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4013|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安琪 -【什麼?我是駙馬?(天皇地后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3-3-26 00:14:0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安琪 - 什麼?我是駙馬?(天皇地后之一)

什麼?他是駙馬?!這是哪門子見鬼的笑話啊?
祁昊當山賊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被「逼婚」!
他打死不相信這位「公主」說的話──天知道她是真是假?
雖然這個女人看起來確實是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
身上特別的香,摸起來特別的軟,就連聲音都讓人茫啊茫,
咳咳!但他可不是會被女人牽著鼻子走的沒用傢伙,
不過是女人嘛!下山隨便搶,想要什麼樣的「貨色」沒有,
他堂堂一個山寨頭子,被她ㄋㄞ個幾下就投降,那多沒面子。
可她死賴著不走,還天天幫兄弟們「洗腦」,
要他們放下屠刀,拿來切切菜、剁剁肉,敢情她是來傳教的嗎?
他現在才知道,公主絕對是天底下最難纏的生物……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23-3-26 00:15: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大理國,古稱南詔國,位於點蒼山東麓,洱海之濱,為西南絲路之門戶。全國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皆篤信佛教,素有「妙香佛國」之稱。

  當今的大理王名為段璽善,他膝下有五個孩子。

  然而太子滄浪在一歲時,即因意外過世,如今他僅有四個善良體貼又美麗的女兒——長女沐澐,溫柔嫻靜;次女沁水,直爽嬌艷;三女涵泠,柔弱絕麗;四女沅渟,天真嬌俏。

  或許是因為自己病重,他擔憂女兒們的婚事,更擔心大理的國祚無人繼承,故而在病榻上倉促指婚,將女兒們許配給宮外的四位奇人,冀望著四位駙馬入宮治理朝廷。

  沐澐與妹妹們領旨後,日夜兼程趕路,就是為了盡快找到自己的夫婿,帶回宮裡,好讓父皇安心。

  沐澐的馬車已經奔馳了兩個日夜,眼看著距離皇宮所在的大理城愈來愈遠,她的心也愈來愈不安。

  「公主,您歇會兒,喝點茶水吧!」

  沐澐唯一帶出宮的婢女青虹,端著微溫的茶水,送到沐澐面前。

  「嗯。」沐澐放下手中的書簡,端起清茶,微啜一口。

  「公主,您真的要嫁給聖上所指的駙馬嗎?」青虹望著她看似平靜的面容,擔憂地問。

  「若是不嫁,我何必出宮?」沐澐努力藏好內心的忐忑,喝完了茶,將杯子交還給青虹。

  「可對方不是一般人,而是——」

  「現在不知到哪裡了?」沐澐掀起馬車窗口的紗簾,溫潤的美眸覷向馬車外飛馳而過的景物。

  「公主,您——唉!請公主稍候,我去問問方敬。」

  青虹知道公主不想多談這個問題,只得莫可奈何地轉身到前頭,詢問隨車護駕的侍衛方敬,不久後回來稟報。

  「啟稟公主,據方敬說,我們現在已接近白眉山,約莫再過些時辰,便可抵達白眉鎮,咱們先在那裡稍做休息,然後再前往白眉山。」

  「是嗎?」

  再過不久便要抵達白眉山了?

  也就是說,她很快地便將與自己未來的夫婿見面……

  不知是否因為冷風灌入窗口,她畏寒地瑟縮了下,拉攏毛氈。

  馬車沿著官道,往白眉鎮的方向而去,經過一處密林時,忽然聽到有人呼救。

  「救命哪!快來人哪!救救我啊!」

  「方敬,快過去看看!」有人呼救,這可不能等閒視之,沐澐立即命方敬加快速度,上前查看。

  馬車加速奔到了前頭,沐澐發現幾名惡徒包圍一名年約七十的老翁,猖狂大笑著,並拿繩索綁住他,殘忍地吊到樹上。

  老翁老臉漲得通紅,好像快被勒死了。

  沐澐簡直不敢相信,世上有這樣無法無天的惡徒。

  「住手!快住手!」

  這股怒氣難以嚥下,沐澐忘卻不該隨意拋頭露臉的教誨,掀開布簾衝下馬車。

  「公——唔不,小姐!」青虹想阻止,但根本來不及。

  「妳是誰?」

  惡人似乎以一名男子為首,那男子排開幫眾,朝沐澐走來。

  那人身形高大,有著黑而茂密的短落腮鬍,爬滿半張臉,藏在鬍子裡的薄唇,勾起嘲諷的冷笑,一雙直剌剌的眼如鷹隼般銳利,盯著人時,像要勾出人家的眼似的,教她更加畏懼。

  這人是誰?竟讓人感覺如此可怕!沐澐發現自己纖弱的小腳沒用地打起擺子。

  祁昊朝沐澐走來,心裡既詫異又覺有趣,一名嬌滴滴的弱女子,竟有勇氣喝阻他們?

  他邁開長腿走到沐澐面前,一瞧清楚沐澐的樣貌,整個人霎時呆了。

  太……太美了!

  在他眼前的女子,美得不像話,即便是仙子下凡,也不過如此。

  她有著他生平所見過最精緻典雅的容貌,彎彎的秀眉,柔媚的杏眼,小巧的瓊鼻,還有那張看起來好紅好軟、誘人得不得了的菱唇。

  他好想狠狠地吻住它,盡情地品嘗個夠……

  發覺自己腦中充斥著邪惡的思想,祁昊倏然驚醒,差點沒打自己一個大耳光,好打去那些下流的思緒。

  「咳!」他清清喉嚨,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妳是什麼人?」她可知道他是誰?有膽子喝止他的人,這一帶恐怕還找不出幾個。

  「這句話應當由我問你才是!你是誰?為何這樣欺負一位善良的老人家?」沐澐努力壓抑心頭的害怕,板起小臉,義正詞嚴地指責道。

  「善良?哈哈哈!」祁昊仰頭狂笑,笑聲裡滿是輕蔑,只差沒在地上吐口痰表示自己的觀感。

  「妳什麼也不明白,就別插手管人閒事!」他大發慈悲地警告道。

  他不為難女人,但不代表其它人不會,她若是不改改這種自以為是見義勇為的蠢行為,遲早有天會遭殃。

  「我怎會不明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這位老者就如同我家裡的長者,我怎麼可能見他受人欺凌,卻袖手旁觀呢?」

  祁昊掏掏耳朵,一臉不耐地說:「妳說那些咬文嚼字的東西我不懂,我只知道這老頭得罪了我,我便要他好看。如此而已!」

  「你——」沐澐震驚錯愕得說不出話來,她怎麼也想不到,這世上竟有人如此猖狂冷血,目無法紀不說,竟連個孱弱的老人都不放過。

  「我要你快些放了這位老丈!」沐澐藏起心頭的震撼,以公主的威嚴嬌喝道。

  她明白自己可以在言語上輸人,但氣勢上絕不能輸,否則便沒辦法壓制這凶蠻之人。

  「妳這是在命令我?」

  男人緩緩挑起眉,語氣好輕好柔,但眼中卻逐漸凝聚凍寒的風暴。

  「是……」沐澐明明告誡自己別怕,但一對上他那雙醞釀著冰霜的黑色眼瞳,手腳又不爭氣地顫抖起來。

  「很好。」他突然仰頭大笑,但眸中凍人的冰霜絲毫不減,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覺得好,還是不好?

  「妳既然有膽子與我對抗,不如就代替這老頭,替他受罪吧!」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同時,祁昊突然猝不及防地朝沐澐攻去。

  沐澐打小在宮裡長大,受人保護得滴水不漏,幾時曾有人如此朝自己襲來?她當下腦袋一片空白,既不懂得逃也不曉得躲,就這麼傻傻站著,看著他撲過來。

  「保護小姐!」

  倒是幾名護衛反應迅速,紛紛拔刀圍撲過來救駕,但祁昊手腳更快,早在他們圍上來之前,就以袖中的短刀割下沐澐一小束烏溜溜的黑髮。

  他沒傷她,卻割了她的髮,實在太出人意表,沐澐呆若木雞,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

  而祁昊忒囂張狂放,割了她一束髮之後,不但毫無悔意,還噙著邪氣的笑,像撫摸什麼上等綢緞般,以食指與拇指緩慢地搓揉那束柔細的髮絲,最後,甚至還恬不知恥地湊到鼻端前嗅聞。

  「好香。」他臉上那抹對公主不敬的邪笑,足以讓他被拖進刑場砍一百次頭。

  但沐澐沒有憤怒,而是面頰一燙,克制不住地臉紅起來。

  幾名護衛被他大膽囂張的舉動氣得噴火,紛紛舉刀朝他撲去。

  祁昊達到目的,也懶得與他們再耗,又深深瞧了沐澐一眼,隨即翻身躍上馬,吆喝一幫手下,狂笑著朝林子裡奔去。

  馬匹嘶鳴,達達的蹄聲迴盪在林中,一轉眼他們已飛馳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大膽惡徒別走!」

  方敬等人還想追上去,沐澐拉回被驚擾的心緒,勉強凝定心神,喊道:「別追了!先救人要緊。」

  「是。」方敬等人只得放棄追人,折回來營救老翁。

  那老翁一身華服,但卻被扒掉褲子,吊在樹上,沐澐臉都紅了,急忙轉開頭,瞧都不敢瞧一眼。

  老翁被方敬從樹上解下,立即老臉通紅地邊穿褲子,然後一面不斷道謝:「謝謝壯士!謝謝壯士!」

  「你別謝我,要我救你的,是我家小姐。」方敬指著沐澐的方向說道。

  「啊?」老翁這才發現那張典雅秀麗的面孔。

  好美啊!他活了七十有餘,不曾見過這樣的人間絕色,當下瞠大眼,張大嘴,口水都快滴下來了。真美……真美……

  「喂!你這老頭恁地無禮,瞧夠了沒?」青虹見他那副色瞇瞇的模樣就討厭。

  老翁嚇了一跳,慌忙低頭賠罪:「對不住!對不住!謝謝姑娘大恩,謝謝姑娘大恩!」這下他不敢再無禮地多覷沐澐一眼。

  「不要緊的,老丈必定是嚇壞了,青虹妳別怪老丈。」

  沐澐人美又溫柔,讓老翁管不住自己的眼珠子,又偷偷往她身上瞟。

  「老丈,方才那些人是誰,怎敢如此作惡,這樣欺凌您老人家呢?」沐澐關心地詢問。

  這一問,可問到老翁的痛楚了。

  「還會有誰呢?不正是白眉山那批惡賊!」

  白眉山的惡賊?!那不就是——

  沐澐心頭一驚,還沒說話,青虹已大呼小叫起來。

  「什麼?!原來方才那些人就是白眉山的土匪?他們未免太目無法紀了!」

  「沒錯沒錯,姑娘說得是啊!」老翁老淚縱橫,不住地用力點頭。「今兒個原是我下聘的日子,他們卻攔路打劫,搶走我所有的金銀珠寶,還扒掉我的褲子,把我吊在樹上讓我出醜,實在是可惡至極!」

  「怎會這樣呢?」

  親眼見到白眉山土匪的猖狂,沐澐心頭實在無比震撼。

  強壓下心裡的憂愁不安,她強打起精神,關心地問道:「那麼老丈,前往下聘之人,應不只是您一個吧?其它人呢?要不要緊?」

  「哼!那些貪生怕死的家丁們,一見到白眉山的土匪出現,就立刻把我丟下,才會害我給人綁住。」老翁氣憤不平,打算回去就把那些人全趕出府去。

  「是嗎?您應當不是為了自己下聘,而是為了您的孫子吧?那麼令孫呢?他也安然無恙吧?」沐澐沒瞧見他的孫子,有點擔心。

  「啊?這……」

  老翁的臉突然漲成豬肝紅,嘴巴蠕動半晌,才說:「……他也逃走了,不要緊的。」

  「那就好。」沐澐安心了,不過還是有件事讓她覺得奇怪。

  「老丈,他們若要打劫,搶走你的錢財便是,為何要扒掉你的褲子,把你吊在樹上呢?」

  難不成他們打劫時,有扒掉人家褲子這等怪異的下流癖好?

  「這……誰曉得呢!」

  老翁又漲紅了臉,支吾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囁嚅擠出一句話來。

  「反正他們只是想羞辱我,讓我沒面子!這幫惡徒本就目無王法,燒殺擄掠,欺壓良民,哪件壞事沒幹過?咱們白眉鎮的百姓一直生活在水火之中,苦不堪言!姑娘若不信,上白眉鎮上問問就知道了,連官府都拿他們沒轍啊!」

  老翁一一指控白眉山土匪的罪行,讓沐澐原本憂慮的心更加晦暗了。

  一個占山為王、打家劫舍的土匪已經夠糟了,還是個變態下流的土匪……

  她不禁露出茫然無助的神情。

  這趟白眉山之行,她還要繼續走下去嗎?

  ※ ※ ※

  風鳴馬嘯。

  一列飛馳的馬隊,穿過密林,躍上山巔,直奔頂峰,途中經過幾處崗哨,守哨的人都出來揮手致意。

  攀上山頂,前方便是巨岩一線天。

  巨岩一線天其實是個峽谷,上方裂缺一條細縫,透下些許光線,而下方略寬,但也僅容一人通行。

  白眉山寨最後的崗哨就在這裡,守哨之人發現馬隊的蹤跡,欣喜地回頭朝後方通報:「老大回來了!」

  「老大回來了!」

  出了峽谷,眼前豁然開朗,留守的山寨弟兄聽聞馬隊歸來,紛紛衝出屋外,欣喜迎接。

  「老大!」馬隊一接近,眾人紛紛高聲喊道。

  「嗯。」為首的男子躍下高大的栗色駿馬,精銳的雙眸環視四周。「寨裡一切可安好?」

  「啟稟老大,寨裡一切安好。」

  「老大,這回收穫如何?」有人忍不住問。

  「全在這兒了!」被稱為老大的祁昊將肩上所負的布包解下,攤開來豪邁地往地上一倒,白花花的金子、銀子、亮晃晃的鐲子、指環、珍珠鏈子、翡翠,滾得一地都是。

  「哇!」在場的人紛紛睜大眼,垂涎地瞧著那些銀子和首飾。「老大這回真是成果豐碩啊!」

  祁昊的拜把兄弟涂大柱驕傲地道:「哎,你不曉得!本來呢,搶到的黃金珠寶更多吶!但是咱們老大見那——啊!」

  啪!

  突然地,有人在他頭上用力拍了一掌。

  「誰讓你這麼多話?進去了!」

  「嗚……」塗大柱摸摸腫起一個小包的腦袋瓜,只敢在心裡嘀嘀咕咕,嘴巴卻閉得緊緊的,不敢再多話了。

  其實不用塗大柱說,一班兄弟也知道八成是老大的老毛病又犯了,非得灑點銀兩出去不可,不過老大有這樣的癖好,他們也沒啥不滿,還覺得挺光榮的。哈哈!

  祁昊板著臭臉,走向前方的屋子,大手卻不由自主探向胸口的口袋裡,那裡收藏著一束髮。

  這是在林子裡時,從那名美麗且有勇氣與他對抗的女子髮上割下來的。

  一撫到那束滑膩的髮絲,他臉上的表情不禁變得柔和。

  她明明感到害怕,卻仍鼓起勇氣,揚起下巴對抗他,想起她故意裝得威嚴、還板起小臉,義正詞嚴教訓他的可愛模樣,他竟忍不住輕笑起來。

  有趣的小女人!

  不知道她是什麼人?怎麼會到白眉山這偏僻的地方來呢?

  瞧她一身貴氣,還有那排場架式,他便明白,她是他永遠也摘不到的月亮,但她卻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

  或許,他不會再有機會見到她,但他永遠不會忘記她的。

  想到這兒,他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輕嘆。

  ※ ※ ※

  下午,白眉山寨難得清閒。

  清晨突襲回來的弟兄們正在酣然補眠,而沒出任務的弟兄們也坐在前廳裡打盹兒,一切是這麼寧靜美好,但——

  突然幾隻飛鳥受驚竄飛,發出刺耳的鳴叫,然後一名守哨的山寨成員,神色慌張地奔入寨中。

  「老大!老大!」

  「搞什麼鬼?」在前廳裡打盹的人懶洋洋地睜開眼,不耐煩地瞧了那人一眼。「有什麼事?」

  「老大呢?大事不好了!」

  「什麼大事不好了?」聽到發生大事,所有人嚇得瞌睡蟲全飛了。

  「這……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什麼不知道怎麼說?你就快說啊!」

  附近的弟兄全圍了過來,焦急地催促道。

  「就是——哎喲!老大人呢?我還是親自跟老大說比較要緊!」

  「你說什麼啊你——」

  「搞什麼鬼啊?這麼吵!」塗大柱被吵醒了,打著呵欠走出來。

  「大柱,老大呢?」那人還是慌著要找祁昊。

  「你找老大做什麼?」塗大柱瞇起眼問。

  「哎!就是——」

  「到底有什麼事?!」祁昊終於出現了,神情不爽地問。

  他原本在房中睡得正好,卻被騷動聲吵醒,這才臭著臉出來查看。

  「啊!老大來了!」

  「老大!」前來報訊的人看見祁昊,差點沒高興得哭出來。「老大,不好了!山下來了一輛馬車,朝山裡放話,說要見您哪!」

  「這還需要通報嗎?打發他們走便是了!」祁昊不耐煩地瞪大眼。

  他是隨便誰都能見的嗎?又不是戲班子裡的花旦!這種小事也需要鬧得整座寨子雞飛狗跳來請示他嗎?啐!

  「不是啊,老大!來的人、來的人……身分不一樣啊!」那人彷彿受到驚嚇,結巴得連話都說不好。

  「什麼身分不一樣,難不成是皇帝老子來了不成?」旁邊有人訕笑。

  他分明就是膽小嘛!

  「雖然不是,不過也差不多了,來的人是……是咱們大理皇朝的長公主,沐澐公主啊。」

  剎那間,廳裡一片寂靜。然後陡然地,喧嘩聲四起。

  「沐澐公主?!真的假的?她來幹什麼?」

  「她說,咱們老大已經被皇帝指為她的駙馬,希望老大隨她回宮完婚。」

  「我什麼?!」祁昊本來無聊得想打呵欠,聽到他後頭所說的話,張大的嘴瞬間僵住。

  「老大您被指為沐澐公主的駙馬了。」那人又重複了一次。

  祁昊還是呆愣著,半晌,手掌突然往後一翻,猝不及防地甩了塗大柱一耳光。

  啪!好響亮的一掌。

  「哎喲!」塗大柱莫名其妙被偷襲,摀著臉頰,錯愕地看著祁昊。「老大,您作啥打我呀?」

  「會痛?」

  「當然會痛啊!」要不是因為他是老大,塗大柱早回他十個巴掌,讓他知道痛不痛。

  「既然會痛,那就不是我在作夢。」祁昊撫著下巴沉吟。

  這麼說,他真的被選為駙馬了?

  「喂!老大……」塗大柱摀著臉,一臉哭笑不得。

  「奇怪!咱們是土匪,不是王公貴族耶,皇帝老子為啥要指名老大當駙馬?」有人提出疑問。

  「這個嘛……」這個問題考倒大家了。

  一群平常沒在用腦的人,抱著頭,努力思考起來。

  「可能是因為……因為沐澐公主長得很醜吧?」這是他們唯一能想到,又說得通的解釋。

  因為太醜,醜到全國上下找不到一個人肯娶她,皇帝老爺沒辦法,只好找上老大。認為老大是個土匪,公主肯嫁他是天大的恩賜,他一定不會推辭,所以才把她扔到白眉山寨來要老大接收。

  不然誰願意把好好的公主嫁給土匪呢?

  「肯定是!」旁邊的人連聲附和。

  「我曾聽聞長公主已年過二十,卻尚未婚配,當時就覺得奇怪,原來是有問題啊!」那人顫抖地道。

  一般女子若生得好,不用等到十四、五歲就讓人訂走啦!

  「說不定她醜得像猴子。」有人猜測。

  「搞不好胖得像豬。」有人訕笑。

  「天哪!」

  無數道同情的目光,同時落在祁昊身上。

  祁昊的臉色比誰都難看,要他娶一個沒見過面的公主就算了,那公主搞不好還醜得像猴子、胖得像豬,這種事誰能接受?

  不再遲疑,祁昊怒聲吼道:「她在哪兒?我要去見她!」

  他要勸她盡快滾回宮去,別妄想他會娶她!

  「老大!您真要去見她啊?這不妥當吧!」旁邊的兄弟緊張了。

  「是啊!萬一她見到老大您這樣英姿颯爽,立刻撲上來,那該怎麼辦?老大的貞節不就不保了?」

  「可是——老大還有貞節嗎?」有人提出疑問。

  「說得也是!哈哈哈……」

  啪!啪!

  響亮的兩個巴掌,落在他們頭頂上。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祁昊陰森地靠近他們。

  「沒……沒什麼。」兩人手摀著腦袋,忍著差點飆出的淚,很有默契地同時搖頭。

  「哼!我現在就下山去!」祁昊衣襬一甩,翻身上馬,朝山下疾馳而去。

  「老大,等等我們!我們也去,替您壯膽哪!」

  一夥弟兄們立即躍上馬匹,隨後追去。

  其實老大一身是膽,哪還需要他們壯膽呢?他們不過是想趁機湊熱鬧罷了!

  ※ ※ ※

  山不在高,有山則名。

  白眉山不算高,但山勢險峻,林木茂密,小徑繁多,錯綜複雜,若非熟悉山路之人,根本不得其門而入。

  更何況,山上還住著一批盜匪,誰敢貿然上山?

  因為不敢魯莽地闖上山,所以沐澐一行人在山腳下暫歇,就駐紮在溪流邊,等待祁昊給予回應。

  雖然先前在密林裡聽了那位老翁的控訴,讓沐澐曾有過片刻的驚恐與退卻,但最後,她還是鼓足勇氣,命令馬車繼續前進。

  出宮前,父皇帶著哀切懇求的病容,她不敢或忘。既是父皇的請求,那麼即便是犧牲她的終身幸福,她也會順利達成使命。

  「公主,請用絹帕。」

  青虹把繡著精美蘭花的絹帕沾濕後遞過來,好讓沐澐擦擦臉龐。

  「好。」沐澐接過來,輕輕擦拭花瓣般細緻的臉頰。

  山林間的微風吹來,吹拂在沾濕的肌膚上,帶來些許清涼感,沐澐終於有心思好好瞧瞧四周的風景。

  「這兒的風景,倒是挺美的。」

  瞧這奇石崢嶸嶙峋,林木蒼勁翠綠,清澈的溪流潺潺湲湲,在宮中,幾時曾見過這樣的美景?沐澐微瞇起眼,不由得瞧呆了。

  青虹卻沒她這種賞景的閒情逸致,她面色哀愁地問:「公主,您真要聽從皇上的旨意,嫁給那個土匪頭子嗎?」

  乍聽到皇上頒布的聖旨時,她簡直嚇呆了,公主與土匪?這怎麼可能啊?皇上是不是腦子壞了?

  當然她只敢在心裡這麼想著。

  而更令她驚訝的是,沐澐竟然絲毫沒有反抗,立即出宮來到白眉山。

  沐澐回過頭,凝眸望著自己的婢女。「要是不嫁,就不會到這裡來了。」

  「可他是土匪啊!」

  「是山賊也好,是土匪也罷,總之,這是父皇的命令,我不會逃避。」她早已允諾,要完成這個使命。

  當然,接旨時她也很驚慌恐懼,但她身為長公主,有她應盡的責任,不能夠退縮。

  「可是……」

  青虹還想再說些什麼,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那馬蹄聲雜沓急促,引來侍衛們的警戒。

  「保護公主!」大家紛紛拔出刀來,團團護住沐澐。

  那些馬匹的腳程快得不可思議,彷彿才剛聽到馬蹄聲,一轉眼那幾人已自林中竄出,傲然在他們面前勒馬停下。

  「是山裡的馬賊!公主請小心!」侍衛們雙臂大張,擋在沐澐身前,讓沐澐瞧不清前頭的情形。

  她歪著頭,努力從高大的侍衛們的空隙間打量,這才看見那個帶頭的男子。

  他身材高大,渾身結實有力,爬滿半張臉的胡渣,讓人瞧不出真實的年齡,但他看來比她想象的年輕,一雙黝黑的眸子精銳有神。

  當那雙又黑又亮的眼眸朝她的方向望來時,本該感到驚恐害怕的沐澐,心口竟沒來由地劇烈竄動起來。

  是他!今天在密林裡遇見的那個人,他……

  就是祁昊?!她的夫婿!

  「這裡是白眉山寨的地盤,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祁昊躍下馬匹,兩腳大剌剌地跨開,雙手環胸,瞇眼打量這夥人。

  那公主躲在後頭,讓他瞧不清她的臉,不過光看身材,倒是穠纖合度,至少沒胖得像豬。

  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你就是祁昊?」方敬上前一步,上下打量神情倨傲的祁昊。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本爺正是祁昊。」

  「皇上親立聖旨,祁昊跪下接旨!」

  方敬取出小心收藏在錦盒中的聖旨,身旁的人立刻全部跪下,準備聆聽聖旨,就連貴為公主的沐澐都跪下了,以示對父皇聖旨的尊敬。

  但他們面前,白眉山寨的幫眾卻像排大樹似的,依然站得直挺挺的,還露出詫異的表情看著他們。

  「老大,這些人怎麼忽然矮了半截?」有人故意問。

  「笨蛋!他們站得腳酸了,所以跪下去歇歇腳咩。」哈!

  沐澐看見白眉山寨的幫眾見到聖旨不但不下跪,還口出狂言,當下心頭一涼。

  這些人果真是化外之民,竟狂妄到無視聖旨的存在。

  先前親眼見他們欺壓百姓,並親耳聽見老丈痛訴他們的惡行時,她原本還自欺欺人地想,或許一切只是誤會,老丈言過其實,他們其實並非大奸大惡之徒,她可以動之以情,訴之以理,以德降服,讓他們歸化為良民。

  但沐澐現在才知道,自己實在太天真了!

  這樣的男人,是不會輕易任人擺布的。她心一寒,有了這樣的認知。

  「大膽!」手持聖旨的方敬怒聲大喝,一旁侍衛將尖銳的刀鋒指向祁昊等人。

  「聖旨在此,如聖駕親臨,你們竟敢不將聖旨放在眼裡!」

  「對你們來說,聖旨是寶。對我們來講,聖旨不過是塊無用的布——唔,或許上茅房時稍微有點用途。」

  「哈哈哈!」祁昊說完,幾名兄弟全部爆出大笑,笑得前俯後仰,有的還噴出了淚。

  「說得好!老大說得好哇!」

  「放肆!」幾名護衛氣得發抖。「大膽刁民,竟敢藐視聖旨!待我拿下你們治罪!」

  他們高舉起刀,隨時準備進攻,而祁昊等人自然不會乖乖束手就縛。他們自腰間抽出大刀嚴陣以待,雙方對峙著,情勢緊繃,眼看著衝突一觸即發。

  「住手!」沐澐眼見雙方起了衝突,連忙自侍衛的身後鑽出,闖入兩方人馬之中。

  「快住手!大家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動手。」

  一方是自己的侍衛,另一方是自己未來的夫婿,不管哪一方受傷,她都不願見到。

  原本一直躲在後方的沐澐,這下子容貌完全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下。

  咚咚咚!一瞧見她的相貌,因為驚訝過度,立刻有好幾個白眉山寨的兄弟,昏厥倒地。

  祁昊沒有昏倒,但他整個人呆了,無法克制地瞪大眼,像傻子一樣張大嘴,愣愣地痴望著她。

  「妳就是沐澐……公主?」

  原來在林子裡遇見的女人,就是她!

  那個勇敢心慈,為了一個老頭跳出來與他對抗的人,就是這個聲稱是他妻子的女人——沐澐公主!

  當時他就覺得古怪,那樣華麗精緻的馬車並不多見,出現在白眉山這一帶更是奇怪,原來竟是沐澐公主一行人。

  祁昊心裡萬般驚訝,但又有一股莫名的興奮在心頭竄動。

  近看他,感覺他更高大也更具威脅感,也更深刻的體認到,他確實是個道道地地的土匪!

  沐澐渾身顫抖,仍偽裝堅強地揚起頭。「我是。」

  從來沒人用那種放肆狂妄的眼神打量過她,她粉頰沒來由地羞紅,連頸子都紅透了。

  「妳說,我是妳的駙馬?」祁昊直盯著她,理智尚未完全清醒,但嘴巴已自動自發地提問。

  「是……」沐澐面頰微紅,輕輕點頭。

  「為什麼是我?」他想知道。

  「這是我父皇的決定,我也不清楚。」她老實回答。

  「那麼,妳同意?」

  「我……同意。」

  她只能同意,如果她能選擇,絕對不會前來尋這個駙馬。

  「為什麼?」祁昊的視線仍離不開她,他這輩子幾時見過這樣的美人?

  「因為……」沐澐猶豫著,無法說出她的難言之隱,至少現在還不能說。她為難地輕聲回答:「總之,這是我父皇的決定,我理所當然應該遵從。」

  她的回答,彷彿一名父親要他的女兒嫁給土匪,是天經地義的事,莫名地,祁昊心裡燃起了怒氣。

  因為是她父皇的決定,她便乖乖聽話,連個山上的土匪也嫁嗎?

