「那明天也幫我準備一個便當吧!」
「蛤?!這種粗俗便宜的菜色不適合你啦!」她意圖阻斷他的妄想。
「你不是說過了,我有任何需要都會全力配合。」黑眸盯著她看。
她親手做的便當,味道真的很不一樣,那麼好吃的便當,真教他意猶未盡啊!
何況,在頂樓和她一起吃便當,這樣的感覺也挺新鮮特別的。
雖然她不是美女,這裡也不是高級餐廳,沒有浪漫的燈光氛圍,更稱不上羅曼蒂克,但重點是和她在一起,那些都不重要了。
「好吧!」誰教她欠他一個人情。
都怪她去更換燈管,害他受傷,才會失去一個便當……不,是得到一個贖罪的折磨。
話說回來,要不是他,現在閃到腰、扭到腳的人,應該是她了。
他是代罪羔羊,吃她幾個便當,也算合理啦!
罷了,不要跟他計較,他剛接任公司總經理的位置,要管理大小事情,確實夠他累了。
※ ※ ※
兩天後。
總經理發布一道命令——
即日起,公司須改頭換面。
整頓公司內部環境,丟棄舊有的公司雜物,舉凡占空間、沒有價值的書籍、資料,老舊的辦公傢具,一律丟棄換掉。除舊布新需在一個星期內完成,請各部門配合完成。
總經理一道命令下來,讓年輕的同仁都動了起來,他們非常認同新舵手力圖改革的決心,他果斷的決策、明快的執行力,才有可能使四十年的老公司轉型,一旦公司轉型成功,才有獲利的機會,所以他們很開心地丟掉陳舊、占空間的資料。
但,另一派的老主管們則不這麼想。他們墨守成規,把廢紙當寶看,以節流為號召,不敢丟棄,更不滿新上任的總經理強勢主導整頓公司內部的作風。
孫韻如在公布欄看到這道命令,也正納悶著。
不是才過完年,為什麼要除舊布新?他到底在想什麼?
當她走出總務處,經過陽台時,突然聽見習慣在陽台一起抽煙的幾個部門老主管,暗地裡紛紛在討論這件事。
總務部門是較少人出入的地方,平常總務部的員工都外出辦事,只剩年輕守分的她在,對他們而言,她只是個埋頭工作的小妹妹,根本不具什麼威脅感,所以他們習慣在這裡開小組會議。
「我猜改頭換面的意思是——頭家改人接任,換換公司門面。」一頭銀灰白髮的研發部門主管,解讀著改頭換面的弦外之音。
「公司營運有困難,省錢都來不及了,居然還要換門面?他到底會不會經營公司啊?」頂著啤酒肚的財務部門老主管,嗤之以鼻地說著。
「他以為自己喝過幾年洋墨水,把公司裝修得美輪美奐就可以吸引客戶上門了嗎?」臉上布著老人斑的葛經理忍不住說著。
「是啊!如果花錢裝修門面就能改善營運,那還需要我們業務部嗎?」業務部的禿頭經理不滿地開炮。
「依我看,不能讓他這樣亂搞。」研發部的老主管說著。
「不如我們幾個人去找老董事長商議,要求更換總經理,請他兒子回美國算了。」業務部經理乾脆提議。
「是啊!這裡可不是他揮霍金錢、玩弄權威的地方……」葛經理跟著附議。
聽到這裡,孫韻如胸口一緊。
從聶煒翰的穿著及花錢不眨眼的習慣看來,確實給人一種奢華浪費的形象,但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有人在背地裡批評他,她的心裡竟覺得不舒服,像狠狠地被撞了一記似的。
老派的主管們和新任的總經理,已經形成了兩股勢力,聶煒翰成了老臣私下炮轟推翻的對象。
她該不該告訴他這件事呢?
大家都在質疑他的能力,甚至想推翻他下台,他是不是該收手,聽聽老臣們的意見,停止花錢裝修公司的行徑呢?
回到座位時,下班時間已快到了。平常她都是急著趕去黃昏市場一趟的,但她現在的心思卻全繞著聶煒翰轉,擔憂著他鬥不過老主管們,地位岌岌可危,隨時會被拉下總經理的位置。
怪了,這樣不是正合她的意嗎?這兩天,她為了多一張嘴吃飯的事,必須費心準備便當,要是強悍霸道的少東離開公司,那麼她就不用再看見礙眼的他了不是嗎?
總之,她不該為他擔心,甚至害怕他不會再出現在她眼前才對。
下班鐘聲響起,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她正準備離開時,內線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喂,我是總務部孫韻如。」她接起。
「孫韻如,這裡是總經理的辦公室,總經理請你上來一趟。」
「總……經理找我?」
「對,請你快一點。」
「好。」她疑惑地掛上電話。
都下班了,他找她幹什麼?
該不會肚子餓,想找她跑腿買便當吧?
