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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夜深人靜的半夜,擁著心上人而睡的淩雲,突然被一陣痛苦的呻吟聲吵醒,他轉頭看著緊咬著牙,全身冒著冷汗的陳姿君,倏然坐起身。
“姿君,你怎麼了?”他著急的問道。
她臉色白得發青,身上冷冰得宛如冰塊,讓人一摸就發顫。
“雲……雲哥哥,我好痛……好痛……”她不住的顫抖,全身痛苦的縮成一團。
“你忍著點,我立刻帶你去找大夫。”淩雲匆匆披上外衣,不敢遲疑的抱起陳姿君,瘋狂的奔出去。
********************
尋遍全城的名醫,所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那就是陳姿君中毒了!還是一種從未見過的劇毒。
眼看著陳姿君痛苦的在床上翻滾,淩雲的心揪成一團,恨不能代替她受這樣的折磨。
“不可能,姿君這樣善良,從未與人結怨,怎麼會有人對她使出這種惡毒的手段?”心疼使他喪失了理智,在榻前失控的狂吼。
淩老夫人望著陳姿君,也是百般心疼,“這可憐的孩子,才受過這麼多的磨難,怎麼現在又受這樣的苦呢?”她走到榻前坐下,拿起一方絲巾為陳姿君拭去額間滲出的冷汗。
“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樣的方法,馬上解除她的痛苦。”淩雲揪著一名大夫的領子,大聲的怒吼。
大夫愛莫能助的搖頭,“淩公子,不是我們不肯幫忙,而是這種毒太罕見了,我們只是普通的大夫,根本不能解啊!”
“是啊!淩公子,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歹毒的毒,這位姑娘不但全身血脈凍結,就連想幫她解除痛苦的昏穴都被封住,讓我們無計可施。”
病人的血脈明明已經凍結,卻仍然不死,還有氣息存在,分明是要中毒者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活受罪。
“你們不能解,那就告訴我,有誰能解?”淩雲雙目赤紅的握緊雙拳,用力的擊碎桌子,驚得那群大夫一悸。
“這樣可怕的毒,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能解。”
“誰?”
“寒穀醫神。”
“寒穀醫神?”這個名字淩雲聽過,但不知道世上是否真有這個人存在。“聽說他能解世上所有不能解的毒,能醫世上所有不能醫的死人。”
“醫死人雖然有些誇大,但只要死去不超過一日,他都能救活倒是事實。”
大夫的話給了淩雲莫大的希望。
“那快告訴我,他住在哪里?”
“遠在天山的寒穀。”大夫長歎一聲地道。
“什麼?”這無疑是將他升起的希望,澆上一桶冷水。“天山距離這裏至少數千里,只怕姿君早已活活痛死了。”
莫非是老天爺同他作對,懲罰他之前擁有她,卻不懂得珍惜嗎?
淩雲頹然的坐在椅上。
“沒辦法,聽說寒穀醫神南宮白從不踏出寒穀,就算有人找到寒穀,也未必能求得他一醫。”
淩雲倏地站起來,“你說什麼?你剛剛說寒穀醫神叫什麼?”
“南宮白,莫非淩公子認識?”
認識,他當然認識。
南宮白就是一直糾纏著姿君的那個男人!
********************
“南宮白!你給我出來!”淩雲抱著陳姿君沖入巡撫府內。
“大膽!你是什麼人?知道巡撫府是什麼地方嗎?哪容得你如此喧嘩?”手執火把,由四面八方奔出來的衙役,緊緊的將淩雲圍住。
“我找南宮白,快叫他出來。”淩雲情急的大喊。
“發生什麼事,這麼吵?”從睡夢中被吵醒的秦千里,打著呵欠和一樣聞聲而來的南宮白走了出來。
“咦,你手上抱的是誰?”一臉惺忪的秦千里揉揉眼睛,想看清楚淩雲手上抱著的是何人。
就在他努力的想看清楚時,南宮白已經臉色大變的奔了過去。
“姿君!”