  也就是說,今天若駙馬不是他,是其它山賊海盜,她也會乖乖地嫁?!

  「哼!妳說要嫁,我便要娶嗎?笑話!我祁昊沒打算娶妻,更沒打算娶一個『公主』為妻!」祁昊惱怒地大吼。

  咻咻咻。

  原本昏倒在地的幾人迅速爬起來,瞪大眼問:「老大,您不娶?」

  天哪,公主耶!要是他們能巴上一位公主,早就樂得飛上天去,況且這公主美得不像凡間之人,他幹嘛不要啊?

  「不娶!我幹嘛要娶?別以為我會乖乖遵從那道鬼聖旨!」祁昊怒吼。

  「你竟敢抗旨!」沐澐的侍衛們又紛紛拔出刀來。

  「住手!」沐澐再度慌忙阻止。

  她轉過身,望著祁昊,咬著脣問:「那要怎麼樣,你才肯答應完婚?」

  「妳就這麼想嫁給我嗎?」祁昊故意用邪氣的眼眸,打量她姣好的身材。「是了,凡是女人上過我的床,就都想巴著我,但妳都還沒嘗過,怎麼就這麼饑渴?」

  「放肆!」聽出他話裡的污辱之意,青虹氣得衝上前,漲紅臉大罵:「你這無恥下流的土匪——」

  「青虹!」沐澐輕聲制止婢女。「不得無禮。」

  「可是公主,這人簡直是無賴——」

  「別胡說!讓我和他談談。」

  「是。」青虹這才不情願地退到一旁。

  沐澐輕移蓮步,抬起水瑩雙眸,仔細打量眼前的男子。

  他很高大,她的體型已算纖長,但他又足足比她高出一個半頭。她必須仰起下巴,才能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不但如此,他還十分強悍,一身賁張的肌肉滿是力量,雙眼充滿堅定的意志,看來就是不易與的角色。

  沐澐不由得緊張地嚥了下口水。

  這種像鐵石般強硬的男人,她該如何說服他娶她——在她其實也不想嫁給他的情況下?

  「你……為什麼不肯娶我?」她鼓起勇氣,開口問道。

  「可笑!我為什麼要娶妳?就因為那荒謬的聖旨?」祁昊輕蔑的眼,瞄向那只聖旨,但大部分的注意力,還是落在沐雲身上。

  她實在是個美麗的女人,即使祁昊自認不是會輕易被美色誘惑的蠢夫,也不禁為她的美而眩目。

  「到底要怎樣你才肯與我回宮完婚,你說出條件吧!」她努力不泄露出心中的慌亂。

  「我要怎麼樣才肯娶妳?」祁昊撫著下巴,兩眼直盯著她秀麗典雅的容貌,狀似思考。

  「要我娶妳很簡單,我不做什麼駙馬,妳得到山寨裡來,當我的土匪婆子,替我洗衣燒飯、幫我端洗腳水、為我暖床,那就行了。」

  「你——」

  沐澐倒抽一口氣,瞪大眼,完全說不出話來,這土匪的粗俗無恥,已經超乎她所能想象。

  「怎麼?妳不答應啊?」祁昊得意地哼笑,打量著她困窘的模樣,篤定她一定會嚴詞拒絕。「那好!可別說是我不給妳機——」

  沐澐卻立即道:「好,我答應。」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23-3-26 00:15: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什麼?!」祁昊呆住。

  「我答應……跟你回山寨。」沐澐微微別開頭,不敢看他臉上的表情。

  祁昊瞪著她,腦子裡一片空白,壓根無法思考。

  她答應跟他回山寨?她瘋了嗎?還是她心裡打著什麼害人的詭計?

  祁昊沉默不語,向來都很清醒,但此時卻渾沌無比的腦子裡,飛轉著無數種可能。

  「但是,你必須答應先接旨。」沐澐下了但書。

  接了旨,好歹她是他的未婚妻,至少有個名分在,雖然未完婚就先共居有違禮教,但現下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父皇的病不能再拖了,她必須盡快將他帶回宮裡,讓父皇安心。

  「可是……」她肯答應,祁昊反而猶豫了。

  像她這樣的大美人,光是瞧就教他渾身酥軟,要是共處一室,他不連魂都給迷了去才怪呢。

  「不成不成……」祁昊搖著頭,喃喃自語。

  「成!成!」幾名白眉山寨的弟兄不由分說,一把搶下聖旨搋進懷裡,然後把祁昊往沐澐面前一推,咧開寬大的嘴,努力在凶蠻的面孔上擠出一抹好大、好熱烈的微笑。

  「那個公主——不,公主大嫂,聖旨我們收下了,歡迎您來到白眉山寨來,您的光臨,是我們白眉山寨的榮幸。」哈哈,公主下嫁寨主,傳揚出去多威風?

  「喂!你們——」祁昊瞪大眼,根本來不及阻止他們。

  「好了!現在公主大嫂是咱們白眉山寨的一員啦,咱們快回山寨去吧!」

  他們已經迫不及待要向大家炫耀公主大嫂的美麗啦!

  「就算要上去,也只許她進去,其它人不許跟上去!」祁昊終於接受事實,不情不願地開口。

  為了寨子裡的安全,接受她可以,其它人休想進入!

  「不行!我一定要跟上去。」青虹偎近沐澐,緊張地聲明。「誰知道你這粗魯的土匪會怎樣欺負公主、虐待公主,我一定要跟在公主身邊保護她!」

  「欺負她、虐待她?這倒是個好主意。」祁昊故意裝出考慮的樣子,獰笑地瞧著沐雲,像盯著他看中的肥美野兔。

  「你、你休想!反、反正我一定要跟著公主,絕對絕對不會離開公主的!」

  青虹雖然瑟瑟發抖,但仍強裝勇敢地護在沐澐身旁。

  「哼,隨便妳!」祁昊懶得跟她計較。

  她要跟著上山就跟著上山,諒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宮女也變不出什麼把戲來!

  「公主,那屬下們——」幾名跟隨而來的侍衛聽到沐澐要上山,自然也想跟上去保護。

  「你們回宮去吧!替我守護著父皇,我在駙馬這兒……會很安全。」

  要遣退侍衛們,沐澐心裡也有一絲慌張,但她沒有選擇,只能這麼做。

  「但他們是土匪!」

  「他已是駙馬,不得無禮!你們回宮替我轉告我父皇,我會盡快把駙馬帶回宮去,請他老人家寬心等待。」

  「是,屬下遵命。」侍衛們沒有辦法,只能遵從她的懿旨。

  沐澐轉向祁昊,露出一抹顫抖的微笑。

  「那……我們走吧!」

  說要上山,但沐澐望著前方那座險峻的山嶺,不禁憂愁起來。

  「我們……要怎麼上山?」

  那山路崎嶇,怕是無法乘轎,而她也不會騎馬,難道要走上山嗎?

  「騎我的馬。坐穩!」沒等沐澐反應,祁昊已摟住她的纖腰,高舉起她,將她抱到馬上。

  「啊!」沐澐一下子重心不穩,急忙抱住馬的脖子,不讓自己跌倒。

  祁昊接著翻身上馬,拉起兩旁的韁繩,穩住有些躁動的駿馬。

  他的雙手,從後方環過她纖細的身軀,拉住韁繩,堅實的胸膛緊貼著她的背,屬於他的男性濃烈氣息倏然籠罩著她,讓沐澐羞紅了麗容。

  長大之後,她還沒讓誰這樣接近過。

  祁昊拉著韁繩,手心直冒汗。

  老天!她的身體好軟,聞起來好香,馨香的髮絲隨風飄動,不斷挑動干擾他的思緒。而她軟馥的嬌軀,更讓他得用盡所有的自製力,才不會讓自己產生不該有的衝動。

  他捏緊雙手,忍得萬般辛苦。

  「咳!妳——綁上這個。」

  祁昊自懷中扯出一條黑色的布帕,遞給沐澐。

  「這是做什麼用的?」沐澐不解地瞧著掌心裡那條布帕。

  「遮眼。」

  「遮眼?!」沐澐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青虹已跳起來大嚷:「為什麼要我們遮眼?」

  「當然是怕妳們知道山寨的位置,通報給官府啊!」塗大柱嗤笑。

  他們白眉山寨至今仍能安然無恙,屹立不搖的原因,除了堅強的守備,驍勇善戰的戰力之外,靠的就是險峻複雜的地形,阻擋敵人的進擊。

  要是上山的路給人摸清了,山寨還保得住嗎?

  「什麼嘛!你看我們像奸細的樣子嗎?」青虹手插著腰,高聲質問。

  塗大柱很認真地看了看她,然後點頭說:「像!」

  「你——」青虹氣得差點口吐白沫。

  「反正少囉嗦,乖乖給我綁上,否則妳就別想上山!」塗大柱粗魯地命令。

  「……哼!」青虹瞪著那條醜陋的黑布片刻,才憤憤扯過來,往自己眼上綁。

  沐澐則不用人催促,主動拿起黑布,覆上自己的眼。

  她的小手繞到腦後想打個結,但她實在不太會這些事,雙手笨拙地磨蹭半天,就是無法綁好。

  她不由得微微發出懊惱的低吟。

  「我來。」忽然,低沉的嗓音響起,接著屬於祁昊的氣息籠罩了她,近到她能感覺得到他鼻端噴出的熱度。

  「……謝謝。」沐澐微低下頭,方便他動作。

  祁昊一貼近沐澐,便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像是髮上的花香,又像是衣物用某些香料熏過的香氣,淡雅好聞。

  他忍不住靠得更近,只為了吸進更多屬於她的幽香。他像中了蠱那般,貪婪地深深吸進屬於她的那股香氣。

  他一直在她身後,她知道。他的存在太強烈,實在讓人無法忽視,但他似乎沒有替她綁那塊布條,只是一直在她身旁吸鼻子,好像在嗅聞什麼。

  是她身上有什麼異味嗎?

  她不禁羞紅臉,忍不住想低頭聞聞自己身上是否有什麼怪氣味?

  她本來想假裝沒發覺他的怪異舉動,可他實在聞得太明顯了,她漲紅臉,忍不住微轉過頭想偷看他在做啥。

  見她略偏過頭,似乎帶著一絲納悶,祁昊這才猛然驚醒,發現自己竟像只發現肉骨頭的餓犬一樣,繞著她猛嗅、狂吞口水。

  「呃……我現在就替妳紮。」

  祁昊連忙回神,以有力的手指捏住黑色布條的兩端,繞過她秀麗的臉龐,想在她腦後紮成一個漂亮的結。

  但因為離她太近,他的大手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有別於平常的俐落明快,變得如此魯鈍笨拙。

  粗礪的手指不時拂過她的髮絲,她的髮]好柔好細,像絲緞一樣,他的手指忍不住留戀地多摸了幾下。她不但髮絲柔細,淡香宜人,連頰畔的肌膚也好摸得緊,他不小心碰了下,便再也捨不得罷手。

  那白皙的冰肌玉膚,滑膩如脂,細緻如玉,讓長滿粗繭的大手輕柔撫摸,流連忘返,捨不得收回。

  他又忍不住出神了。

  他現在是在做什麼?沐雲實在忍不住心頭的狐疑,臉頰緋紅如血。

  她一直隱約感覺到,後頭有隻騷擾人的手,老是找機會偷摸她的發,如今竟還染指她的臉頰。

  她這回真的忍不住了,伸手挪開那條布巾,便轉頭往後瞧去。

  這一望,便筆直對上他那雙眼。

  四隻眼,兩道視線,好像絞在一起的麻繩,再也分不開了。

  祁昊的眼,大膽而火熱,赤裸裸地透著他的狂妄與渴切,而沐澐的眼,則是如小兔兒般羞澀驚惶,朦朧迷惘。

  他的視線太熱,讓她想逃,卻無法移動半分,包括那雙羞怯柔媚的眼。她只能微瞇著眼,愣愣地盯著他瞧。

  好奇怪呵!他怎麼會有一雙那樣吸引人的雙眸?

  黝黑深邃,明亮有神。

  一個只會燒殺擄掠,欺壓良民的土匪頭兒,怎麼會有那樣一雙看來清澈正直的眼眸?

  貪財又變態的他,眼珠子不該是混濁猥瑣的嗎?為什麼他會有一雙這樣好看的眼呢?

  她貪看著,瞧得著迷了,早已忘了他是打家劫舍的大土匪。

  而祁昊不用說,兩眼當然也是大剌剌地直盯著她,餓狼般地饑渴注視。

  大概是他們彼此對望太久,早已替青虹綁好布條的塗大柱一轉頭,發現他們兩人正在默默相望,不由得皺起眉頭大喊:「老大!怎麼回事?您怎麼綁這麼久?要是再不快點兒出發,就要趕不上晚膳的時間啦!」

  塗大柱煞風景的大嚷,就像一把剪子,把綁住兩道視線的那條無形線剪斷了,所有的曖昧情愫瞬間全部蒸發,祁昊與沐澐更是倏然驚醒,兩人都不自在地慌忙轉開視線。

  祁昊黝黑的臉龐上發燙,重新拿起布條,飛快地覆住她的眼綁好,然後清清喉嚨說:「咳!可以了,出發吧!」

  ※ ※ ※

  馬匹行走在崎嶇的山路上,背上又負載著兩個人,無疑是個負擔,但祁昊等人所騎的駿馬,早已習慣這樣的山徑,不但如履平地般走得輕鬆,速度也很快。

  只是馬背顛簸,並不習慣乘馬的沐澐被搖得頭昏腦脹。因為坐不穩,好幾次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幸好一旁護著的大手及時握住她的腰,把她抓回來。

  「謝謝……」沐澐紅著臉,想從他的大掌下鬆脫,但他怎麼樣就是不肯放。

  「妳還想掉下去嗎?」祁昊粗吼著,摟住她的腰,把她更往自己的胸膛裡拉。

  這回沐澐不敢再掙扎,乖乖地端坐不動,害臊地任他的大手緊摟著。

  「妳怎麼這麼瘦?」一碰到她的腰,祁昊立即擰起濃眉,不悅地質問:「皇宮裡沒飯吃嗎?妳怎麼半點肉都沒有?」

  大掌下的柳腰不盈一握,像一折就要斷了似的,他不喜歡這個發現。

  「你喜歡豐滿的女子?」沐澐輕咬下唇,心裡有點在意。

  她是不胖,所以他不喜歡嗎?

  「也不是……」

  山寨裡可說是男人的天下,就算偶爾與女人有所接觸,也都是送往迎來的煙花女子,在他的印象中,她們都是豐腴柔軟的,所以他才以為所有的女人都該如此。

  「我從小就是這樣,怎麼吃也吃不胖。」沐澐有點委屈。

  難道得把自己吃成一顆圓滾滾的肉球,他才滿意嗎?

  「反正,妳太瘦了,到了山寨裡,給我多吃點!」才命令完,祁昊便愣住了。

  怎麼她人還沒進山寨,他就管起她該吃多少了?他幾時變成囉嗦的老婆子了?

  祁昊更加不悅地抿起嘴,他用力扯動韁繩,驅策馬匹奔馳得更快。

  而在他們後頭,青虹一路哇啦啦地大呼小叫,吵得塗大柱好想把她扔下馬。

  「啊,我要掉下去了!哇!好可怕……等——等等啦!停!快停下來——」

  青虹用力抱住塗大柱的脖子,差點沒把他勒死,塗大柱只得飛快把馬勒住,臉很臭地大聲問:「妳又要幹嘛了?」

  這一路上,她不是想吐就是腳酸,老嚷著要休息,現在又有什麼毛病?

  「我……我想解手啦。」青虹紅著臉,小聲地咕噥道。

  「妳……」塗大柱眼一翻,差點沒口吐白沫。

  解手?在這個時候?這種地方?!

  但人有三急,總不能要她憋著不准去解手……唉,女人怎麼這麼麻煩?!

  「好啦好啦,妳去妳去!去旁邊的草叢裡解決。」塗大柱很無奈又很不耐煩地搖搖頭。

  「那我眼上的布條……」

  「麻煩!」塗大柱粗魯地扯下她眼上的布條,揮揮手道:「快去快去!」

  青虹的眼一得到自由,立刻滑下馬,一溜煙地跑進草叢裡去了。

  因為青虹的拖拖拉拉,原本半個時辰就能到山寨,這下折騰到一個時辰才順利抵達。

  穿過巨岩一線天,前方就是山寨,祁昊扯開沐澐臉上覆眼的布條,沐澐終於親眼看見這傳說中險峻難攻的白眉山寨。

  她情不自禁張大嘴,看著前方的一切。

  「這裡……好美!」

  真的!她原以為所謂的山寨,是一個荒煙蔓草、雜草叢生,或者是寸草不生、黃塵滾滾的地方,但這裡全然不是那副景象,放眼望去滿眼皆是綠意,完全沒有雜亂或荒涼感。

  即使是一小片樹林,都瞧得出有人整理,鋪著平板石塊的小徑,無論是馬匹或行人來走都很舒服,前方好幾棟屋舍雖不豪華,但看起來堅固乾淨,一旁還有好幾畦鮮翠欲滴的菜園。

  這裡哪像是個土匪窩?儼然就是個小小的村落呀!

  「老大回來了!」

  忽然有人一聲吆喝,原本不知藏在哪兒的人,一個個冒出來,陸續聚集在幾棟屋舍前方的廣場上。不消多久,空盪蕩的廣場上便擠滿了人,看來約有上百人。

  一排石像似的魁梧男人,圍著他們一字排開,眼帶好奇地打量著馬匹上沒見過的人——尤其還是女人。

  沐澐瞧著那些人,心裡不由得升起害怕。

  他們看起來好嚇人!長得高大魁梧也就算了,相貌還恁地凶惡,有的臉上爬著刀疤,有的只有一隻眼,有的還缺了胳臂,總之他們個個是橫眉豎眼,像要隨時要掄起刀子砍人似的。

  沐澐悄悄嚥了口唾沫,不由得往身後的祁昊靠去。

  和眼前的人相比,祁昊顯得太溫柔可親了。

  「哇!土匪啊——救命哪!」

  沉著的沐澐忍得住驚恐,但青虹可忍不住,她嚇得當場哭叫起來。

  「嗯?!妳說什麼?」

  前方那群貨真價實的土匪,凶惡的眉毛一擰,拳頭緊握,像要上前一拳將她打昏似的。

  青虹見狀,白眼一翻,真的昏厥過去了。

  沐澐瞧得焦急,心裡雖然也害怕,但不希望自己的侍女真的受傷害,所以還是鼓足勇氣,揚聲阻止道:「對不住!各位壯士,我的婢女受到驚嚇,胡言亂語,得罪了各位,請各位念在我們初來乍到,莫要計較。行嗎?」

  幾個高頭大馬的土匪好像沒想到她會壓低身段請求,愣了下,停住腳步,直覺地抬頭看看祁昊,等待他的指示。

  祁昊面色不變,只微頷下巴,暗示他們聽她的。

  一收到祁昊的指令,原本個個橫眉豎眼、像要找人拚命的土匪們,眉眼一彎,大嘴咧開,露出好憨厚、好溫善的笑容。

  「是!公主嫂子,您說不計較就不計較,我們兄弟全聽您的。」

  「呃……」他們前倨後恭,態度落差太大,可把沐澐嚇愣了。

  「好了!大家也別淨窩在這兒,去做該做的事,我先帶她回房。」祁昊擺擺手道。

  「好好好!老大您慢慢來,慢慢忙啊!晚膳晚點兒吃也不要緊,我們都替你們留著,沒體力、餓了就出來吃啊!」

  一群人臉上的賊笑,說明了他們的腦子裡都裝著什麼樣的淫邪思想。

  沐澐單純,根本聽不懂這些人的暗示,但祁昊可是聽得明明白白,當下臉色窘迫,鷹眸惡狠狠地賞他們幾顆大白眼。

  「你們還不走,是想幹苦活嗎?」

  所謂惡人沒膽,原本笑得好燦爛的一窩土匪,被他這麼一瞪,立即嚇得縮起脖子,全作鳥獸散。

  沐澐傻愣愣地看著他們一溜煙地逃走,根本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祁昊又瞇眼瞪了那些不識相的傢伙的背影一眼,才粗聲對沐澐說:「走了!」

  「等等!你要把我們公主帶到哪兒去呀?」

  青虹立刻甦醒,追在後頭尖叫。

  「大柱!把她帶到一個讓我看不見她、也聽不到她聲音的地方去!」祁昊頭也不回地大吼。

  他受夠了她的雞貓子喊叫!

  ※ ※ ※

  「這裡就是山寨?」

  跟著祁昊走進山寨內部,沐澐才明白看似無奇的建築,卻在小地方有著巧妙的機關與設計。

  譬如每個廊院之間相連的門都很窄小,而且大約只有沐澐的身高那麼高,沐澐覺得奇怪,於是問他:「這些門這樣窄小,山寨裡的人出入不是很不方便嗎?」

  「是不方便,但同樣的,敵人要攻進來時也同樣不便,這可以拖延時間讓我們撤退。」祁昊淡淡回答。

  「喔。」

  然後她又發現,看似不大的山寨,屋舍也只有寥寥幾棟,但想走到最後頭卻要走上好一會兒,那迴廊彎彎曲曲、迂迂迴回的,轉得她頭都昏了。

  不用說,這當然也是祁昊的設計,讓敵人即使攻入,也得花許多時間兜圈子,不能輕易直取要塞。

  祁昊的睡房,就在最後一棟房舍裡,這間房舍的特別之處,是它依著山而建,所以屋子裡的某些部分,還可看見整片的岩石。

  「居然有這樣的屋舍。」沐澐生平第一次瞧見這樣的房子,忍不住用手輕撫那冰涼的岩石牆面。

  「那面牆妳別亂碰,我的房在這兒。」

  祁昊徑自推開某間房的門,走了進去。

  「那——我的房間呢?」沐澐雖然也跟著他走進去,但只停在門邊,不肯再進去了。

  祁昊沒有回答,只是轉過身,用一種「妳應該明白」的曖昧奸笑,直勾勾地盯著她。

  沐澐倏然臉紅了。

  「我……不能睡在你房裡,我們尚未成婚,這不合禮教——」

  「哈哈哈!」她話尚未說完,祁昊已粗魯無禮地爆出大笑。「禮教?妳在土匪窩裡談禮教?妳沒搞錯吧!」

  「是的!禮教是教養的根本,朝廷的基石,無論什麼人都該遵守禮教。」

  「那是你們這些吃飽沒事做的皇帝、公主,還有那些只會加重人民稅賦的貪官奸臣想出來的名堂!我從小沒讀過幾天書,妳說的什麼禮教,我半點不懂,但我曉得,人要重情重義。我不知道什麼做人的大道理,但我從不恃強凌弱。我不是什麼仁義之徒,但如果我手裡只剩碗粥,絕對是和兄弟們共飲至最後一口。我不需要禮教來教我該如何活著!」

  祁昊是個孤兒,十歲那年父母病亡,饑寒交迫的他流浪街頭,無人聞問,偶然間被義父收養,成了白眉山寨的一員。

  某天他義父又救了位貧病交迫的教書先生,帶回山寨裡來,教書先生病好後沒有離開,就此在白眉山寨終老。

  教書先生珍藏了一些書,在他辭世之前,祁昊跟著他念遍了他所有的書,其中影響祁昊最深的,就是孫子、吳子、司馬法、六韜、武經七書等,還有俠義、仁義的精神。

  沐澐聽了,不由自主擰起秀眉。

  「或許你從不守禮教,但我卻不能不遵守,在我們沒有完婚之前,我絕對不會與你同房。」她嚴正聲明。

  「是嗎?我以為妳在山下已經同意了。」祁昊挑眉說道。

  其實他並沒有逼她同房的意思,故意帶她進房裡來,不過是想嚇嚇她而已。

  瞧她那副正經八百、誓死捍衛自己貞潔的緊張模樣,還挺有趣的。

  於是他開始靠近她,表情邪佞,威脅地一步步逼近。故意露出垂涎的表情,讓自己看起來像頭大色狼。

  「妳進山寨來,不就是要當我祁昊的女人嗎?主動送上門的烤鴨,我豈有讓它從嘴裡溜掉的道理?」

  「我在山下並未同意與你……與你同房,我只答應住進山寨裡說服你。」

  「但我可不這麼想,進了我的房,就是我的女人了。」祁昊捏起一綹她細膩的髮絲,瞇起眼,湊到鼻端前嗅聞。

  「你……你想做什麼?你別過來!」

  沐澐嚇壞了,急忙轉身想逃,但一轉身才發現,自己身後就是牆,再急轉回去想往別的方向逃,但已經來不及了。

  眼看著他逐漸逼近,慌張的沐澐下意識高喊:「你……退下!我命令你不許再過來!」

  「退下?」

  祁昊雙眸一瞇,倏然轉為冰冷。「你在命令我?」

  他質問,跨出最後一步,把她堵死在他與牆之間,然後湊到她的面前,緊盯著她的眼眸,從緊咬的牙縫間,一個字一個字吐出陰冷的警告:「記住,永遠永遠都不要命令我!」

  他看來好生氣,沐澐從沒見過他這副表情,如果說他會在此時伸手掐死她,她一點也不懷疑,她不由得恐懼地縮起身子。

  她臉上藏不住的驚恐,讓祁昊更為惱火,但氣惱的是自己。

  他是蠻橫粗魯,但可從沒對女人動過粗,怎麼他現在讓自己看來像會打老婆的模樣?

  他斂起怒氣,勾唇一笑,但那並沒有讓他看起來和善多少,這抹冷笑只讓沐澐感覺到惶恐,心裡更驚更慌。

  「怎麼?你不是自願上山當我的土匪婆嗎?難道我想抱自己的老婆也不行?」

  他伸出手,扣住沐澐小巧的下巴,像調戲良家婦女的登徒子,輕輕撫摸她軟嫩如綿的臉頰,那觸感實在太好,他雙眼迷濛,不自覺摸上了癮,舍不得挪開自己的手。

  沐澐真怕他會不顧一切地霸王硬上弓,但也不敢再開口激怒他,只得慌亂地祈求:「你……你讓我離開。」

  「讓你離開?去哪兒?下山嗎?」

  他沙嘎問,粗繭的指,輕輕滑過她柔嫩的臉頰,祁昊著迷地看著與自己黝黑膚色截然不同的雪白凝脂。

  「這麼軟,這麼嫩,簡直和豆腐一樣。」他讚嘆地喃喃自語,這一刻,他還真想不顧一切地把她吞吃下肚。

  她身上的其他部位,是不是也同樣白細如雪呢?

  他很難不色情地聯想。

  當手指撫過她紅艷柔軟的唇瓣時,祁昊下腹的火燒得更旺了。

  他幾乎想不顧一切把她撲倒在床上,他暗惱自己把持不住,他原意只是想嚇唬她,如果連自己都昏了頭,那就該死了!

  「我……我不會下山!」

  沐澐被他的調戲惹得滿臉通紅,心裡當然恨不得立即逃下山,別再留在這裡遭他輕辱調戲。

  但是一想到現實,想到她父皇,她怎麼也不能逃。

  「我只想離開這個房間,拜託你……」她放下大理長公主的尊嚴,哽咽哀求。

  她眼角的淚,讓祁昊瞧得礙眼。

  「你不是想說服我當你的駙馬嗎?連女人家最好的利器你都不使,還談什麼說服?」祁昊煩躁地質問。

  「女人並不是──並不是只能用美色誘人!」沐澐面頰燙紅,窘迫地道:「我來,是想向你證明,我是真心要做你的賢妻,僅此而已。」

  他的賢妻?祁昊定定地望著她,什麼話也不說,但他濕潤的黑眸裡竄出一簇溫暖的火光,像是感動,又像是訝異,沐澐讀不出那是什麼情緒。

  但很快地,那抹火光退去,留下一抹殘冷。

  「那麼,就讓我看看,你能如何當我的賢妻?」

  話語方畢,祁昊冷不防地湊上前,吻住她訝然微張的小嘴。

  一碰到她柔軟甜蜜的小嘴,祁昊冷硬如冰的心也不禁動搖,化為一灘水,再也強硬不起來。

  他輾轉廝磨,放肆地吮吻著她,但只是淺嘗小嘴,並無法滿足他,祁昊貪婪地想要更多,於是他拇指往她的下巴一使勁,那張甜蜜的櫻唇便不由自主張開,正好方便他盡情品嘗,擷取她口中的芳津。

  沐澐從來未曾被人吻過,他的吻先是強硬,後而纏綿,滑溜的舌竄入口中,與她的粉舌共舞,恣情地撩撥她所有的感官。

  驚愕消退之後,一股暈眩與躁熱襲向沐澐,她腦中一片混沌,完全無法思考,只能呆楞地任他強取豪奪……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23-3-26 00:15: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她幾乎就要跟著他沉淪了,驀然,父皇臥病在床的虛弱模樣浮上腦海,她猛然驚醒,用力推開正在舔吮她唇瓣的祁昊。

  「不!」她微喘著,美眸憤慨地瞪著他。

  「我是要當你的賢妻,但不是你的娼妓,請你—-請你尊重我!」

  「是嗎?」祁昊被她推開,滿心懊惱,但聽到她這番話,卻態度狂傲地仰頭大笑。「我倒要看看,不替我暖床,你要如何做我的賢妻?」

  他凝視著她,眼神冷得可怕。

  「從今天開始,你就好好地給我幹活兒,讓我瞧瞧你究竟有多賢慧!」

  ※ ※ ※

  「什麼?!」

  聚在大廳裡的弟兄,砰地全滾到地上。

  「老、老大,您是說……今晚咱們兄弟吃的飯,要、要、要讓她們煮?」

  顫抖的手,指著一臉無辜的沐澐與青虹。

  「沒錯,替我喚陳婆出來。」祁昊大刺刺地往他專屬的毛皮椅裡一坐,沉聲命令道。

  「陳婆?」沐澐有點訝異。

  怎麼這山寨裡,還有她沒見過的人嗎?

