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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梁喆繹回去換了一套輕鬆休閒服,手上握著一大把花店買來的野姜花,另外還提了一盒要送給老人家養氣的極品人參。
他照著地址,找到姜舒涵的住處,在老舊公寓大門外站了半晌,油漆斑駁的紅色鐵欄杆,幾乎快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陳舊鐵門,灰撲撲的水泥牆。
這是姜舒涵現在的「家」,他忽然……莫名的替她覺得痛。
他還記得姜家過去的奢華,兩百多坪的花園別墅,挑高氣派的客廳,光是一盞水晶吊燈,恐怕就價值上百萬。
梁喆繹理了理心情,按下門鈴。
「是誰啊?」陳舊的對講機,吱吱沙沙傳來外國腔中文。
「我是梁喆繹。」
「梁先生,等一下喔。」
沒多久,瑪莎開了門滿臉笑的迎接他,「梁先生請進,小姐在煮晚餐,她說再多一個菜,就吃飯了。」
梁喆繹點頭,隨瑪莎進屋,穿上室內拖鞋,此時一位老人家拄著助行器,從一扇房門走出來。
梁喆繹立刻迎上前,擺出所向披靡的迷人笑臉,熱絡說:「奶奶,祝你生日快樂!」
何秀花特地戴上老花眼鏡,要好好看看寶貝孫女的老闆,沒想到居然真是個俊俏年輕人,一時間呆住。
「奶奶,我是舒涵的老闆,聽她說你今天過八十歲生日,所以來沾沾奶奶的福氣。」他攙著老人家的手,扶她在籐椅上坐下,緊接著送上帶來的花束、人參。
「這是我送奶奶的生日禮物。」
這孩子奶奶長、奶奶短的,叫得她心花朵朵開,她把人參往茶几上擱,捧著花嗅聞,「以前我老伴都送我野姜花,好懷念。梁老闆,你一定聽我家寶貝孫女說過我愛野姜花吧?謝謝你。」
「奶奶,叫我喆繹就好,梁老闆聽起來見外。」
「好,喆繹。」何秀花笑了笑,心裏卻拈出一份擔憂。這小子實在太俊挺,又對她寶貝孫女這麼殷勤,他們倆該不會有什麼吧?
她瞥一眼桌上的人參盒。以前姜家風光時,那人參是一盒盒疊在廚房裏當茶水喝,她識貨,這盒極品人參少說也要幾萬塊。
唉,不要錢的最好……
「坐啊,別蹲著。」她招呼蹲在她身旁的小夥子。
梁喆繹拉了張椅子,坐到老人家身旁。
「奶奶,最近身體都好吧?」
「托你的福,很好很好。」何秀花看他眼神誠懇,歎了口氣,問:「喆繹啊,老奶奶問你一句話,你老實回答我好嗎?」
「當然好。」
「你對我寶貝孫女,是不是有什麼企圖啊?」
沒料到老奶奶說話這麼直接,梁喆繹一愣,想了會,才回答,「我是很喜歡舒涵,不過目前不是奶奶擔心的那種喜歡。」
「你知道我擔心的是哪種喜歡?」何秀花笑了,這孩子倒也誠實。
「男人喜歡女人的那種喜歡,對不對?」梁喆繹說白了。
「是啊,我希望我寶貝孫女能有個踏踏實實的歸宿。」何秀花也挑明說。
「我知道。舒涵一定告訴過奶奶,我的女朋友一大難。」
「對啊,你這小子這麼花心,也不怕得病!」她是挺喜歡這孩子,但喜歡是一回事,要當她孫女婿可不成。活到這把年紀,她沒什麼話不敢說。
「哈哈……」老奶奶說話又直又逗,梁喆繹哈哈大笑,「奶奶,你放心,我安全措施做得很好。況且我那些女朋友其實都不壞,不像我亂交女朋友。」他笑意盎然,明白了姜舒涵的一針見血遺傳自誰。
