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5-5-13
- 最後登錄
- 2024-11-25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790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50987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一章
大理國,古稱南詔國,位於點蒼山東麓,洱海之濱,為西南絲路之門戶。全國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皆篤信佛教,素有「妙香佛國」之稱。
當今的大理王名為段璽善,他膝下有五個孩子。
然而太子滄浪在一歲時,即因意外過世,如今他僅有四個善良體貼又美麗的女兒——長女沐澐,溫柔嫻靜;次女沁水,直爽嬌艷;三女涵泠,柔弱絕麗;四女沅渟,天真嬌俏。
或許是因為自己病重,他擔憂女兒們的婚事,更擔心大理的國祚無人繼承,故而在病榻上倉促指婚,將女兒們許配給宮外的四位奇人,冀望著四位駙馬入宮治理朝廷。
沐澐與妹妹們領旨後,日夜兼程趕路,就是為了盡快找到自己的夫婿,帶回宮裡,好讓父皇安心。
沐澐的馬車已經奔馳了兩個日夜,眼看著距離皇宮所在的大理城愈來愈遠,她的心也愈來愈不安。
「公主,您歇會兒,喝點茶水吧!」
沐澐唯一帶出宮的婢女青虹,端著微溫的茶水,送到沐澐面前。
「嗯。」沐澐放下手中的書簡,端起清茶,微啜一口。
「公主,您真的要嫁給聖上所指的駙馬嗎?」青虹望著她看似平靜的面容,擔憂地問。
「若是不嫁,我何必出宮?」沐澐努力藏好內心的忐忑,喝完了茶,將杯子交還給青虹。
「可對方不是一般人,而是——」
「現在不知到哪裡了?」沐澐掀起馬車窗口的紗簾,溫潤的美眸覷向馬車外飛馳而過的景物。
「公主,您——唉!請公主稍候,我去問問方敬。」
青虹知道公主不想多談這個問題,只得莫可奈何地轉身到前頭,詢問隨車護駕的侍衛方敬,不久後回來稟報。
「啟稟公主,據方敬說,我們現在已接近白眉山,約莫再過些時辰,便可抵達白眉鎮,咱們先在那裡稍做休息,然後再前往白眉山。」
「是嗎?」
再過不久便要抵達白眉山了?
也就是說,她很快地便將與自己未來的夫婿見面……
不知是否因為冷風灌入窗口,她畏寒地瑟縮了下,拉攏毛氈。
馬車沿著官道,往白眉鎮的方向而去,經過一處密林時,忽然聽到有人呼救。
「救命哪!快來人哪!救救我啊!」
「方敬,快過去看看!」有人呼救,這可不能等閒視之,沐澐立即命方敬加快速度,上前查看。
馬車加速奔到了前頭,沐澐發現幾名惡徒包圍一名年約七十的老翁,猖狂大笑著,並拿繩索綁住他,殘忍地吊到樹上。
老翁老臉漲得通紅,好像快被勒死了。
沐澐簡直不敢相信,世上有這樣無法無天的惡徒。
「住手!快住手!」
這股怒氣難以嚥下,沐澐忘卻不該隨意拋頭露臉的教誨,掀開布簾衝下馬車。
「公——唔不,小姐!」青虹想阻止,但根本來不及。
「妳是誰?」
惡人似乎以一名男子為首,那男子排開幫眾,朝沐澐走來。
那人身形高大,有著黑而茂密的短落腮鬍,爬滿半張臉,藏在鬍子裡的薄唇,勾起嘲諷的冷笑,一雙直剌剌的眼如鷹隼般銳利,盯著人時,像要勾出人家的眼似的,教她更加畏懼。
這人是誰?竟讓人感覺如此可怕!沐澐發現自己纖弱的小腳沒用地打起擺子。
祁昊朝沐澐走來,心裡既詫異又覺有趣,一名嬌滴滴的弱女子,竟有勇氣喝阻他們?
他邁開長腿走到沐澐面前,一瞧清楚沐澐的樣貌,整個人霎時呆了。
太……太美了!