  祁昊的手下很快地進去傳喚,不一會兒,一位駝背又滿臉皺紋的老太婆走了出來。

  陳婆下巴很尖,眼睛狹長,整張臉上平板無表情,感覺起來就是個難相處的尖酸老太婆。

  沐澐睜大眼,沒想到這座寨子裡竟然有女人—-雖然是位老婆婆。

  祁昊放柔語調,輕聲道:「陳婆,你到我們山寨來,也有十幾年了吧?這十幾年來,你替我們洗衣燒飯,從沒讓你好好放過大假,你辛苦了,如今我找了這兩個女人來幫忙—-」他大手輕蔑地朝沐澐主僕的方向一比。

  「現在我給你一個月的假,薪餉照給,你回鄉去好好休息。」

  聽到能放長假回鄉,陳婆眼中出現驚喜,整張臉瞬間亮了起來。

  陳婆張著嘴,發出叩叩呀呀的粗嘎聲音,拚命猛點頭,沐澐這才知道,原來她是個啞子。

  祁昊將一個月的薪餉給了陳婆之後,命人送她下山。

  接著,他不懷好意地轉向沐澐,咧開薄唇,露出白亮而森冷的牙。

  「現在—-我的賢妻,該你好好表現了,一個時辰之後,要有一頓熱騰騰的飯菜給大夥兒享用。」

  一個時辰?沐澐頓覺一陣涼意直透背脊,不過她仍是挺起胸膛,強自鎮定。

  「好,就一個時辰。」

  ※ ※ ※

  沐澐與青虹兩人愁眉苦臉地站在爐灶前,不知該怎麼辦。

  打從被祁昊扔進廚房之後,她們兩人就站在那兒發呆。

  「呢……青虹?」

  「是,公主?」

  「你該不會正好……正好會作菜吧?」沐澐藏不住渴望地小心求證。

  「啟稟公主,奴婢一道菜都不會做。」青虹一板一眼地老實回答。

  她是打小就被選在沐澐身邊伺候的宮女,學的都是端點心、茶水等事,連布膳都有專人伺候,她哪懂得作菜呢?

  沐澐聽了,不禁發出絕望的呻吟。

  這下該怎麼辦?祁昊說了,一個時辰之後,他要有熱騰騰的飯菜吃,而現在都過多久了?

  「總之,先動手再說吧!」不管了,有東西吃總比沒東西吃好,總不能教大家餓肚子。

  「是,那奴婢先煮飯,奴婢小時候見過母親煮飯,大概還有點印象。」

  「我來幫忙洗菜。」沐澐找到了一大籃剛採下的青菜,高興地道。

  呆愣許久的兩人,終於開始忙碌起來。

  而大廳裡—-

  「欸,咱們公主大嫂煮的飯菜,真的能吃嗎?」

  他不是懷疑,而是根本就不相信。

  「應該可以吧!沒吃過豬肉,好歹看過豬走路,她貴為公主,打小吃遍宮裡的山珍海味,品味一定不同凡響,我看咱們搞不好可以嘗到這輩子沒吃過的好東西哪!」

  說話的這人,唾沫垂了三尺長,都快落到地面上了。

  「哈!」發出這聲嗤笑的,是祁昊。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主能做出什麼不同凡響的好菜?他不敢奢想,只要能入口就算不錯了。

  幸好他也不是挑食之人,只要能夠下嚥,填飽肚子就行了。

  又過了許久—-

  「喂!我餓了啊,都一個多時辰了吧?咱們公主大嫂到底是煮好了沒有?」

  「我也餓扁了!」

  「我去催催。」

  有個人熱心地起身而去,沒多久興奮地跑出來說:「公主大嫂說快好了,請大家稍安勿躁。」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

  於是大家挺著口水又等了會兒,青虹終於開始把菜端出來。只是……

  靜。

  擠了上百人的大廳裡,卻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見。

  打從沐澐與青虹將她們做的飯菜端上桌之後,大家就是這副瞠目結舌的表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來,可以用膳了。」

  沐澐從廚房裡端出最後一道炒青菜,羞怯地對大家一笑,揚聲招呼道。

  所有人還是一動也不動,只是在看見她手上那盤菜時,眼睛又瞪大幾分。

  「怎麼了?」沐澐將自己炒的青菜放在木桌上,不明所以地注視大家。「你們不餓嗎?」

  所有人有志一同地用力點頭。

  「餓啊!」他們當然餓,餓扁了,餓死了!

  「既然餓,那怎麼不吃呢?」她納悶極了。

  「這個……」

  大夥兒只能望著那桌菜苦笑。這樣的飯菜,只怕是豬也嚥不下去啊……

  一直望著桌上那些飯菜沉默不語的祁昊,突然悶不吭聲舉起筷子,在兄弟們的驚喘聲中,探向桌上的菜餚。

  「老大—-」眾人不約而同提高音調阻止。

  他們在心裡吶喊:老大!我們還需要您英明的領導,您千萬別想不開啊!

  祁昊從盤子裡夾起一「棵」青萊,沉默地打量著。

  是的,在他筷子上的,是一棵完整無缺、沒剝沒切的青菜,不只這一棵而已,桌上那一大盤,都是完完整整的三棵青菜。

  他的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試了幾次之後,才終於能夠發出聲音。

  「菜為什麼沒切??」

  「什麼?菜要切?」沐澐比他更驚訝。

  她以為青菜炒過之後就會自動縮水,變成地平常所吃的大小,根本沒想過菜是需要切的。

  「老天!」一旁的白眉山寨弟兄們,個個想撞牆昏倒的樣子。「你連菜要切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沒做過菜……」沐澐好委屈地垂下頭。

  「你……」大家差點沒吐血,但她那副快掉眼淚的模樣,又讓人不忍苛責。

  「公主嫂子不會還有話說,那你怎麼也不會呢?」所有人滿腔氣悶無處發,轉而向小宮女開刀。

  「我?我是公主的貼身侍女,又不是廚娘,我怎麼可能會做菜?」青虹說得理直氣壯,連一絲絲愧疚都沒有。

  「你—-」大家為之氣結。

  這個更誇張!

  「我知道了!你們是朝廷派來殲滅我們的吧?你們想用這些可怕的飯菜把我們毒死,對吧?」塗大柱指著青虹大聲指控。

  所有兄弟立刻同意地用力點頭。沒錯!光是這一桌讓人食不下嚥的飯菜,就足以把他們全部毒死!

  沒想到自己做的菜竟被人比喻為毒藥,沐澐紅著臉低下頭,羞愧不己,而青虹卻依然態度張揚,還與塗大柱吵了起來。

  「你說什麼?你有疑心病哪?誰是朝廷派來的?你給我說清楚!」

  「我說誰?我說的就是你們這兩個-—」

  他們吵得祁昊耳朵發疼,他舉起一隻手阻止道:「夠了!飯都煮了,再吵也沒有任何幫助。」

  祁昊放眼望去,一桌子半熟的米飯、燒焦的肉、又黃又糊的青菜,這樣的東西是無法入口的。

  「老大,現在該怎麼辦?派人去把陳婆追回來嗎?」有人請示。

  祁昊沉吟片刻,搖搖頭說:「不!我既然答應陳婆,就會依言讓她放假回鄉,王達、林祥,你們把這些東西收下去,煮些能吃的東西出來。」

  在陳婆來之前,山寨裡的餐食,是王達、林祥兩人負責的。

  「是!」王達、林祥很快把滿桌焦黃的食物撒下。

  祁昊轉向沐澐,用一抹嘲諷的眼神盯著沐澐,很輕地問:「賢妻,嗯?」

  沐澐羞愧地低下頭,簡直無地自容。

  但她也暗自發誓,一定要學會做出像樣的菜,讓他刮目相看。

  ※ ※ ※

  又折騰了半個時辰,自眉山寨裡終於有晚飯可吃了。

  雖然只是把沐澐主僕做的失敗飯菜切碎,煮成大雜繪粥,但也教餓壞的弟兄們狼吞虎嚥。

  沐澐端坐在大木桌的一角,面前擱著一碗分配到的粥,毫無食慾地呆坐著。

  她很挫折,懊惱到無以復加,原以為自己能夠以行動來表現想與他結為夫妻的決心,讓他受到感動而隨她回宮,哪知道出師不利,搞砸了一整桌飯萊,還拖累大家餓到現在才能用餐。

  忽然前方一道陰影籠罩,她抬起頭,瞧見祁昊端著一大碗剛盛好的粥,滿眼嘲諷地睨著她。

  「怎麼?咱們山寨裡的粗糙食物引不起高貴公主的食慾,所以連一口也吞不下去,是嗎?」

  「不,不是的。」沐澐急忙澄清。「我不是嫌棄這些食物,而是真的沒什麼胃口……」

  「沒胃口?」祁昊一聽頓時惱火。「你也不瞧瞧自己,已經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還想讓自己餓成什麼德性?我讓你入寨,是讓你來伺候我的,你以為餓昏了就可以整天躺在床上,不用幹活是吧?」

  他像個刻薄惡毒的丈夫,瞇眼質疑道。

  「我沒那個意思!」沐澐用力搖頭,委屈地道:「許是方才在廚房裡忙得太熱了,才沒了食慾,我沒有意思要讓自己餓昏!」

  祁昊悶聲不吭,定定地斜眸打量她,從她略為蒼白的秀麗臉龐、委屈嘟起的小嘴,一直到那雙好似隱含著淚霧的眼眸……

  末了,他煩躁地低咒一聲,氣惱自己竟然產生一絲罪惡感。

  「王達!」他突然轉頭大喊。

  「老大,什麼事?」正在稀裡呼嚕喝粥的王達,連忙放下碗站起來。

  「公主火氣大,吃不下飯,你去廚房熬點退火的綠豆湯,弄涼了給她喝!」他不耐煩地命令。

  「是……」王達愣愣地看著窘迫得漲紅臉的沐澐。

  雖然他怎麼看都不覺得她看起來像「火氣大」的樣子,不過還是乖乖走進廚房熬綠豆湯去了。

  「你怎麼怎麼……」沐澐沒想到他會突然叫人去為她準備涼湯,當下是又羞又窘。「你別瞎說!」

  她只說熱,何時說過自己火氣大了?

  「我瞎說又怎樣?」聽到她在一旁嘀嘀咕咕,祁昊只覺肚裡火氣更大。

  或許真正需要退火涼湯的人是他,不是他的公主老婆。

  「不……沒什麼。我只是想謝謝你。」瞧見那張橫眉豎眼的凶惡嘴臉,沐澐聰明地把抱怨吞了進去。

  她可不想在找到未婚夫婿的第一晚,就把他惹毛,讓他抓狂。

  「哼!別以為我是對你好。」

  祁昊刻薄惡毒地道:「肉多的女人抱起來比較舒服,要是不把你餵胖一點,抱著你這一身排骨,我鐵定連床都不想上。」

  「哈哈哈!老大,真的假的?」

  一旁的兄弟們哄堂大笑,眼神更是暖昧。

  「只怕人家平扁得像木板,老大還是愛不釋手啊!哈哈!男人嘛!」

  「笑?!你們是笑夠了沒有?」祁昊倏然轉頭,成脅地瞇起眼。

  「笑夠了。」剛才嬉鬧大笑的一票人,馬上把牙齒藏起來,乖乖喝粥。

  「噗。」沐澐看見祁昊惱火氣窘的模樣,又瞧見那票凶悍的大男人,全嚇得像一隻隻小老鼠,忍不住噗嗤一聲,笑聲便從來不及掩上的小嘴裡流瀉出來。

  而祁昊只是懊惱地白她一眼,無聲地警告她最好別笑,卻沒凶她一句,這可讓剛才被吼得縮了半截脖子的兄弟們不服了。

  「不公平啊老大!為什麼公主大嫂笑就沒事,咱們笑就有事??」這分明是偏心嘛!

  「你想知道為什麼??」祁昊轉向那個最有勇氣提出質疑的人,咧開嘴,笑得好溫柔。

  「呃……嗯。」看見脾氣火爆的猛虎咧嘴而笑,這人雖然有種奇妙的危險感,但還是傻傻地點頭。

  「很好!等會兒喝完了粥,你負責把大家的碗洗乾淨!」祁昊陰笑著命令。

  命令一出,立刻有人抗議了。

  「老大!張麻子只是問問啊!您又何必罰他—-」

  祁昊的利眸倏然轉向提出抗議的人,這人立刻警覺到自己說錯話了,急忙想解釋。

  「不不!老大,我沒有要質疑您的意思,我只是-—」

  來不及了。

  祁昊瞇著眼瞪他,冷冷地拋出第二道命令。「你,去幫張麻子洗碗,一同清理廚房!」

  「老大—-」被罰的兩人哭喪著臉,好無辜地大喊。

  祁昊不理會他們,徑自掉頭問其他人。「還有人有意見嗎?」

  再笨的人也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點頭,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所有人有志氣一同地用力搖頭,那方向、速度居然還一模一樣,瞧得沐澐又忍不住想笑。

  她的貝齒緊緊咬住粉唇,好制止自己笑出聲。

  她可不想也跟著去清理廚房!

  雖然沒讓她做清理廚房的雜役,但祁昊沒忘記要奴役自己的公主老婆。

  「你,去給我端洗腳水!」

  用罷晚膳,一回到房裡,祁昊立即粗聲命令道。

  「端洗腳水?」去哪端?「現在嗎?」

  「不是現在,難道還等明天天亮嗎?」祁昊諷刺。「去廚房裡燒鍋熱水,端來給我洗腳。」

  沐澐愣住了,她從沒做過這種事,連水該怎麼燒都不曉得。

  「怎麼?不願意?你不是說要做我的賢妻嗎?」哼!

  聽到他如此嘲諷,沐澐立刻澄清。「不!我不是不願意,只是……」

  沐澐為難地停頓片刻,不知該怎麼說她不會,抬頭瞧見他不耐的神情,原本想解釋的話語霎時吞了回去,「好吧,我馬上去。」

  「快一點,我等著哪!」祁昊故意窩進椅子裡蹺起腳,像個大老爺似的等著。

  「我知道了。」

  沐澐無奈地輕嘆口氣,轉身離開房間。

  這樣也能忍?!

  她一走,祁昊立即瞪大眼跳起。

  他原本是要羞辱她、把她氣走,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忍氣吞聲去幫他端洗腳水!

  沒來由的,祁昊憎惡起自己,他的刻薄挑剔,讓他看起來就像個渾蛋。

  他原本該好好坐著,等待讓沐澐伺候的,現下反而像椅子上插了針似的,讓他坐立難安。

  沐澐按著方才的印象,順利找到了廚房,張麻子他們還苦命地在刷洗那些鍋碗瓢盆。

  「兩位大哥辛苦了。」沐澐走了進去,臉上掛著歉然的微笑。

  「公主大嫂!」張麻子倆看見她,立刻露出大大的笑臉,一點也沒有因她而被處罰生氣。

  「不好意思,駙馬──呃,我是說祁昊,他想要點熱水洗腳,所以我想問該怎麼……」

  「洗腳的熱水?沒問題沒問題,我來燒!我來燒!」

  一人爭著燒熱水去,另一人則忙著搬凳子。

  「來來!公主大嫂,這邊請坐,您坐這邊慢慢等,水很快就會燒好。」

  「啊,謝謝你們。」

  他們的殷勤,讓沐澐心裡萬分感動。

  坐著等了約半灶香的時間,熱水燒好了。

  「公主大嫂,熱水很燙,我們幫您倒進桶子裡。」張麻子搶著替她服務。

  「這桶熱水這麼重,公主大嫂您一定提不動,我幫您提過去好了。」另一人也忙著獻殷勤。

  「謝謝你們,不過勞煩你們替我燒熱水,已經很過意不去了,實在不好再多麻煩你們,再說,要是讓祁昊知道你們幫我提熱水,說不準又要罰你們了,我不想再害兩位受罰。」

  「呃……」她這麼說也有道理,老大今天陰陽怪氣的,說不定真的會罰他們。

  「那好吧!我們就不幫公主大嫂提過去了,您自己小心點啊!」

  「我知道。」

  沐澐感激地對他們一笑,這才提起她幾乎提不動的大木桶,搖搖晃晃地離開廚房。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23-3-26 00:16: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別說沐澐從未做過苦活,就算是個強壯的婢女,提著這樣一桶滾燙的熱水,也是件很吃力的事。

  沐澐使盡所有的力氣,才勉強提得動那桶水,但是因為太吃力,沿路搖搖晃晃地走著,熱水一路灑了出來,她擔心還沒回到房裡,熱水就全灑光了。

  她費盡氣力使勁地移動,好不容易終於看到祁昊所居的院落就在前頭,她不禁露出笑容,想要加快腳步,但就在這一瞬間,腳下忽然被一塊小石子絆倒,整個身子顛了好大一下,桶子也跟著劇烈傾斜。

  滾燙的熱水,就這麼潑上她的手臂。

  「啊!好痛!」

  她疼得跪坐在地,慌忙撩起衣袖一看,原本白皙如玉的藕臂,如今紅得像燙熟的蝦,而且難忍的痛意,開始陣陣襲來。

  她眼眶泛淚,心裡又驚又慌,但是想到祁昊還等著她的熱水洗腳,她不想讓他認為,她連這麼一點小事也做不好。

  她強忍著痛,抹去滲出的眼淚,站起身來,拉下衣袖,遮住燙紅的地方,用另一隻沒受傷的手,提起只剩半桶的熱水,顛顛搖搖地繼續朝祁昊的房裡走去。

  「搞什麼鬼?怎麼這麼慢!」

  一推開房門,祁昊無情的抱怨聲就傳了出來,沐澐喃喃說著抱歉,提著熱水慢慢走到他面前。

  「熱水來了,請用吧!」她柔聲道。

  祁昊斜眸往桶子裡一睨,立刻不滿地發作。「怎麼就這麼一點水?你當我要洗手還是洗臉?」

  那惡劣的口氣,擺明是找碴。

  「對不住,熱水太重我提不動,半途灑出來了一些。」沐澐好聲好氣地解釋,沒說自己被燙傷的事。

  「呿!連桶水都提不動,你還真是宮裡嬌養的蘭花。吶,把水桶給我!」

  手都在發抖了,還不趕快把水桶放下?呿!真是笨哪!

  祁昊粗魯地抓住她的手,想接過她另一手提著的水桶。

  「啊,好痛!」祁昊正巧抓住她燙傷的地方,他才輕輕碰觸到,沐澐忍不住,立即痛喊出聲。

  「你怎麼了?」

  她的樣子很怪,祁昊疑惑地擰眉打量她。

  「不……沒什麼。」沐澐不想給他帶來麻煩。

  見她似乎很護著自己的右手,祁昊心裡起了疑竇,硬把她抓過來,掀開衣袖一看,入目的紅腫讓他立即倒抽口冷氣。

  「你傷著自己了?」祁昊又急又氣。「你是怎麼搞的?淨給我找麻煩!」

  老天!她粉嫩的手臂紅咚咚的,還腫得發亮,這樣嬌弱的女子,如何能忍受這種疼痛?

  「我……」沐澐傷口疼痛得緊,聽到他的指責,心裡更是委屈。「我不是存心給你找麻煩的……」

  「夠了,別說了!」瞧她疼得小臉發白,祁昊心裡頭就像有隻手擰著似的,難受極了。

  她的傷得盡快處理毛他雙眼赤紅,抱起她就往後院衝。

  「祁昊—-放我下來!你要帶我去哪裡?」

  「閉嘴!」

  祁昊太憤怒了,根本無法心平氣和地跟她說話。

  他腦中不斷充斥著她弄傷自己的景象,光是想像,他就想拍死疏忽的她!

  女人果然都是麻煩精!本想把她帶進寨裡來,要她乾苦活,好好地折磨她,怎知她這般嬌生慣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啥事也不會。把飯菜燒壞了就算了,這會兒她竟然連提桶熱水都會燙傷!

  「麻煩!真是個天大的麻煩!」

  他嘴裡不斷叨念著,心頭卻被擔憂擰得死緊。

  來到後院的水井邊,他將她放下,迅速打了一桶水。

  「把手放進來!」他拉過她的手腕,浸入裝滿水的木桶中。

  井水沁涼透心,消解了沐澐的疼痛,她不禁舒暢地微嘆口氣。

  她舒服多了,但是卻有人很不舒服,事實上,他還是非常生氣。

  「你是笨蛋嗎?!」祁昊又開始在她的耳邊怒吼。「明明燙傷了,為什麼不說?死撐著是想做什麼?是想讓我愧疚嗎?告訴你,我不會的!就算你被燙死了也不干我的事,別以為這樣就能讓我良心不安,我沒有良心這種無用的東西!」

  「我不是……」沐澐不解地望著他震怒的俊容,委屈地道:「我只是不想讓你覺得,我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所以才會忍著……」

  「忍?!手都腫得像燙熟的豬蹄?!你還真能忍!你不是肉做的,燙著了手不會疼嗎?」祁昊還是氣氣氣,又心疼又生氣,氣得不得了,只想狠狠地痛罵她好宣泄憤怒。

  「當然疼啊!但我怕你等得急了,只想著趕快把熱水送過來,所以就沒時間理會……」她委屈地道。

  「你—-」祁昊啞口無言。她,的確是笨蛋,超級大笨蛋!

  「所以說到底,還是我不好,是我不該要你做這些苦活,害你受傷!你就是這麼認為的,對吧?」祁昊臭著臉罵道。

  「我沒有那麼想啊!」沐澐覺得自己真的很倒媚,燙傷了還要被他這樣罵。

  「哼!」祁昊表面上罵得凶,但心頭卻是沒來由地浮起濃濃的愧疚感。

  他也有錯吧?若是他沒有叫她去提熱水,她就不會燙傷了。

  「你別動,在這裡等著!」拋下這句話之後,他煩躁地起身離去了。

  沐澐愣愣地望著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要上哪兒去。

  祁昊走到前廳,在放置傷藥等藥物的木櫃裡翻箱倒櫃,焦急地翻找。

  塗大柱經過瞧見了,立刻跑過來問:「老大,您在找什麼?」

  「火傷藥!」祁昊頭也不回地說:「前些時候我拿幾張毛皮,跟一名西域人換來的那些火傷藥呢?放哪兒去了?」

  「火傷藥?!」塗大柱立即瞪大眼,像隻老母雞一樣驚慌地呼嚷:「老大,您找火傷藥要做什麼?您哪兒燙著了嗎?」

  「不是我,是我老婆-—」

  祁昊不經意衝口而出,說完連自己都楞住了。

  我老婆?

  說這句話的感覺,還真是該死的好哇!

  「你老婆?」塗大柱眼神茫然,壓根想不起老大何時成了親?好一會兒,渾沌的腦子才想通:「你是說,公主大嫂?」

  「嗯。」祁昊懶得理會他們怎麼喊她,現在他只想趕快找到火傷藥。

  「她方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會燙傷呢?」塗大柱不解。

  「我讓她去替我端洗腳水,結果害她燙傷了。」祁昊的語氣中,滿是自責。

  「真是!這些女人,就是專門生來找麻煩。」塗大柱不屑地哼了聲,上前拉開另一個抽屜翻找。「我記得上回拿回來之後,和刀傷的藥一起放在這兒……啊,有了。」

  塗大柱取出一盒裝著藥膏的小木盒,遞給祁昊。「老大,就是這個吧?」

  「沒錯!就是它!」祁昊眼睛一亮,飛快奪下塗大柱手中的小藥盒,還不知足地往抽屜裡張望,連剩餘的兩盒也全拿走了。

  「老大!」塗大柱看了傻眼。「你怎麼把火傷藥全拿走了?那藥頗有奇效,總得留點以後要是燙傷還是怎麼地—-」

  「我不需要!」

  話語落下時,祁昊人已經消失在前廳,趕著替沐澐塗藥去了。

  塗大柱望著空盪蕩的前廳,本來要說給祁昊聽的話,全成了傻裡傻氣的自言自言。

  「但是……兄弟們需要啊。」

  人說見色忘義,嗚嗚,原來老大也是這樣啊!

  ※ ※ ※

  沐澐將手浸在冰涼的水裡,靜靜等候祁昊回來。

  她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心裡不覺有點慌,雖然明知道這是他的山寨,他不可能拋下一切就此離去,但她就是莫名地感到害怕。

  等了好一會兒,終於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她欣喜地抬起頭,看見祁昊出現。

  「藥來了!」

  祁昊奔回她身邊,抓起沐澐浸在水中的手臂,以布巾胡亂擦乾後,打開火傷藥的木盒蓋,以指挖取一大匙藥膏,毫不可惜地全部抹在她的手臂上。

  沐澐覺得那藥膏細膩香霞,帶著一股熟悉的濃郁花香味,一抹上皮膚,便有一種說不出的清涼感,原本陣陣刺痛的燙傷處,痛楚也立即減輕。

  她不由得好奇地問:「這是什麼藥膏?」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啥玫瑰膏之類的火燒藥,是從西域傳來的,可以鎮熱止痛,生肌療傷,頗有神效。」

  「是珍珠活肌玫瑰膏嗎?」沐澐驚喜地問,怪不得她覺得這香氣有些熟悉。

  「珍珠活肌玫瑰膏宮裡也有,是波斯使節送給朝廷的禮物之一,沒想到你竟也有同樣的東西。」

  「我可沒去拿朝廷的東西,而是拿東西和一名西域商人換來的。」祁昊淡淡說著,繼續在傷處上塗上厚厚的藥膏。

  「可以了……」沐澐趕緊阻止道:「珍珠活肌玫瑰膏非常珍貴,省著點兒,將來你或其他人受了火傷,才有藥可用。」

  祁昊滿不在乎地又抹上最後一次藥膏,才說:「我們兄弟皮粗肉厚,受點傷留點疤也不要緊,倒是你細皮嫩肉的,要是留下疤痕該如何是好?反正這幾日你就乖乖地上藥便是,其他事情不必操心。」

  幸好除了沐澐,並沒有其他人在場,否則大家鐵定會為了他這番沒良心的話,傷心得當場號陶大哭。

  塗好了藥,祁昊取出一條白色布巾,小心地纏上她的手臂。

  「為什麼要包上這個?」沐澐納悶地問。

  「包上布條可以讓藥保留得久些,也免得你把傷處的皮弄破。」祁昊淡淡地解釋。

  仔細地在她的手臂上纏上白色的布條後,祁昊把藥盒收進懷中,然後突然抱起她,往他的房裡走去。

  「祁昊!你--快放我下來。」沐澐臉又紅了。

  真不懂他為何老愛抱著她走呢?她傷的明明是手,不是腳啊!

  「安分點!你還想再害自己受傷嗎?」祁昊吼著制止她掙扎。

  他可不希望她在走回房裡的這段路上,又摔傷,或是撞傷,這女人就是有辦法在他意想不到的時候,讓自己受傷。

  祁昊板著臭臉,抱著懷裡軟綿綿的身軀,大步朝他們的屋子走去。

  天上明月高掛,月華融融,映在祁昊剛毅雋朗的俊顏上,鑿刻出深刻的輪廓,沐澐心頭一顫,忍不住凝眸,細細打量起那張容顏。

  他眉目清朗,鼻高而挺,唇薄而寬,生得俊俏,但短而密的落肥胡布滿下頓到髮鬢之間,活脫脫就是打家劫舍的土匪面孔,可奇怪的是,沐澐就是不再感到那麼害怕了。

  他明明是個土匪啊!

  她垂下眼眸,凝盼著還護在自己臂上那隻穩健的手,這雙曾經殺人越貨的手,抱起人來,卻如此令她感到安心。

  怎麼會這樣呢?沐澐垂下眼眸,感到不解。

  不知何時,祁昊也悄悄低頭打量她。

  她實在是個美人!典雅細轍,優雅脫俗,美得像一匹上好的雪白絲鍛,他甚至不敢用手去碰觸,就怕弄髒了她。

  但,她卻是他的妻啊!