「你們這一代的年輕人啊……嘖嘖,跟我們那一代真是沒得比!我們那候純情又乾淨,哪像你們亂交亂來?都不怕病的!你啊,要玩到幾時才回頭?就不怕你回頭,沒好女孩肯要你?」何秀花忍不住訓話。
「是,奶奶,我知道錯了。」梁喆繹還是笑,沒有絲毫不耐煩。
「你知道錯了?我看你只有嘴皮知道錯了。」
梁喆繹又哈哈笑,拿老奶奶沒轍。果然很像姜舒涵,說話不留餘地啊。
「光是笑!沒誠意。你說,你知道錯了,那你會改嗎?從今天起不亂交女朋友了?」何秀花瞪他。
他笑眯眯的說。「唉,好奶奶啊,對不起,但我暫時是改不掉了。」
「好吧、好吧,反正你誠實,也算是個好孩子,我喜歡你。不過你別肖想我的寶貝啊。」她摸摸茶几上的人參,問:「這盒人參抵我家寶貝兩、三個月薪水,對吧?」
「嗯……差不多。」三個月薪水,奶奶果然好眼力,識貨。
「你別以為一個瑪莎、一盒人參就能收買我,我寶貝孫女在我眼裏,是無價的,懂嗎?」
「懂。」梁喆繹乖乖應答,「奶奶,我保證,所有舒涵不願意做的事,我都不會讓她做。」
「啊?你這小子,意思是倘若我家舒涵自己愛上你,你答應我的事就不算數了是嗎?」
梁喆繹又是笑。奶奶年輕時,一定跟舒涵同模樣。
「奶奶,萬一我愛上舒涵,她也愛上我,怎麼控制嘛?人生什麼事都好計畫、好控制,只有感情最難控制,沒辦法的!」他說著笑著。
「去,你小子懂什麼愛?懂愛的人,才不像你亂交女朋友……」
「是是,奶奶說得對。」梁喆繹仍是笑。
這時廚房抽油煙機運轉的轟轟聲驟停,不大的老公寓忽然變得安靜,姜舒涵從廚房端出最後一道菜,這才朝客廳的梁喆繹打招呼,「梁先生,不好意思,現在才煮好晚餐,洗個手準備吃飯吧,洗手間在那裏。」她指著客廳另一邊。
「好。奶奶,我先去洗手。」梁喆繹從椅子上站起來。
何秀花點點頭,她緩慢起身,瑪莎趕緊過來照應她握穩助行器往餐桌走。
晚餐的氣氛很融洽,出乎姜舒涵意料之外,梁喆繹居然很會搞笑,把奶奶逗得笑聲連連。
她心頭感激,自從家道中落、爸媽死後,幾乎沒見奶奶如此開心過。
幸好,今天她答應讓他來家裏晚餐……
她笑著,眼裏有淺淺淚光閃爍,梁喆繹朝她望一眼,默默夾了塊起司龍蝦,遞進她碗中。
何秀花瞧著這幕,溫溫吞吞吃口飯,咽下未出口的歎息。
唉,她一個老太婆,擋得了嗎?
梁喆繹這孩子,也不是不好,打進門到現在,他臉上的笑沒斷過,有耐心地逗著她這個老太婆說笑,其實是個好孩子,只可惜,他有錢又太花心……
何秀花把一切收進心底,在說說笑笑中,吃完愉快的八十歲慶生晚餐。
在奶奶的堅持下,姜舒涵送梁喆繹出門,打算陪他走到附近停車場。
接近夜晚十點,大馬路上來往的車輛還多著,他們走在相形之下顯得安靜的巷弄裏,漫步過街燈與街燈的區間,兩人並肩的身影忽明忽暗。
「梁先生,我沒想到你記得奶奶喜歡野姜花……」姜舒涵開口,打破沉默。將近一年前她帶了兩枝野姜花到公司,就說過那麼一次,他便記住。
「我的記憶力……其實超強。」他偏頭看她,若有所思的說。
姜舒涵心頭震了震。他記憶力超強嗎?會不會強到不只能記住一年前她提過一回的事,其實還記住她是那個勢利現實的千金?