在他眼前的女子,美得不像話,即便是仙子下凡,也不過如此。
她有著他生平所見過最精緻典雅的容貌,彎彎的秀眉,柔媚的杏眼,小巧的瓊鼻,還有那張看起來好紅好軟、誘人得不得了的菱唇。
他好想狠狠地吻住它,盡情地品嘗個夠……
發覺自己腦中充斥著邪惡的思想,祁昊倏然驚醒,差點沒打自己一個大耳光,好打去那些下流的思緒。
「咳!」他清清喉嚨,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
「妳是什麼人?」她可知道他是誰?有膽子喝止他的人,這一帶恐怕還找不出幾個。
「這句話應當由我問你才是!你是誰?為何這樣欺負一位善良的老人家?」沐澐努力壓抑心頭的害怕,板起小臉,義正詞嚴地指責道。
「善良?哈哈哈!」祁昊仰頭狂笑,笑聲裡滿是輕蔑,只差沒在地上吐口痰表示自己的觀感。
「妳什麼也不明白,就別插手管人閒事!」他大發慈悲地警告道。
他不為難女人,但不代表其它人不會,她若是不改改這種自以為是見義勇為的蠢行為,遲早有天會遭殃。
「我怎會不明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這位老者就如同我家裡的長者,我怎麼可能見他受人欺凌,卻袖手旁觀呢?」
祁昊掏掏耳朵,一臉不耐地說:「妳說那些咬文嚼字的東西我不懂,我只知道這老頭得罪了我,我便要他好看。如此而已!」
「你——」沐澐震驚錯愕得說不出話來,她怎麼也想不到,這世上竟有人如此猖狂冷血,目無法紀不說,竟連個孱弱的老人都不放過。
「我要你快些放了這位老丈!」沐澐藏起心頭的震撼,以公主的威嚴嬌喝道。
她明白自己可以在言語上輸人,但氣勢上絕不能輸,否則便沒辦法壓制這凶蠻之人。
「妳這是在命令我?」
男人緩緩挑起眉,語氣好輕好柔,但眼中卻逐漸凝聚凍寒的風暴。
「是……」沐澐明明告誡自己別怕,但一對上他那雙醞釀著冰霜的黑色眼瞳,手腳又不爭氣地顫抖起來。
「很好。」他突然仰頭大笑,但眸中凍人的冰霜絲毫不減,讓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覺得好,還是不好?
「妳既然有膽子與我對抗,不如就代替這老頭,替他受罪吧!」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同時,祁昊突然猝不及防地朝沐澐攻去。
沐澐打小在宮裡長大,受人保護得滴水不漏,幾時曾有人如此朝自己襲來?她當下腦袋一片空白,既不懂得逃也不曉得躲,就這麼傻傻站著,看著他撲過來。
「保護小姐!」
倒是幾名護衛反應迅速,紛紛拔刀圍撲過來救駕,但祁昊手腳更快,早在他們圍上來之前,就以袖中的短刀割下沐澐一小束烏溜溜的黑髮。
他沒傷她,卻割了她的髮,實在太出人意表,沐澐呆若木雞,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
而祁昊忒囂張狂放,割了她一束髮之後,不但毫無悔意,還噙著邪氣的笑,像撫摸什麼上等綢緞般,以食指與拇指緩慢地搓揉那束柔細的髮絲,最後,甚至還恬不知恥地湊到鼻端前嗅聞。
「好香。」他臉上那抹對公主不敬的邪笑,足以讓他被拖進刑場砍一百次頭。
但沐澐沒有憤怒,而是面頰一燙,克制不住地臉紅起來。
幾名護衛被他大膽囂張的舉動氣得噴火,紛紛舉刀朝他撲去。
