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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宋語桐 -【風城保鑣(風城四少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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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18 00:05:4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宋語桐 - 風城保鑣(風城四少之二)

命中注定只有男嗣的風家竟產下女娃兒  
為了活命,她改性當四少  
他,是她的保姆兼保鏢  
在他的懷抱中,她擺脫早夭的命運  
原以為這輩子他們孟不離焦  
可二哥卻要她來個利益聯姻  
她才不,她習慣的男人就只有這麼一個  
她要定他了!怎知面對她的告白,他逃到西班牙成親,  
難道他就這麼排斥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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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18 00:08:4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風城國際組織財團龐大的事業體遍及世界各地,沒有一個人可以正確的估量出來風城財團的總資產究竟有多少,也沒有人可以明白的指出其總部的所在位置究竟是在美洲、亞洲還是歐洲,抑或是英國、美國、法國、加拿大任何一個國家,因為只要稱得上該國重要都會區的地方就可以見到風城那獨特的神秘古堡商標耀武揚威似的出現,進佔該都市最高的大廈,甚至在短短半年之間便將該處的海陸空交通樞紐完全掌握,就像風一樣,瞬間席捲一切。

  它的存在其實已歷史悠久,但它的威力卻是近三年多來才發威的,現在全世界各國的企業權威談風城而色變,沒有一個人知道誰會是風城下一個欲殲滅或併購的對象,也沒有一個人會知道有哪一個城市會因為風城的進佔,而讓既得利益者的得天獨厚在幾個月間付之一炬,一貧如洗。

  據內幕消息指出,風城財團現任總裁共有四個兒子,也就是因為這四個兒子才讓風城在短短不到三年的時間像狂風一樣席捲世界各地,沒有一家媒體可以採訪到這四個少主,而他們的廬山真面目也只有少數與他們交過手的企業家才可以窺之一二,但死的死,傷的傷,每個人都巴不得見不到他們,免得莫名其妙成了他們獵殺名單的一員,死得不明不白。

  「相見不如不見」,已經是商場上耳語嚷嚷對風城四少的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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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18 00:09: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老爺,你要救救女兒啊,她再這樣哭下去一定會哭死的……嗚……」展顏,風城第二夫人緊抱著懷中的嬰兒哭得梨花帶淚,剛生產完的身子顯得脆弱不堪,再加上連日來這小孩兒的折騰,已經讓她瀕臨崩潰的地步。

  這小孩兒跟一般剛出生的嬰兒明顯的不同,剛見到這個世界時哭也不哭,只是強睜著眼想要看清楚周圍的人,任醫生怎麼拍怎麼晃她都依然靜默不已,誰料得到接下來的幾天她竟像個淚人兒,奶不喝,水不喝,抱在懷裡哭,放在床上也哭,今天已經第三天了,她再這樣不吃不喝下去,定是活不下來的,叫她這個當媽的怎能不著急?

  好不容易盼到一個女娃娃,她是風城當家的第一個女孩兒,也是風家族數十年來生的惟一女娃兒,該是大家手心上的寵兒,可是現在……展顏的淚又止不住的滑落,眼睛哭腫了,心慌了碎了,請了不止十個名醫,卻沒人可以告訴她,她的小女娃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別哭了,我都快被你們兩個給哭煩了!」風城當家風胤終於捺不住三天來的煎熬,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是報應嗎?風家族歷代單傳,每個風家族的子孫都十分循規蹈矩,他卻的討了第二個老婆,甚至生出了風家族惟一的女娃,但她卻可能活不過三天?

  該死的!要報應就報應在他身上好了,何必央及一個才出生的娃兒?

  「老爺,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忍不住啊……她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娃,好不容易盼著見到她了,粉雕玉琢似的美,你見過哪一個娃兒一生來就這般精靈似的美麗?卻沒那個命……」

  「住口!她不是女娃!她是男的!」

    展顏愕然的止住哭泣,不明所以地看著他,「老爺……她明明是個女娃,你為什麼……」

  「我說她是男的就是男的,她若能活下來我們就得把她當男孩養。」風胤一下子鐵了心,一向不信邪的他也無法不屈服。

  前日家裡請來個中國道士,將這女娃的命掐指一算,斷定她活不過四歲,因風家一脈注定只會有男丁,生出個女娃是機巧,上天的一個錯置,除非當她是男孩來養,年過二十方能破解這場災厄……他一笑置之,任那道士說天道地,壓根兒不信邪,但現在……「從今天開始她便是風家的四少爺,你要謹記在心,如果她活得下來……」