  他竟能擁有一位美麗的公主為妻!即使在夢中,他都會因為這個不可能的美夢而驚醒,但醒來後卻驚覺它卻是事實。

  他的公主老婆……

  原以為所有的公主都囂張跋扈,但她沒有,他曾經懷疑過,她是否真是公主,或許她只是個冒牌貨。

  但是與她相處不到半日時間,他便能感覺她應是公主不假。

  若不是真正的公主,不會有這般高貴雍容的儀態;若不是真正的公主,不可能有那樣鎮定從容,臨危不亂的氣度。

  雖然她有時難免顯露驚慌,但以一個初入土匪窩的女人來說,她表現得算相當好了。

  沐澐感覺上方似乎有道視線望著自己,一抬起眼,卻對上了他的眼。

  目光一對上,又是糾糾纏纏分不開,沐澐滿臉羞紅,想收回自己的視線,但他眼裡卻好像探出一隻手,牢牢揪住她的視線,讓她怎麼也無法轉開眼眸。

  「做什麼這樣瞧著我?」祁昊緊盯著她的唇,想起了吻她時的美好感覺,嗓音不由得變得沙啞。

  「我……我才沒瞧著你!」沐澐紅著臉急忙否認。

  明明是他先瞧她的好不好?

  「我知道了,你瞧我英姿過人,心裡仰慕,所以才偷覷我是不?」祁昊揚高嘴角映著她,顯然相當得意。

  「……」沐澐啞口無言。

  套句青虹常說的話,他的臉皮已經厚到常人無法想像的地步了。

  好吧!就當是她「主動」瞧他吧!

  她認了。

  「今晚,你就睡這兒。」

  祁昊將她抱進自己臥房後頭的一個小房間裡,那裡本來是擺放物品的小倉庫,方才他讓兄弟們清走了東西,打掃乾淨,擺上一張小床,鋪上床單,放上折疊整齊的薄被枕頭。

  沐澐打量那個房間,小心地藏起眼中的驚訝。

  她從小在宮中長大,光是她的寢宮就比他的屋子大上好幾倍,這裡沒有精緻的雕花紅木床,沒有漂亮的布簾帷幢,也沒有暖暖的錦織繡花被,她很難想像,竟有人睡在這樣狹小又簡陋的房間裡。

  不過,方才瞧過,祁昊的臥房也沒比這兒豪華多少,那些搶來的金銀財寶呢?

  他怎麼不多花點銀兩,把自己的寢房弄得舒服一點?

  沐澐腦中胡思亂想著,但沒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

  如果他日子過得清苦,她又怎能貪圖享受呢?若想成為他的賢妻,那麼她必須先適應這樣的清貧生活才行。

  打定主意,沐澐立刻揚起一抹笑,柔聲道:「我知道了,那你也好好休息,等明兒個睡醒了,再喚我起身伺候你。」

  「再說吧。」日祁昊避重就輕地轉開頭,心頭卻浮現萬讀思緒。

  她都傷成這樣了,還想著伺候他,她當真如此想做他的賢妻?

  不,她才不是為他!她想犧牲奉獻的對象是她的「駙馬」,今兒個無論駙馬是誰,她都願意如此犧牲奉獻,不是只對他!

  想到這兒,他不禁又生起悶氣。

  「你早點睡吧!」他抿著唇,帶著薄怒,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沐澐不懂,他為何總是在生氣呢?

  呆楞許久,她才走過去關上門,然後回到小床邊,坐在硬邦邦的床緣,望著小窗外的月亮發呆。

  經過幾天的勞頓奔波,她終於找到她的駙馬了!

  即使已經過了好幾天,她還是覺得自己好像在作夢,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

  她真的即將嫁給一個土匪頭子!

  還記得那天,父皇突然降旨指婚……

  「公主!」

  沐澐獨自跪在佛堂裡,焚香祝禱,虔誠地向諸神以及母親的在天之靈祈求,求她父皇的病情能夠轉危為安,平安脫險,外頭忽然傳來宮女驚慌的呼喊,她眉心微擰,仍繼續念著她的祝禱詞。

  「公主—-」

  青虹奔進佛堂裡,看見她正虔誠膜拜,才倏然閉起喳呼的嘴。

  念畢祝禱詞,沐澐攏好輕柔的裙擺起身,轉向自己的貼身侍女,微覺著眉頭責備道:「青虹,我不是吩咐過嗎?我在佛堂時,不許來打擾。」

  「是……」青虹扭著手,不安地說:「是奴婢的錯,但是皇上—-」

  「父皇怎麼了?」沐澐心口一緊,倏然揚高音調。

  「公主請放心,皇上安然無惹,但方才皇上突然降旨替四位公主指婚……」

  「你說什麼?」沐澐一驚,顧不得細問,急忙拉起裙擺,朝父皇的寢宮而去。

  年過二十的她,早該婚配,但因父親病弱體衰,所以她堅決不談婚事,只願守在父皇身旁,日日為他誦經祈福。

  沒想到,父皇卻突然為她指婚。

  「姊姊!」

  「沐澐姊姊!」

  進入父皇所居的長德殿偏廳,沐澐緩下腳步,發現她的三個妹妹都已在裡頭。

  「你們都得知消息了?」她問妹妹們。

  「嗯。」幾位妹妹紛紛點頭,臉上全是驚惶與不解。

  「父皇為何突然為我們指婚呢?」年方十六的小公主沅渟,稚嫩的臉上充滿憂慮。

  沐澐也無法回答,轉頭望向四周,發現幾位父皇的心腹大臣,以及一位她從沒見過的和尚,也坐在廳上。

  那和尚頭頂有十二個戒疤,看來應是地位極高的得道高僧,但是一大把灰白的鬍鬚垂到胸口,破舊的袈裟沾滿灰塵,潦倒的模樣明顯與他崇高的地位不符。

  他無視眾人疑惑的打量,兀自閉目養神,靜數手中的佛珠。

  「這位是……」沐澐不由得感到奇怪地問。

  「長公主。」官居監察御史的陳大人,出來稟報道:「這位是中土洛陽善化寺的圓方大師,二十年前雲遊到咱們大理就此住下了。這因是皇上特別召見,大師方才入宮請見。」

  「原來是父皇的貴客。大師,沐澐怠慢了。」沐澐福了福身子,行禮致歉。

  大理全國篤信佛教,對得道高僧尤其禮遇,即便沐澐貴為公主,也對圓方大師畢恭畢敬。

  本來安坐不動的圓方,突然睜開眼,起身步下階梯,來到沐澐面前,不客氣地上下打量她。

  「不錯不錯。」圓方大師點點頭,詭譎地笑著。「賢淑貞靜,蕙質蘭心,也唯有你這樣的女子,方鎮得了那頭猛虎。」

  沐澐疑惑地微聲起眉。「沐澐不懂……」

  「你毋須懂,只要去做你該做的事就行了。」

  圓方抬眸朝旁邊望去,視線分別落在其他三位公主身上。

  「你們也是一樣。唯有你們四人之力,方能救段氏皇朝。」

  說完,他又含著那抹神秘的笑,大步離去。

  「這人到底是誰啊?」二公主沁水不可思議地高嚷。

  他的態度說不上囂張,但一點也不恭敬,擺明沒把她們幾位公主放在眼裡。到底是什麼樣的得道高僧,這樣趾高氣揚!

  「微臣方才說了,是中土—-」

  陳大人又想解釋一次,沁水立即煩躁地制止:「我知道!」

  沁水咬著唇,凝視圓方離去的方向,方才他那抹神秘的笑,瞧得她膽戰心驚,好像有什麼不祥的事情要發生似的。

  「白大人。」沐澐轉向一位打小看著她們長大的老臣,急急詢問:「聽聞父皇已為我們姊妹指婚,敢問是否真有此事?」

  「啟稟長公主,這事確實為真。」白大人恭敬回答。

  沐澐雖然已經知曉,但是親耳聽到白大人這麼說,心頭還是倏然一震。

  「那麼,父皇將我們婚配與誰呢?」

  「這……」幾位大人互相對看幾眼,似乎不知該如何啟口,最後還是由陳大人開口。

  「四位公主的婚配對象……二公主,被指配與城裡的首富唐家獨子。三公主,許給邊城的玄王爺。四公主,則許給了玄長道人的嫡傳弟子。」

  全是些沒聽過的人!聽到這兒,幾位公主已是面色蒼白,震驚得無法言語了。

  陳大人同情地看著沐澐,繼續又道:「至於長公主您……您則是許配給了白、白眉山的……」

  陳大人結結巴巴,令沐澐更加疑惑。

  「白眉山的什麼?」

  「白眉山的……祁昊。」陳大人突然壓低聲音,讓沐澐漏聽了一句。

  「白眉山的祁昊?他是什麼人?」

  陳大人以及其他幾位大人倉皇不安的臉色,讓沐澐心裡浮現不安。

  「他是……白眉山的強……強盜頭子。」

  「什麼?」沐澐一聽,險些沒暈過去。

  「強盜頭子?」沁水立即驚呼出聲:「父皇為何替沐澐姊姊指配這樣的人?那不是普通的庶民,而是土匪啊!父皇腦袋昏了不成?」

  「二公主!」

  她大膽的批評,讓幾位老臣嚇得渾身冷汗直流。

  「難道不是嗎?」哪個腦袋清醒的人,會把女兒嫁給這樣的人?

  「別再說了,沁水。」沐澐制止妹妹,不讓她再說出更多不敬之語。「我相信父皇做出這樣的決定,必定有他老人家的理由。」

  「說得是,說得是啊!公主,皇上必定有他的道理啊!」幾位大臣紛紛贊同地猛點頭。

  「幾位大人,沐澐想知道,父皇為何突然頒下這旨意呢?」

  父皇……為何將她指給白眉山的盜匪呢?沐澐心中當然也不兔懷疑。

  她雖不清楚父皇指婚的真正原因,但這些駙馬父皇可能根本不識得,又如何指婚呢?可見必定是有人獻計,但那人究竟是誰?

  「這……」幾位大人互看一眼,才老實道:「提出建議的,正是圓方大師。」

  「什麼?!是那老和尚?」性子直率的沁水又忍不住大呼出聲。「他幹嘛向父皇獻這詭計?我們姐妹與他無冤無仇,他做啥這樣陷害我們?」真是令人生氣!

  「二公主,您千萬別這麼說啊……」幾位大臣額上又是一陣冷汗,他們遲早會被這位大膽公主的犀利之言給嚇死。

  「四位公主,皇上有請!」

  這時,從寢宮裡走出一位內侍官,宣四位公主覲見。

  沐澐與妹妹們對望一眼,知道父皇必定是有話要私下對她們說。

  「皇上,四位公主已到。」

  一位年輕的內侍靠近床邊,彎腰輕聲察報。

  「快—-咳咳!快宣。」段璽善立即強撐起身子,兩旁的內侍急忙上前將他扶起。

  「父皇!」沐澐領著妹妹們魚貫進入,圍繞在他的龍床邊,殷殷詢問。

  「父皇身體感覺如何?」

  「是否較為舒坦了?」

  「女兒親自為父皇熬些補湯好嗎?」

  「還是女兒陪父皇說話解解悶?」

  見到疼愛的四個女兒,段璽善的病容上出現了一抹慈藹。

  「謝謝你們,父皇—-咳咳咳……」段璽善方開口,霎時一股氣血湧上,他急忙捂住嘴,劇烈咳嗽。

  「父皇,您不要緊吧?快宣御醫-—」沐澐慌得要傳御醫。

  「不!」段璽善急忙舉起蒼白枯瘦的手,阻止道:「父皇知道自己的身體,已是病入膏肓,再傳御醫來也是無用。」

  他知道自己來日不多,但他不害怕,打從心愛的皇后離世之後,他就沒了求生的意志。

  「父皇!」聽到父皇說出這種喪氣話,幾位公主都紅了眼眶,低頭垂淚。

  劇咳稍微斂了些,段璽善才又開口道:「你們別難過,幸而你們都己長大,各個知書達禮、美麗善良,父皇也沒什麼放心不下的。唯一擔憂的,就是大理的國祚與你們的婚事。」

  「父皇……」聽到他提起婚事,幾位公主又想起方才得知的指婚消息,臉上不禁露出疑惑之色。

  段璽善望著女兒們,神色溫柔地道:「指婚之事,相信你們都已經知道了,你們一定覺得奇怪,父皇為什麼將你們指配給那樣的對象,是吧?」

  四姐妹對看一眼,無法否認自己心中的疑竇。

  「父皇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們,為何會做下這決定,但父皇希望你們體恤父皇的苦心。這是拯救大理唯一的辦法,能救大理的,就是這四位駙馬!父皇希望你們能為大理、為朝廷、為父皇犧牲,替父皇完成這最後的心願,如果大理真能得救,那麼父皇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父皇!」沐澐跪在父親床邊,神情激動地低泣道:「父皇的旨意,沐澐絕對遵從,即便您指的駙馬是白眉山的賊首,沐澐也會嫁,絕不違抗,請父皇安心。」

  「姊姊!」沁水焦急地喊道,要把姊姊交給一個土匪頭子,她怎能允許?

  「沐澐姊姊說得是,我也願意遵盡次皇之命,嫁予玄王。」三公主涵泠堅定地道。

  「那……我也答應嫁給那個道士。」四公主浣渟臉上滿是慌亂,但已發誓要同姊姊們一樣,為父皇完成最後的心願。

  「你們—-」二公主沁水瞪大眼瞧著她們,想為她們出頭,但望著她們堅定的神色,片刻後,連她自己也垂下了肩。

  「既然你們都已同意,那我反對也沒有用。我也願意謹遵父皇之命,與唐家獨子成婚。」

  如果犧牲她們的幸福,就能換來整個大理國的幸福,那也是值得的。

  見四個女兒都答應了,段璽善臉上不由得露出欣慰的微笑。

  「父皇知道你們孝順,父皇也不是個殘忍無情的父親,如果這段婚姻只會給你們帶來不幸,就算能扭轉大理的命運,父皇也不會……咳咳,父皇也不會應允。」

  說了太多話,段璽善的氣力已然用盡,他的手垂在胸前,無力地閉上眼睛。

  「父皇!」沐澐焦急地喊道。

  段璽善強撐著睜開雙眼,對她們一笑。「父皇會撐下去,直到看見你們有好的歸宿,父皇才會甘心離開這世間,現在父皇累了,讓父皇歇息吧!」

  「是,請父皇好好休養。」沐澐不捨地又望了父皇灰白的臉孔一眼,這才帶著妹妹們轉身離開……

  隔天,她們立即各自出宮尋夫,而她也順利來到白眉山,見到了祁昊。

  雖然他還不肯隨她回宮,但至少他也勉強算接納她了,願意視她為妻,她相信再過不久,自己一定能說服他隨她回宮的。

  妹妹們呢?不知她們現在如何了?

  是否同她一樣,已經找到她們的駙馬了?

  而他們願意與她們回宮嗎?

  她望著明月,思念著三位妹妹。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23-3-26 00:16: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這幾日兼程趕往自眉山,旅途勞頓,再加上今兒個下廚實在太累了,才坐了一會兒,倦意便快速襲來。

  沐澐捱不住睏,和衣爬上床,擁著單薄的被褥,很快地沉入夢鄉。

  她安穩地沉沉睡了,卻有人煩躁氣悶到睡不著。

  想到自己面容皎好、美麗迷人的「老婆」就躺在隔壁的房間裡,有幾個男人能像沒事人似的安然入睡?況且,她還是個公主!

  想像著她甜睡的模樣,祁昊便像是渾身著了火似的躁熱不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樣也無法入睡。愈想,愈是睡不著。

  想到她今日把自己燙傷了,他又不免擔優。

  裡頭那張床那麼小,她翻身時會不會壓傷自己的手?而且那床是那樣簡陋,睡慣宮裡柔軟大床的她,一定覺得很不舒服吧?

  「煩哪!」他翻身坐起,無奈地抱著頭。

  根本睡不著!

  看著那扇關閉的小門,他的雙腳像有自己的意識般,自行下了床,帶著身體往小房間走去。

  悄悄推開門,裡頭一片寂靜,看來她早已入睡。

  他悄無聲息地走到小床邊,就著窗外透進的淡淡月光,打量床上的女人。

  沐澐蜷在小床上,沉沉地睡著,她單手枕在柔嫩的臉頰邊,那隻受了傷的手,則輕輕地垂落在胸前。

  她的睡顏甜美誘人,祁昊站在床邊,痴望著那抹甜美的微笑,久久無法移動。

  她真美!

  她真的好美,這樣美麗又高貴的女人,過去他連在夢中都不敢幻想,如今她不但真實地出現在他眼前,而且—-還屬於他!

  無論經過多久,他永遠也無法習慣這件事。祁昊心想。

  她是他的他情不自禁伸手,想撫摸沐澐那張白皙清麗的臉龐,但又怕驚醒她,大手在她的臉龐上方停住,最後,悄悄落在那張誘人的紅唇上。

  祁昊伸出手,輕輕撫摸她微微開啟的紅艷小嘴。

  她的唇又嫩又軟,像軟呼呼的甜糕,他眼神逐漸轉柔,手指愛不釋手地在她唇上流連,竭力忍住想低頭咬一口的衝動。

  只是,她看來睡得不太安穩,即使在睡夢中,她依然微擰著眉,不時發出模糊的哎語。

  祁昊這才發現,這張床真的太小了,即使她很瘦,也只能屈身側臥著。

  難怪她似乎睡得很不舒服!

  他輕輕將她抱起,小心不驚醒她,轉身走回自己的臥房,安放在他的床上,然後替她蓋上被子。

  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她的眼睛連一次也沒張開,不過換了張較大的床,她顯然舒服許多,紅潤的粉頰輕輕摩掌枕面幾下,露出一抹輕柔的微笑,然後再度沉沉睡去。

  祁昊也不自覺露出疼寵的微笑,在床邊靜立片刻,又多瞧了她幾眼,這才甘心走進小房間,去窩那張該死的小床。

  ※ ※ ※

  沐澐再度睜開眼時,天已經亮了。

  因為睡了一場好覺,所以甦醒時,她的嘴角掛著甜美的微笑。

  她掀開被褥坐起身,這才發現不太對勁。這張床,並不是她昨晚所睡的那張小床!

  它不但比那張小床大上許多,也較為舒適,還有濃烈的男性氣息傳來。

  這是祁昊的床!她倒抽一口氣,驚訝地發現這個事實。

  她怎麼會睡在這兒呢?是他抱她過來的?還是—她半夜自個兒爬上床的?

  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忍不住捂著燙紅的臉,痛苦呻吟。

  她不會真的那麼做吧?如果是,祁昊會怎麼想?他鐵定會以為她是輕浮隨便的女子。

  只是……昨晚她睡在祁昊的床上,那祁昊睡在哪兒呢?

  如果他也睡在這張床上,竟然沒有碰她一根寒毛?

  昨晚他還曾威脅著要強占她,但事實上卻不是如此。

  他到底是殘暴淫邪的惡鬼,還是體貼善心的君子呢?沐澐發覺自己迷糊了。

  她將又熱又燙的臉蛋埋進掌心裡,這時,祁昊端著水盆走了進來。

  「你醒了?」祁昊把裝著溫水的水盆放在盟洗的木架上,態度不冷不熱,語調平板地說:「我替你端了熱水來,過來梳洗。」

  沐澐急忙下床。「謝謝你……但是不好勞煩你,我可以自己準備的。」

  「自己準備?就憑你那隻手?」祁昊冷哼著,瞪視她那隻包著礙眼白布的手。

  沐澐都差點忘了自己受了傷,珍珠活肌玫瑰膏果真有神效,經過一晚的休養,她幾乎感覺不到肌膚上的疼痛了。

  「好像好多了,我拆下來看看—-」

  「不許拆!」祁昊立即厲聲阻止。「在我允許之前,不許你亂動這隻手,這幾天你好好休養,什麼事都別做。」

  「可是—-」沐澐為難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瞧向他。「手上綁著布條,做任何事都不方便,你讓我拆掉布條好嗎?我保證會小心的。」

  「不行!」祁昊嚴厲拒絕。「你給我安分點,別再給我找麻煩!」

  想到她有可能再次弄傷自己,他便生起怒氣。

  「你想做什麼告訴我,我會幫你,布條不許拆。」祁昊強硬命令。

  「……好吧!那就先謝過你了。」

  雖然無奈,但祁昊如此堅持,沐澐也只能聽從「夫」命。

  簡單地梳洗過後,沐澐便被祁昊拎著到前頭,用早膳去。

  「公主!」青虹一早就讓人使晚到大廳裡幹活了,當她見到沐澐出現時,立即眼角含淚地飛撲過來。

  「青虹。」沐澐對她微微一笑,小心地將自己受傷的手藏進寬大的衣袖裡,省得青虹見了又大驚小怪,嚷個沒完。

  「公主,您不要緊吧?這土匪昨晚有沒有對您不敬?要是他膽敢欺負您,等咱們回到宮裡,立刻派兵剿了這裡。」青虹義憤填膺地道。

  「青虹!」沐澐大驚。「我從來沒想過要剿了這裡,你千萬別亂說!要是讓祁昊誤會就糟了。」

  她趕緊轉頭去看祁昊臉上的表情,幸好他看來還算平靜,顯然沒把青虹的胡言亂語當一回事。

  不過祁昊沒放在心上,其他弟兄可沒那麼好說話,他們聽到青虹的威脅,立刻擰起濃厚的粗眉,手握大刀,準備在下一刻拔刀砍人。

  「不!」沐澐驚喘一聲,急忙準備解釋,偏偏青虹還不知死活地數落他們。

  「喲!你們這是做什麼?堂堂皇朝長公主在此,你們見了不下跪行禮,還拿著刀子想做什麼?不怕被抓去問罪砍頭嗎?」

  「青虹,不許放肆!」沐澐責怪自己為何從沒發現,青虹是如此口沒遮攔的丫頭?如果早知道,就不會帶她前來了。

  「公主!不是奴婢放肆,是這些人太失禮了,見了您竟敢不行禮。」青虹還是理直氣壯,半點也不曉得沐澐的為難。

  「你說什麼?!」這會兒,原本握刀的人全拔刀了,原本沒握刀的人也氣得想拔刀。要是這口無遮欄的丫頭敢再多說一句,他們就劈了她。

  「各位請先息怒,青虹不懂事,我代她向各位道歉,請各位見諒!」沐澐求救地向祁昊望去,但他一派悠閒地站在一旁,不痛不癢地冷眼旁觀,好像沐澐被人砍了也不要緊,讓沐澐心裡頓時涼了幾分。

  其實祁昊並非不在意沐澐被人傷害,而是信任自己的兄弟,他相信沒有他的命令,沒人敢真的拔刀動他的人一根寒毛。

  祁昊不肯伸出援手,沐澐只能靠自己力挽狂瀾。

  「各位大哥,我雖為公主,但如今進了山寨,便是祁昊的妻子,而我年紀又比各位都小,也沒資格做各位的大嫂,故而請各位往後見了我,千萬不必多禮,就喚沐澐的名即可。青虹方才說錯了話,請各位看在我的薄面上,別介意了,行嗎?」

  沐澐這番話謙虛懇切,原本劍拔弩張的緊繃氣氛這才逐漸消彌。

  白眉山寨的弟兄們其實也不是真心要傷害她們,只是氣不過青虹這丫頭囂張放肆,拔刀嚇嚇她們而已,沐澐既是祁昊的妻,就是他們的大嫂,這點他們是打從心裡承認的。

  他們偷覷祁昊,見他微微點頭表示夠了,立刻把刀收起來,咧開笑說:「您別這麼說啊!公主大嫂!您既是老大的老婆,當然就是咱們的大嫂啊!咱們方才只是嚇嚇那小丫頭,也嚇著您了吧?真是對不住啊!」

  知道他們並不是真的惱火,沐澐這才安心許多,淺笑著道謝:「謝謝各位。」

  沐澐原本就美,如今一笑,更是傾城傾國。

  真美……她是人間仙子嗎?

  方才還橫眉豎眼,拔刀想砍人的白眉山寨弟兄們,這會兒全像染上什麼痴呆怪症,個個張大嘴,瞪圓眼,直盯著沐澐的笑顏,唾沫滴呀滴地,垂落下來。

  這班兄弟,若不是在祁昊身邊多年、就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平常他對他們是掏心挖肺,從不計較,但如今只是瞧見他們痴迷地盯著沐澐,就讓他嫉妒得快要發狂,恨不得立即挖出他們的眼珠子,不讓他們再瞧她一眼。

  「你們!」他暴吼一聲,把大家從迷濛的仙境中拉了回來。

  「東邊的房舍屋頂壞了,你們去修!現在馬上去!」他要把他們調得遠遠的,至少到看不見沐澐的範圍之外!

  「可是東邊的屋舍沒人住啊,空在那裡也很久了,做啥要修啊?」大家不解。

  「我說去修就去修,哆唆什麼?!還不快去?」

  「是!」

  這下不管是打算去修屋頂的人,還是不想修屋頂的人,全都腳底抹油一溜!

  老大今兒個不知道吞什麼火藥,還是先溜為妙。

  沐澐雖然也不知道祁昊為什麼突然發怒,不過他老是怒氣衝衝的,生氣一點也不稀奇,至少方才的危機已經解除了就好。

  大夥兒走後,她趕緊把青虹拉到一旁,好好訓斥。

  青虹站在廳外,身體像蟲一樣,不自在地扭來扭去,被沐澐不發一語的凝睇,瞧得渾身不自在。

  末了,她受不了這無聲的責備,哇地放聲哭出來。

  「公主,奴婢知錯了,但奴婢也是為了公主—-」

  「不!青虹,你這不是為了我,而是在害我。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到這裡?」

  「知道……是為了尋找駙馬。」青虹哽咽地道。

  「那麼,找到駙馬之後呢?」

  「找到駙馬之後,與駙馬一同回宮,共同治理朝政。」青虹又嗚咽說道。

  「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麼還不能了解我想融入這裡,取得大家信任的用心呢?你非得害我與所有人反目成仇,讓駙馬不諒解我,甚至趕我下山才願意嗎?」沐澐不想說重話罵自己的婢女,但有時候她實在太不象話。

  「公主—-」青虹立即砰地跪下,惶恐地用力搖頭。「青虹絕對沒這個意思!青虹只是一時糊塗,青虹發誓下次再也不敢了,公主切莫生青虹的氣。」

  「唉!」沐澐心軟了,她又何嘗不知道,青虹全是為她出頭呢?她也不忍苛責青虹,但是為了讓她受點教訓,她不能心軟。

  她繼續板著臉說:「你別跪了,起來吧!但是罰你今兒個不許跟著我,要是下回你再犯,我立刻讓人送你回宮。」

  說完,沐澐在自己反悔前,轉身快步離去。

  「嗚……」青虹沒有起身,依然跪坐在地,傷心地用衣袖抹淚。「嗚嗚……」

  「咳!你……你別哭了。」

  忽然有道年輕的男性嗓音在她身旁響起,青虹抬起頭,看見一名二十出頭、面貌清俊的男子站在她身旁,用一種憐惜的表情看著她。

  「你是誰?我沒見過你啊!」青虹詫異得忘記哭泣。

  來到這裡兩天,她不記得自己見過他。像這樣好看的人,她若是見過,絕對不會忘記的。

  「我叫張世龍,我爹是張麻子,我是山寨的總管,掌理寨裡的雜務,昨兒個下山採買去了,夜裡才回來,所以你沒見過我。」

  「你是張麻子的兒子?」青虹又是一驚。

  張麻子又老又醜,怎麼生的兒子如此俊俏?張麻子——真的是他爹嗎?

  彷彿瞧出她心裡的想法,張世龍輕輕一笑,解釋道:「我長得像我娘。她當年可是個大美人,只可惜命薄早逝。」

  「原來如此。」青虹這才明白,為何那樣醜的張麻子會有個如此俊俏的兒子。

  「你跪著腳不酸嗎?快起來吧!」張世龍小心地扶起青虹。

  「謝謝……啊!」

  聽到青虹一聲羞嚷,張世龍才發現自己扶起她後,卻忘了鬆開手,一直緊抓著她的小手。

  「對不住!我忘了鬆手,絕對不是存心輕薄你。」張世龍紅著臉,急忙解釋。

  「不……不要緊。」青虹面容嬌羞,全然沒了面對其他人時的凶悍潑辣。

  他們羞澀相望,一種淡淡的情愫,逐漸在兩人之間生起……

  ※ ※ ※

  「用早膳了!」

  沐澐回到廳中,祁昊已端來早膳等著她一起吃。

  她偷瞄了一眼,大碗裡有幾顆花黃的饅頭,看來好像摻入某些雜糧,桌上還有菜蔬熬成的粗粥,和昨晚的雜燴粥很像,色澤不美、味道不香,都是完全無法引人食慾的東西。

  以前在宮中,即使是婢女內侍們也不會吃這樣粗糙的食物,不過她知道這些東西對白眉山寨的兄弟們來說,已經是很不錯的美食了,昨晚大家吃得好香的模樣,她還印象深刻。

  「怎麼?又沒胃口?」祁昊見她直盯著桌上的膳食不說話,以為她又要像昨晚一樣拒吃,當下惱火起來。

  「我說過,咱們這兒只有這些東西可吃,你若不想吃,就等著餓肚子。」別以為他會弄來烤雞燒鴨什麼的給她打牙祭!

  「我沒說不吃啊!」沐澐趕緊解釋。

  雖然這些東西確實引不起她的食慾,但她會讓自己吃下去,畢竟這就是大家日常的主食,她若不能接受,如何在寨中生活呢?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既要嫁祁昊,就該徹底地融入他的生活,怎能有半分嫌棄之心呢?