祁昊達到目的,也懶得與他們再耗,又深深瞧了沐澐一眼,隨即翻身躍上馬,吆喝一幫手下,狂笑著朝林子裡奔去。
馬匹嘶鳴,達達的蹄聲迴盪在林中,一轉眼他們已飛馳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大膽惡徒別走!」
方敬等人還想追上去,沐澐拉回被驚擾的心緒,勉強凝定心神,喊道:「別追了!先救人要緊。」
「是。」方敬等人只得放棄追人,折回來營救老翁。
那老翁一身華服,但卻被扒掉褲子,吊在樹上,沐澐臉都紅了,急忙轉開頭,瞧都不敢瞧一眼。
老翁被方敬從樹上解下,立即老臉通紅地邊穿褲子,然後一面不斷道謝:「謝謝壯士!謝謝壯士!」
「你別謝我,要我救你的,是我家小姐。」方敬指著沐澐的方向說道。
「啊?」老翁這才發現那張典雅秀麗的面孔。
好美啊!他活了七十有餘,不曾見過這樣的人間絕色,當下瞠大眼,張大嘴,口水都快滴下來了。真美……真美……
「喂!你這老頭恁地無禮,瞧夠了沒?」青虹見他那副色瞇瞇的模樣就討厭。
老翁嚇了一跳,慌忙低頭賠罪:「對不住!對不住!謝謝姑娘大恩,謝謝姑娘大恩!」這下他不敢再無禮地多覷沐澐一眼。
「不要緊的,老丈必定是嚇壞了,青虹妳別怪老丈。」
沐澐人美又溫柔,讓老翁管不住自己的眼珠子,又偷偷往她身上瞟。
「老丈,方才那些人是誰,怎敢如此作惡,這樣欺凌您老人家呢?」沐澐關心地詢問。
這一問,可問到老翁的痛楚了。
「還會有誰呢?不正是白眉山那批惡賊!」
白眉山的惡賊?!那不就是——
沐澐心頭一驚,還沒說話,青虹已大呼小叫起來。
「什麼?!原來方才那些人就是白眉山的土匪?他們未免太目無法紀了!」
「沒錯沒錯,姑娘說得是啊!」老翁老淚縱橫,不住地用力點頭。「今兒個原是我下聘的日子,他們卻攔路打劫,搶走我所有的金銀珠寶,還扒掉我的褲子,把我吊在樹上讓我出醜,實在是可惡至極!」
「怎會這樣呢?」
親眼見到白眉山土匪的猖狂,沐澐心頭實在無比震撼。
強壓下心裡的憂愁不安,她強打起精神,關心地問道:「那麼老丈,前往下聘之人,應不只是您一個吧?其它人呢?要不要緊?」
「哼!那些貪生怕死的家丁們,一見到白眉山的土匪出現,就立刻把我丟下,才會害我給人綁住。」老翁氣憤不平,打算回去就把那些人全趕出府去。
「是嗎?您應當不是為了自己下聘,而是為了您的孫子吧?那麼令孫呢?他也安然無恙吧?」沐澐沒瞧見他的孫子,有點擔心。
「啊?這……」
老翁的臉突然漲成豬肝紅,嘴巴蠕動半晌,才說:「……他也逃走了,不要緊的。」
「那就好。」沐澐安心了,不過還是有件事讓她覺得奇怪。
「老丈,他們若要打劫,搶走你的錢財便是,為何要扒掉你的褲子,把你吊在樹上呢?」
難不成他們打劫時,有扒掉人家褲子這等怪異的下流癖好?
「這……誰曉得呢!」
老翁又漲紅了臉,支吾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囁嚅擠出一句話來。
「反正他們只是想羞辱我,讓我沒面子!這幫惡徒本就目無王法,燒殺擄掠,欺壓良民,哪件壞事沒幹過?咱們白眉鎮的百姓一直生活在水火之中,苦不堪言!姑娘若不信,上白眉鎮上問問就知道了,連官府都拿他們沒轍啊!」
老翁一一指控白眉山土匪的罪行,讓沐澐原本憂慮的心更加晦暗了。
一個占山為王、打家劫舍的土匪已經夠糟了,還是個變態下流的土匪……
她不禁露出茫然無助的神情。
這趟白眉山之行,她還要繼續走下去嗎?