  「老爺!有貴客求見。」管家此刻慌亂的奔進,打斷了風胤的話。

  「誰?」

  「我,瑰爾。」一個俊挺高大的男子緩緩走進,身旁還帶著一個年約六歲的小男孩。

  「瑰爾伯爵!天,真是稀客!」風胤笑開了眼,迎上前去,暫時將身後的娃娃哭聲丟在一旁。

  「不好意思,我直接闖進你房間來,因為午管家說二夫人生了個娃,正哭得厲害,不知該如何是好,所以我就先進來看看,不好擔誤你。」

  風胤苦笑的搖著頭,「說哪兒的話呢?你大老遠地跑來我歡迎都來不及,怎會擔誤?只是我這孩兒出生三天了,不吃不喝還一勁兒猛哭,哭得我真是心慌意亂,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是嗎?我瞧他挺好的,笑起來美得像你們中國人所說的仙人。」瑰爾含笑地看著此刻正落在自己兒子懷中的小嬰兒。

  「笑起來像……」聞言,風胤愕然不已,這小孩一出生到現在就只會哭,哪懂得笑?

  「老爺,娃兒不哭了,娃兒不哭了!老天……」展顏摀住嘴,高興地猛掉淚,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竟然真的不哭了,還笑得很甜。

  男孩抱著嬰兒,俊秀的容顏上微露笑意,他從沒看過這樣美麗的娃兒,那水靈靈的眼像是認識他許久似的緊盯著他瞧,不一會便朝他甜甜地笑著,安靜的偎在他懷裡。

  「這……」是奇跡嗎?

  風胤激動地走上前,伸手想抱抱自己的小孩,男孩見狀將嬰兒送到他懷中,突地,驚天動地的哭泣再次迴響在眾人耳邊,那整整三天的噩夢又起……「不哭不哭,哥哥疼喔,哥哥疼。」男孩心疼的忙不迭抱過小嬰兒,讓嬰孩貼著他的胸膛溫柔的安撫著。

  奇跡似的,室內再一次安靜下來,眾人只聽得到小男孩溫柔呵護著的嗓音,方纔那震天的哭泣像是場幻影,從來不曾存在過……「看來你的小孩很喜歡允陽呢,是女娃還是男娃呀?說不定我們以後還可以結成親家。」瑰爾伯爵笑瞇瞇地看著相擁的兩個小小身影。

  展顏正高興的要宣告小嬰兒是個女孩兒時,風胤卻早一步開了口——「是個男娃兒,伯爵。」

  「啊?是嗎?真是可惜啊。」瑰爾伯爵直笑著搖頭,「你瞧瞧,允陽簡直是那孩兒的小媽媽。」

  「是啊,他的出現真是我們風家的奇跡。」除了奇跡,風胤不知該如何解釋這樣的情形。

  剛出生的小孩不要媽媽,不要爸爸,只要一個剛見面的小男孩?

  她的第一個笑給了這個男孩,也許,她的命這小男孩也撿得回來……「喝了喝了,小少爺喝ㄋㄟㄋㄟ了!而且喝了好多,足足一百西西呢!允陽少爺真是厲害,小少爺在他懷裡真的聽話得不得了!」

  蘭嫂高興的衝進書房將這件天大的事情報告給老爺知曉,一腳跨進才發現貴客還坐在那裡,尷尬的進退兩難,「真是對不起……」

  「沒關係,這是小事。」瑰爾伯爵微笑的擺擺手,轉向風胤,「看來我當真要好好考慮你的提議了。」

  「瑰爾伯爵……」風胤起身走到瑰爾面前,雙膝一屈便無預警的朝他跪了下去,「我只能求你了,小兒若能撐得過這四年,風胤做牛做馬也要回報你。」

  「你這是幹什麼?」瑰爾忙不迭起身扶起他,「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命是你的,幫這點小忙算得了什麼呢?你快起來,我答應你就是。」

  「你真的答應了?」風胤不敢相信的望著他。

  不管是誰,大概都不會答應這種荒謬的提議吧?把自己的兒子留下來照顧別人的孩子?

  瑰爾伯爵更是不可能,他住在遠遠的西班牙,要是真將那男孩留下來,可不大半年才能見上一面?