  於是她擠出笑容,說了違心之論。「看起來挺好吃的樣子。」

  「哼!」祁昊的表情說明了他半點也不信。

  最好她臉上的表情也是那麼說的。

  「那麼,開始用膳吧!」沐澐攏起衣袖,準備淨手開始用餐,但—-「水盆呢?沒有水盆嗎?」沐澐四處找了下,真的沒瞧見水盆。

  「什麼水盆?」祁昊一臉莫名其妙。「你要洗臉?」

  早上不是洗過了?

  「不是,我要淨手。你們用膳之前不淨手的嗎?」

  「淨手?」祁昊瞪大眼,好似這輩子第一次聽見這詞兒。「你方才蹲茅廁了?不然做啥要淨手?」

  他粗魯的詢問讓沐澐整張臉倏然暴紅。

  「我……我才沒去蹲茅廁,只是用膳前本來就該淨手不是嗎?」

  昨晚沒瞧見有人端水盆出來淨手,她以為是因為晚膳教她和青虹搞砸了,大家餓壞了才沒淨手。難道—-他們用膳前從來不淨手?!

  沐澐頓覺驚異。

  「用膳前淨手?」祁昊呆楞片刻,隨即爆出大笑。「哈哈哈,我倒是第一次聽間,用膳前要淨手的!這是宮裡的規矩?」

  「難道不是嗎?」他的嘲笑讓沐活覺得懊惱又委屈。用膳前淨手,是件那麼好笑的事嗎?

  祁昊臉上的笑容倏然停止,他眯起眼,不屑地道:「那是你們這些吃飽了沒事做,整天閒閒的王公貴族立下的規矩!」

  「我們這些尋常百姓,早出晚歸、胼手抵足,只求一餐溫飽,誰有那閒功夫淨手?我們這些兄弟們外出,常常夜宿荒野、日食乾糧,幾顆饅頭配著水就能填飽肚子,你要我們上哪兒淨手?田裡的老農整天渾身是泥,你要他們上哪兒淨手?」

  「我……」沐澐第一次知道,原來除了宮中,外頭的人用膳前是不淨手的。

  「好吧,不淨手就不淨手。」反正大家都沒淨手也一樣長得人高馬大,可見不淨手也不會如何的。

  再說,這應該只是暫時的吧?待她將祁昊帶回宮中,自然就能痛快地淨手,現下她忍一忍便是了。

  「那麼,開始用膳吧!」

  她伸出沒受傷的左手,才拿起一顆饅頭,祁昊立刻動作飛決地伸手搶去。

  沐澐瞪大眼,錯愕地看著他,詫異他竟搶走她的饅頭。

  她以為是因為他想吃那顆,所以只好改拿另外一顆,沒想到他又凶巴巴地把那顆也搶走了。

  「怎……怎麼了?」難不成這個大碗裡的所有饅頭,他都要一個人獨享嗎?

  「我餵你吃!」祁昊撕下一塊饅頭,氣悶地命令。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沐澐連忙搖頭拒絕。

  她雖然傷了右手,但起碼還有左手可以使,不需要依賴人呀!

  但她的堅強可激怒了祁昊。

  「你也不瞧瞧自己的手,這樣能自個兒吃嗎?你還想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

  祁昊氣她不懂得照顧自己,盡給他找麻煩,讓他一顆心懸在那裡,揪著,擰著。

  見他又著惱,沐澐只得趕緊張開小嘴,吃下他送到嘴邊的那塊饅頭,不敢再多說一句反對的話。

  不過……他這是在關心她嗎?

  沐澐納悶地想,嚼著嘴裡咬勁十足的饅頭,大眼兒不由自主往祁昊身上瞟去。

  她見他垂眸從大碗裡撿了個饅頭,黝黑的大掌拿起在他手中顯得潔白的饅頭,豪邁地張嘴咬下。

  才嚼著,他視線又回到她身上,微微擰眉,催促道:「瞧什麼?快吃啊!」

  「啊?噢。」沐澐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瞧著他瞧呆了。

  好不容易吞下嘴裡嚼了許久的雜糧饅頭,祁昊又撕下一塊遞來,沐澐,只得再度張嘴吃下。

  見她乖乖地努力吃著,祁昊心情奇蹟似的好了不少。

  「好吃嗎?」他瞅著她問,臉上的表情瞧來竟有絲期待。

  「好吃。」沐澐沒騙人,這雜糧饅頭雖然口感較硬,但是嚼勁十足,有著淡淡的谷糧香氣,愈嚼愈香。

  「是吧?可不是好吃極了?我最愛吃這饅頭了。」祁昊驕傲地露出潔白的牙,然後張嘴用力地又咬了一口饅頭。

  沐澐默默吃著,心裡卻想著他方才說的話。

  我最愛吃這饅頭了。

  原來他愛吃這雜糧饅頭,那麼或許下回,她也可以學著做這雜糧饅頭給自己的駙馬嘗嘗。

  祁星雖然脾氣不好,老是拉大嗓門凶她,但是仔細想想,他真的挺照顧她的,所以哪怕只是一點點,沐澐也想對他好。

  讓他也感受到溫暖和幸福,說不定他就會改邪歸正,不再當土匪,和她回宮了呢!

  沐澐心裡突然揚起信心。

  祁昊撕著饅頭,一口口餵著她,心裡卻開始懊惱起來。

  他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帶她上山,明明是要使喚她做事,要她替他燒飯、洗衣、端洗腳水,謙卑地伺候他,結果瞧現在?這會兒反而是他替她端洗臉水、喂她吃飯、幫她跑腿做事,是他在伺候她。

  他從未如此感覺,自己是個笨蛋!

  「我吃飽了。」吃完了饅頭,見他端起粥,沐澐趕緊婉拒。

  「喝點茶水。」

  祁昊臭著臉,遞來溫茶,待她乖乖喝盡,他才徑自吃掉最後的饅頭,稀哩呼嚕喝光剩餘的粥,然後端著空碗盤準備離去。

  「祁昊!」沐澐忽然喊住他。

  祁昊不情願地停下腳步,半轉過身瞪著她。「還有什麼事?」

  沐澐望著他,好溫柔地道謝:「謝謝你。」

  祁昊大概從沒想過她會向他道謝,這聲謝,讓他瞬間紅了臉。

  他面色窘迫地低時道:「謝什麼?趕快好起來,伺候我才是真的!」

  「我知道。」

  沒有怒氣、沒有反抗,柔柔的一句話語,反倒讓祁昊羞愧起來。

  他又沒斷了手腳,做什麼要人伺候?更何況是要一位「公主」來伺候他?他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

  「嘖,算了!你好好把傷養好便是。」要說伺候?免了!

  「嗯,謝謝你的關心。」沐澐揚起唇角,溫柔一笑。

  「誰、誰關心你?」祁昊的臉漲成豬肝紅,嘴硬地大聲否認:「我是怕你萬一有個什麼閃失,不就又給我惹麻煩了?誰曉得那些不講理的官兵,會不會把這筆帳算在我頭上?」雖然本來就該算在他頭上。

  「我是防患於未然!」他大聲強調。

  「我知道。」沐澐還是柔柔的回答,卻更教祁昊發覺自己的慌張狼狽。

  他索性不再說話,羞惱地別開頭,徑自走開。

  沐澐跟著他走到廚房,抬眼瞧瞧四周,發現今兒個天氣不錯,於是便央求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到處走走看看嗎?」

  「隨你!」祁昊還在鬧脾氣,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脾氣怎麼這樣差啊?沐澐輕哼一聲,無奈地轉身走開。

  她一走,祁昊立刻回頭瞪著她的背影。她要自個兒去?

  他不禁開始想像,她或許會摔倒、撞上岩石,或是被毒蜂蜜了,或者是滾下懸崖……他忘了告訴她,山寨後方有片陡峭的懸崖,連猴子都不敢輕易攀爬。該死!在他腦中出現的,盡是恐怖的血腥畫面,祁昊怎麼可能還冷靜得下來?

  他幾乎是拔腿就衝,像個擔憂過度的老頭子,飛快追上沐澐,然後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屁股後頭。

  當沐澐發現他跟來時,還好單純、好無邪地回頭對他一笑,那欣喜的笑容,讓祁昊羞窘得想殺了自己,卻也更眷戀不捨。

  這樣美麗高貴的妻子,他要是不好好看牢,說不準會讓人搶了去。

  他像個看守什麼絕世珍寶的守財奴,牢牢跟著她,緊盯著自己的寶物。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23-3-26 00:17:0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沐澐在祁昊的「陪同」—-其實應當說是監視下吧!看過了大半座山寨。

  乍看白眉山寨的第一眼,只覺得小,但真正走過之後,才曉得規模有多大。

  山寨裡光是屋舍就有七八棟,每棟屋舍約有十來個房間,白眉山寨的兄弟們豪邁,喜歡打地鋪、七橫八豎地窩在一起,所以有許多房間是沒人住的。

  除了房舍,山寨裡還有好幾間倉庫,只是裡頭堆放的不是金銀珠寶,而是米糧毛皮。

  不過哪來的毛皮?是搶來的嗎?

  像是瞧出她的疑慮,祁昊解釋道:「每年入秋後,我會領著寨裡的弟兄外出狩獵,獵到的兔貂狐狸,肉就吃了,毛皮則曬乾存放,等著來年與西域來的商人交換貨品,或是賣錢買其他需要的東西。」算算時間,那西域的商人也差不多該來了。

  祁昊說著毛皮的來處,不忘加上一句嘲諷:「我們這些『土匪』,偶爾也會做些正當買賣的。」

  他刻意強調「土匪」兩個字。

  沐澐苦笑著搖頭,說:「我沒說你們不做正當買賣啊!」

  她走上前,好奇地翻動那些毛皮。

  每張毛皮都很好,其中一張純白的毛皮格外美麗,蓬鬆柔軟,毫無一絲雜毛混在其中,即使在宮中,也很少瞧見這樣潔白無瑕的毛皮。

  「好漂亮。」她忍不住以手指去感受它的柔軟觸感。

  「你拿的是雪狐的毛皮,是所有的毛皮中最好的一張,也是最有價值的,可以換到許多好東西。」

  「瞧得出是。」沐澐多瞧了幾眼,才放下那張雪狐皮,去瞧其他毛皮。

  祁昊卻沒轉開視線,他盯著那張雪狐皮,想像沐澐披上它的模樣。

  那一定很美很美!祁昊光是想像那樣的景象,腦袋就暈了。

  於是幾乎是毫不思索地,他閉口道:「你要喜歡,這張雪狐皮就送你!」

  「欸?」沐澐訝異地轉頭看他,立刻搖頭拒絕。「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它是我親手獵到的,我自然有權決定要送給誰。」

  難不成,他連送張毛皮給自己的老婆都不行?

  「可是,這不是最有價值的一張毛皮嗎?」

  「是沒錯。」

  「如果拿去易貨,一定可以換到很多東西,讓山寨裡的弟兄過一段好日子,還是換了它吧。」沐澐捨不得獨享這塊毛皮。

  「我說送你就送你,囉唆什麼?你收下便是了!」他為兄弟們獵了一輩子的毛皮,就私藏這麼一張,並不過分。

  見他好像又要惱火了,沐澐這才趕緊說:「好吧!那麼我就收下,謝謝你。」

  「披上瞧瞧。」祁昊迫不及待地想看她披上它的模樣。

  「這樣嗎?」沐澐依照他的要求,將那塊柔軟蓬鬆的雪狐皮披在肩上,羞澀地朝他一笑。

  狐皮似雪般潔白,襯得沐澐的麗容晶瑩無瑕,那含羞帶怯的笑容,像是引信,點燃祁昊心底最深的渴望。

  這等絕麗仙子!

  他再也受不住這誘惑,痛苦地呻吟一聲,一個箭步上前捧起她的臉,將自己的唇深深地印上。

  「祁……唔……」沐澐驚訝又暈眩,慌亂且無助,柔弱地搖擺自己的頭部,想要閃躲,又想迎合,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如何。

  他的唇好熱,霸道地索討著還不屬於他的東西,而沐澐從來不曾經歷過這樣的激情,更不曾與人有過如此親昵的接觸,他是吻過她,但不曾如此炙烈張狂,熱情像失控的火苗般延燒,而祁昊不但奪走她珍貴的吻,還想貪婪地得到更多。

  他將她往後推倒在那些柔軟的毛皮上,大手忙著扯開她身上的衣物。

  他要她!現在就要得到她!

  祁昊急躁地狂吻著她,帶著激情的吮吻,密密麻麻地落在沐澐的臉上、頸上,和逐漸裸露的皮膚上。

  他粗喘著,大手撫上她滑膩的大腿……

  「不!」沐澐在此時突然驚醒,生出絕大的氣力,用力將祁昊推開。「我們不能這麼做!」她驚慌地嚷著。

  「為什麼?」祁昊雙眼赤紅,被情慾燒紅了眼。「你說我是駙馬,而你要做我的賢妻,我要自己的妻子,有什麼不對?」

  沐澐顫抖的小手抓著被他扯散的領口,搖著頭嚴正聲明:「你必須隨我回宮,正式拜堂完婚,我們才算是夫妻,如今我們只算有了婚約而已,不能做出有違禮教之事!」

  「回宮拜堂?」祁昊輕蔑地大笑,情慾得不到滿足的面容痛苦扭曲。

  「我懷疑這一切只是你的計謀,你只想利用美色,將我迷得團團轉,好任你掌控。你確定我跟你進了宮,就能得到你嗎?」

  他的指控,令沐澐心痛。

  「我雖不是什麼聖人,但我篤信佛祖,不會撒謊騙人,你為何要懷疑我?你確實是我父皇親指的駙馬!」

  見她委屈得滴下了淚,祁昊心口一揪,下意識上前,想替她抹去臉頰上那滴礙眼的淚。

  但沐澐不曉得他的用意,見他突然悶不吭聲地朝她靠近,她下意識地倒退一大步。

  她退這一步,就像一個大巴掌,狠狠用在祁昊臉上。

  「你在躲我?你怕我嗎?」祁昊眼中開始凝聚風暴。

  「我……」

  「你怕我這個禽獸不顧你的意願,當場剝了你的衣服,強奪你的身子嗎?」

  「不!不是的,你聽我說-—」

  沐澐知道他誤會了,慌忙想解釋,但祁昊不肯聽。

  「你不用解釋了,我完全明白!」祁昊發出刺耳的笑聲。「是了,你是出身高貴的公主,怎會是我這粗鄙之人的髒手能夠觸碰的呢?你放心,我賢淑貞靜,凜不可侵的公主老婆,我不會再碰你了,請你安心!」

  說完,祁昊扭頭就走。

  「祁昊—-」沐澐想喊住他,但祁昊卻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傷了,他的自尊。

  ※ ※ ※

  祁昊又下山去了!

  那天之後,祁昊淨拿張冷臉對她,她放下身段,刻意地溫婉討好,他也漠視不理。

  然後這天,沐澐一早起身便沒見到他,問了寨子裡的人,才知道他又下山打劫去了。

  她頓時沉入一股無底的悲哀之中。她很努力想改變他,想讓他洗心革面,別再去做以前那些攔路劫舍的惡行,但他卻自甘墮落!

  不爭氣的淚水浮上眼底,沐澐第一次感到如此挫折與痛心。她的用心良苦,一切都白費了!

  那天早膳,她傷心得什麼都吃不下,寨裡的兄弟見她神情愁鬱,也識相地沒來打擾她,直到祁昊回來……

  「老大回來了!」

  打寨外傳來的一聲呼喊,讓整座寨子霎時活了起來。兄弟們不管正在做什麼,全都停下手邊的事,趕到外頭去迎接。

  祁昊等人騎著馬匹歸來,大老遠就聽見他們得意的大笑。

  「哈哈!痛快!這回搶得真是痛快!」

  塗大柱等不及大夥兒開口詢問,就迫不及待地宣洩胸中那股快意。

  「老大,大柱,今兒個也順利嗎?」旁人也感染了他們的興奮。

  「順利!順利!你們瞧瞧這些金銀首飾—-」塗大柱把背在肩上的包袱打開,往地上一擱,裡頭的金子、銀子和珠寶,照得讓人眼都張不開了。而不只他,祁昊肩上也背著一個同樣大小的包袱呢!

  「哇!這回搶的全部帶回來了?」有人好奇地問。

  塗大柱用一種「怎麼可能」的大白眼覷他。「你說呢?」

  「哦—-我知道了,老大的老毛病又犯了。」

  愛灑銀兩嘛,誰也拿他沒辦法!

  「對啊!這回啊!他又瞧見—-」

  「閉嘴!」祁昊反過拳頭敲他的腦袋,同樣不讓塗大柱把話說完。

  他最討厭人家提起他這些事。

  目光一抬,祁昊準確地捉到沐澐站在遠處的哀傷凝睇,好像他早就知道她站在那裡。

  「我回來了。」滿載而歸使他心情大好,他微揚起唇,主動開口招呼。

  而沐澐的心情卻沉到谷底,她眼眶一紅,轉身便要走。

  她的不賞臉讓祁昊臉色倏然一沉,身子一翻,便飛落到她面前,一把扯住她的手,不讓她走。

  「你這是做什麼?」祁昊惱怒地質問:「我們凱旋歸來,你這做老婆的不來歡迎我,擺這張面孔做什麼?掃我的興嗎?」

  沐澐終於忍不住吸泣出聲,哽咽地喊道:「你要我如何歡迎你?你知道我有多厭惡你去打劫嗎?」

  這話一喊出來,原本鬧哄哄的寨子瞬間靜如空城。

  「你說什麼?」祁昊柔聲詢問,但過於輕柔的語氣,反而更讓人感覺危險。

  她厭惡他去打劫-—她真的說了這句話?

  「你厭惡我?嗯?」祁昊臉上的表情平靜得過於詭異,每個熟知他脾性的兄弟都不由自主閃得老遠,唯恐他在下一秒發飆。

  「你不是說要做我的賢妻嗎?要嫁給我之前,你難道不知道我是土匪?土匪不去打劫,要做什麼?下田耕種,放牧養牛嗎?哈哈哈!」祁昊刺耳地大笑,但旁邊沒有人敢笑,只要瞧見他臉上痛苦扭曲的表情,任誰也笑不出來。

  「你……你可以隨我回宮,我父皇會安插一個好的官位給你,你不用再這樣打家劫舍,燒殺擄掠,從此你便可平步青雲,享受榮華富貴-—」

  「住口!」祁昊陡然爆出怒吼,不只嚇壞沐澐,連一幫見慣他壞脾氣的兄弟都直打哆嗦。

  「少用榮華富貴來收買我!我不可能跟你回宮,也不希罕那些榮華富貴!」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吼道。

  他的怒目相向讓沐澐傷心,而他的堅持更令她不解。

  「你為什麼要這樣頑固?打家劫舍明明是件犯法的壞事,你為什麼不肯改,非要欺壓那些善良百姓,強奪他們辛苦賺來的錢財呢?」沐澐悲痛地問。

  「我欺壓善良百姓?」祁昊猛然瞪大雙眼,隨即又危險地瞇起。「是誰告訴你我欺壓善良的?」

  「自然有人告訴我!況且那日在白眉鎮外的官道上,我親眼見到你們欺壓一位老丈,搶走他為孫子下聘的聘禮,還將他吊在樹上凌虐,這難道是假?」

  「欸,她說的可是陳員外那老不修?」旁邊有人在竊竊私語。

  「應該是吧,可是……」

  「你是說陳員外那老頭?」祁昊臉上的不屑與譏諷更深了,但他沒為自己做任何辯解。

  「如果是這類『善良百姓』,欺壓他們老子高興得很!像這種「善良百姓」,老子見一個搶一個,見兩個搶一雙,最好把他們搶得傾家蕩產、連褲子都沒得穿,老子我才高興痛快!」祁昊故意這麼說,存心要惹她生氣。

  「你—-」他的凶蠻與不知反省,讓沐澐傷透了心。「你實在令我失望透頂。我真後悔答應我父皇嫁給你!一個失德為惡又不知反省的人,如何能成為大理的駙馬?」

  總是和顏待他的沐澐第一次真正動了怒,對他提高音調。

  沐澐的指責,像把劍刺入祁昊心口。

  但好強的他仍佯裝漠然,甚至還故意露出滿不在乎的蔑笑。

  「不做駙馬最好,你以為老子希罕嗎?你要死心了就快點滾下山,少在我面前礙我的眼!」

  說完,祁昊扭頭就走,瞬間消失了身影。

  一番激烈的爭執結束,沐澐忍不住哭了出來,她生氣、失望、委屈,她恨自己的苦心,他半點也不懂,而且毫不感恩。

  他們大吵一架,一邊的兄弟們傻眼地看著,誰也不敢多話,許久,終於有個人忍不住開口了。

  「那個……公主大嫂?」

  沐澐雖然生祁昊的氣,但是並不氣惱他的這幫兄弟,聽到他們喚她,還是抹去眼淚,硬擠出笑容轉頭看他們。

  「抱歉,我失態了。」

  「公主大嫂,你誤會老大了啦!」

  「我誤會他?」沐澐不懂他為何這麼說。

  「是啊!我們老大雖然是個土匪,但卻是善良的土匪,他從不欺壓善良百姓,搶的都是貪官污吏或是奸商,你方才說的那個老丈,應當就是指陳員外吧?其實咱們會去搶他,是有原因的。那天要下聘的不是陳員外的孫子,他根本沒有孫子,是他自己要娶妾!他都七十了,還仗著家裡有錢,想強娶人家十七歲的小姑娘為妾,老大看不下去,才會帶著咱們去搶光他的聘金,扒掉他的褲子吊在樹上,讓他沒臉再幹這等缺德事。」

  「是……是這樣的嗎?」沐澐怔住,沒想到事情背後的真相竟是這樣。

  「還有啊!咱們搶來的錢,也不是全部自己花用,老大總會先去查查哪戶人家家裡清貧,快沒飯吃了,或是哪戶人家有人生病,沒錢看大夫,他就會分點銀兩過去。像咱們今天搶的是白眉鎮上的奸商,得到的錢財老大立刻分了一半去給幾個意外死了爹娘的孩子,替他們安葬父母,還請兩位大娘照顧他們,公主大嫂啊!老大真的是個大好人,你去白眉山下問問便曉得,誰不知道咱們老大祁昊是義賊呢!這回您真的誤會他了!」

  「你說的是真的嗎?」沐澐突然驚慌惶恐地顫抖起來。

  如果是真的,那她該怎麼向祁昊賠罪?

  其實不用問,仔細想想,她也逐漸明白是自己誤會了他。

  一開始,她相信陳員外的指控,滿心以為他是惡劣的土匪,但隨著這幾日的相處,感受到他粗魯之下的細心,霸道之下的關懷,他再凶再惡,也從未真正傷害過她啊!

  相反的,他很照顧她,怕她餓著,怕她受傷,只要她在,他的視線沒有離開過她。

  過去除了父皇,她沒和其他男子相處過,但她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會這樣關心另一個人的。

  他是在意她的吧?如果不在意,就不會那樣小心翼翼,細心呵護。

  他嘴不甜,什麼好聽的話也不會說,卻以行動表達了他對她的在乎。

  沐澐心裡泛起了酸楚與甜蜜,現在她終於明白他是怎麼樣的人,但是不是太遲了?

  先前她傷了他的自尊,這回又傷透他的心,他可還會原諒她?

  ※ ※ ※

  咿呀。

  祁昊的房門才被人推開,裡頭立刻傳來大熊似的暴躁怒吼:「無論是誰都給我滾出去!」

  沐澐正要進屋的腳步頓了頓,只猶豫片刻,她還是堅定地踏入,然後反身關上門。

  她手裡端著一碟剛蒸好的五穀饅頭,裊裊娉娉地走向祁昊躺著的床邊,假裝沒看見他正張大兩隻眼瞪著她。

  她放下碟子,然後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的小手藏進衣袖裡。

  「我不是要你滾下山嗎?你還來做什麼?」祁昊凶惡地問。

  他本來不想理她,但她就站在床邊,他想假裝沒看見都不行。

  「我不下山。我是你的妻子,我要待在你身邊。」沐澐堅定地望著他,柔聲回答。

  「你—-」祁昊霎時語塞,臉上迅速閃過數種表情,不知該驚訝她這麼說,還是該喜悅她承諾要與他長相廝守,惱怒她的反覆無常。

  最後,他決定繼續生氣。

  她以為他是什麼?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哼!

  沐澐完全不介意他以臭臉回報她的溫柔,拿起一個饅頭,淺笑吟吟地說:「你剛回來,還沒有用膳,一定肚子餓了吧?我請王達他們教我做了你最愛吃的饅頭,你嘗嘗可好?」以往就溫柔似水的她,現下更是輕聲細語。

  她做的饅頭?祁昊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但很快又被烏雲掩蓋。

  方才她大喊著厭惡他這種土匪,現下又做了饅頭給他,是怎樣呢?先打他一個耳光,再給他一塊糖安撫他是嗎?

  「不吃!」祁昊唇一抿,翻身背對著她,擺明了生人勿近。

  沐澐無奈地瞧著他繃得死緊的背影,知道他還在生氣,不想理會她。

  也是生她那樣誤會他,還說出後悔嫁他這種話,任誰都會生氣的。

  她輕嘆一口氣,放下饅頭,走到床沿坐下。

  凝視那寬闊卻緊繃的背影,沐澐歉疚地道歉:「方才……真的很對不住!是我誤會你了,大家已經把真相告訴我了。

  「哼!」祁昊還是不答話,也不看她,只從鼻孔裡哼了聲。他還是不理她!

  沐澐沒辦法,只得使出方才進來前,白眉山寨的兄弟們教她的那一套。

  等會兒呢,老大要是不肯原諒你,公主大嫂您也別喪氣懊惱,就學學滿珠樓裡那些姑娘,跟老大撒撒嬌,賠個不是,哄他兩句,他就什麼氣都沒了。

  滿珠樓?

  那是什麼地方,沐澐不知道,但她真的不會撒嬌,為此寨裡的兄弟還特地親自示範給她看。

  瞧幾個粗枝大葉的男人又是嗲聲嗲氣地喊人,又是妖嬈嬌媚地在別人身上磨來蹭去,沐澐只覺得既噁心又好笑。

  真的只要照他們所示範的去做,祁昊就不會再生氣了嗎?

  沐澐無計可施,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她嚥嚥口水,緊張地扭絞小手,瞪著明顯寫著拒絕的背影,好半晌才有勇氣行動。

  「那個……祁昊,人家不是故意那麼說的,是人家的錯,你別怪人家嘛!原諒我好不好?」她顫抖地哼起嗓子,兩隻小手極不自然地在他身上亂搓亂揉。

  別說沐澐是個端莊的公主,不懂得撒嬌發嗲這一套,以她溫婉嫻靜的個性,本就不是這塊料,如今為了消他的怒氣而迫自己學人家撒嬌,結果只是慘不忍睹。

  她突然「性情大變」,讓祁昊詫異得眼珠子差點瞪了出來,不知她哪兒學來這套花樓姑娘使的撒嬌方法。

  再說她要是學得維妙維肖也就罷了,偏偏還學得一點兒也不像,她自以為嬌嘮的嗓音,根本抖得像琴弦,兩隻手兒在也身上亂揉一通,好像在揉麵團……

  原本氣得要死的祁昊,差點爆出大笑,但他及時忍住了。

  要是這麼輕易原諒她,教他往後面子往哪裡擺?

  「祁昊……」見他還是不理她,沐澐真的想哭了。

  寨裡的兄弟只教她撒嬌,沒教她萬一失敗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於是沐澐就絞著雙手傻在那兒,完全束手無策,眼眶裡逐漸浮現挫敗的淚霧。

  他該不會就這麼一輩子不理她了吧?

  如果是,那也是她咎由自取,誰教她不分青紅皂白地誤會他,還對他說出那些話,也難怪他不肯原諒她。

  啪答!

  一滴淚,落在小手上,她淚眼模糊地看著那滴逐漸擴散的水滴,懊悔不已。

  是她咎由自取,她自作自受……

  驀然,一隻大手伸來,抹去將要落下的第二滴淚。

  沐澐訝異地抬起頭,看見祁昊稍微和緩的面孔。

  「哭什麼?被誤解的人是我,要哭也該是我哭吧!」祁昊心裡明明已經沒了怒氣,但還是故意裝出粗魯氣惱的語氣。

  方才他是真的很生氣,氣她誤解他、氣她不懂他,氣得簡直恨不得掐死她,或是乾脆趕她走,永遠別再看見她,省得被她活活氣死。

  但是她才一臉知錯地靠近他,溫言軟語地道歉兩句,他就很沒骨氣地忘記方才的怒氣,只差沒像條祈求愛憐的小狗,對她搖首擺尾示好。

  不過──哼!要是不多擺一會兒臉色給她瞧,讓她學會別再隨便質疑他,以後怕不三天兩頭爬到他頭上作亂?

  當人丈夫的,焉能如此窩囊呢?