※ ※ ※
風鳴馬嘯。
一列飛馳的馬隊,穿過密林,躍上山巔,直奔頂峰,途中經過幾處崗哨,守哨的人都出來揮手致意。
攀上山頂,前方便是巨岩一線天。
巨岩一線天其實是個峽谷,上方裂缺一條細縫,透下些許光線,而下方略寬,但也僅容一人通行。
白眉山寨最後的崗哨就在這裡,守哨之人發現馬隊的蹤跡,欣喜地回頭朝後方通報:「老大回來了!」
「老大回來了!」
出了峽谷,眼前豁然開朗,留守的山寨弟兄聽聞馬隊歸來,紛紛衝出屋外,欣喜迎接。
「老大!」馬隊一接近,眾人紛紛高聲喊道。
「嗯。」為首的男子躍下高大的栗色駿馬,精銳的雙眸環視四周。「寨裡一切可安好?」
「啟稟老大,寨裡一切安好。」
「老大,這回收穫如何?」有人忍不住問。
「全在這兒了!」被稱為老大的祁昊將肩上所負的布包解下,攤開來豪邁地往地上一倒,白花花的金子、銀子、亮晃晃的鐲子、指環、珍珠鏈子、翡翠,滾得一地都是。
「哇!」在場的人紛紛睜大眼,垂涎地瞧著那些銀子和首飾。「老大這回真是成果豐碩啊!」
祁昊的拜把兄弟涂大柱驕傲地道:「哎,你不曉得!本來呢,搶到的黃金珠寶更多吶!但是咱們老大見那——啊!」
啪!
突然地,有人在他頭上用力拍了一掌。
「誰讓你這麼多話?進去了!」
「嗚……」塗大柱摸摸腫起一個小包的腦袋瓜,只敢在心裡嘀嘀咕咕,嘴巴卻閉得緊緊的,不敢再多話了。
其實不用塗大柱說,一班兄弟也知道八成是老大的老毛病又犯了,非得灑點銀兩出去不可,不過老大有這樣的癖好,他們也沒啥不滿,還覺得挺光榮的。哈哈!
祁昊板著臭臉,走向前方的屋子,大手卻不由自主探向胸口的口袋裡,那裡收藏著一束髮。
這是在林子裡時,從那名美麗且有勇氣與他對抗的女子髮上割下來的。
一撫到那束滑膩的髮絲,他臉上的表情不禁變得柔和。
她明明感到害怕,卻仍鼓起勇氣,揚起下巴對抗他,想起她故意裝得威嚴、還板起小臉,義正詞嚴教訓他的可愛模樣,他竟忍不住輕笑起來。
有趣的小女人!
不知道她是什麼人?怎麼會到白眉山這偏僻的地方來呢?
瞧她一身貴氣,還有那排場架式,他便明白,她是他永遠也摘不到的月亮,但她卻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
或許,他不會再有機會見到她,但他永遠不會忘記她的。
想到這兒,他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輕嘆。
※ ※ ※
下午,白眉山寨難得清閒。
清晨突襲回來的弟兄們正在酣然補眠,而沒出任務的弟兄們也坐在前廳裡打盹兒,一切是這麼寧靜美好,但——
突然幾隻飛鳥受驚竄飛,發出刺耳的鳴叫,然後一名守哨的山寨成員,神色慌張地奔入寨中。
「老大!老大!」
「搞什麼鬼?」在前廳裡打盹的人懶洋洋地睜開眼,不耐煩地瞧了那人一眼。「有什麼事?」
「老大呢?大事不好了!」
「什麼大事不好了?」聽到發生大事,所有人嚇得瞌睡蟲全飛了。
「這……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什麼不知道怎麼說?你就快說啊!」
附近的弟兄全圍了過來,焦急地催促道。
「就是——哎喲!老大人呢?我還是親自跟老大說比較要緊!」
「你說什麼啊你——」
「搞什麼鬼啊?這麼吵!」塗大柱被吵醒了,打著呵欠走出來。
「大柱,老大呢?」那人還是慌著要找祁昊。
「你找老大做什麼?」塗大柱瞇起眼問。
「哎!就是——」
「到底有什麼事?!」祁昊終於出現了,神情不爽地問。
他原本在房中睡得正好,卻被騷動聲吵醒,這才臭著臉出來查看。
「啊!老大來了!」
「老大!」前來報訊的人看見祁昊,差點沒高興得哭出來。「老大,不好了!山下來了一輛馬車,朝山裡放話,說要見您哪!」
「這還需要通報嗎?打發他們走便是了!」祁昊不耐煩地瞪大眼。
他是隨便誰都能見的嗎?又不是戲班子裡的花旦!這種小事也需要鬧得整座寨子雞飛狗跳來請示他嗎?啐!