孫韻如很快地搭了電梯,直達總經理室的樓層。
這是她不曾來過的地方,高層的辦公室對她而言,是個遙不可及的地區。
在她進總經理辦公室前,必須先經過秘書室,她走進裡面,秘書指示她進入總經理的辦公室。
她敲門後,開門進去。
「總經理,您找我嗎?」
「對。」他一看見她來,抬眸應了聲。
「有什麼事嗎?」
「等我一下。」他又繼續盯著桌上的書面資料。
不知道他正埋頭看什麼資料,她瞄了一眼,桌上有「企業風險管理」、「橡膠的未來走向」、「外銷布局」……
大家都說他在揮霍金錢,只懂得重視門面,但是下班時間一到,老主管們都準時走人,他卻還留在辦公室裡,默默地投入工作中,那認真的神情,精銳專注的黑眸,都顯出他努力改革公司的決心,突然間,對他存有的壞印象,在這一刻消減了大半。
她甚至懷疑起那些老主管並沒有看見他的認真,只是有意在中傷他。
「我的秘書今天晚上有事,沒法幫我清走那堆舊資料,但是我看了礙眼,所以需要你的幫忙。」聶煒翰指著牆角那堆被他從玻璃櫃裡清出來,已堆成半人高的陳年書籍和泛黃的書面資料。
工作一天下來,面對著老公司陳腐的文化資訊及老臣們不思長進的舊思想,令他覺得很無奈。他知道自己難以擺脫接任家族事業的命運,但是需要有個人來讓他暫時擺脫一下沉悶的心情,而這個答應為他跑腿的小女人孫韻如,就是最佳人選。
只要一想到她,他就像裝了電池般,全身都充滿能量了。
所以,趁她下班前,他故意找她過來,想留她下來作個伴。
「現在?」她的嘴巴張成O字形。
「對,今天我下班前,不想再看到它們了。」他跟秘書確認過了,那些報表已經超過保存期限,不重要了。
其實這件事沒那麼急,他只是找個理由想見她而已。
「可是,我下班後還有事耶……」
「不是說了要幫我跑腿,減輕我處理瑣事的負擔嗎?」他看著她,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她好不容易來了,怎麼可以讓她走?
「好吧!」她咬了咬牙。唉,誰要她欠他一份人情。
他是總經理,霸道的少東,她不過是個小職員,像隻力氣微弱的小螞蟻似的,怎麼鬥得過一頭威猛的獅子?
她想找幫手,但都這個時間了,總務部門的男人都很準時下班的,只好自己來了。
「我回總務部拿繩子。」
「找繩子做什麼?」他好奇地問著。
「這些東西可以回收變賣,最近紙張的價格很好,我要把這些紙張搬到公司裡專門堆放可回收資源的雜物間裡,集中後,我再用碎紙機裁過,然後請回收商來運走,這樣還可以換錢。」
「挺不錯的想法,看來你很熟悉這些事務,游刃有餘。」他盯著她看。
「資源回收是公司的規定,不過回收商都是我詢價後找來的,雜物間也是我在管的。雖然叫雜物間,但也不能亂亂地放,要捆好才方便回收商秤重搬動。」
「你是總管嗎?怎麼聽起來,你什麼都得管,管文具、管衛生紙、管燈管,現在還管資源回收,總務部的那些男人都在做什麼?」聶煒翰瞇起眼,有些不悅。
「什麼總管?男人管的難度較高啦,我是總管沒人管的。」她的唇畔漾起一抹淺笑,邊說邊走出辦公室。
總管沒人管的?聶煒翰沒有跟著笑,反而撫頷思忖著。
別人做不來的瑣雜小事,她都能處理得很好,比起那些吃飽閒著沒事,老是混水摸魚、見不到人影的老主管,她顯得認真專注又勤快,做事也很講求效率。
十分鐘左右,她已拿著一捆繩子回到他的辦公室裡。她先將頭髮紮成馬尾,接著將書報雜誌集結在一起,綁成一捆一捆的,方便她搬運下樓。
她看起來個子嬌小,卻很有力氣,看她來來回回地搬了幾趟,額際冒著一層薄汗,卻不喊累,換做別的女人,下班還得留下來做苦力,早就哀哀叫了。
真不知道,她哪來的耐力、韌性和柔軟。
「啊——」
突然,她輕叫一聲,像看見了什麼東西,如臨大敵般,反射性地丟下一疊書本。
「怎麼了?」見她驚慌的模樣,他也跟著緊張起來,起身問著。
「有蜘蛛!」近距離地打照面,使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再往成疊的書上一站。不一會兒,腳長約三公分的長腳蜘蛛,快速地在桌子底下現身。
「在哪裡?」他急著來到她身邊,就怕她嚇壞了。
「跑到那邊了。」她往桌下一指。
「我來!」聶煒翰拿起一本不要的書籍,卷起,準備打扁橫行的蜘蛛。
「不要……請它離開就好了。」
「請它離開?!它會聽得懂我的話嗎?」對付不速之客,他一向不懂得友善。
啪地一響,聶煒翰快狠準地終結了它的生命,抽了幾張衛生紙清理好後,連同「凶器」一併丟進垃圾桶裡,動作俐落迅速。
她一愣,仍站在書堆上,沒有下來。「……已經沒機會聽了。」
「我可不想再看見它。」誰讓它嚇到她了!