  所以他繼續擺高姿態,拿臭臉對她,打算給她一次結結實實的排頭吃。

  雖然他還臭著臉,但沐澐知道他稍微消了氣,緊繃的心驀然一鬆,眼淚不由得落得更凶了。

  「欸欸,你做什麼?撒嬌不成,想用眼淚淹死我啊?」

  她一哭,祁昊就慌了,什麼原則、什麼下馬威全都忘了。

  「對不住……對不住啊!」沐澐想到自己誤解他,讓他這般對她不諒解,心裡便很難過。

  「算了!不過是小事一樁,哭什麼?」祁昊粗聲將她摟入懷中。

  只要她不哭,他就不氣,什麼都無所謂了。英雄難過美人關,他承認自己對她毫無辦法,她的一顰一笑,牽動著他所有的情緒,他甚至願意為她摘下天上月,只求她開懷一笑。

  唉!一個女人,竟讓他變得如此窩囊。

  小事一樁?方才氣得抓狂的人,居然有臉這麼說。

  可他的胸膛好暖,又寬大又安全,讓沐澐有種錯覺,只要靠在這懷裡,天大的事都可安然度過。

  她不由得安心地鬆口氣,眷戀地以臉磨蹭他的胸。

  祁昊血氣方剛,哪禁得起這種無心的「挑逗」!一股熱氣往腦子一衝,低頭便急急吻住她的唇。

  歡唇相合,纏綿排側,但這回的吻,和先前的似乎有些不同。

  他們吻得更深、更熱情,也更充滿柔情。

  一吻方盡,兩人都氣喘吁吁,沐澐臉上滿是羞澀的紅暈,看來煞是迷人,祁昊瞧著都瞧痴了。

  沐澐被他饑渴的注視盯得不好意思,心想他肯定是餓了,趕緊拿起饅頭轉移他的注意力。

  「饅頭都涼了,我餵你吃饅頭好嗎?」

  這回祁昊點了點頭。

  沐澐白嫩的小手撕下一塊自己做的饅頭,送入他口中,祁昊用力嚼著嘴裡的饅頭,兩眼仍饑渴地凝睇著她。

  沐澐被他瞧得害羞極了,不自在地剝下一塊饅頭,又餵進他嘴裡。他吃下後,她又餵。

  就這麼幾回之後,祁昊突然停止咀嚼,開口喊她:「老婆。」

  「嗯?什麼事?」沐澐抬起美眸,好溫柔地瞧著他。

  「你做的饅頭硬得像石頭。」嘴裡的饅頭到現在還嚼不爛。

  「……」

  沐澐無言地瞅著他,尷尬得說不出話來。

  ※ ※ ※

  「老大,你真的不去嗎?」

  天方破曉,幾名兄弟站在一輛小馬車旁,狐疑地再次確認。

  一般他們下山皆騎馬,不但隱蔽安全,而且快速方便。

  但若要交換毛皮或是進城裡採購米糧時,就會駕著小馬車下山,不過就只能走寬而遠的馬車道。

  今天,他們要運著毛皮下山,去與西域來的商人交換好貨,順道採買些民生用品。

  「不去不去!不過是去換幾張毛皮而已,需要勞師動眾嗎?你們去就夠了!」祁昊揮揮手,爽快地拒絕。

  「可是……」老大以前最期待這一天不是嗎?那些西域來的新鮮貨,他可是愛極了。

  「行了行了,你們去便成了,我不能離開山寨。」天知道他一下山,沐澐會不會又把自己弄傷?他根本不敢走遠。

  再說,現在他們感情可好啦,兩人如膠似漆,他也捨不得離開她下山一整天……

  「好吧!老大既然這麼說,那我們就自己去吧。」幾人失望地接受事實,決定自行下山。

  不過……

  「老大,那這回換了貨,要帶些什麼東西回來?」有人請示。

  「就和以前一樣,看看寨裡缺什麼就帶什麼,隨便。」祁昊腦子裡想著沐澐,嘴裡隨便敷衍。

  「老大,真的『帶』什麼都行嗎?」另一人興奮地問。

  「嗯,什麼都行。」祁昊心不在蔫地回答。

  「萬歲!老大答應了,謝謝老大!那我們快下山吧!」

  幾人「駕」地一聲大嚷,淌著口水驅動馬車飛奔下山。

  「他們在興奮什麼?」祁昊不解地瞇眼瞧著他們的背影,半晌後搖搖頭,轉身走回他的寢居。

  沐澐應該快睡醒了,他得去幫她端水洗臉才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23-3-26 00:17:2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祁昊?」

  午後,祁昊在書房裡與屬下討論事情,忽然沐澐來敲門。

  「我和王達學做了一些小點心,味道還不是很好,但是如果不介意的話,請你嘗嘗好嗎?」她打開門,將頭探了進來,討好地笑道。

  「點心!?」祁昊眼中露出驚喜,但瞧了瞧身旁幾位瞪著他瞧的兄弟,他裝模作樣地輕咳一聲,沉穩地命令道:「咳,端進來吧!」

  「不會吧?她做的東西老大還敢吃,不怕被毒死啊?」幾名屬下在一旁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沐澐走進來,送進一盤酥炸的小點心,擱在大桌上。

  「那沐澐就不打擾各位,先告退了。」她朝眾人一笑,點點頭,關上門離去。

  她一走,大夥兒立刻圍上去,打量那盤小點心。

  「是開口笑嘛!」

  「會不會炸得太黑了點?好像也太大顆了些。」看起來像泥丸子。

  「不過看來還可以入口的樣子,我嘗嘗。」

  有人嘴饞地捏起一顆,正要放進嘴裡,忽然手骨遭到突襲,一陣酸疼襲來,點心從他嘴邊滾了下來。

  祁昊迅速接住那顆小點心,順道連整盤都搶走。「誰讓你吃的?商討完了,你們可以回去了。」

  「老大—-」吃不到點心的人哭喪著臉,可憐兮兮地喊道。

  「囉嗦!通通給我滾出去!」

  幾名屬下只得摸摸鼻子,乖乖滾了出去。

  「奇怪!老大平日有那麼愛吃點心嗎?怎麼連一顆也不給嘗?」

  「對啊!若是什麼稀奇好吃的點心就算了,只是又黑又乾的開口笑嘛……」

  「你們啊!笨也該有個限度!你們也不想想,那盤點心是誰做的?老大怎會捨得給我們吃!」有一人不像其他人那麼糊塗,早就看穿祁昊的心思。

  「喔—-」其也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自己老婆親手做的,就連一顆也不給嘗,老大也未免太小氣了吧?!

  「原來咱們老大是個怕老婆的妻奴,公主大嫂只要眉頭稍微一皺,咱們老大就緊張得像什麼似的……唉﹐什麼英雄?簡直是隻狗熊!」唉,真丟臉哪!

  「英雄難過美人關嘛!幸好咱們大嫂也不是那種囂張跋扈的公主,不然咱們日子可就難過了。」

  「是啊是啊……」

  一行人邊點著頭,逐漸走遠。

  書房裡,祁昊捧著那盤點心,傻兮兮地端詳著。

  這是沐澐親手做的,是她為他做的!

  他笑得像個傻瓜,捧著那盤開口笑,珍惜地瞧了好半晌,才一個個吃掉。

  「唔……好硬……也有點焦。可是好吃,好好吃。」

  老婆的愛心,怎麼會不好吃呢?

  祁昊找到了正在廚房裡幫忙的沐澐,把空盤子還給她。

  「你吃光了?味道如何?」沐澐擦淨雙手接過盤子,欣喜地問。

  「唔咳,還—-不錯。」祁昊有點彆扭地道。

  雖然炸得太硬,吃得他有點牙疼,不過味道勉強還算可以。

  「真的嗎?我好高興。」沐澐知道自己做得不好,以為他頂多嘗個一兩個,沒想到竟然捧場地把一整盤都吃光了。

  「咳!謝謝你為我做的點心。」他眼珠子左望右瞟,假裝不經意地道謝。

  他的道謝,更讓沐澐的心頭宛如淋了蜜。

  「不客氣。我是你的妻子,為你做些點心,也是應該的。」

  妻子?喔喔,這名詞聽起來怎會如此動聽呢?祁昊瞇起眼,神情陶醉地傻笑。

  沐澐定定地凝睇著他,注視他難得溫柔的眼眸,望著那陶醉帶笑的性格俊顏,他的嘴角也不由得揚起甜蜜的笑。

  「這裡還有一些,你還吃不吃?如果不要,等會兒我就端去給大家-—」

  「吃!怎麼不吃呢?」她可別想把點心端去給那些不懂得品味的傢伙品嘗!

  「那我餵你。」沐澐不知道他有多愛她餵他吃東西。

  「好。」果然祁昊樂得很,大嘴幾乎從左耳咧到右耳。

  「來,張口。」沐澐的纖纖玉指捏起一個炸得酥酥的丸子,送進他嘴裡。

  「唔。」祁昊一口吃下,飛快地嚼著。「好吃,好吃。」

  沐澐微瞇著眼,滿足地瞧著他狼吞虎嚥的樣子。

  她想,如果她永遠養在深宮內院之中,不曾離開過皇宮,沒有遇見他,那麼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僅僅是看著有人大口地吃著她做的東西,就如此幸福。

  「這兒沾到芝麻了。」沐澐柔聲說著,探出自如玉筍的指尖,輕輕抹去他嘴角那顆小芝麻。

  哪知祁昊厚顏狡詐,竟側過臉,飛快張嘴含住她柔嫩的指端,熱呼呼的舌尖一舔,卷走那顆小芝麻。

  「啊!」沐澐一驚,急忙要縮回自己的手,但他卻用強健的齒輕輕地咬住,不肯鬆開。

  「你……」

  沐澐粉臉瞬間漲得通紅,因為怕勉強抽出會傷了自己的指或他的口,所以她停頓不敢亂動。沒想到這樣反而讓他得寸進尺,祁昊像一個渴求母親喂哺的嬰孩,開始舔吮起她的指尖,緩慢地以舌舔過她指尖的每一寸肌膚,色情地兜圈子,或輕或重地吸吮。

  沐澐冰清玉潔,沒經歷過男歡女愛,但也隱約明白他的舉止有多暖昧,指尖傳來的熱度,像滾燙的蒸氣竄入她的血管,迅速傳遍全身,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被扔進了熱水桶裡,熱得要滴汗。

  「祁昊,你放開我……」最後,她呻吟似的低聲求饒,哀求祁昊別再戲弄她。

  「好,我放開你。」祁昊十分乾脆地鬆開嘴,讓她快速地抽出受盡調戲的指。

  但沐澐還未回神,下一瞬,一道陰影又兜頭罩下,不明所以的沐澐察覺異狀抬起頭,正好落入獵捕者等待的口中,再度成為他態意品嘗的祭品。

  沐澐不穩的氣息立即被摟住,狠狠地襲卷而去,他吸吮廝磨她的唇,逗弄舔吮她的舌,就像方才對待她的指那般。

  沐澐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逃過一劫,卻又再度落入狼口之中。

  「唔……不要……」他的吻炙熱得讓她幾乎不能呼吸,沐澐捶打著他的胸口,要他放開她。

  祁昊唇一鬆,強烈的需索改為纏綿惻側的親吻,愛憐地、輕柔地、深情地吻住她。

  「嗯……」沐澐的心立即像被拉扯的口袋束得好緊,一下一下,只為他跳動。

  她踮起腳尖,試著給予一些回應,結果換來更熱情的回報,她閉上眼,以身體的觸覺去感受他的柔情。

  唇舌交纏許久,在他們幾乎要喘不過氣時,祁昊終於放開她,但仍將她鎖在自己的臂彎裡,霸道地不許她離去。

  沐澐被他包圍在懷中,打從父皇生病後便感受不到的安全感,濃烈地滋長。

  一抹甜蜜的微笑在她唇畔揚起,發現他的髮亂了,她抬起小手,一一撫平他略為凌亂的髮鬢。

  「瞧你頭髮亂的。」

  她的笑容是如此美麗,凝望著他的眼神又是那般溫柔,祁昊只覺得整顆心都在她的注視下溶化了。

  「老婆。」祁昊突然握住她的手,略顯激動地喊道。

  「什麼事?」

  「我……我有沒有說過,我……」我愛你?

  她的柔情,簡直像壺糖蜜,澆上了祁昊的心。

  他的心口溢滿了糖蜜,甜得不住傻笑,甜得像快融化了。噢!

  於是禁不住地,他又緩緩低頭往她的唇襲去,此刻,他只想好好地吻她。

  「馬車回來了!」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好大的騷動,接著便聽見有人在喊。

  馬車?沐澐知道今兒個有人駕著馬車下山,跟西域的商人交換貨品,現在回來了嗎?

  聽到馬車回來了,祁昊雖然有點懊惱沒能繼續吻她,但也心情極好。

  「走!我帶你去看看他們換回什麼好貨。」

  他摟住沐澐的纖腰,一把將她抱起。

  ※ ※ ※

  原本裝滿皮毛的馬車,換了滿滿一車貨物回來。

  有吃的米糧、酒、魚肉,有穿用的衣物、鞋子、被褥、枕巾,還有傷藥、傷寒藥等藥品,以及娛樂調劑的-—女人!

  是的,約四、五名徐娘半老、嘴巴抹得紅通通、渾身香噴噴的豐滿女人,在沐澐錯楞的注視中爬下馬車。

  祁昊看了更為傻眼,她們是滿珠樓的大娘—-呃,姑娘。以往每回換了貨,他們總會包下這些女人幾天,帶回寨裡讓兄弟們開心開心,但他不記得這回有答應他們叫姑娘。

  發現沐澐臉色刷白,祁昊氣得把領頭的傢伙揪來,厲聲逼問。

  「這是怎麼回事?誰讓你們叫姑娘的?」

  「是……是老大您自個兒答應的啊!」領頭的人脖子快被勒斷,一臉無辜地澄清。

  「我?」祁昊疑惑地瞇起眼。

  他答應過?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他痴呆了嗎?

  「是啊!我們出發前問老大要帶什麼回來,是老大自己說和往年一樣的。往年咱們也叫滿珠樓的姑娘,不是嗎?」所以不是他親口答應的是怎麼地?

  「你—-」祁昊氣得差點沒口吐白沫。「那時我—-我-—」

  那時他根本心不在焉,只想著沐澐,他們問了什麼他也沒注意聽,就隨便敷衍幾句,沒想到他們竟然會錯意,還叫了姑娘回來。

  現在「錯誤」已經造成,滿珠樓的大娘──呃,姑娘都已經來了,總不能趕人回去吧?他也知道兄弟們有多期待。

  他不敢轉頭去看沐澐臉上的表情,但可以清楚感覺到她渾身緊繃。

  不知為什麼,祁昊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四五名女人之中,年紀最輕、也最有姿色的名叫翠娘,她是祁昊的老相好,每回上山只伺候祁昊一人。

  她一見到祁昊,立刻像見著許久不見的情郎的女子,甩著絲帕撲了上來。

  「哎喲!祁當家的,奴家可想死您啦!奴家千盼萬盼,就盼著能上山來伺候您哪。」翠娘像隻八爪魚,一巴上來就牢牢黏住,推都推不開。

  「你……先放開我!」

  眾目睽睽的,祁昊不好當面硬推開她,給她難看,而沐澐就在一旁看著,卻半點聲音都沒出,那詭譎的沉默,更讓祁昊如坐針氈,不曉得下一刻她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不是沒見過女人撒潑,他進城採買時,偶爾會看見夫妻吵架,那些女人扔東西、尖叫、哭嚷、擰耳的潑辣本事,教他見了就怕。而今也輪到他了嗎……

  他的沐澐溫柔似水,應當不會那樣撒潑吧?

  「祁當家的,您怎麼啦?」翠娘發現自己抱著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不像往年那樣熱絡,於是稍微退開一點,仰頭打量祁昊臉上僵硬的表情。

  「祁當家的,您怎麼滿頭都是汗呀?您不認得我了嗎?我是翠娘啊,往年都是我伺候您的,您忘了嗎?」

  「我知道,這種事不必一再強調。」祁昊咬牙切齒地道。

  她是惟恐旁人聽不見是嗎?

  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他感覺身旁的沐澐,身軀又緊繃了幾分。

  「老大怎麼啦?」

  不只翠娘,旁人也瞧出他的怪異。

  「對啊,好怪喔!怎麼好像一點也不高興?」哪像他們,樂得都快飛上天了。

  「哎,你們真笨!公主大嫂在這兒,老大怎麼敢作怪呢?嘻!公主大嫂不扒了老大的皮才怪呢!」

  「喔──原來如此,老大懼內哪!」

  「你現在才知道嗎?老大怕老婆,已經不是新鮮事了。」嘿嘿!

  手下們的訕笑,讓祁昊大感面子掛不住。他在於下面前一向雄糾糾氣昂昂,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鐵漢,如今竟被人笑他懼內,往後他還怎麼領導這班兄弟?

  為了保住面子,他伸出大手把翠娘拉回懷中,大聲吼道:「誰說我懼內來著?男人有幾個女人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今晚本爺就要翠娘伺候!」

  一聽到這話,沐澐驀然發出一聲吸泣,轉身跑開。

  「沐—-」祁昊想要追上去,但翠娘巴得死緊,而且其他兄弟們也全部拍手叫好,讓他無法移動腳步。

  「喔!好耶好耶,老大不愧是老大!」

  「對嘛對嘛!被女人牽著鼻子走,像什麼話?老大幹得好啊!」

  面對兄弟們的吹捧,祁昊心裡無半點喜悅,他只想推開懷裡豐滿肥膩的翠娘,去把沐澐追回來。

  但他不能。

  他身為白眉山寨當家的面子,為了男人的面子,他不能去追她。

  他臉上笑著,佯裝不在意地與翠娘調笑,心裡卻想哭。

  他……只想要沐澐一人啊……

  ※ ※ ※

  入夜後,廳裡燈火通明,大木桌上擺滿了雞鴨魚肉等大菜,就為了歡迎遠道而來的嬌客。

  「來,多喝點兒啊!」

  幾位滿珠樓的姑娘幫大夥兒倒酒、陪酒、劃酒拳,玩得好不開心。

  「祁當家的,您喝酒啊!」翠娘窩在祁昊懷裡伺候著,一待他的酒杯空了,立刻為他添上。

  祁昊心情煩悶,也不覺一杯接著一杯,只要她一斟滿,他立刻仰頭喝個精光。

  他鬱悶的雙眼環視充滿歡笑聲的大廳,尋找那個不可能存在的身影。

  打從滿珠樓的姑娘們來了之後,她就躲在房裡不肯出來,先前他讓人去喚她出來用餐,她只讓人傳話說她不餓。

  雖然祁昊已命人送了飯菜進去,但他心裡沒有一刻不記掛著她,別說什麼享受軟玉溫香了,他根本是心神不寧。

  她還在生氣嗎?

  她不高興也是必然的,換了是他,他也會生氣。

  她貴為一國公主,本該匹配貴族之後或是哪國的皇子,成就一段好姻緣,卻因為皇帝老爺病糊塗了,把她隨意指給他這土匪頭子,讓她一夕之間從高高在上的公主,成了土匪婆子。

  然後他這土匪頭子不識好歹,有了這等高貴的美妻仍不知足,為了昭顯自己的男子氣概,刻意召妓狎玩,羞辱她這高貴的妻子。

  他是何等可惡啊!

  思及此,祁昊口中的美酒,霎時變得好像苦澀的藥汁,讓他再也吮不下去。

  「祁當家的,天色晚了,您還不想『休息』嗎?」

  翠娘肥嫩嫩的手在他的胸膛上到處游走,一雙長睫眨呀眨的,毫不害羞地暗示道。

  「我是要休息了。」祁昊起身,不過卻把翠娘推到一旁。「但我要『一個人』休息,你去伺候別人吧!」

  他受夠了再作戲給別人看,他要的,從來就只有一個女人!

  「祁當家的……」翠娘的臉垮下來,她不敢相信,他竟將她讓給別人。他當真捨得?

  可她捨不得啊!

  「哇-—」

  翠娘傷心地大哭起來,祁昊卻置若罔聞,徑自離去。

  不知道現在沐澐在做什麼?她一定正傷心地哭泣吧?他慢慢地朝自己的寢房走去,想著等會兒見到她時,該說些什麼?

  「咳!你別哭了,我想了想,你比翠娘好多了,所以我回來了。」他模擬著見到她時要說的第一句話。

  不成不成!拿她和翠娘相比,她不哭得更傷心才怪!

  那該怎麼說?

  拿男人的威風治治她?

  「喂!你這婆娘給我鬧什麼脾氣?你既不讓我碰,那本爺找個女人伺候,難道不對嗎?」

  不對!當然不對!

  要是他真這麼理直氣壯,心裡就不會這樣心虛不安了。

  「唉!」眼看著都已經回到他房前了,他還是沒想出見了她該說什麼。

  沒辦法,只能先硬著頭皮推開門,看看情況再說。

  他小心翼冀地探進頭,想看看她在做什麼,結果—-她不在房裡。

  是在後頭的小房間裡嗎?但她已經不睡裡頭很久了啊!

  他走過去,打開小門一看,裡頭也是空盪蕩的,半個人都沒有。

  她真的不在!

  這下祁昊開始緊張了。她到哪兒去了?

  他立即轉身往外衝。

  「公主,您真的不回去睡啊?」

  幹了一天的活,青虹累得上下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但沐澐還在她房裡,她也不能不理她,就自個兒躺上床呼呼大睡。

  「我不想回去。」沐澐抿著唇,眼眶泛紅。

  說不定,今晚他會帶著那個名叫翠娘的女人回房,就算沒帶回來,她也無法忍受他沾惹一身俗氣的脂粉香味回來,那令她作嘔。

  她的父母一生恩愛,打從她有記憶開始,父皇就只有她母后一人,未曾納過任何殯妃。即使在她的弟弟滄浪意外過世後,多位朝臣屢次上諦,請求父皇為了王朝的皇嗣著想,再納其他殯妃生育太子,父皇也堅決不肯。

  父皇對母后情深義重,但她不是不曉得,世間男子多薄倖啊!

  雖然養在深宮,但她也曾聽聞哪些朝臣遺棄糟糠之妻,哪些貴族又三妻四妾,坐享齊人之福。

  她雖單純,但並不天真,她不會以為自己也能有母后的幸運,得到一位只專寵她一人的丈夫。

  但她與祁昊尚未成婚,他便公然狎妓取樂,現在尚且如此,未來又會如何呢?

  她不由得為自己的將來感到悲哀。

  往後,他還會有多少女人呢?

  「公主……」青虹同情地看著她。

  她的難過,青虹不是不曉得,幸好張世龍不愛這套,吃了晚飯,早早就回房去了,否則她也要跟著公主一起傷心了。

  沐澐望著窗外逐漸攀升的明月,心煩得在房裡待不住,便道:「我出去走走,你先睡吧!」

  「公主—-」

  青虹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走出去了。

  沐澐一路走來,半個人都沒有,四周寂靜得可怕,只隱約聽到前廳飲酒作樂的陣陣歡笑聲。

  所有的人都在那裡吧?沐澐愈聽,心裡愈難受,便轉身朝後山的方向走去。

  平常她不曾往那裡走,祁昊曾經警告那裡山勢陡峭危險,要她別去。但如今除了那兒,她還能去哪裡呢?

  夜色沁涼,山裡的動物們都休憩了,只偶爾聽得到一兩聲鷗鳴的鳴叫聲,以及草從裡的聊聊蟲鳴。

  她慢慢地走在小徑上,這條小徑通往何處,她並不知道,只想不停地往前走,好似這樣,就能遠離這裡,擺脫祁昊給她的羞辱。

  不知走了多久,明月被烏雲籠罩,天色一下子暗了起來,她也走得喘了,便停下腳步朝四周張望。一看,立即發覺這兒荒涼得可怕。

  方才還很茂密的樹林草木全都看不到了,四周只有光禿禿的巨大岩石,以及一些只生長在嚴苛環境的藤蔓。

  不只如此,她好像來到奇怪的地方,耳畔還聽到陣陣狂風吹拂的呼呼聲,好清楚,好響亮。

  「我還是回去好了……」

  沐澐害怕地轉身,打算順著來時路走回去,忽然腳下一拐,她膝頭一顛突然摔倒。

  倒下之後跌勢沒就此停住,反而整個人往旁邊滾去,她這才發現小徑的另一側竟是陡峭的斜坡,而坡下正是懸崖,她現下正往懸崖邊滾去。

  「不-—」她驚恐地大叫,兩手慌張地抓握,想抓住什麼可以穩住自己身子的東西,但—滑落之處除了一些巨大的岩石之外,就只有不堪抓握的野草。

  「祁昊!救我-—」她深怕自己就要摔死了,忍不住發出心底最深的吶喊。

  就在那一瞬間,她的手抓住一根藤蔓,暫時止住下滑的勢子。

  崖邊風大,強風吹過耳畔,呼呼作響,沐澐又冷又怕,但仍告訴自己要堅強。

  祁昊會來救她的!

  如果……如果他尋歡作樂之餘,還有心思想到她的話……

  一抹心痛與絕望,出現在沐澐眼中。

  ※ ※ ※

  「我問你,你們公主呢?」

  祁昊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青虹喊出來,劈頭就問。

  「公主?」青虹睜著愛睏的眼,不解地瞧著祁昊。「公主不是回房了嗎?」

  「沒有!」祁昊臭著臉,冷聲道:「我回房就沒看見她,以為她在你這兒。」

  「公主原本是在我這兒,但她說要出去走走,之後就沒回來了,我以為她回房休息了。」

  「她出去之後就沒回來,你卻沒去找人,還在屋裡睡大覺?」祁昊聽了勃然大怒,真想掐死這個漫不經心的丫頭。

  「說!她往哪邊走?」祁昊震怒地揪著她問。

  「我也沒看見啊!」青虹的手臂快被他捏斷了,痛得淚花直轉。

  「哼!」

  這丫頭一問三不知,祁昊知道再逼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用力把她甩開,先要大家幫忙找人再說。

  不消多久,整座白眉山寨燃起了燈,所有人全部停止尋歡作樂,通通去幫祁昊找老婆。

  只是—-

  整座寨子都找遍了,就是沒有她的蹤影。

  她再能躲,也不可能飛天遁地,憑空消失,除非—-

  除非她已經不在寨子裡了!

  但祁昊問過守哨的人,確定沒有看見她下山,她肯定還在這座山上,可是卻到處都找不到人……啊,難道會是在後山?!

  祁昊忽然想起,後山偏僻荒涼,如果她在後山,也難怪他們到處都找不到她!

  祁昊抓起火把,焦急地往後山衝,如果她真去了後山,那可就糟了!

  他曾帶她逛過整過山寨,唯獨後山沒帶她去,只告誡她別靠近。因為後山全是懸崖峭壁,他怕她不小心摔下去,跌得粉身碎骨。

  而今他萬般懊悔,如果早些帶她去,讓她知道危險,或許她就不會誤闖。

  他三步並作兩步,使出輕功,趕往後山。

  「沐澐?段—-沐—-澐!?」

  後山空無一人,只有強風呼呼地吹,祁昊拉開嗓門放聲大喊,但幽谷裡只聽得到自己吶喊的回音。

  他的心驀地往下沉,她該不會已經……

  就在這時,忽然一聲微弱的喊叫聲,傳入他的耳中。

  「我……我在這兒。」

  「沐澐?!」

  那聲音像是從崖邊傳來的,祁昊湊近火把一看,只見沐澐抓著藤蔓,攀附在崖邊,身子正逐漸往下滑。

  「沐澐!」他膽戰心驚地大嚷,飛快衝過去,俯下身抓住她的手,不讓她繼續往下滑落。

  「沐澐,你撐著點我拉你上來!」祁昊以腳尖攀住岩石上的一截樹根,然後以倒掛金勾的姿勢,伸手去拉沐澐。

  「祁昊……你自個兒當心點啊!」沐澐擔憂地叮囑。

  祁昊聽了心頭一陣暖意。

  都到了這時候,她還關心著他!

  「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起來。」

  祁昊穩住焦躁的心,握住沐澐的手,一邊往後退,一邊慢慢地將她往上拉。

  終於,他平安地救起沐澐。

  「祁昊,我—-」沐澐才正要開口,祁昊便張開雙臂緊緊擁住她,擁住他失而復得的妻子。

  「你沒事了!你沒事了!」

  他不斷喃喃自語,像在安慰她,其實是在安慰自己。

  他差點失去她!

  他幾乎無法回想,當他趕到這裡,看見她像串臘肉掛在懸崖邊蕩啊蕩時,心裡有多麼驚恐。

  他不敢想像,如果他再晚來一步,或者根本沒發現她在這兒,那她—-

  抱著她的大手恐懼地顫抖。他不能失去她!

  他迷戀她,也深愛著她,打從見到這位滴仙般麗人的第一眼,他心裡就只有她一人!

  沐澐被他摟得好緊好緊,緊到覺得痛,但她沒有制止他,因為她也需要這樣的擁抱,來證明她還好好地活著。

  「祁昊……你怎麼會來?」沐澐安心地舒口氣,窩進他懷裡,但是想起翠娘,心口又酸得發疼。

  「我以為你還在尋歡作樂,根本沒發現我跑出來了-—還是,你帶她回房了,所以才知道我不在?」

  她問得好酸好苦。

  「不是的!」祁昊略微推開她,急忙澄清:「我沒帶她回我們房裡,我再怎麼混帳,也不會這樣羞辱你!我沒有碰她,我根本不想要她,我要的是你,我這輩子只想要你一人!」心一急,祁昊什麼都說,什麼都招認了。

  他不想再逞英雄,不想再偽裝自己想左摟右抱,他的心早已被她捉住,他的眼裡只容得下她一人,其他女人,他連瞧都不想瞧一眼。

  他想通了,愛自己的妻,怎會是羞恥?