  「是,我答應了,可是這也得允陽自己同意才行。」瑰爾笑道。

  「這……」又是一樁麻煩,哪一個小孩不跟父母,反倒願意留在一個陌生人家裡呢?風胤皺起眉。

  「我願意,爸爸。」

  一個小小的聲音突然清晰的傳進兩個大人的耳裡,回眸一瞧,風胤不得不激動的落下淚來。

  瑰爾走向他,溫柔的蹲下身摸摸他的頭,「允陽,你真的願意?四年啊,這四年你不能天天見到爸爸媽媽,還有你大哥,這樣你也願意?不怕一個人嗎?這裡你一個親人都沒有,知道嗎?」

  「我知道,爸爸,小少爺需要我我就要留下來,風伯伯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是嗎?恩情是要還的,就讓我來幫爸爸還吧。」

  允陽小大人般地說著,突地上前緊緊的抱住瑰爾,「我會想爸爸、媽媽、哥哥……四年很快就過去了,我也會叫伯伯常帶我們去西班牙看望你的。」

  「好好好,你真是我的好兒子。」伸手拍拍他,瑰爾又感動又難過地說不出話來。

  「你們……」看著他們父子倆緊抱著彼此,聽著那六歲小男孩的一字一句,風胤鼻酸不已,「謝謝你,瑰爾伯爵,謝謝你,允陽,我們一家子這輩子都會感激你們。」

  瑰爾起身拍拍風胤的肩,「我今天特地來此一趟本就是要還你恩情,現在也不用問你需要什麼了,你不欠我什麼,因為這是我欠你的,苦的是我兒,小小年紀就……」歎口氣,瑰爾搖著頭。

  「你放心,伯爵,我會把允陽當自己兒子一樣栽培他、愛他,他是我們風家族的小恩人,我死了都不會忘記。」

  就這樣,六歲的殷允陽留在風家族,因為不捨放下他的小寶貝兒,竟一待就待上了二十多個年頭……二十四年後 美國紐約雙層觀光巴士從時報廣場附近的中城鬧區出發,分為上城下城兩條路線,上城路線經過林肯中心、中央公園、哥倫比亞大學、哈林區、博物館大道、精品名店街;下城路線會穿越劇場區、第五大道、格林威治村、蘇活區、中國城、小意大利、市貿中心、華爾街,並從南岸碼頭遠遠望見孤立的站在海上的自由女神。

  兩個穿著牛仔裝,臉上掛著墨鏡的男人優雅的上了公車,和一群人魚貫擠進漆著火紅圖樣的觀光巴士裡,其中一個男人身高約一七二公分,另一個男人則大約有一八○的身高,他緊緊的守護著身前那個在高大的美國人群裡看起來略微嬌小的男人。

  不仔細瞧還瞧不出來,因為他的胸、他的臂無一處觸及到前面那個男子,卻體貼的替他擋去所有公車族會有的推撞擠壓,穩穩地將他納進他寬大的羽翼之下。

  「允陽,你不要僵著一張臉嘛,出來玩要開開心心的。」風琉璃輕輕地伸手推了推身後的男人。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擺明著是怕身後的男人生氣,墨鏡下的眼睛轉啊轉地,勾勾地透過鏡面瞅著他。

  殷允陽看他一眼,英挺的面容顯得冷峻,從新加坡回來後,不知是喪父之痛的打擊太大還是怎地,風琉璃一改以往乖乖聽話的小孩模樣,任性的像是位驕縱的千金,放著龐大的風城美國分公司不管,老是拉著他坐電車又坐公車,說要享受一下紐約本土風光。

  「你知道嗎?我在紐約生活了大半輩子,卻從不知道這裡的人究竟是怎麼在生活的,這很悲哀,不是嗎?所以我要用心看看,否則哪天眼一閉,什麼都看不見了。」

  殷允陽不理他,風琉璃只好自說自話,他知道他的耳朵很尖,就算他在自言自語,他也一定聽得到。

  不知情的外人都單純的以為殷允陽是他風琉璃二十四小時的貼身保鏢,因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會看見殷允陽,其實真正坐在辦公室處理美國風城財團龐大業務的人是殷允陽,他只不過算是他的簽名秘書,把他弄好的文件拿來簽個名蓋個章而已,最多,是在他的威迫下再心不甘情不願的把一些重要的大事給看一下,免得開會時出醜。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小少爺。」殷允陽一點都不喜歡聽到風琉璃動不動就把死這件事掛在嘴邊。