她側過頭,正好對上他那雙若有所思的眼。
「梁先生……」要說什麼呢?問他,你是不是記得我?
「嗯?」他催促地應聲,希望她繼續未出口的話。
姜舒涵抿抿唇,她想,要是他真記得,她也希望他假裝忘了。
「謝謝你讓我奶奶度過一個快樂的生日。」
「不客氣。」他笑得很淡,「你剛才想說的,不是這個吧?」
「呃……是啊,本來想說,我沒想到梁先生那麼會搞笑,能把奶奶逗得哈哈笑。但想想,又覺得說梁先生搞笑,好像不恰當,所以沒說……」轉得真硬。
梁喆繹停下來,眸光轉為深濃:「大學時期,我有好長一陣子幫好朋友跑育幼院送小額捐款。每次去育幼院,都會想些點子逗孩子們開心,我的搞笑本事大概是在那時候培養的吧。那個好朋友現在已經接手遠良集團,常上財經新聞,陸行洲這個人你聽過吧?」
「聽過……」她低聲說。
「改天我找他,我們一塊吃飯,那傢伙現在單身,搞不好你有機會麻雀變鳳凰。」
「不用了。」她連忙搖頭,她拒絕得太急,仿佛在心虛什麼。
「怎麼?對鑽石貴公子沒興趣?」梁喆繹不以為意地笑。
「我喜歡平凡一點的男人。」
陸大哥不可能不記得她,好歹,姜陸兩家當年往來密切,雖然自姜家衰敗後,她沒再跟陸家有任何往來,但陸大哥絕對還記得她,比起那時候只跟她見過幾次的梁喆繹,她跟陸大哥的情誼深多了。
唉,她不希望再見故人,她喜歡平靜生活,不想有人記起她的過去。
「多平凡?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還是公務員?」梁喆繹睞著她。
「都可以啊。」她垂下頭。
「我想想我有什麼公務員朋友,能幫你介紹……」
「梁先生好像急著幫我介紹物件?」她故作輕鬆的笑。
「唔……大概吧。」兩人站在街燈下,就這麼各懷心思地聊起來。
「為什麼?」她不解,微微皺起眉頭。
「這是個好問題,你不知道答案嗎?」梁喆繹笑眯眼,反問她。
姜舒涵歎氣,搖搖頭,忽然間不想知道答案了,他眼裏藏著的火光太危險,恐怕有燎原的通天本領。
她害怕她一向寧靜的小花園要漫起大火。
「不知道嗎?」他收起笑,微俯彎身,鎖緊她的視線,宣告道:「我擔心,不趕快把你介紹出去,我會無法控制……」
姜舒涵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
也許……她聽錯了……或者……他說的,不是她想的那層曖昧意思……無法控制?是什麼無法控制?她呆住好久。
「嚇到你了嗎?」他頭俯得更低。
「梁先生,你別開我玩笑了。」她不想知道答案,不該知道答案的。
姜舒涵一雙眼睛反射著街上燈光,昏黃燈光在她眼瞳裏凝成比天上繁星還燦爛的光,純真而無措,梁喆繹心神一陣晃蕩,像飄搖在茫茫夜海的小舟,有剎那尋不到岸。
姜舒涵漾著靈秀清麗的氣質,乾淨純粹得如上等無瑕的羊脂白玉,他恍惚地想,究竟哪個才是真實的她?
是眼前這個靈秀清麗,仿佛不把世俗名利看在眼裏的她?
還是多年前,那個仰著勢利目光指定名車華服才入得了眼的她?
他恍惚又困惑……
此刻的她穿一件黑色底簡單圖樣的印花T恤,及膝五分米白色短褲,素淨的肌膚、直長髮,她身上沒有任何多餘飾品,手鏈、耳環、項鏈,或者戒指通通沒有,就是乾乾淨淨的樸素模樣。
會不會是這些年的困苦生活改變了她?