  他就是什麼女人都不愛,只愛他的妻,這樣不行嗎?誰要再敢笑他懼內,他就一拳打掉他的牙!

  祁昊緊摟著沐澐,這會兒可理直氣壯起來。

  「真的?」沐澐抬起水潤潤的眼,驚喜又不敢置信地望著他。「你是說真的?你只要我一人,不要其他女人?」

  「嗯!」祁昊用力點頭,道:「我只喜歡你,不要其他女人,你相信我,我再也不碰別人了!」

  「祁昊!」沐澐感動地抱緊他,沒想到父母間令人動容的深情摯愛,也能在她身上實現。

  她好幸福!她從來沒有像此刻般,打從心裡深深感到無限滿足。

  「我也喜歡你!」

  她羞紅粉腮,主動仰頭吻住祁昊,把說不出口的愛意,化為點點纏綿,傳遞給他。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23-3-26 00:17:4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滿珠樓的大──呃,姑娘們,在白眉山寨待了三天,便由祁昊派人送下山了。

  祁昊沒再碰過翠娘,只摟自己的愛妻,也沒人敢再取笑他—-在親眼看見他打腫一個嘲笑他的傢伙的眼之後。

  輕鬆過後,歡樂的氣氛逐漸淡去,寨子裡開始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祁昊經常和兄弟們聚在大廳裡,嚴肅地商討大事,而白眉山寨所謂的大事,自然就是攔路打劫。

  沐澐送茶進來給大家,正好聽到他們的討論。

  「下月初七,大奸臣董合壽誕……」

  外公?!

  沐澐倒茶的手頓了下,差點打翻杯子,她訝異說這句話的人,竟是祁昊。

  他怎會說外公是大奸臣呢?沐澐大為不解。

  祁昊望著底下的兄弟們,繼續說道:「董合身居要職,所以各地官員都會送上厚禮祝壽,咱們這兒的狗官趙寬,當然不會錯過這等逢迎拍馬屁之事。根據眼線回報,狗官備了三匹高價的翠玉駿馬做為賀禮,將請昌平鏢局的人護送上京-—」

  塗大柱倏然眼睛一亮,拍手喊道:「我知道了!咱們的目標就是那三匹翠玉駿馬呵。」

  「沒錯!狗官平日欺壓鄉民,強加賦稅,咱們奪下翠玉駿馬轉賣,將錢財分贈與鄉民,也算替大家出一口怨氣。」祁昊早想教訓趙寬那狗官。

  「好啊好啊!奪翠玉駿馬,賣錢平分!」

  「奪翠玉駿馬,賣錢平分!」

  原本安靜的廳堂裡,開始喧嘩鼓諜起來,眾人像即將出征的烈士,氣勢高昂地呼喊口號。

  沐澐知道這時候自己不宜多言,所以當下忍住沒有開口,但心裡卻百般憂慮,商討結束後,祁昊一回到房裡,她立刻問起這件事。

  「什麼?」祁昊一回來就洗了把臉,聽到她的疑問,滿臉水漬地抬起頭來。

  「你問我為何稱董合為大奸臣?」

  「是。」沐澐微擰著眉道:「你應當知道,董合是我的親外公,你實在不應這樣污衊他老人家,對他不敬-—」

  「我沒污衊他!」祁昊抽起她準備好的布巾,將臉擦乾後,隨手扔回木架上。

  「董合本就是個大奸臣,這件事人人皆知。你若不信,可隨我下山,到白眉鎮隨便找個人問問,董合是奸還是忠,立知分曉。」

  「好。」沐澐不信,所以非得親耳聽聽,旁人是怎麼說的。

  「行!我讓人拿套衣服讓你更換,待你更換妥當,我就帶你下山。」

  祁昊找了套較小的男人袍服給沐澐換上,所以此時走進城裡的,是一高壯、一矮瘦的兩個男人。

  他們入城時已將近中午,祁昊先帶沐澐到食堂裡用飯,順道讓她聽聽老百姓的心聲。

  沐澐從未來過這種地方,別說販夫走卒群聚的下等食堂了,即便是王公貴族常去的高檔酒樓,她也未曾踏入過一步,所以對於這種讓大夥兒聚在一起吃飯,大聲閒聊的地方,她感到很新鮮。

  祁昊點了些菜,他們便坐下來用餐,沐澐心不在焉地吃著,一邊東張西望,順道偷聽旁邊的人說了什麼。

  「啊!老張,來吃飯啊?」

  「是啊!劉平你來送貨啊?嫂夫人呢?沒一起來?」

  「她在家哪!她又有啦!快臨盆了,不方便出門。」

  「又有了?這是第五胎還是第六胎了?」

  「唉!是第七胎了。」

  嘩!第七胎?沐澐忍不住轉頭去瞧那人的樣貌,瞧他又瘦又小,模樣憔悴,該不會連三餐都吃不飽吧?那要怎麼養活七個孩子呢?

  「連生七胎,很吃重吧?」姓張的男子同情地問。

  「是很吃重,但是有了也沒辦法,總不能打掉或扔掉。再說現下誰的日子好過了?奸臣當道,狗官橫行,可憐的是咱們老百姓。」

  「說得是啊。」

  他們說的奸臣、狗官……是誰?

  沐澐拉長耳朵繼續偷聽。

  但那兩人後來聊到別的事情上頭去了,不過另一頭又有人高談闊論起朝政。

  「欸!你知道嗎?聽說董合那大奸臣下個月過七十壽誕,現在朝廷上下忙成一團,就為了給那大臣辦個風光的壽宴。」

  沐澐第一次親耳聽到別人罵她外公是奸臣,震驚的程度更甚聽到祁昊那麼說。

  「是啊!我親戚在大理城裡賣乾貨,店裡最好的魚翅、鮑魚、花菇,全給包下了,就準備在壽宴上給那些高官大臣享用。」

  「啊!那不可好?這下賺翻了。」

  「賺翻?哼!要是拿得到一毛錢,那倒還算好,可奸臣的爪牙說,那些乾貨算是他們自願進貢祝壽的,所以連半毛錢也拿不到。」

  「怎麼會有這種事?這不跟搶劫的土匪沒兩樣嗎?簡直太可惡了嘛!」

  「唉!就算奸臣沒過壽辰,老百姓日子一樣不好過。」另一人說道:「我岳家在城裡賣珠寶玉器,奸臣之子董競松三天兩頭就帶不同的女人上門光顧,看到中意的金銀珠寶就拿,從來不付帳,搞到最後,我岳家只敢把不值錢的銀器、劣玉擺在店頭,有熟識的顧客要買,才帶到裡頭去挑上等貨,不然老早讓他們給拿光啦!這店還開得下去嗎?」

  「真是父子狼狽為奸!這些事情,難道就沒人能管嗎?」聽到的人莫不義憤填膺。

  「管?誰敢管?人家是皇帝老爺的丈人,又是堂堂的攝政王,皇帝老爺對他敬畏得很,別說皇帝老爺過去從來不管事,現在病重了,就算想管也沒法子管,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不認命又能如何?」

  「唉!奸臣當道,民不聊生啊……」一位老者垂下頭,老淚縱橫。

  沐澐聽得心情萬般沉重,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了。

  祁昊知道她再無食慾,便道:「你若不吃了,我們就走吧!」

  行走在熱鬧的大街上,沐澐心上卻有如被千斤石塊壓住,難顯笑容。方才所聽之言,帶給她太大的震撼。

  她一直以為是大善人的外公,原來竟是這等荼毒百姓的惡臣!而舅舅雖與她們不親近,但她也沒料到他會如此作惡多端。

  連自己的親外公、親舅舅都不能相信,這世間還有誰是可以信任的?

  她似乎開始明白,那日父皇為何會在病榻前說出那番話。

  父皇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們,為何會做下這決定,但父皇希望你們體恤父皇的苦,這是拯救大理唯一的辦法,能救大理的,就是這四位附馬……

  原來是朝中已無人可託付,父皇才會轉而冀望駙馬救國。

  外公仗勢凌人、魚肉百姓之事,想必父皇早已知情,恐怕因為外公是打小輔佐父王的攝政王,又是國丈,看在母后的情面上,父皇難以開口指責,才會讓外公愈加肆無忌憚。

  她能夠體諒父皇的為難,但受到欺壓的百姓民不聊生,如何要他們體諒?再繼續這樣下去,大理必亡,也難怪父皇要求她們盡快帶回四位附馬。

  她現在才真正明白,自己此行的責任有多重大。

  祁昊一直默默跟在她身旁,沒有開口說話,更沒嘲笑諷刺。

  自己的親威是那樣的惡人,她心裡一定很難受,他不忍再傷害她。

  「祁昊……」沐澐忽然停下腳步,轉頭望著他。

  「什麼事?」祁昊也停下腳步,總是銳利如刀的雙眸,難得地透出溫和。

  「你肯立即隨我回宮,助我父皇,治理朝廷嗎?」她情緒慌亂,亂了方寸。

  知道外公一家的惡行後,她滿心無助,這時候她唯一能想到的救星,便是他,只要他盡快隨她回宮,助她父皇治理國家,那麼大理就有救了。

  「不。」祁昊淡漠但堅定地拒絕。

  「為什麼?」沐澐絕望地問:「我外公與舅舅的所作所為,你也清楚我父皇如今坐困愁城,孤掌難鳴,你為什麼不肯幫幫我父皇、幫幫我大理呢?」

  「因為我認為你父皇該受這教訓!董合張權弄勢,你父皇早有所知,卻軟弱無為,放縱默許,養虎為患,你父皇會有今日,不也是自食惡果嗎?如今董合握有朝中八成的勢力,要與他對抗談何容易?我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但我認為死要死得值得,我寧可為我寨中兄弟流盡最後一滴血,也不顧為了一名昏君,丟掉自己的性命。」

  祁昊語調並不嚴厲,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刮在沐澐耳上一般,讓她耳根生疼。

  沐澐知道他說得沒錯,她無法怪他不肯相助。

  但是想到臥病在床,等著她帶駙馬回去拯救朝政的父皇,她便悲傷無比,心裡充滿絕望,難過得再也說不出話,只是默默垂淚。

  見她無聲地哭泣,祁昊怎會不心疼?

  但他實在無法因為心疼她,便拋下寨裡上百名兄弟隨她離去。他們比一名昏君更需要他!

  「別哭了,我們回去吧!」

  祁昊溫柔地牽著兀自哭泣的她,走向他的馬。

  ※ ※ ※

  白眉鎮昌平鏢局

  天色方暗,一名模樣俊朗的年輕人,立在馬廄前細心清洗自己的愛馬。

  忽然,後方無聲地落下一條人影,他立即敏銳地感覺到周遭的氣流不對,猛然轉頭,看見了那個人。

  「你是?」他並不驚慌,不知為何,他感覺這位意外的訪客不會傷害他。

  「祁昊。」來者淡淡地報上自己的名號。「你是秦天佑?」

  「我是。你是白眉山寨的大當家?」秦天佑訝異於祁昊颯爽的人品氣度。

  在瞧見秦天佑的面孔時,祁昊也略為一楞。

  他的模樣,怎麼有點像一個人……像誰呢?誰有那樣一雙清澈美麗的眸子……

  「你很客氣。」祁昊懶得多想,勾唇冷笑。

  幹啥拐彎抹角的,直說他是土匪不就行了?

  秦天佑露齒一笑,道:「素聞白眉山寨的大當家俠義仁心,劫富濟貧,助人無數。在下雖未曾有緣一見,但一直仰慕心。」

  祁昊又是淡淡一笑,並沒有被他的誇讚沖昏頭。「咱們就別說客套話,我來,是有事要問你。」

  「請說。」

  「明日縣令趙寬要送三匹翠玉駿馬到京城,是你押的鏢?」

  「是我沒錯。」秦天佑爽快地承認。

  「我希望你推掉這趟鏢,我不想為難你們。」祁昊直截了當說出自己的目的。

  「呵。」秦天佑笑了。「是誰為難誰,現下還不曉得。我們昌平鏢局重信譽,這趟鏢既已接下,就不會輕易棄鏢,冀祁當家見諒。」

  「你是在逼我與你為敵?」祁昊略微沉下臉。

  「我說過,現下誰勝誰負還不曉得。祁當家或許功夫了得,但我們昌平鏢局也不是無用的三腳貓,現在便要我們不戰降,祁當家的未免太過狂傲。」

  祁昊懶得與他計較他狂不狂傲的問題,只道:「那三匹翠玉駿馬是狗官趙寬搜刮民脂民膏,得來要巴結奸臣董合的壽禮,取之於民,還之於民,我認為是天經地義的事。」

  「確實是。」年輕人點點頭,表示認同。「如果我能選擇,我會推掉這趟鏢,但這趟鏢我爹已經接下,既然由我押鏢那我就必須盡我所能完成任務。很遺憾,我們立場不同!」

  他眼神堅定,祁昊知道再多說也無用,便道:「那就等著明日交手,看鹿死誰手了。」

  「我會全力以赴,不讓祁當家失望。」秦天佑曬然一笑。

  祁昊哼笑了聲,提氣躍上枝頭,幾個翻飛之後,瞬間失去了蹤影。

  秦天佑不由得讚嘆祁昊的一身好功夫。

  「看來明天真的得全力以赴才行哪……」他喃喃自語。

  「天佑哥,你在這兒。」一位嬌小秀麗的女子撩著裙擺,欣喜地朝他奔來。

  「晦兒……」

  秦天佑轉過頭,露出愛憐的微笑。

  ※ ※ ※

  就是明日了。

  沐澐知道,祁昊等人明日破曉時便要下山突襲,攔截昌平鏢局的鏢,奪走那三匹翠玉駿馬。

  她一直試圖阻止他們。

  雖然縣令魚肉鄉民,萬萬不該;她外公貪污收賄,更加不該,但是攔路搶劫,又何嘗是正當的行為?所謂的伸張正義,不該是以暴制暴,攔路搶劫,不過是同流合污罷了。

  但沐澐的勸,祁昊哪聽得進去?

  他認為她之所以勸阻,全是為了不讓他們破壞她外公的壽誕,所以沐澐所言,他半句都聽不進去,依然堅持要奪走翠玉駿馬。

  夜裡,祁昊已經在小房間裡睡下了,沐澐躺在祁昊讓出的大床上,卻是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

  難道,真的要讓他們一錯再錯,完全沒有辦法可阻止嗎?

  「唉!」她輕嘆口氣,終於睏倦地閉上眼眸,正想要睡時,祁昊忽然踢開小房間的門,衝了出來。

  「什麼聲音?!」祁昊厲聲問著,雙眼四下張望,神情戒備。

  「什麼?」沐澐一臉茫然。她沒聽到什麼聲音啊?

  他是說她的嘆氣聲嗎?

  「前頭不對勁,你留在這裡,我去瞧瞧!」

  「祁──」

  沐澐想喊住他,但祁昊已經翻身從窗口飛了出去。

  祁昊快步往前頭奔去,沿路上遇到不少被吵醒的弟兄們,大家都防備地出來查看,又往前跑了一會兒,祁昊聽到了打鬥的聲音,以及往後通報的叫嚷聲。

  「是官兵!快逃啊!官兵攻上來了!」

  「什麼?」所有人全都大驚,祁昊更是不敢置信。

  這怎麼可能?

  光是上山的道路複雜,就夠他們昏頭的,更別說沿途有三個崗哨,會先行向山寨裡通報,他們怎麼可能避開關哨,在昏暗的夜裡準確地找到路徑,突襲上山?

  連同他義父在世的二十年間,從來不曾有任何人能順利攻上山。

  「我去看看!」祁昊不但不往後逃,反而繼續往前奔去。

  「老大!」幾名手下想拉他,但是拉不住。

  祁昊趕到前院,看見已有不少手下與官兵打了起來,刀劍兵戎的交會聲,鏘體作響。

  「老大!」幾名手下見到他,急忙趕到他身旁來,大家訓練有素地圍成半圈,共同對抗攻來的官兵。

  只是—-

  包圍山寨的官兵手裡所握的火把,排列起來宛如一條火龍,幾乎照亮半片天,放眼望去起碼近千人。

  這樣龐大的人數,是如何避開三個崗哨的?還是守哨的人已經……

  「有人看見今晚守哨的人嗎?」他急問手下。

  「沒看見啊!」全部人都搖頭。

  「哈哈!要找守哨的人嗎?」這時,帶領官兵突襲的將領走上前來,命人抬出三具屍首。「你要找的人,都在這兒了,哈哈哈……」

  「楊叔!趙大春!米大叔!」祁昊一見屍首,便雙眼通紅,撕心裂肺地痛喊。

  這三人,兩個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一個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夥伴,而今他們竟因為他的疏忽受此劫難,祁昊萬般心痛自責。

  「祁昊,我勸你們最好乖乖投降,否則下場就像這三人一樣!」

  「你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找得到上山的路?」祁昊不敢置信地怒聲質問。

  「哈哈!老實告訴你吧,這白眉山山勢險峻,道路崎嶇複雜,易守難攻,確實棘手,要不是你們山寨裡有咱們的內應,再多派一千人,只怕也攻不上山。」

  「有內應?是誰?」祁昊怒問。

  「是誰?是一個你想不到的人。廢話少說,祁昊,你快束手就擒!」

  「叫大家先撤!」

  內應是誰,此時祁昊也沒時間多想,官兵人數眾多,又是有備而來,與他們硬碰硬討不了便宜,祁昊當機立斷,先保兄弟們性命要緊。

  「是!」一聲令下,所有人開始迅速而有效率地撤退。

  祁昊讓大夥兒先走,他押後,在撤退的過程中,他發現一件事。

  當初義父過世後,他曾重建過山寨,當時他便考慮到可能會有今日,所以在許多地方巧妙設計過,讓攻入之人行動不便,好拖延大家撤退的時間。

  但他發現這些官兵似乎很清楚山寨的所有設計,完全沒被那些複雜的迴廊、低矮的門扉所影響。看來真如他們所言,山寨裡出了內奸,把山寨裡的地形全告訴他們了。

  只是,會是誰呢?一個他想不到的人?難道會是……

  不!他尖銳地喝阻,不讓自己繼續胡思亂想。

  靠著對山寨的熟悉,他暫時擺脫追兵,回到自己的寢房,沐澐正在裡頭焦急等待。

  「祁昊,外頭究竟是—-」

  「官兵攻上來了,你先跟我走!」祁昊迅速說道。

  「什麼?」沐澐呆住。

  「快!」祁昊沒時間多解釋,拉著她,二話不說就往外衝。

  他將她帶到屋子的最後方,那裡有一間倉庫。

  進入倉庫裡,白眉山寨的兄弟們已經全部聚集在裡面,就連張世龍也沒忘記把青虹帶出來。

  「公主!」青虹顯然很驚慌,一見到她立刻哭喊道。

  「青虹-—」沐澐想到她身旁,但祁昊緊揪著她,不肯鬆手。

  「祁昊,官兵攻上來了不是嗎?你帶我們來這,究竟要做什麼?」沐澐不解。

  「這裡有逃生的路。」祁昊走到石牆邊,往牆上摸索幾下,石牆突然朝兩邊分開,露出裡頭巨大的岩石,以及一個好大的山洞。

  「這裡有機關?」

  除了沐澐和青虹外,所有的人都不驚訝,因為他們早就知道了。

  「快進去!」祁昊一聲令下,所有人立刻鑽進山洞裡,祁昊依然殿後,但他仍是牢牢握著沐澐的手,不讓她走散。

  「嗚……好黑……我好怕……」膽小的青虹開始哭了起來,不肯走進山洞。

  「青虹,你莫怕!跟著我,我會保護你的,你堅強點。」張世龍柔聲安撫她,最後連拐帶騙的,才把她帶進山洞裡。

  待所有人全部進入後,祁昊又往裡面的牆面上的機關一按,那面石牆又關了起來,這樣任誰也不知道,石牆後面別有玄機。

  進入山洞後,祁昊沉穩地命令:「大家散開各自行動,下山後到獅子林會合,知道嗎?」

  「知道!」

  於是,上百名白眉山寨的兄弟們各自散開,很快地從山洞深處消失了。

  「我們也走吧!」

  山洞裡烏漆抹黑,祁昊拉著沐澐的手,往山洞裡頭走去。

  山洞崎嶇難行,還滴著冰冷的水滴,沐澐好幾次差點絆倒,但祁昊拉起她,繼續往前走。

  「祁昊……怎麼會有這個山洞呢?」她走得好喘,一面好奇地問道。

  「這是天然的洞穴,可以通往幾裡外的樹林。當初重建山棄之時,我見這洞穴可以利用,便設計了那樣的機關,好在敵人來襲時方便脫身。原以為沒有使用的一天,沒想到今日竟派上用場。」

  「是嗎?果真隱密,連我都不知道呢!」

  沐澐無心的話語,卻更加深祁昊的疑心。

  方才那領頭的官兵說,內奸是個他想不到的人,如果那人就是沐澐,的確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的。

  在沐澐到來之前,山寨從來不曾被人攻破,她才來沒多久就出事了。

  還有,她要求他隨她回宮,他為了寨裡的兄弟遲遲沒有答應,她可能因此懷恨在心,對寨裡的兄弟欲除之而後快,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董合是她的外公,為了不讓他們奪走翠玉駿馬,與她外公作對,所以她通報官兵上山捉捕大家,這也是說得通的。

  仔細一想,她有太多太多理由做官府的內應。

  她第一次上山時,雙眼被他纏上布條,但第二趟帶她上山時,因為信任她,所以他並未再要求她蒙眼。可能就是那時,她記下了上山的路,通報給官兵。

  她人在山上,是如何通報官兵的,他不清楚,不過除了她,山寨裡不會再有別人做這種事!

  她怎能這麼做?!

  想到慘死的三位弟兄,祁昊歡眼仍是通紅。

  是她害死他們的-—不,是他!

  是他耽溺於兒女私情,過於信任沐澐,引狼入室,才害得幾名兄弟喪命。

  是他的錯!他深深地懊悔。

  沐澐感覺得到,祁昊一路上愈來愈沉默,臉上的陰霾也愈來愈深。

  到後來,她甚至已經不敢開口與他說話,就怕不知怎地誤觸引信,引爆他的怒火。

  但即便她再如何小心翼翼,祁昊的怒火,終究到了無可忍耐的地步,就在一處山谷裡,當沐澐不小心絆倒時,祁昊的怒久陡然爆發。

  「你就是無時無刻不想法子拖累我,是嗎?」

  他用力把沐澐從地上拉起,但沐澐還沒站穩,他已狠狠揪住她的手,將她扯到自己面前。

  「是你,對吧??」他一字一字地問。

  「祁昊……你在說什麼?」沐澐驚恐地看著他陰冷的臉色。

  他恐怖地瞪著她,那可怕的眼神不像在看她,好像在盯著她背後某個他所怨恨的惡鬼。

  「是你通報官兵上山,你就是毀了白眉山寨的奸細!」祁昊直接將她定罪。

  「不!不是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沐澐急忙喊冤。

  她猛力搖頭,急得都搖散了髮,但祁吳壓根不信。

  「除了你,還會有誰?段沐澐,我是真心待你啊!而你卻如此回報我?」

  「我不是!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啊!」沐雲惶恐地不斷搖頭,滿臉哀傷。「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相信你?」祁昊冷笑。「相信一個皇朝的公主,相信一個一心只想要我離開這裡,陪你到宮裡享受榮華富貴的女人?」

  沐澐倏然白了面孔。「你是這樣想我的?我在意的,從來不是榮華富貴,而是我父皇與大理的-—」

  「是的!你父皇與大理,你心裡在意的只有你父皇與大理,那兒可有我祁昊的容身之處?」

  「祁昊,我是很希望能立即帶你回宮,但我絕對不會因此設下計謀,陷害你或大家,你要相信我啊。」

  「你以為你到現在還能騙得倒我嗎?不!段沐澐,我絕不會再受你愚弄,而且你別以為這樣就能擊垮我。我祁昊不但擊不倒,而且還準備為兄弟們復仇。」祁昊笑了,那笑容好冰冷,好駭人。

  「你……你想做什麼?」他的笑容比怒容更可怕,沐澐倒退一步,渾身充滿恐懼。

  「你說,我想做什麼呢?」祁昊像被惡鬼附身,布滿紅霧的眼中,什麼都看不到,被憤怒填滿的雙耳,什麼都聽不見,他認定她就是奸細,一心只想傷害她—用最下流、粗鄙的方法。

  「你別想全身而退,即使得不到你,我也要毀了你,看誰還要你這殘花敗柳的高貴公主!」

  說完,祁昊將她推倒在後方的草從裡,高大的身軀壓了上去,憤怒地扯破她的衣物,長滿粗繭的大手,粗魯地撫上她纖弱的身軀,刮疼了柔嫩的肌膚。

  「不要!」沐澐知道他想做什麼,驚恐得放聲尖叫,她嚇得掉下眼淚,拉緊上衣的襟口,踢瞪雙腿,竭力反抗。

  他雖是她未拜堂的附馬,但她也不容許他以這種方式奪走她的清白。

  但,暴怒的祁昊怎會就此罷手?他早已被悲憤與怒氣矇蔽了理智,他以強健的大腿壓制住她,然後大手一撕,刷地一-

  她的衣襟裂了大半,裸露出大片細膩雪白的肌膚。

  祁昊雙眼赤紅,貪婪地瞧著。

  「不—-」沐澐無助地抵抗,但她好怕自己阻擋不了他,她真的不願他用這種方式傷害她,她寧可死,也不從!

  「祁昊!求求你清醒一點,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禁不住痛哭吶喊,但祁昊仍是一心只想傷害她。

  「住口!」祁昊的回答,只有這聲不耐的喝斥。

  「我要你!我要你為你的罪行贖罪,你等著瞧吧!」

  祁昊勾起薄唇,那比冰還冷的笑,讓沐澐從頭頂涼到腳底。那笑,比閻王還要可怕!

  沐澐好怕好怕,她不知道該怎麼從這副被惡鬼占領的軀體中,找回那個溫暖、有人性的祁昊。

  她無比絕望。

  他冷例如你的眼中,早已瞧不見一點溫情,但沐澐仍做著困獸之鬥,不斷哭喊著,希望能拉回他的最後一絲理智。

  「不!不要!祁昊,不要做出會讓你自己後悔的事,你冷靜下來!求你,我求你啊—-」

  但,祁昊絲毫不為所動。

  「別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的事?哼!這句話應是由我對你說才對。」祁昊冷笑,粗暴地扯開她身上最後的衣物。

  「這一切全是你自找的,你罪有應得,我絕對不會輕饒你!」

  他冷聲宣告著,用力頂開她的雙腿,準備奪走她最珍貴的東西。

  這時,絕望的沐澐下了一個悲痛的決定一一生既無法盡孝,死後也要全節。

  當祁昊捧起她的臉,搜索著她的唇,準備在吻住她的同時,享用最後一刻的勝利果實時—-

  但,一抬起那張毫無血色的雪白容顏,他訝然發現一縷血絲從她的嘴角流出。

  她—-咬舌?!

  「鬆口!」祁昊急忙用兩指插入她口中,阻止她咬斷自己的舌。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恐懼焦急地以手指在她口中摸索,安心地發現她的舌還在。

  他立即取出隨身攜帶的傷藥,以指沾取塗在她受傷的舌上。

  「你非得用這種方法,與我作對嗎?你想證明什麼?自己的無辜?」他震怒地質問。

  淚水無聲地滑落沐澐的臉龐,她傷心地別開頭,不願再看祁昊一眼,但是她必須再次澄清自己的清白。

  「我沒有出賣你……通報官府的奸細,不是我。」她以受了傷的舌,模模糊糊地說道。

  這回,祁昊總算聽進去了。

  說不出的慌亂,竄入心頭,他開始恐懼一件事—-

  難道,真的是他誤會了她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23-3-26 00:18: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你……還好吧?」

  沐澐受了傷之後,祁昊一直關注她的情況,下山的腳程也變慢了。

  沐澐的舌還痛,無法說話,所以她點點頭,表示自己沒事。

  「那好。」祁昊點點頭,略為安心了。

  只是,他心中仍無法釋懷,整座白眉山寨被挑了,弟兄死的死、傷的傷,大家落魄流亡,被官兵追捕。

  這一切,全是她的陰謀嗎?

  「你—-」他張口想質問她,是否是她通風報信,害慘了大家?

  但問她,她會承認嗎?

  但若不逼問她,如何對得起寨裡上下幾百口人?

  只是,她的舌受了傷,此時逼問她,讓她忍受疼痛之苦,豈不殘忍?

  他喊了她,卻許久沒有說話,沐澐不由得抬頭看著他,以眼神詢問,他要問什麼?