“她中毒了,你快幫她醫治。”淩雲急聲道。
“什麼?中毒?!怎麼會這樣?”秦千里快步走過來。
在南宮白的帶領下,淩雲抱著陳姿君來到客房。
“怎麼樣?她還有救嗎?”淩雲心急如焚的問道,看到南宮白臉上的表情,一顆心直莊下沉。
“放心,他是醫神,沒有醫不活的死人。”秦千里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她毒發多久了?”南宮白冷漠如冰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緊盯著陳姿君的臉。
“三個時辰了,怎麼樣?”
“這種毒一發作就要四個時辰,剛開始只是血脈倒逆,全身疼痛難當,但隨著時間的過去,毒性越發厲害,最後將全身的血脈凍結,直到四個時辰過去,才會慢慢恢復,但每隔七天就一個迴圈,直到第七次,才會全身血脈進裂而死。”
“哇!這麼殘忍。”秦幹裏怪叫道。“是誰發明這種折磨人的毒?”
“我。”
“你?”
淩雲和秦千里瞠大眼,驚駭莫名的瞪著他。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罪魁禍首就在眼前,淩雲怒極的緊揪著他的衣領,“你知道她有多麼難受嗎?”
南宮白揮開他的手,雙瞳進射出殺人的火焰。“我從未要她受苦,也捨不得心愛的女人受苦。發明各式各樣的毒是我的興趣,但我從來不用它們。”
“從來不用?那姿君身上的毒從何而來?”事實擺在眼前,他還想推諉。
南宮白一臉坦蕩,“不知道。”
他坐在床沿,揚聲呼喚著守在門外的冰寒二奴,要他們把他的醫箱提來。
他這次出門,確實是帶了這種新發明的毒,但他沒有用過,也沒有人知道,除了……
“冰奴、寒奴,你們誰動過我的醫箱?”
冰寒二奴茫然的互視一眼,一致的搖頭。
“我們未曾動過穀主的醫箱,但有個人曾經來過穀主的房間。”
“誰?”
“秦千香小姐。”
事情真相大白,是秦千香因為嫉妒,趁著南宮白不在,偷了他的毒藥傷害陳姿君。身為兄長的秦千里,慚愧不已。
“該死的秦千香,我一定還姿君一個公道。”說完,他大步的離去。
他這次再也不縱容了,一定要把這惹禍的妹妹遠嫁到關外,一輩子也不得回來。
“現在你打算怎麼做?”淩雲著急的問道。
毒是他發明的,那他一定有解毒之法。
“我可以解毒,但有一個條件。”南宮白將銀針往陳姿君的眉間一紮,她登時昏睡過去。
“什麼條件?”早該知道這男人不會輕易應允。
“要她,或者是要你的命。”
********************
陳姿君不知道自己昏睡多久,只知道自己一覺醒來,全身舒坦無比,疼痛在一覺醒來後,消失無蹤。
只是,為什麼端飯進來的是冰奴姊姊,她不是南宮大哥的侍從嗎?為什麼會出現在天楓山莊裏?
“早,姑娘。我準備了蓮子粥,你吃吃看合不合胃口。”冰奴和顏悅色的將她扶起來。
陳姿君綻出柔柔的笑,“又麻煩你了,冰奴姊姊。”
“沒什麼,這是主人吩咐的,讓你多多休息。”
主人?“你是說南宮大哥?”
冰奴點點頭,走到妝台前,拿了一把精緻的玉梳為她梳頭。
看到她手上的玉梳,再看看周圍的環境,陳姿君驚覺自己不是在天楓山莊裏,而是身在陌生的地方。
“這是哪兒?”
“天山寒穀。主人花了五天的時間,騎著蒼樂下眠不休的趕路,將你帶回寒穀解毒。”冰奴一面為她梳頭,一面道。
“解毒……寒穀?”莫非那不是一場惡夢,而是真的?
那雲哥哥憂心如焚,瘋狂的抱著她到處尋醫也真的嘍?