  這個人口裡叫他小少爺,說起話的語氣卻像是兄長在教訓小孩……風琉璃吐吐舌頭,乖巧的不再說話,他在殷允陽面前是這樣,風城四少的威權蕩然無存,三哥風淮恩說殷允陽是他的剋星真是一點也不為過,他在他面前就像是只小貓咪,只能沒事喵一聲,從來沒伸出小爪子抓過他身上的任何一部分,好幾次想抓,卻偏偏一對上他的眼睛就像被下了咒似的聽話的收起貓爪,又是乖乖的喵一聲。

  他在別人眼前是頭豹,在殷允陽面前只能是隻貓,他認了,不認也不行,二十四年來他已經習慣一切都聽他的話,包括他要他在風御海那個討厭鬼面前當個乖小孩他也照做。

  想起他的大哥風御海,不,自從風元帝認祖歸宗後,現在應該算是二哥了,一想起他他就生氣,白白壞了今日趁著陽光大好出遊的好心情。

  「允陽,你看看,帝國大廈!」轉移注意力的第一個目標,便是那高聳宏偉的帝國大廈,陽光照射,讓這棟散發著浪漫情調的建築物在白天看起來也金碧輝煌。

  殷允陽隨著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地道:「小少爺,二少要你回他電話。」

  「你什麼時候要租西雅圖夜未眠的錄像帶給我看?」

  「小少爺……」

  「聽說梅格萊恩跟湯姆漢克斯就是約在這棟大廈的頂樓,對吧?好浪漫!我真想也來個金玉盟約,死而無憾。」風琉璃神往的仰高著穿著套頭線衫的頸子看著遠處,故意不理會殷允陽陰沉的臉。

  「風琉璃!」殷允陽低啞的喚了一聲。

  壓低的嗓音代表著某種程度的危險,風琉璃識相的回眸一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

  殷允陽睨著他,抿著唇不答。

  「你喜歡我嗎?」不管殷允陽的臉多難看,他還是不怕死地笑瞇瞇問道。

  「我不喜歡回答廢話,小少爺。」

  「廢話?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風琉璃故意挨近他,一雙明眸閃亮亮的望住他。

  殷允陽退開一些距離,板著臉,「我可不想被當成同性戀。」

  「很難。」風琉璃說著順勢伸手抱住他的腰,緊緊的靠在他懷裡。

  周圍一同搭車的人個個都用奇異的目光盯著他們兩個瞧,同性戀在紐約根本不足為奇,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吸引人目光的是他們這兩個男人的俊逸非凡,較高大的殷允陽氣宇軒昂,冷冷的氣質卻奇特的讓人有一種安全感,較矮小的風琉璃則美麗得不可方物,雖戴著墨鏡,但那姣好的輪廓卻掩藏不住她的迷人,兩人的搭配簡直到了天衣無縫的地步。

  男人跟男人,跟天衣無縫四個字搭上邊,能不吸引人的目光嗎?

  「小少爺!」殷允陽氣怒的伸手要將他推離,一點都不欣賞風琉璃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所開的玩笑。

  「我頭暈。」知道他一定會把他給推開,風琉璃一雙手環得更緊。

  聽到他說頭暈,殷允陽要推開的手頓時收回力道,低頭細細審視著他,「真的頭暈?」

  「嗯。」他低頭,偷偷的在他懷裡笑。

  「不要騙我,否則……」

  「我有天大的膽也不敢騙你殷允陽。」現在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在他面前說起謊來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嘿,有進步。

  「那就下車。」

  「嗄?為什麼?」風琉璃抬起頭來不解地看著他。

  「你頭暈了還玩什麼?回家去。」

  「我不要……」

  殷允陽臉一沉,「你忘了答應過我的話?」

  「沒……忘啊。」心虛啊,笨啊,幹什麼拿石頭砸自己的腳?本來可以好好玩的,為了鬧他一下,現在可好了,玩也玩不成,回到家一定會被他逼得非上床睡上幾個小時不可。

  「那就下車。」說著,殷允陽伸手拉住他往司機的方向走去。

  「允陽……」

  「沒理可說。」

  「可是今天太陽好美啊!我不想回家悶在房裡發霉!」他嘟起了嘴,有點氣呼呼地。

  「你是男人,不要動不動嘟嘴巴耍賴。」

  耍賴?風琉璃瞪大了眼。

  「這叫撒嬌,懂不懂?」他不平的糾正道。

  「那更不該。」邊說,殷允陽已拉著風琉璃走到車門口,「司機先生,我們在下一站下車,麻煩你。」

  「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風琉璃幽幽地瞅著他。

  「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我真倒霉。」說著,風琉璃將身子趴在巴士的一大面玻璃窗上,依依不捨地看著外頭璀璨的朝陽。