他不懂究竟哪里出錯?
眼前這個跟從前完全不同的姜舒涵,用將近兩年的時間一寸一寸進佔他的生活、一寸一寸侵蝕他空曠好些年的心……
他啊……其實好喜歡這個穿扮樸素、做事俐落、說話常一針見血的姜舒涵。
他克制過,真的努力過了,但徒勞無功。
晚餐前,他對老奶奶說的是真心話,感情最難控制。
要是他愛上姜舒涵,而姜舒涵也愛上他……他不敢保證,他控制得住自己……
「要是我說的不是玩笑呢?你要不要我趕快幫你介紹物件?」
姜舒涵驚愕,這樣明顯直接的探問,是要她做決定嗎?要她攤開來說,她對他有沒有相同感覺?
對上梁喆繹的眼,她像是掉入一潭不見底的深淵,心如擂鼓的慌張漫了開來,她驚愣半晌後,淡淡地說:「梁先生,如果有不錯的物件,麻煩幫我介紹吧。」
這就是她的答案?她不要他?
不要有一整櫃亞曼尼、一輛高級法拉利的他?
唉,這個姜舒涵究竟是笨?還是聰明?
是真不想要他?或者欲擒故縱?
他心頭燒著的那把火,非得要她急切虛榮地巴上他,才能被狠狠澆滅。她不明白嗎?她這推拒、不戀慕浮華的模樣,是在他心火上添油加柴,只會讓他更渴望她……
這個姜舒涵,跟那個在樹蔭下講故事給育幼院孩童聽的姜舒涵,合而為一了,是他當初喜歡上的模樣。
「舒涵……」他不自覺啞了聲音喊她。
「梁先生……」她聲音也極低,帶著不安,猜測他要丟什麼變化球給她,她不確定自己接得住。
「我不懂,你是要我遠離你?還是更靠近你?」他輕輕地歎息。
「我……我不懂……梁先生的問題……」這個變化球,她完全摸不著頭緒。
「你在我身邊做事將近兩年,你清不清楚我跟幾個女人約會過?」
「連這星期剛加入的愛琳小姐,固定的、不固定的約會物件,總共一百零九位。」
「這麼多?」梁喆繹聽到數目,自己也嚇了跳,然後笑開。
「就是這麼多。梁先生,我一直有個疑問,你跟這麼多女人約會,跟她們……跟她們……」她咬咬唇,說不出口,只好跳過。「你不覺得這樣很不乾淨,說不定會生病。」後面兩句她一鼓作氣說完。
梁喆繹聽完哈哈大笑,她果真跟老奶奶一個樣。
「奶奶也問我同樣的話,我的回答是,我防護措施做得很好。」
「保險套再保險,也是有個萬一……」
這話,又惹笑了他。
「你以為我跟每個約會過的女人都上床嗎?」他打趣地問。
「不然呢?」
「我只能說,我沒這麼好胃口,也沒這麼精力旺盛。」他很認真地答。
姜舒涵被他的認真弄得呆住。
唉,他們離題遠了。
「你和多少女人約會,其實跟我沒有關係。」
「以前或許沒關係,現在恐怕有點關係。我剛剛不是問了,你是要我遠離你?還是更靠近你?」
「我也說了,我不懂梁先生的問題。」
「如果你希望我遠離你,你應該跟我約會過的那些女人一樣,趕快跟我多要些東西,久了,我自然對你沒興趣,會離你遠些。偏偏,你要我幫你介紹物件,你不曉得越是抗拒,男人就越受吸引嗎?」
「我……」她真不知該怎麼回他。這下,變成是她錯?
「好,我知道了。梁先生,請你跟我交往,幫我買Tiffany&Co的項鏈、手鏈,我想柏金包你應該也負擔得起,為了免去你的麻煩,明天到公司,我立刻上網搜尋喜歡款式,用你的名義下單,這樣可以嗎?」她生氣的一古腦說完。逗人也該有個限度。
梁喆繹臉上的笑容漾得更大,反問:「剛進公司時,你答應不談辦公室戀情的保證,不算數了?」
「你……」
「項鏈、手鏈、柏金包都只是小Case我給。至於辦公室戀情。我們可以想個辦法解決,例如,你辭掉工作當我專職情人,這建議不錯吧?」
「請問專職情人月薪多少?」
「你要多少?」
「二十萬!」氣死她了!他是在跟她開玩笑吧?