「不是啊,老大!來的人、來的人……身分不一樣啊!」那人彷彿受到驚嚇,結巴得連話都說不好。
「什麼身分不一樣,難不成是皇帝老子來了不成?」旁邊有人訕笑。
他分明就是膽小嘛!
「雖然不是,不過也差不多了,來的人是……是咱們大理皇朝的長公主,沐澐公主啊。」
剎那間,廳裡一片寂靜。然後陡然地,喧嘩聲四起。
「沐澐公主?!真的假的?她來幹什麼?」
「她說,咱們老大已經被皇帝指為她的駙馬,希望老大隨她回宮完婚。」
「我什麼?!」祁昊本來無聊得想打呵欠,聽到他後頭所說的話,張大的嘴瞬間僵住。
「老大您被指為沐澐公主的駙馬了。」那人又重複了一次。
祁昊還是呆愣著,半晌,手掌突然往後一翻,猝不及防地甩了塗大柱一耳光。
啪!好響亮的一掌。
「哎喲!」塗大柱莫名其妙被偷襲,摀著臉頰,錯愕地看著祁昊。「老大,您作啥打我呀?」
「會痛?」
「當然會痛啊!」要不是因為他是老大,塗大柱早回他十個巴掌,讓他知道痛不痛。
「既然會痛,那就不是我在作夢。」祁昊撫著下巴沉吟。
這麼說,他真的被選為駙馬了?
「喂!老大……」塗大柱摀著臉,一臉哭笑不得。
「奇怪!咱們是土匪,不是王公貴族耶,皇帝老子為啥要指名老大當駙馬?」有人提出疑問。
「這個嘛……」這個問題考倒大家了。
一群平常沒在用腦的人,抱著頭,努力思考起來。
「可能是因為……因為沐澐公主長得很醜吧?」這是他們唯一能想到,又說得通的解釋。
因為太醜,醜到全國上下找不到一個人肯娶她,皇帝老爺沒辦法,只好找上老大。認為老大是個土匪,公主肯嫁他是天大的恩賜,他一定不會推辭,所以才把她扔到白眉山寨來要老大接收。
不然誰願意把好好的公主嫁給土匪呢?
「肯定是!」旁邊的人連聲附和。
「我曾聽聞長公主已年過二十,卻尚未婚配,當時就覺得奇怪,原來是有問題啊!」那人顫抖地道。
一般女子若生得好,不用等到十四、五歲就讓人訂走啦!
「說不定她醜得像猴子。」有人猜測。
「搞不好胖得像豬。」有人訕笑。
「天哪!」
無數道同情的目光,同時落在祁昊身上。
祁昊的臉色比誰都難看,要他娶一個沒見過面的公主就算了,那公主搞不好還醜得像猴子、胖得像豬,這種事誰能接受?
不再遲疑,祁昊怒聲吼道:「她在哪兒?我要去見她!」
他要勸她盡快滾回宮去,別妄想他會娶她!
「老大!您真要去見她啊?這不妥當吧!」旁邊的兄弟緊張了。
「是啊!萬一她見到老大您這樣英姿颯爽,立刻撲上來,那該怎麼辦?老大的貞節不就不保了?」
「可是——老大還有貞節嗎?」有人提出疑問。
「說得也是!哈哈哈……」
啪!啪!