  白花花的陽光照得他真的有點頭暈,但巴士裡冷冷的空氣卻又讓他覺得有些涼意,望著外頭一閃而過的街景及街道上的人群,風琉璃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被關在籠子裡的動物,好可憐。

  就在風琉璃悶著氣懊惱的同時,車窗外一道閃爍的紅光突地透進,照得風琉璃睜不開眼,驚覺不對勁,正要閃躲,一旁的殷允陽已快他一步地將他拉進懷中,並在瞬間將兩人的身子壓低——「該死!大家快趴下!」殷允陽大吼,用自己的身子將風琉璃緊緊護在身下,掏出隨身攜帶的手槍。

  倏地,只聞「砰砰」兩聲,巴士那一大面車窗玻璃應聲碎裂紛飛,司機緊急煞車,車內的乘客不住地驚喊尖叫,每個人慌忙的躲進座位跟座椅之間,巴士也因為緊急煞車而打滑,發出刺耳的聲響,隨即在五秒鐘後撞上街道旁的商家,整輛巴士當場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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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台豪華七四七商用客機破天荒的只走下四名乘客,為首的是一臉冷峻的風元帝和嬌滴滴的妻子雲采晨,跟在他們身後的則是英俊卻一臉嚴肅的風御海,優雅的下機緩緩地走在最後頭的則是風家三少風淮恩。

  接機的排場從停機場到機場大門外一公里,整齊的制服一字排開,有機場地勤服務人員,空姐空少,還有紐約政府及各機關首長派出的人馬分據兩旁,另外最聲勢浩大的則是紐約警方所派出的保安大隊,每個人的臉上莫不嚴正以待,卻又充滿見到風家族成員的強烈期待。

  風城財團的神秘古堡標誌早已飄揚在世界各地的重要都會區,每個人對風家族地點滴傳奇事跡大都能朗朗上口,但能見其人可是大大的不易,更何況風家族在兩個月前替各國政府掃蕩了意大利黑手黨大半的黨部,將人人畏懼的黑手黨勢力幾乎削弱殆盡,一夜之間便成了各國人民爭相稱頌的世界英雄,現在只要他們出現之處莫不引起各國元首的驕傲與民眾的盛大歡迎。
  「他們在幹什麼?希望我們可以早一點進棺材嗎?」風元帝不悅的直皺眉,長手一伸將妻子摟近。
  「他們是來歡迎我們還有保護我們。」風御海亦是啼笑皆非,雖然他好大喜功,但為了自己一條命可以活久一點,他出外通常不帶保鏢,一個人低調地走遍世界各地,很少人認識他,行走間也可以更方便些。

  「順便昭告天下我們風家族的人來了,準備好槍枝彈藥等著餵飽我們。」風淮恩搖頭一笑,一雙眸子犀利而含笑的四處掃視,看似優雅的身子隨時維持在備戰狀態。

  「是誰這麼饒舌多話?改明兒把他的舌頭割下來烤。」

  「吃吃人肉包子也不錯。」

  雲采晨好笑地看著身旁的兩個男人咬牙切齒的你一言我一語,難得,他們兩人口徑一致啊!

  「嫂子在這裡,你們兩個說話文明些。」說完,風淮恩對雲采晨眨眨眼,雲采晨則溫柔的一笑表示同意。

  「風淮恩!你在幹什麼?」風元帝將他們兩人眉目傳情的模樣看在眼底,非常的不是滋味,兩道濃眉挑得老高。

  「我不是二哥,對嫂子沒興趣,你放一百二十個心。」

    風御海皺起眉,瞪向風淮恩,「你找死嗎?」

  「我已經陪你死過一次,夠了。」

  「那就給我閉嘴!」

  風淮恩微笑著,乖乖地點頭,「好,你是大哥嘛,不,現在你成了二哥,我該聽大哥的還是二哥的?」

  這小子,故意挑撥離間……風元帝和風御海不約而同地將冷冷的目光掃向唯恐天下不亂的風淮恩,正要開口,一名高大威猛的金髮男子走向他們,頷首朝他們行了個禮。

  「你們好,我是紐約警方保安大隊隊長湯姆森,關於風城四少爺在紐約市內發生的事我國政府感到萬分抱歉,總統已下令指示全國動員,非得將那開槍的歹徒繩之以法不可,請各位放心。」