「好,二十萬,成交。從下個月開始,我得趕快找人補上你的工作。嗯,明天就應徵新人,到下個月前,還有二十天,五天找新人,十五天讓你們交接,時間應該夠吧?」他低頭看她紅撲撲的臉,他知道,她很氣。
「夠了!」氣死了。姜舒涵甚至沒意識到他幾句話就撥撩得她怒火冒三丈,賭氣的回答他。
「好,我們說定了。不過我對一個女人,頂多維持三個月熱度,你確定一個月二十萬,夠嗎?」
「難不成我能開口要一百萬?」他的眼神很認真,不像在說笑。
「可以。」
「好,一百萬,你說的。能多要我幹麼不要?三百萬,我得在喆方做四、五年才賺得到。三個月賺三百萬,多划算!」她語氣很諷刺。
「還有更划算的,分手當天,我會給你一張空白支票,金額隨你填,我對你……很夠意思吧?」他瞧著她氣怒的模樣,眉開眼笑。
「你……」她氣得差點接不下話,順順呼吸,才說:「非常夠意思。」
他們兩人究竟怎麼說到這上頭的?姜舒涵又氣又覺得荒謬。
「我們……都不要賭氣了,好不好?」他軟下聲音。
「梁先生,你不懂開玩笑要適可而止嗎?」她怒氣退了些,反問。
「我不完全是開玩笑。」他說。
「梁先生……」她不知該說什麼了。不完全是開玩笑嗎?哪些是認真的?
「舒涵,要不要跟我談戀愛?」他亮著雙眼問。
「你真要我辭職?每個月給我一百萬?」她沒想到,他竟……
忽然間她完全不氣了,有些難受。仰起臉看著他,這好看的男人周旋在女人群裏,不用真心,只圖新鮮。他對她,也是突然一時覺得新鮮吧?
「如果你想這樣,可以。」
真大方啊。「空白支票也給我?」
「如果我們分開的話。是,一張空白支票,金額你填。」他點頭道。
「我不懂你為什麼突然這樣?我可以幫你把工作打點好,儘量讓你沒有後顧之憂,除了我以外,女人多得是,你到底在想什麼?」
梁喆繹深深望著她。她說話聲音低低的,有些無奈與憂傷……
「是啊,我到底在想什麼?我剛剛也問自己這個問題,你說,我們是不是好有默契?」他淺淺笑著,心動難耐,從沒有過這種感覺,這些年,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他的情緒從沒多大波動。
他想,也許他最初、最真實的感情,都在當年跟她告白那天,被她徹底冰封了。
「梁先生,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麼事不順心?」姜舒涵見他似在神遊,又開了口。他今天這些話實在太反常。
梁喆繹搖搖頭。也許他什麼都太順心了,唯一遇上的不順心,就是她。
「你知道長洋集團嗎?」
她沒答腔,只是輕輕點頭。
「長洋海運、長洋造船、長洋航空……我父親一直希望我繼承長洋集團,我卻違背他的心意,堅持學建築,他一度因為這件事,告知親友說要跟我斷絕關係,我考上A大建築那年,他切斷所有對我的經濟支援,我連辦助學貸款都沒辦法。大一上學期學費,是我向高中幾個死黨勉強湊齊借來的。」
姜舒涵靜靜地聽,小巷裏偶有機車穿進鑽出,他們停在路旁一幢老舊公寓門邊,聊起來。
她很不安,直覺有些事就要失控,她真的寧願他擺出花花公子的漫不經心,而不像現在這樣,仿佛要對她掏心掏肺。「真誠」這回事,一向讓人難以推卻,她怕聽完後,無路可退。
偏偏,有一半的她,不想阻擋他說話……
「在別人眼裏,這應該可以排上人生最不順心的大事件了吧?對不對?」梁喆繹的視線緊盯著她,一絲一毫的細微都不想錯漏。
「大概吧。」她應聲。
「但對我來說,這根本談不上不順心,頂多是擋在通往夢想路上的一顆小小絆腳石。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的千金小姐吧?」
「嗯,記得。」唉……她的直覺真靈。
「她才是我人生最不順心的大事件。」
「沒……這麼嚴重吧?只是個虛榮女人而已,看清了就好……」她說得氣弱。
「國小、國中我讀貴族學校,國小三年級時我收到一封情書,上面寫著,你家可以造大船,也有大飛機,我媽媽說我可以喜歡你……」
姜舒涵呆住。才國小三年級嗎?這麼小,就因為船和飛機才喜歡?