“那雲哥哥呢?他是不是也在這裏?”放下手中的蓮子粥,陳姿君朝門口奔去,想去找淩雲。
冰奴追出來拉住她。“姑娘,你別這樣,淩雲公子並不在這裏。”
“不在這裏,那他在哪里?冰奴姊姊,請你快告訴我。”陳姿君焦急的拉住冰奴的衣袖。
冰奴一臉的為難,不忍心告訴她事實真相。
“冰奴姊姊,我求求你,求你快告訴我。”陳姿君不斷央求著。
“他已經死了。”南宮白一身白衫的走過來,輕責的看了冰奴一眼。“我不是交代要好好照顧小姐嗎?外面風大,為什麼還讓她出來?”
“南宮大哥,不關冰奴姊姊的事,請你別責怪她。”陳姿君護在冰奴身前,為她說情。“你剛剛說誰死了?雲哥哥在哪里?”
“死的就是你的雲哥哥。”
“什麼?!”陳姿君整個人怔住了,不敢相信的看著他。“不可能,雲哥哥不可能死的,南宮大哥,你不要戲弄我。”
她生氣的越過他,想去找淩雲。
這是南宮白第一次瞧見她的怒容,柔順的她對誰都是和顏悅色,從來沒有一絲不悅過,唯獨面對淩雲的死訊,她表示出堅毅的個性,和不願相信的抗拒。
“我是說真的。”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他在死前親口託付我,要我照顧你一輩子。”
“不可能的,雲哥哥不可能會這麼說,他不會把我交給別人,不會的。”陳姿君用力的掙扎,想擺脫他的手。
他怎麼能以那麼冷靜的態度開這個玩笑?雲哥哥是最愛她的人,他怎麼會拋下她,怎麼忍、心……
“你放開我!我不要跟你說話,不要……”淚水滑落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令她看不清楚他臉上傷痛的表情。
“是他自願放棄你的,他親口要求我以生命換取你的生命,所以他死了。”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陳姿君激動過度的昏厥過去,在陷入黑暗前,淚水仍不住的流著。
她的雲哥哥不會死的……不會……
********************
為了證明淩雲真的死了,南宮白帶著她到寒穀的後山,親眼讓她看淩雲的墳墓。
秋瑟的風中,只有幾片枯葉飄然落下,停駐在刻有他名字的碑石上,顯得孤寂而寥落。
“這就是他的墓,依他的要求,不將屍體運回天楓山莊,直接葬在這裏。”
“為什麼死的是他?”陳姿君顫巍巍的走向墓,虛軟的雙腿無力的跪倒在墓前。
他不肯離開,是為了捨不得她嗎?怕她一個人在這裏寂寞,所以留下來陪她,也為了不想讓年邁的淩老夫人知道,她唯一的獨子先她而去。
“因為你的毒必須要用他的血來換。”南宮白解釋道:“中了七日寒梅的毒,因為全身血液凝結的關係,毒入血中,必須用另一個人的血來換掉你身上的毒血。淩雲自願為你獻出鮮血,以他的命來換你的命。”
“傻……真傻……”已經乾涸的眼睛,再也擠不出一點淚,陳姿君伸手輕輕撫著冰冷的墓碑,“他難道不知道沒有了他,我也就沒有了生命嗎?既然要死一個,那也應該是我,而不是他。”
哀莫大於心死就是這種感覺嗎?靈魂彷佛被抽空了般,完全沒辦法思考。
“為了他,你更應該好好的珍惜自己,活下去。”
“沒有了雲哥哥,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她眼神空洞地道。
她那副樣子,任誰看了都會心碎。
“我答應過他,要照顧你一輩子。”
陳姿君搖搖頭,“我不要人照顧,我只想在墓旁結廬而居,終身陪伴著他。”
“隨便你。”他淺淺的頷下首。“你終究會忘了他的。”
會嗎?陳姿君不知道,也許隨著時光的流逝,對淩雲的印象會漸漸的模糊,但深深的愛卻永遠不會消褪。
因為他們是歷經磨難,用心相愛的情人。
“雲哥哥,我會等你……等著你到夢裏來見我。”