  「貴國政府的誠意我們都知道了,現在我們只想安全的離開機場抵達風城紐約的別墅,其他的以後再談。」

  「好的,我們現在全力護送各位到第五大道,保護幾位的安全,這邊請。」湯姆森恭敬有禮地道。

  「麻煩你們了。」風御海朝他點點頭。

  「那是我們的榮幸。」說著,湯姆森領著一行四人往獨立的通關口走出機場,親自護送他們上車並將他們送到目的地。

  雖然風元帝還是風城的掛名總裁,但對外的發言及財團統籌依然是風御海一手包辦,原因是風元帝不喜交際應酬,更不屑管理風城這龐大的財團,還掛著名是不想讓外人以為風兄弟老是在鬧內哄,給一些無聊人士有機可趁。

  「大哥,大嫂,二哥,三哥,你們都來了。」風琉璃神情淡漠的從房裡走出來,只要風御海在場,他的笑容是吝於見人的。
  「你沒受傷吧?」風元帝放開妻子走向風琉璃,擔心地將他從頭審視到腳才稍稍鬆開眉宇。

  「沒有,只是有點淤傷,整輛車翻過來,碰撞難免,而且大部分的傷都讓允陽代我承受了,我沒事。」風琉璃淡然一笑。

  「那就好,允陽呢?」

  「在床上躺著。」

  「在床上?他傷得很嚴重嗎?我去看看。」風元帝一聽到殷允陽竟然躺在床上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這個男人是鐵打的,除非受了重傷快死了,否則根本不可能不來迎接他們。

  「為什麼沒人告訴我允陽他受了重傷?」聞言,風淮恩擔心的皺起眉,長腿一跨便要跟風元帝去看殷允陽的傷勢。

  殷允陽從小和他們一起長大,可以說比風元帝跟他們還親,如果不是那小子老是不改叫他們少爺的習慣,固執的像頭牛,他跟他老早就是可以勾肩搭背的親密兄弟,叫他怎麼不擔心?

  風琉璃身手矯健的移動身子擋在他們面前,「別吵他,他在睡覺。」

  「睡覺?」大白天的……「是啊,他為了保護我可是累壞了,我不准你們兩個去吵他。」

  「他傷得那麼重,我們怎麼可以不去看看?讓開,琉璃!」風元帝伸手要撥開風琉璃擋駕的手。

  「誰跟你說他受重傷來著?他只是在睡覺。」風琉璃擋不住他,悶悶的在他身後嘀咕了句。

  風淮恩看了風琉璃一副心虛模樣,緩緩地走向他,低頭問道:「你對他做了什麼?嗯?我親愛的弟弟?」

  「只是幾顆安眠藥而已。」風琉璃低低地說了句。

  「什麼?」風御海聞言色變,「你竟然做出這種事來?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如果你剛好出了什麼事,允陽怎麼保護得了你?」

  風琉璃皺起眉,對自己聽到的話感到很不以為然也很生氣,更為殷允陽不值,一連串的話便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我自己可以保護自己,何況,他又不真是我的保鏢,你不要把他對我的保護當成理所當然。」

  「你敢頂嘴?」風御海氣結地瞪著他,「為了一個保鏢?」

  「他不是保鏢!」風琉璃也火了,早忘記了在風御海面前要當個乖寶寶的承諾,反正那個人現在睡昏了,不會知道他不小心違背了諾言。

  「我說他是就是!」

  「你這個——」

  「你們兩個給我住口!吵死人了!」風元帝不耐地瞪視著他們,見到兩人像是仇人似的對峙,他真的很懷疑風琉璃這二十四年來究竟是怎麼跟風御海生活在一起。

  「大哥!」

  「這裡沒有你插嘴的餘地!」

  風御海和風琉璃同時間開了口,一瞬間,火藥味充斥在這三個人身上,雲采晨拉了拉風元帝的手臂,風淮恩則一臉的似笑非笑。

  「我們今天是來吵架的嗎?如果是,我找人泡壺茶來,我們好好的坐下來吵,站著吵太累了。」

  這句話一出,讓風琉璃微微一愕,因為通常這句話都是他說的,冷眼看世情的人一向是他,風淮恩的一句話讓他驚覺自己方纔的失常,就因為風御海對殷允陽的敵意竟讓他突然像只刺蝟一樣,毫不考慮後果的予以反擊與悍衛……風琉璃默然不語,腳跟一旋便走到柔軟的沙發上坐下來,平靜與冷漠在瞬間回到他臉上。