響亮的兩個巴掌,落在他們頭頂上。
「你們兩個在說什麼?」祁昊陰森地靠近他們。
「沒……沒什麼。」兩人手摀著腦袋,忍著差點飆出的淚,很有默契地同時搖頭。
「哼!我現在就下山去!」祁昊衣襬一甩,翻身上馬,朝山下疾馳而去。
「老大,等等我們!我們也去,替您壯膽哪!」
一夥弟兄們立即躍上馬匹,隨後追去。
其實老大一身是膽,哪還需要他們壯膽呢?他們不過是想趁機湊熱鬧罷了!
※ ※ ※
山不在高,有山則名。
白眉山不算高,但山勢險峻,林木茂密,小徑繁多,錯綜複雜,若非熟悉山路之人,根本不得其門而入。
更何況,山上還住著一批盜匪,誰敢貿然上山?
因為不敢魯莽地闖上山,所以沐澐一行人在山腳下暫歇,就駐紮在溪流邊,等待祁昊給予回應。
雖然先前在密林裡聽了那位老翁的控訴,讓沐澐曾有過片刻的驚恐與退卻,但最後,她還是鼓足勇氣,命令馬車繼續前進。
出宮前,父皇帶著哀切懇求的病容,她不敢或忘。既是父皇的請求,那麼即便是犧牲她的終身幸福,她也會順利達成使命。
「公主,請用絹帕。」
青虹把繡著精美蘭花的絹帕沾濕後遞過來,好讓沐澐擦擦臉龐。
「好。」沐澐接過來,輕輕擦拭花瓣般細緻的臉頰。
山林間的微風吹來,吹拂在沾濕的肌膚上,帶來些許清涼感,沐澐終於有心思好好瞧瞧四周的風景。
「這兒的風景,倒是挺美的。」
瞧這奇石崢嶸嶙峋,林木蒼勁翠綠,清澈的溪流潺潺湲湲,在宮中,幾時曾見過這樣的美景?沐澐微瞇起眼,不由得瞧呆了。
青虹卻沒她這種賞景的閒情逸致,她面色哀愁地問:「公主,您真要聽從皇上的旨意,嫁給那個土匪頭子嗎?」
乍聽到皇上頒布的聖旨時,她簡直嚇呆了,公主與土匪?這怎麼可能啊?皇上是不是腦子壞了?
當然她只敢在心裡這麼想著。
而更令她驚訝的是,沐澐竟然絲毫沒有反抗,立即出宮來到白眉山。
沐澐回過頭,凝眸望著自己的婢女。「要是不嫁,就不會到這裡來了。」
「可他是土匪啊!」
「是山賊也好,是土匪也罷,總之,這是父皇的命令,我不會逃避。」她早已允諾,要完成這個使命。
當然,接旨時她也很驚慌恐懼,但她身為長公主,有她應盡的責任,不能夠退縮。
「可是……」
青虹還想再說些什麼,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那馬蹄聲雜沓急促,引來侍衛們的警戒。
「保護公主!」大家紛紛拔出刀來,團團護住沐澐。
那些馬匹的腳程快得不可思議,彷彿才剛聽到馬蹄聲,一轉眼那幾人已自林中竄出,傲然在他們面前勒馬停下。
「是山裡的馬賊!公主請小心!」侍衛們雙臂大張,擋在沐澐身前,讓沐澐瞧不清前頭的情形。
她歪著頭,努力從高大的侍衛們的空隙間打量,這才看見那個帶頭的男子。
他身材高大,渾身結實有力,爬滿半張臉的胡渣,讓人瞧不出真實的年齡,但他看來比她想象的年輕,一雙黝黑的眸子精銳有神。
當那雙又黑又亮的眼眸朝她的方向望來時,本該感到驚恐害怕的沐澐,心口竟沒來由地劇烈竄動起來。
是他!今天在密林裡遇見的那個人,他……
就是祁昊?!她的夫婿!