「很驚訝?但我不驚訝,孩子的反應最直接、最真實,從收到那封情書我就懂了,原來很多人喜歡我,不是因為我這個人,而是因為我家有造船廠、有海運、有航運,那些來參加我生日宴會的叔叔、阿姨們送我一堆昂貴禮物,也不是因為喜歡我,而是我家財力太雄厚。」
「梁先生……不知道你背景的人,也會喜歡你……」她多少明白他的心情了。
「是嗎?例如你?」他笑了。「說來你可能不相信,但從國小三年級之後,除了我父母,我沒真心喜歡過任何人,所有圍在我身邊的人,幾乎都知道我是長洋集團執行長的獨生子,高中、大學……所有喜歡我的女孩子,都只是喜歡我頭上那頂長洋集團桂冠。」
姜舒涵吐了口氣,她看清他……為什麼花心了?
但她,很不想看清啊。
「我決定跟那位千金小姐告白前,在她不認識我的情況下,我們見過三次,三次碰面有兩次都是巧合,那兩次巧合讓我以為她跟其他女孩不一樣,她有種獨特清新的氣質,不像是愛慕虛榮的樣子,我是真的心動了。」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大概也是唯一一次,喜歡上一個女孩子。結果,告白那天,她竟然向我點名亞曼尼兩裝、法拉利跑車,那比在我臉上甩一巴掌更讓我難堪。」
「從那之後,我完全不相信世上有不虛榮的女人了。一個像她那樣,肯幫助陌生的迷路孩子、肯到育幼院為孩子說故事的女孩子,真實的嘴臉都那麼勢利了,世上哪還有什麼不用金錢就換得到的真心?」
「梁先生……對不起……」姜舒涵眼眶微紅,不自禁地道歉。她不知道自己當年一個小小決定,竟然給他這麼大的影響,她是為了他好啊。
「對不起?對不起什麼?」梁喆繹看她微紅的眼,蹙起眉頭。
姜舒涵真的讓他十分困惑。
她搖搖頭,沒說為什麼對不起。
「梁先生,我相信一定有不虛榮、不論貴賤貧富都真心喜歡你的女人。」
「你要試試嗎?如果是你,如果你試著……愛上我,我可能會相信你是真的愛我……那位千金小姐之後……你是第二個讓我心動的女人……」
姜舒涵微張嘴,愕然地發不出聲音。
梁喆繹心裏的「第一個」、「第二個」都是她……
她真是……罪孽深重。
「唉……這樣我就不能一個月賺一百萬了。」她試圖打消他的念頭,試圖告訴他,她跟那位千金小姐相去不遠,她也虛榮啊。
人生真苦,竟要在心儀的男人面前,演兩回壞女人。
「無所謂啊,我可以每個月給你一百萬。」他聳聳肩。
「梁先生,你該找個不愛你錢的女人。」
「也許。但,我累了。人生苦短,連要碰上一個想愛的女人都難,你是第二個讓我心動的女人,現在的我很想……談一場戀愛。你要不要跟我談戀愛?」
姜舒涵久久、久久沒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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