********************
陳姿君在淩雲的墓旁結廬而居,轉眼間已經過了三個月。
“姑娘,你回來了。”冰奴邊排著碗筷邊招呼道。
每日早晨,陳姿君都會到淩雲的墓前獻上一束花,三個月來,從沒有間斷過。
“冰奴姊,麻煩你了。”陳姿君有禮的點頭,這句話是兩人每日早上唯一有的一句對話,之後她就會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發愣,直到冰奴再送另一頓飯來,再說一句同樣有禮的話。
“天冷了,穀主吩咐我送些上好的人參來給你補身體。”冰奴端著碗遞到她面前,“穀主還命人去雪山獵雪狐,制了件雪衣,我幫你披上。”
她轉身從帶來的布包裏,拿出一件雪白的披風,那是用十數隻無比珍貴的雪狐皮縫製而成,在世人的眼裏是無比的珍寶,價值連城,可是在雙眼無神的美人眼裏,卻是一文不值,凝視著窗外的美眸,始終沒有回神看它一眼。
冰奴替主人感到不值,如此的深情付出,卻得下到一絲的回應。
“穀主說,再過兩天,是寒谷金曇花十年一現的時候,到時絢麗的燦光將照耀整個寒潭,問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其實問了也是白問,她是不會回答的。
宛如死了的心,除了面對冰冷的墳墓時會出現憂傷外,對其他人都是毫無表情,就像沒了靈魂的人偶。
輕歎一聲,冰奴將她只吃了兩口的飯菜放回竹簍裏,望著她呆坐的身影,搖了搖頭,走出去將門關上。
冷冽的寒風將掩上的門吹開來,雪花隨風吹了進來,但靜坐在窗邊的美人還是不動一下,任憑雪花拂上雙頰而不自覺。
她的心已經飄遠了,回到快樂的童年,憶著兩人共有的歡愉時光,跟日日成長的點滴。
她的靈魂早隨著淩雲的逝去,而葬入墓裏。
雲哥哥,昨夜你又沒有入夢來看我,為什麼……為什麼我始終夢不到你呢?
悲傷的淚,無聲的滑落。
********************
她的淚,他看見了。
站在廬外遠處的人影,緊緊的握住雙拳,恨不能現在就出現在她面前,擁她入懷,告訴她自己從來沒有離開過她。
該死的,他為什麼要答應南宮白三月之期,為什麼要接受他這般磨人的考驗?
記得那日他是這麼說——
“將她給我,或是用你的命來換。”
“兩者都不可能。”他拒絕道。“她是我的生命,我絕對不會把她讓給任何人。而我對她而言,也是一樣,失去了我,她不可能活下去。”
“是嗎?”南宮白冷冷的掀唇一笑。“要不要試一試?”
“試什麼?”他冷眼的瞪回去。
“以三個月為期限,如果三個月內我無法得到她的心,令她忘記你,我就將她交給你。不然就讓她即刻死去,誰也別得到。”
這個賭局很殘酷,卻也是救陳姿君的唯一機會。
“這是她到江南時,我曾開給她的條件。”
“而你輸了。”淩雲冷哼道。
“所以我想再賭一次。”寒谷醫神從來沒有輸過,也不肯輸。
望著心上人慘白的臉,淩雲內心掙扎了許久,他該對她有信心的。
“好,我答應你,三個月之後,我會到寒穀帶走她,希望你下會食言。”
“當然,我也給你保證,一定救活她。”
就這樣,他答應了這場賭約,也讓兩人忍受磨人的相思三個月。
這三個月裏,他一直在寒穀附近徘徊,看著她的哀傷,她絕望的麗顏,他的心如火焚般的痛苦。
而今三月之期將滿,他又可以見到她了,渴望重逢的狂喜,讓他握緊的手不住的顫抖。
這次他會用這雙手緊緊的抱住她,即使是天荒地老,也絕不再放開。
姿君,再忍耐兩天,到時我一定會將你的哀傷全部掃盡,將我的愛重新進駐你心中。
等我吧,我的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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