  「我去看允陽。」風元帝拉著雲采晨離開了戰場。

  「我累了想先回房休息。」風御海跟著離開。

  風淮恩則一臉微笑地走向風琉璃,他知道他在思考,思考一個他從來不曾用心去想過的問題。

  風琉璃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美眸一瞪,「風淮恩,你幹什麼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我只是在看你究竟想通了沒。」

  「想通什麼?要不要跟你去殺人放火?」

  「這種事你通常不必考慮就會答應了。」風淮恩瞭若指掌道。

  「說得我很沒人性似的。」

  「是啊,像是只野生的狼,見人就恨不得咬上一口過過癮,也只有允陽受得了你。」

  「沒事提他做什麼?」

  「讓你心虛啊。」

  「我為什麼要心虛?你忘了嗎?他跟我一樣都是個男人。」

  風淮恩笑著直搖頭,「你當男人的機會已經不多了,他很快就會知道你是女的。」

  風琉璃一愕,「為什麼?」

  「二哥已經決定近日便要把『你』許配給雲中岳。」

  聽了,風琉璃挑高眉,十分不以為然,「雲中岳?那個變態小子有什麼好?當初他差一點把大哥給打死,風御海竟然要把我許配給他?門都沒有!他是哪根筋出了問題?大哥決不會同意的。」

  「大哥同意了。」

  「你說謊,不可能。」大哥會同意一個差點把他打得半死的人來娶他親妹妹?而且是同父同母的親妹妹?不,不可能。

  「我說的是實話,大哥覺得你這樣當男人下去不是辦法,何況你已經二十四歲了,把你當男人養了二十四年,現在也該讓你回復女兒身。」

  「就算是這樣,對象也不一定要是雲中岳。」

  風淮恩悶著笑,「那你想嫁誰?」

  「我誰都不想嫁。」

  「允陽如何?」

  「他?我從來沒想過,而且,他從頭到尾都把我當男人。」充其量,她也只是習慣他的存在而已,剛剛她對他的維護則是出自於他對她二十多年來的恩情,要是沒有他,她不會完好的活到現在。

  但,要是殷允陽知道他是「她」,是個百分之百的女人,他一定會恨死她,一輩子不願意見到她。

  想想看,哪一個人可以接受從小護衛到大的小少爺突然間變成女的?而他從來不曾被告知或暗示過?

  唉!他一定會被氣得吐血。

  「如果他連你是個男人都可以愛上你,那是不是表示這份愛是可以超越世俗的一切?」

  聞言,風琉璃的眼眸眨呀眨地,一抹笑意浮上她的嘴角。

  「你說得沒錯,風淮恩。」還是他瞭解她,知道她對愛情的嗤之以鼻,所以她不在乎當男人,也不在乎嫁給誰,因為如果是宿命,她也不想跟自己過不去,讓這些事煩死自己。

  不過,要她認命之前也要讓她先玩玩吧?嫁給殷允陽絕對比嫁給這世上的任何一個男人好,因為她不必再去習慣另一個男人的存在,又可以以身相許的報恩,一舉兩得。

  也許,殷允陽真的會愛上「他」呢!想到一向排斥同性戀的殷允陽愛上「他」的模樣,風琉璃的一顆心就開始興奮不已。

  風淮恩笑著揉揉她的發,「叫三哥。」

  「三哥。」風琉璃故意嬌滴滴的ㄋㄞ了句,將柔柔的身子偎向風淮恩,「我決定嫁給你,其餘誰都不要,這世上還有哪一個人像你這麼會找點子給我玩?就你了,說定了啊。」

  「笨蛋!」

  突地,一陣怒喝從他們身後傳了過來,風琉璃只是抬抬眼,卻瞧見該睡昏了的殷允陽正目光火燒似的瞪著她,不一會,她勾在風淮恩頸項間的手被粗魯的扯開,人也被拉起。

  「你在幹什麼?」一個男人竟然用那種噁心的姿勢偎在另一個男人懷裡?該死的!風琉璃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他縱使比女人還美,以前也只能用文質彬彬、氣質優雅貴氣來形容,現在他竟然越來越像個女人……難不成他想搞同性戀?就算是,對象也不該是他的親哥哥!