也對,這辦公室是他的,他有權利解決掉麻煩。「你這裡風水真好,剛才我才趕走一隻蟑螂,現在又躲著一隻長腳蜘蛛……」她忍不住調侃。
「這代表我親和力夠啊!」
「是啊!你真的很有親和力,專門吸引一些害蟲。」
「又不是野生動物,怕什麼?」他的嘴角噙著笑意。想起她剛才那副驚慌、求助於他的模樣,好可愛。
「有些人比野生動物更可怕!」像他,有時候霸道狂妄得像頭獅子,讓她招架不住。
「誰?」
「……」「你」這個字她含在嘴裡,沒有說出口,但一雙大眼卻盯著他看。
敢情她想說他?聶煒翰猜著。
「我要搬最後這一疊書了。」
當她跨出一腳,正準備下來搬最後一疊書時,他突然大叫了一聲!
「別動!還有一隻蜘蛛,可能是往生者的親戚!」
被他一吼,一腳突然踩空的她,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來不及,整個人定在空中約兩秒,最後,還是無法控制地往前傾倒——
他快速地張開手臂抱住她的腰,讓嬌小柔軟的軀體安全無虞地落入他的懷中,短短幾秒,她的臉頰正好觸貼著他的臉龐,她渾圓的胸部則不偏不倚地貼在他的胸膛上,兩人上身親暱地緊貼,幾乎沒有一絲空隙。
落入那個寬闊的胸膛後,她注意到他的呼吸噴在她的耳頰處,陽剛好聞的氣息熨燙著她的臉兒,熱烘烘的……
辦公室裡只有他們兩人,孤男寡女抱在一起,要是被別人看見還得了?
她一慌,稍稍拉開距離,使兩人面對面,四目交接之際,那對精銳的黑眸突然像深沉的黑潭般,釋出她不解的柔情,頓時,她的心跳像加速的馬達般,撲通撲通地響個不停!
奇怪,比起他交往的前女友,她的身材算不上傲人,臉孔也稱不上絕色,但是為什麼他對她老是有一種無法漠視的霸占感呢?
她的腳下根本沒有什麼蜘蛛的親戚,他只是藉故捉弄她,不想她太早離開他的辦公室。
當他的大手握住她柔軟的腰身,嗅聞著她發間傳來的馨香氣息時,突然感到一陣心猿意馬,連呼吸都變得紊亂了。微妙的異樣感在胸臆間升騰,他突然希望可以這樣一直抱著她,不要分開。
「你……是不是該放我下來了?」她輕聲問著。
她從來沒有和男人那麼親近過,但她卻跟他有過兩次意外的親密擁抱,且一次比一次更令她意亂情迷,看著他的黑眸,她總有一種快要被吸進去的危險感覺。
「我要確定一下,蜘蛛現在是不是在你腳下?」
她一緊張,趕緊問:「還沒走?」
「嗯……它正往桌子的方向爬走了。」他看著地面。
她瞅著地面,沒看到任何爬蟲類,一回頭,捕捉到他唇邊噙著壞壞的笑意,立即氣得大眼圓瞠。「吼,幹麼開這種玩笑啊?快點放我下來啦!」她臉紅地掙脫他的擁抱。
這可惡的男人,居然開她玩笑!
她很快地跳了下來,瞪他一眼。
他不是很忙嗎?居然還有時間尋她開心。
她提起最後一疊書,瀟灑地說:「我還得去黃昏市場,再見。」
剛走出總經理辦公室,背後就傳來一道惡魔的聲音——
「明天中午,我們頂樓見嘍!」
她真想拿起手上的紙,揉成一團,再堵住他的嘴!
本以為總經理離她這個小職員天高皇帝遠,老死不相往來的,結果現在不但每天中午都得跟他吃飯,有時候還得幫他跑腿,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好像虧大了。
看著她離開的娉婷背影,他臉上的笑意未減。
光想著她的表情,不管是俏皮的、害羞的、生氣的,都可以牽動他的心,逗他開心發笑,消除他一天的疲勞,讓他快樂一整天。
結束前一段感情後,他總是帶著冷漠的面具面對女人,理性地拉起愛情警戒線,唯獨對她,他總是沒有設防,失去了引以為傲的理智和判斷力。
這種久違的異樣感,觸動了他心底深處最敏感的區域,某種期待也開始醞釀發酵了。
心動的開始,就是愛情萌芽的時刻了。
他像個十八歲的少年郎,既欣喜又亢奮,希望時間可以過得再快一點,他期待能夠快點再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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