「這裡是白眉山寨的地盤,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祁昊躍下馬匹,兩腳大剌剌地跨開,雙手環胸,瞇眼打量這夥人。
那公主躲在後頭,讓他瞧不清她的臉,不過光看身材,倒是穠纖合度,至少沒胖得像豬。
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你就是祁昊?」方敬上前一步,上下打量神情倨傲的祁昊。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本爺正是祁昊。」
「皇上親立聖旨,祁昊跪下接旨!」
方敬取出小心收藏在錦盒中的聖旨,身旁的人立刻全部跪下,準備聆聽聖旨,就連貴為公主的沐澐都跪下了,以示對父皇聖旨的尊敬。
但他們面前,白眉山寨的幫眾卻像排大樹似的,依然站得直挺挺的,還露出詫異的表情看著他們。
「老大,這些人怎麼忽然矮了半截?」有人故意問。
「笨蛋!他們站得腳酸了,所以跪下去歇歇腳咩。」哈!
沐澐看見白眉山寨的幫眾見到聖旨不但不下跪,還口出狂言,當下心頭一涼。
這些人果真是化外之民,竟狂妄到無視聖旨的存在。
先前親眼見他們欺壓百姓,並親耳聽見老丈痛訴他們的惡行時,她原本還自欺欺人地想,或許一切只是誤會,老丈言過其實,他們其實並非大奸大惡之徒,她可以動之以情,訴之以理,以德降服,讓他們歸化為良民。
但沐澐現在才知道,自己實在太天真了!
這樣的男人,是不會輕易任人擺布的。她心一寒,有了這樣的認知。
「大膽!」手持聖旨的方敬怒聲大喝,一旁侍衛將尖銳的刀鋒指向祁昊等人。
「聖旨在此,如聖駕親臨,你們竟敢不將聖旨放在眼裡!」
「對你們來說,聖旨是寶。對我們來講,聖旨不過是塊無用的布——唔,或許上茅房時稍微有點用途。」
「哈哈哈!」祁昊說完,幾名兄弟全部爆出大笑,笑得前俯後仰,有的還噴出了淚。
「說得好!老大說得好哇!」
「放肆!」幾名護衛氣得發抖。「大膽刁民,竟敢藐視聖旨!待我拿下你們治罪!」
他們高舉起刀,隨時準備進攻,而祁昊等人自然不會乖乖束手就縛。他們自腰間抽出大刀嚴陣以待,雙方對峙著,情勢緊繃,眼看著衝突一觸即發。
「住手!」沐澐眼見雙方起了衝突,連忙自侍衛的身後鑽出,闖入兩方人馬之中。
「快住手!大家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動手。」
一方是自己的侍衛,另一方是自己未來的夫婿,不管哪一方受傷,她都不願見到。
原本一直躲在後方的沐澐,這下子容貌完全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下。
咚咚咚!一瞧見她的相貌,因為驚訝過度,立刻有好幾個白眉山寨的兄弟,昏厥倒地。
祁昊沒有昏倒,但他整個人呆了,無法克制地瞪大眼,像傻子一樣張大嘴,愣愣地痴望著她。
「妳就是沐澐……公主?」
原來在林子裡遇見的女人,就是她!
那個勇敢心慈,為了一個老頭跳出來與他對抗的人,就是這個聲稱是他妻子的女人——沐澐公主!
當時他就覺得古怪,那樣華麗精緻的馬車並不多見,出現在白眉山這一帶更是奇怪,原來竟是沐澐公主一行人。
祁昊心裡萬般驚訝,但又有一股莫名的興奮在心頭竄動。
近看他,感覺他更高大也更具威脅感,也更深刻的體認到,他確實是個道道地地的土匪!
沐澐渾身顫抖,仍偽裝堅強地揚起頭。「我是。」
從來沒人用那種放肆狂妄的眼神打量過她,她粉頰沒來由地羞紅,連頸子都紅透了。
「妳說,我是妳的駙馬?」祁昊直盯著她,理智尚未完全清醒,但嘴巴已自動自發地提問。
「是……」沐澐面頰微紅,輕輕點頭。
「為什麼是我?」他想知道。
「這是我父皇的決定,我也不清楚。」她老實回答。
「那麼,妳同意?」
「我……同意。」
她只能同意,如果她能選擇,絕對不會前來尋這個駙馬。
「為什麼?」祁昊的視線仍離不開她,他這輩子幾時見過這樣的美人?