  「我……」生平第一次,祁昊說話支支吾吾,不痛快不俐落,只因心中有著萬般顧忌。想問,又不敢問。

  祁昊逃避地轉開視線,無法再注視她那雙澄澈的眼。

  那樣美麗清透的眼眸,會是一個冷血黑心,狡猶自私的女人所有的嗎?

  他真的不知道!以往敏銳的判斷力在面對她時,完全不管用了。

  他遲遲不肯開口,沐澐也大約明白他想問什麼,但她只能哀傷地搖頭。

  但她還能說什麼?千言萬語都已說盡,她甚至咬舌以示清白,他若仍是不信,她還能用什麼方法讓他相信呢?

  只是,辯白之語可以不說,但有件事,她不能不說。

  「我內急。」她紅著臉,近乎自言自語地小聲說道。

  她也不想在這時候解決這件事,但人有三急,何時內急,也由不得她控制。

  祁昊也臉紅了,他有點尷尬地轉過身。「那邊有條小溪,你就到那裡去吧。」

  「嗯。」沐澐小心地避開他的視線,躲入草叢內。

  祁昊惟恐追兵已經跟上,謹慎地在四處戒備查看,同時等待沐澐解手完畢。

  不過—-她解手也未免太久了吧?是肚子疼嗎?不然怎麼這麼慢呢?都半柱香的時間了。

  祁昊有點擔心,又不好意思莽撞地直衝過去,只能窘迫地拉開嗓子,遠遠地喊道:「沐澐,你好了嗎?」

  沒有回應。

  祁昊眉心的深度加重了幾分,又喊:「沐澐?」

  周遭還是一點聲響都沒有,祁昊開始覺得不對勁。

  難道,她逃跑了?

  「沐澐!」祁昊顧不得她究竟好了沒有,就往河邊衝過去,但卻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她真的跑了?

  他的兩道眉擰得死緊,像絞在一起的麻繩,怒氣在胸中亂竄,他好想立即逮到她,狠狠地搖晃她,質問她為何要逃跑?

  「沐澐!段沐澐!你在哪裡?」祁昊拉開嗓子大喊,開始瘋狂尋找,但無論如何喊,如何找,回答他的,都只有風聲。

  可恨可恨可恨!

  她竟然利用了他對她的信任,趁隙逃跑,她以為他能跑到哪裡去?!無論天涯海角,哪怕她躲到哪個老鼠洞,他都要把她揪出來!

  「段沐澐!段—-」他不死心,提起氣準備施展輕功再往山下追時,忽然一隻手從旁邊的草叢裡伸出來,虛弱地抓住他的褲管。

  「是誰?」祁昊嚇了一跳,急忙回身一看,發現有個人倒在草堆裡。

  他警戒地小心靠近,但是那隻手的主人再也不動了。

  他想人若不是受了重傷昏迷,就是已經死了。他蹲下身,撥開草叢查看究竟,哪知一看,頓時瞪大雙眼。

  「世龍!」

  渾身是血躺在草叢裡的,正是張世龍,他脖子上那道醒目的口子,還泊泊流著鮮血。

  他不是和青虹一道嗎?!

  祁昊火速將雙指往他頸間一探脈搏--太好了,他還活著!

  他立即揚聲道:「世龍你別怕,我馬上替你止血!」

  祁昊立即扯開腰間的布囊拿取藥瓶,幸好傷處不是太深,抹上止血的傷藥後,血流得愈來愈慢,最後漸漸停止。

  「太好了!」祁昊見狀大喜,安慰著昏迷的張世龍:「世龍你放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只是,沐澐呢?

  祁昊緩緩轉頭,望著四周的荒煙蔓草,一顆心沉入了萬丈深淵。

  世龍被害的同時,她和青虹也失蹤了,這代表著什麼?

  他幾乎不敢去揣測這其中的關連,就怕那真相,是他無法承受的。

  ※ ※ ※

  破廟裡,祁昊宛如木偶般,一動也不動地坐在火堆旁,兩眼直望著熊熊燃燒的烈火,兀自發呆。

  「老大,吃點東西吧?」塗大柱烤好了野兔,遞上了也了但祁昊搖搖頭。

  「我不餓。」他勉強打起精神問:「世龍還好吧?」

  「幸好傷口不深,他已經沒事了。」塗大柱回答。

  「那就好。」安心了也了祁昊回頭望著火堆,又出了神。

  先前他在山上遍尋不著沐澐,無可奈何之下,只得背著張世龍先行下山。

  果然在他們抵達獅子林之前,便發現已有官兵暗中包圍,他以暗號通知兄弟們幾人一組,分散逃離,塗大柱與另外兩名兄弟,帶著受傷的張世龍跟著他。

  但是,沐澐與青虹始終不見蹤影,就像朝露,從世上蒸發了一樣。

  沐澐呢?她到哪兒去了?

  她不見了,祁昊的心也仿佛失去了明燈,在幽暗的道路上跌跌撞撞,找不到方向,他擅常謀略的腦子無法再思考,只能在茫然間飄蕩……

  「老大。」一名兄弟望著他,小心翼冀地問:「依你看,公主大嫂會不會就是奸細?」

  祁昊倏然渾身一繃。

  這正是他一直在思索,卻又不敢面對的問題。

  她是嗎?她是和官府一掛的,串通好要對付他們嗎?

  「我沒有出賣你,通報官府的奸細,不是我。」

  「祁昊!求求你清醒一點,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他還記得她流著淚說這些話時,心碎的表情。

  她的淚,是真的嗎?她的話,可以相信嗎?

  她,真的沒有出賣他嗎?

  祁昊心裡有無數的懷疑,但她淌著淚、傷心欲絕的模樣,卻一直在他腦中徘徊不去。

  那是裝出來的嗎?

  有人可以將心痛絕望的表情,偽裝得如此逼真嗎?

  祁昊沒有說話,塗大柱倒是義憤填膺,吼得比誰都大聲。

  「鐵定是!她們丟下我們私自脫逃,我看通報官府的奸細一定是她們。」想起來,塗大柱還咬牙切齒,恨自己看走了眼。

  「當初我就覺得不對勁,美得像天仙的公主,好端端的幹嘛要嫁給我們這種土匪呢?現在證明,這果然是一場陰謀,我們都被騙了!」

  「而且她們還殺傷世龍!也不想想,老大跟世龍對她們可是掏心挖肺,我們對大嫂也是畢恭畢敬,真心以待,而她們卻背叛了我們。」另一名兄弟憤慨地說道。

  兄弟們的憤慨,祁昊無話可說,現在他唯一想知道的一件事是:沐澐到哪裡去了?她在哪裡?他要去找她……他必須去……

  塗大柱愈想愈氣。「這兩個女人,根本沒有心,真是狼心狗肺—-」

  「大柱。」祁昊兩眼盯著橙得妖艷的火光,突然喊道。

  「老大?」塗大柱戛然停住,疑惑地瞧著他。

  「大柱,我必須離開。」

  他的思緒逐漸清明,他知道他不能再這樣繼續猜測懷疑,他必須去尋找真相。

  「離開?」塗大柱瞪大眼,慌忙問:「老大您要去哪裡?該不會是要去找那個背叛您的女人吧?老大,您醒醒啊!她根本是滿口謊言,只會欺騙您、傷害您啊!」

  「對不住,大柱,我一定得去找她!就算她真的是奸細,我也要當面弄清楚,我不能就這樣讓她不明不白地消失。」

  「可是老大—-」塗大柱還想勸阻,但祁昊伸手阻擋了他。

  「你別說了,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祁昊心意已定,他知道自己必須做什麼,只是他對這些兄弟,有滿滿的虧欠。

  他起身深深望著幾名兄弟,誠懇又抱歉地說:「你們都跟了我很多年,這些年來,你們信賴我、幫助我,當我的左右手,若不是有你們和大家,我怎麼可能一手撐起這片天?我對你們實在是萬分感謝!但-—我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好大哥,我自私又卑鄙,現在我為了自己,而拋下你們。我的老婆不見了,即便她極有可能是奸細,自己逃走了,我還是得把她找回來。你們若氣我、恨我,可以從此不認我,我絕不會怪你們,但我還是想說聲抱歉,我真的愧對你們,對不住!」

  塗大柱和兩名兄弟不發一語地看著他,眼中透出強烈的失望。

  祁昊重嘆口氣,再次道歉:「抱歉!世龍就麻煩你們照應了。」

  說完,他轉身欲走,忽然後頭傳來大柱的聲音:「你要是就此不再理我們,我們才會不認你!」

  「大柱?」祁昊轉過頭,訝異地看著他。

  「其實我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打從公主大嫂來了之後,我們就感覺得到,遲早有一天你會為了她離開的。」

  「算了,你去吧!」塗大柱別開臉,面色窘紅地說:「既然當您是老大,您就永遠是我們的老大,就算您將來入宮當了駙馬,也還是我們的老大。要是那女人又設計陷害您,您就趕快回來,大夥兒會等著您。」

  「大柱……」祁昊眼眶泛紅,感動地看著他。「當然!我發誓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我永遠都是你們的老大。我們一定還會再相見的!」

  「好了,老大快去吧,晚了就找不到人了!」

  「是啊!老大,我們會等您回來的,快走吧!」

  「謝謝你們,那我走了。」

  在塗大柱和其他兄弟的催促聲中,祁昊轉身離開。

  他堅定地暗自發誓:段沐澐,你逃吧!你別以為你能躲得掉,無論天涯海角,我都會將你找出來!

  ※ ※ ※

  祁昊很快就找到線索。

  他在白眉山下的一戶農舍的穀倉裡,找到被捆綁的屋主一家人。

  從屋主一家人的話語裡,他大略拼湊出事情的輪廓--前些日子有批黑衣人闖入農舍,軟禁他們,霸占屋子,暗中監視白眉山寨的動靜,山上似乎有人會向他們通報消息。雖然他們一直讓人綁在屋子裡,但屋主的妻子出來幫他們燒飯時,常見到飛鴿飛進飛出的。

  這應驗了官兵所說,山上有他們內應奸細的證言。

  「那你們有沒有瞧見一位—-不!兩位姑娘和他們在一起?」

  「兩位姑娘?」農舍屋主一家互相對看了幾眼,紛紛搖頭說:「沒瞧見啊!」

  「是嗎?」祁昊一聽,頓時大為失望,神情黯然。

  這時,一位七人歲模樣的男孩突然問:「是一位很美很美,長得像有錢人家小姐的姊姊嗎?」

  「你見過?」祁昊大為振奮,立即用力點頭道

  「沒錯!她是很美,典雅端莊,有股自然的貴族之氣。這位小弟弟你在哪兒見到她的?」他急忙追問沐澐的下落。

  「就在這兒啊!昨兒個我鬧肚疼,央求他們讓我去上茅房,他們讓我去了,從茅房出來的時候,正巧看見他們押著一位漂亮的姊姊上馬車,那姊姊身上的白色衣裳,遠遠瞧過去就好貴的樣子,還繡了好多我瞧都沒瞧過的漂亮花草呢!」

  「那正是她!」沐澐偏愛淡雅的顏色,也愛精緻的花鳥刺繡,幾乎每件衣服上頭都有這樣的精美刺繡。

  可是--他說押?!

  祁昊急忙追問:「小弟弟,你方才說那位美麗的姊姊是被他們押走的?」

  「是啊!我瞧見這麼大一把劍抵在她的脖子上,所以她一定是被押走的嘛,我還聽到她哀求他們放她回去,說她要回山上去,但是那些黑衣人好凶,大聲罵她,還把她推進馬車裡。當時我見了好害怕,怕他們傷害那位姊姊,可我不敢大叫,怕他們也想殺我。」小男孩恐懼地回想當時的情形。

  他的一番話,讓真相大白。

  沐澐不是自己逃走的,她沒有背棄他,她一直想回去找他,但她沒有辦法-—因為她是被綁走的!

  天哪!發覺這個事實,祁昊只覺眼前好像有一道雷降下,劈得他頭暈眼花。

  他一直認為她是自己逃走的,所以發誓要將她追回來,狠狠地懲戒她,但沒想到……她竟然不是自願離開的!

  他和大家都誤會她了!

  他真該死!他居然讓自己的妻子被人綁走,而且還懷疑她與官府串通。他是個什麼樣的糟糕丈夫呀!

  他懊惱自己不該錯怪沐澐,還有因為猜疑,而錯過救她的時機,讓她平白蒙受這麼多罪。

  沐澐沐澐──沐澐──他在心裡不斷吶喊著,冀盼能盡快找到她。

  「小弟弟,你可知道馬車往哪兒去?」

  小男孩輕輕搖了搖頭,說沒看見。

  「是嗎?」祁昊的心又沉入谷底。

  好不容易有的一絲線索,現在又斷了。

  但他不會氣餒,無論天涯海角,上窮碧落下黃泉,他都會找到她!

  祁昊先歸除慌張,靜下心來思考,沐澐究竟會被帶往何處?

  依他猜測,沐澐應該暫時不會有危險。畢竟她貴為長公主,隨意殺了她可是會出亂子的,若非必要,他們應當不敢動她。

  再說對方的動機若真是要殺她,在擄走她的當下便動手了,何必等到此時?所以他認為她仍是安全的。

  只是,她會被帶到哪兒去呢?

  他猜測,黑衣人應當是往皇宮所在的大理城而去。挾天子以令諸侯,董合擄走沐澐,或許就是為了牽制大理王。

  於是祁昊立即輕騎往大理城追去,沿途明查暗訪,連一點蛛絲馬跡也不放過。

  三天後,他追到了大理城郊,但沒再繼續追下去。

  因為有輛馬車,不知怎地讓他覺得可疑。

  駕車的是兩名像莊稼漢的男人,但那兩個男人身材壯碩魁梧,眼神銳利凶悍,沿途神色警戒,不斷地四下張望。

  從馬車陷入土裡的軌跡深度分析,馬車上應當還有好幾人,但無論是馬車行走時,或是偶爾停下讓馬喝水時,都未曾看見車上的人出來透氣,故而他大膽假設,沐澐就在馬車上。

  於是他不再往城內而去,而是小心地跟蹤馬車,來到城郊的一棟大宅院。

  宅院占地廣闊,華美無比,四周風光絕佳,絕非一般市井小民的住宅。

  馬車駛入之後,就沒再出來過了。

  他暗中向附近的民戶打聽,才知道那棟大宅是當朝大臣陳再琿的別院。

  陳再琿是誰他不認得,不過應當也是董合的人馬。

  於是他又回到大宅院,潛伏在暗處,等待入夜後潛入查看究竟。

  ※ ※ ※

  終於,入夜了。

  「用膳了。」

  綁走沐澐的人端著簡單的飯菜,走入她房中。

  這些人綁走她後,便將她帶上馬車,不停地趕路入京,傍晚入了這棟宅院後,她就被軟禁在這個房間裡,無法自由行動。

  沐澐瞧這宅子雕梁畫棟、華麗精美,不像一般常人的宅子,忍不住好奇地問:「這是誰的宅子?」

  那人沉默一會兒,才說:「是陳再琿大人的莊院。」

  「陳大人?!」

  沐澐不得不驚訝,因為陳大人在朝中是眾所皆知的保皇派,向來親她父皇那一邊,當初她們姊妹被指婚之事,他也諸多幫忙,沒想到他竟……

  連他也被她外公收買了嗎?沐澐再次為外公無所不在的勢力感到恐懼。

  現下,究竟還有誰能阻止他的野心呢?

  「別想太多了,用膳吧!」

  那人說完,轉身便要走,沐澐又喊住對方:「等等,你們捉住我,究竟想做什麼?」

  她擔心外公會拿自己要脅父皇讓位,而父皇為了救她,一定會自願放棄皇位。

  她不能眼睜睜看這種事情發生!

  那人轉身凝視她半晌,但這回什麼都沒說,便徑自轉身離開了。

  沐澐頹然坐在床沿,毫無食慾。

  她一個孤弱女子,被綁來軟禁在這種偏僻的莊院,誰也不知道,只怕死了,也無人知曉。

  想到傷心處,她不由得落下淚來。

  祁昊現在不知怎樣了?他順利脫逃了嗎?

  希望官府別再為難他,他們的目標是她,捉了她便是,別再去打擾白眉山寨的平靜了……

  「祁昊……祁昊……」她哽咽呼喚,單手撐著床面,垂著頭,看著淚花一朵朵掉落在綢被上。

  今生,她可有機會再見到他?她好想好想他……

  「寶貝兒,你喚我的名嗎?」

  驀然,身旁傳來帶著戲謔的男性嗓音。

  沐澐楞住了,因為她好像……好像聽到祁昊的聲音!

  那聲音有點沙啞,有點壓抑,還微帶一點鼻音,聽來是如此真實……是她在做夢嗎?否則怎會聽到他的聲音呢?

  「唉!我拚死拚活,幾天幾夜沒睡,死命追到了這兒,你卻連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嗎?」那聲音開始裝模作樣地唉聲嘆氣。

  不是她在做夢,真的是他!

  「祁—-」沐澐抬起頭,驚喜地張大嘴便要喊,但飛快蓋來的唇,快速堵住她失控的叫嚷。

  「噓,別害我丟了小命。」

  祁昊抵著她的唇,慵懶地吩咐。

  「對不住……」沐澐喃喃道歉,雙眼深深、深深地打量他,她還是好難相信,他真的來了,就在自己眼前……

  「你這傻公主,才幾天就不認得我這駙馬了嗎?嘖!看來我得好好喚起你的記憶才行。」

  輕撫她柔嫩粉頰的大手,倏然捧高她的臉,狂放地印上他的吻。

  甜蜜地,熱情地,極盡纏綿。

  祁昊把所有的擔憂、焦慮、思念全化為一記深吻,喂進她的嘴裡,灌入她的心底。

  「祁昊、祁昊……」沐澐擁著他,笨拙但熱切地回應。

  這一刻,她不去計較他們尚未拜堂,也不管什麼禮教矜持,她只想好好地擁抱他、感受他,在她差點失去他之後。

  「沐澐……夠了……」火勢差點失控,最後是祁昊懸崖勒馬,才沒把她扒個精光,吃乾抹淨。

  祁昊以畢生最強的毅力抽開自己的唇,沐澐立即發出失望的呻吟,祁昊聽了差點又要撲上去,不過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他可不認為光溜溜地讓人在床上活逮是件有趣的事。

  「寶貝兒,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時機到了,你想逃都不行。」他啄吻她的唇,柔聲安撫。

  沐澐這才倏然清醒,發覺自己正不知羞地膩在他的懷裡磨蹭,羞得幾乎沒臉見人。

  「哈哈!」祁昊關懷笑道:「別羞!我愛你這般熱情,但現在真的不是時候,咱們得先商討商討,該怎麼把你救出去。」

  沐澐這才忘卻羞恥,趕緊問:「他們光是負責押送我的就有好幾人,現下守在外頭的人還不知有多少,你要如何救我出去?」

  「這便是問題了。」祁昊煩惱地道:「方才潛進來時我已探查過,外頭的守備起碼有幾十人,我一個人逃出去不成問題,但帶著你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他武功再高強,也沒法子赤手空拳對抗幾十個人,又能平安護送她出去。

  「那該怎麼辦呢?」沐澐憂心忡仲。

  她當然也想逃,但絕對不想害他陷入危險之中。

  「我再想想或許放把火、製造些紛亂什麼的,會是個辦法—-」

  祁昊話還沒說完,忽然外頭傳來驚慌的大吼:「刺客!有刺客啊!」

  「糟了!他們發現了,你快逃啊!」沐澐慌得變了臉色,急忙催促他快離開。

  「我知道。」祁昊萬般不捨,他不想離去,但是不能不走。

  他必須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有機會救出她,一個只會逞強的死人,是無法保護她的。

  「那你快走吧!」沐澐一面注意外頭的動靜,一面送聲催促。

  「嗯。」祁昊側耳傾聽,發現那喧鬧聲是從前頭傳來的,於是他決定從後院離開。「那我先走了,我一定會回來接你走的。」

  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躍上屋梁,縱身而去。

  祁昊利用夜色的掩蔽,藏藏躲躲,四處閃避追捕的黑衣人。

  他機警地藏入後院的花叢中,正好躲開一列搜捕的隊伍,他屏住氣息,凝視他們逐漸走遠。

  只是他覺得有些奇怪,他覺得這些黑衣人,並不像在追捕他,而是其他人……

  他正專心思索時,不知打哪兒來的一隻手落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

  祁昊倏然一驚,立即反身跳起,用力扳住那隻手。

  「哇—-好痛好痛好痛!老大您放開我啊!」

  祁昊立刻鬆手,用力眨眼,以為自己看花了。「大柱?!你在這裡做什麼?」

  「不只他呢!老大,我們全都來了。」

  旁邊傳來低笑聲,祁昊轉頭望去,只見原本空無一人的後院花叢裡,陸陸續續冒出許多顆腦袋,全是白眉山寨的兄弟。

  「你們—-」祁昊又驚又喜。「你們怎麼全來了?」

  「我們都聽大柱說了!老大,咱們雖是粗人,不懂什麼大道理,但是眼見自己的大哥大嫂有難,我們怎能坐視不管?所以我們就來啦!」

  「是啊!老大,公主大嫂被囚禁在什麼地方?咱們現在就去救她!」

  「你們……」祁昊心裡萬般感動。

  這班真情真意的兄弟啊!也不枉費他真心待他們。

  「哼!我本來是不想來的,是世龍那傻子醒來後堅持要來找青虹,我才陪他來的,不然啊……哼哼!」塗大柱還在嘴硬。

  「少來了!先前趕路時,是誰一路死催活催,就怕大哥大嫂有危險?現在裝出這張臭臉,要給誰瞧啊?」旁人很不給面子地拆他的台。

  「你們—-」塗大柱窘得想揍人。

  「刺客在那裡!」

  方才的追乓聽到說話聲又折回來,塗大柱第一個跳出去抵抗,同時轉身對祁昊大喊:「老大!這裡交給我們,您先去救大嫂!」

  「謝謝你們!」祁昊不遲疑,立即縱身飛回沐澐被囚禁的院落。

  沐澐聽見外頭的喧鬧聲不但沒有平息,反而愈來愈激烈,正擔憂他不知是否平安脫逃時,忽然又見他折回,當下驚駭不已。

  「祁昊!你怎麼又回來了?我不是要你先走嗎?」

  「山寨的兄弟們趕來了,所以我先來救你出去,大夥兒在外頭幫我們擋著。」

  「大家都來了?」沐澐聽了也是一片感動。

  他們雖是綠林莽夫,但是重情重義,相較起來,朝中那些大臣,又有幾人有這樣的忠肝義膽呢?

  「來,你跟我走。」祁昊朝她伸出手。

  「嗯!」沐澐毫不猶豫地抓住那隻手,那是她今生最強而有力的依靠啊!

  祁昊踢開房門,正想帶著沐澐衝出去,但門外筆直站著一個人,擋住他們的去路。

  那是青虹。

  「是青虹!」

  見到自己的婢女,沐澐卻無半分驚喜,甚至害怕地躲在祁昊身後。

  祁昊納悶不解。

  「怎麼了?那是青虹啊,你怕什麼?」

  「青虹……就是綁走我的人!」

  「什麼?」祁昊大為震驚。

  「那天……我在河邊淨手時,忽然聽到後頭傳來枯樹枝被踩碎的聲音,轉頭一看發現是青虹,我高興極了,立刻朝她奔去,沒想到她竟拿出一把銳利的匕首抵住我的脖子。」

  想到那日突然被擄的情形,沐澐還餘悸猶存。

  那時她才知道,原來青虹竟會武功!當時,青虹面無表情地帶走沐澐。將她帶往位於白眉山下的農舍,與同夥會合。

  那幫黑衣人早已守在山下,嚴密監視白眉山上的一切,等著青虹定期將山上的消息,用飛鴿傳遞給他們。官兵之所以知道上山的正確道路,也是青虹在上山那日故意拖延,沿路做上記號,把他們引上山的。

  「什麼?原來都是她!」祁昊憤怒的眼,如刀刃般直射向青虹。

  「沒錯,通風報信給官府的奸細,就是她。」

  直到現在,沐澐仍很難相信,青虹就是背叛他們的奸細,她是從小跟在她身邊伺候的婢女啊,而她竟連青虹會武功都不知道!

  多麼荒謬離譜!而這一切,必定都是她外公董合的安排。

  外公怎麼可能如此?

  每每閉上眼睛,沐澐都覺得像一場惡夢。那個面目慈祥,親切和藹的老人,竟如此心機歹毒。這不可能是真的!

  但她知道,確實就是他!也唯有他,才有辦法在宮裡動手腳,而不被人發現。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竟連一個從小伺候她的婢女,都是外公事先安插的人馬,皇宮裡究竟還有多少人是外公的眼線?

  「原來青虹是董合安插在你身邊的人馬!」

  祁昊得知詳情,更加感到震驚。

  看來那隻老狐狸,遠比他想的還要奸險可怕!

  但現下他沒心思去想董合的事,因為眼前就有個棘手的麻煩。

  「青虹,你想怎麼樣?」

  祁昊警戒地把沐澐護在身後,擺出迎戰的姿勢。

  但青虹始終靜止未動,非常詭異地沉默著。

  她定定凝睇沐澐半晌,眼中流露出情感掙扎,片刻後突然轉身背對他們。「你們走吧!」

  「你為什麼要放我們走?是不是又在打什麼害人的鬼主意?」祁昊瞇起眼,揣測這是什麼陰謀。

  青虹撇嘴冷笑,反駁道:「現在你們有如籠中之鳥,要捉你們有什麼難?我如要害你們,根本不必費心思設下陷阱,我說要讓你們走,就是真的要放你們走,你們大可不必懷疑!」

  「可是青虹,為什麼?」沐澐忍不住輕聲開口詢問。

  她有太多疑問想問。她為什麼要背叛她?她是受誰指使成為內應?她又為什麼要捉了她,又放走他們?到底為什麼?

  青虹神色複雜地望著沐澐,神情猶豫,像是不確定該不該說,片刻後才道:「你是位好公主,也是個好主子,這些年來,你對我一直很好,對你,我心裡充滿感激,我不願傷害你,猶豫很久,還是決定偷偷放你走。」

  「青虹!」

  沐澐好高興,她就知道青虹絕不是冷血無情的人。

  「我從來不想傷害你,但我沒有辦法。那個人捉了我的家人,逼我為他賣命。如果我乖乖聽話,家人就能有好日子過,但要是我不聽話,他們就會連命都沒有,所以,我不能不從。很多事,我是身不由己!」青虹低泣著,說出了自己的痛苦。

  「青虹脅迫你的人,是我外公嗎?」沐澐難過極了,她外公究竟要傷害多少人?

  青虹不肯回答,只是道:「公主,您別問了,快走吧!再不走,其他人就要來了。」

  「青虹,謝謝你!你自己也要當心。」沐澐真心地叮濘。

  青虹咬著唇,不自在地別開頭,不再說話。

  「走吧!」

  祁昊拉著沐澐正準備離開,只可惜太遲了,他們已經被人發現。

  「這裡有刺客,他想截走公主!」幾名黑衣人拿著刀劍衝過來,凌厲地展開攻擊。

  青虹忽然竄出,拔劍與他們對抗。

  「青虹!」沐澐驚喊。

  「快走!」青虹一面與那些黑衣人對打,一面大喊。

  「走!」祁昊當機立斷,迅速將沐澐帶離。

  「可是青虹……」

  「她還能撐一會兒,我先把你帶到安全之地,再回來救她!」

  祁昊不由分說,拉著沐澐就走,他必須先保護沐澐的安危。

  他們走後,幾名黑衣人合力攻擊青虹。

  「你這叛徒!今日我們就殺了你,再向主子邀功!」

  青虹咬著牙,奮力對抗數人,但畢竟以寡敵眾,她漸漸無法招架,那些無眼的刀劍,一刀一刀朝她砍下,在她身上刻下傷痕。

  她身上的傷痕愈來愈多,也愈來愈虛弱,最後,終於無力抵抗。

  當那致命的一刀朝她襲來時,她凄苦地一笑,閉上眼,等待死亡的來臨。

  忽然,一道身影飛來,負傷的身軀握著劍擋在她前頭,吃力地替她格開那些攻擊。

  青虹睜開眼,訝然發現竟是張世龍。

  「你……你為什麼……」

  「我來救你。」身上還帶著傷的張世龍咧嘴對她一笑。

  「你這笨蛋!」青虹眼眶紅了,又是感動,又是生氣地大罵:「我背叛了你,你不知道嗎?你為什麼還要來救我?」

  「因為我喜歡你!」

  此言一出,青虹立即滿臉通紅,但還是氣他太傻。

  「我想殺了你啊!你做什麼救一個傷害你的人?」

  「不!你並不想殺我,如果你真心要殺我,我不會現在還活著,你那一刀若再劃深一點,我便當場沒命,但你沒有那麼做。」

  「那是我……我一時心軟!」青虹不肯承認自己手下留情。

  「因為愛我,所以你才會心軟。」張世龍直接點明事實。

  青虹聽得又是一陣面紅耳赤。

  但其他黑衣人可沒心清聽他們肉麻兮兮的情話。

  「好了,少在那裡肉麻當有趣!你這笨蛋送上門正好,送你們一起下地獄!」

  「哈哈!誰送誰下地獄,還不曉得呢!」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2-25 21:33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