「因為……」沐澐猶豫著,無法說出她的難言之隱,至少現在還不能說。她為難地輕聲回答:「總之,這是我父皇的決定,我理所當然應該遵從。」
她的回答,彷彿一名父親要他的女兒嫁給土匪,是天經地義的事,莫名地,祁昊心裡燃起了怒氣。
因為是她父皇的決定,她便乖乖聽話,連個山上的土匪也嫁嗎?
也就是說,今天若駙馬不是他,是其它山賊海盜,她也會乖乖地嫁?!
「哼!妳說要嫁,我便要娶嗎?笑話!我祁昊沒打算娶妻,更沒打算娶一個『公主』為妻!」祁昊惱怒地大吼。
咻咻咻。
原本昏倒在地的幾人迅速爬起來,瞪大眼問:「老大,您不娶?」
天哪,公主耶!要是他們能巴上一位公主,早就樂得飛上天去,況且這公主美得不像凡間之人,他幹嘛不要啊?
「不娶!我幹嘛要娶?別以為我會乖乖遵從那道鬼聖旨!」祁昊怒吼。
「你竟敢抗旨!」沐澐的侍衛們又紛紛拔出刀來。
「住手!」沐澐再度慌忙阻止。
她轉過身,望著祁昊,咬著脣問:「那要怎麼樣,你才肯答應完婚?」
「妳就這麼想嫁給我嗎?」祁昊故意用邪氣的眼眸,打量她姣好的身材。「是了,凡是女人上過我的床,就都想巴著我,但妳都還沒嘗過,怎麼就這麼饑渴?」
「放肆!」聽出他話裡的污辱之意,青虹氣得衝上前,漲紅臉大罵:「你這無恥下流的土匪——」
「青虹!」沐澐輕聲制止婢女。「不得無禮。」
「可是公主,這人簡直是無賴——」
「別胡說!讓我和他談談。」
「是。」青虹這才不情願地退到一旁。
沐澐輕移蓮步,抬起水瑩雙眸,仔細打量眼前的男子。
他很高大,她的體型已算纖長,但他又足足比她高出一個半頭。她必須仰起下巴,才能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不但如此,他還十分強悍,一身賁張的肌肉滿是力量,雙眼充滿堅定的意志,看來就是不易與的角色。
沐澐不由得緊張地嚥了下口水。
這種像鐵石般強硬的男人,她該如何說服他娶她——在她其實也不想嫁給他的情況下?
「你……為什麼不肯娶我?」她鼓起勇氣,開口問道。
「可笑!我為什麼要娶妳?就因為那荒謬的聖旨?」祁昊輕蔑的眼,瞄向那只聖旨,但大部分的注意力,還是落在沐雲身上。
她實在是個美麗的女人,即使祁昊自認不是會輕易被美色誘惑的蠢夫,也不禁為她的美而眩目。
「到底要怎樣你才肯與我回宮完婚,你說出條件吧!」她努力不泄露出心中的慌亂。
「我要怎麼樣才肯娶妳?」祁昊撫著下巴,兩眼直盯著她秀麗典雅的容貌,狀似思考。
「要我娶妳很簡單,我不做什麼駙馬,妳得到山寨裡來,當我的土匪婆子,替我洗衣燒飯、幫我端洗腳水、為我暖床,那就行了。」
「你——」
沐澐倒抽一口氣,瞪大眼,完全說不出話來,這土匪的粗俗無恥,已經超乎她所能想象。
「怎麼?妳不答應啊?」祁昊得意地哼笑,打量著她困窘的模樣,篤定她一定會嚴詞拒絕。「那好!可別說是我不給妳機——」
沐澐卻立即道:「好,我答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