  「我……放安眠藥只是為了讓你可以好好休息,你不要生這麼大的氣嘛。」現在這個樣子的殷允陽真的有點可怕喔,好像她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她就算真的不得已之下殺了人也沒見他這麼生氣過。

  殷允陽高高的挑起眉,不敢相信他所聽見的,「風琉璃,你在說什麼?你放安眠藥在我的湯裡?」

  風琉璃古怪地看他一眼,「你還不知道這件事?那你在發什麼脾氣?」

  「我——」殷允陽對著她那張無辜的美麗臉蛋,一肚子的氣竟然半點也發不出來。

  一隻手突地關心的探上他的額頭,「你火氣這麼大,發燒了嗎?」

  冰涼的小手觸感如棉絮般的柔,殷允陽一把抓住風琉璃的手,濃密的眉微微皺起,渾然忘了剛剛還在生氣,不悅而擔憂地說道:「你不舒服。」

  「沒有。」風琉璃心虛的要抽回手。

  「有,回房去。」

  「真的沒有嘛,不信你問三哥,我跟他正在聊天,好得很。」她掩飾得很好啊,這個殷允陽……老愛拆她的台。

  「三少爺,我要帶小少爺回房去。」他不是徵詢,而是告知。

  「對不起,是我的錯,沒有注意他的身體。」風淮恩先道歉,否則殷允陽那責難的眼神會把他打進十八層地獄。

  「三少爺沒錯,是我的錯,我沒有照顧好小少爺。」竟然讓他放了安眠藥在湯裡而完全沒警覺,該死。

  風琉璃忍不住翻白眼,「你們兩個有完沒完?我現在就去死,你們兩個以後的日子會不會好過一點?」

  殷允陽不悅地看向她,風琉璃識相的閉了嘴,這個小小舉動惹來風淮恩溫雅的一笑。

  「三少爺,我們先告退了。」

  「好,慢走。」

  風琉璃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三哥,剛剛的事……」

  「交給我,放心。」風淮恩給了她一記令人安心的笑容。

  他起的局豈有不讓它成功的道理?

  「上床躺好。」

  風琉璃二話不說的跳上床,連外套都沒脫。

  「把外套脫了,這樣睡覺會感冒。」

  風琉璃把被子掀開,動手解鈕扣的手動了又停,驀地抬起頭來,「我的手好酸,你可以幫我嗎?允陽?」

  手酸?這是什麼鬼理由?

  殷允陽挑眉走向她,縱使覺得怪異,他還是不置一詞的替她把外套給脫下。風琉璃長年生病,一年四季都穿著高領衣及外套,就算是夏天他也一樣穿得密不透風,常常,他擔心他會悶出病來,不過風琉璃的底子冷,動不動就頭暈的毛病還是時時保暖得好。

  「謝謝。」風琉璃對他甜甜一笑。

  這笑,燦爛甜美的令殷允陽閃神,短短幾秒間,他以為自己看見了天上最美麗的天使。

  風琉璃的美他是知道的,只不過他一向很少笑……「怎麼了?允陽?我的臉上長了什麼東西嗎?」風琉璃又笑,存心逗他地問。

  她對自己的美麗太有自信,只要她願意,她可以讓世上的男子都為她傾心,包括殷允陽。

  只是,她現在是男兒身,要殷允陽愛上她恐怕得費上好大一番功夫……被她一問,殷允陽心亂的別開眼,伸手替她蓋好被子,背過身去,「我去替你拿藥過來。」

  「允陽,你會陪我一輩子嗎?」

  腳步頓時停下,殷允陽不明所以的轉過身來看著風琉璃。

  近來他真的變得很奇怪,常常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回答我,允陽。」

  「不會。」

  喝,回答的還真乾脆!

  「為什麼?」她從來沒想過他有可能會離開她,他在她身邊相伴了二十四年,有什麼理由可以讓他離開她?她不懂。

  「我答應過家父要回西班牙。」事實上,他的父親已經不只一次的催促他回去,恩主風胤已在兩個多月前過世,他留在風城財團便顯得多餘,甚至,還可能礙人眼。

  風琉璃冷冷的愁掃上眉間,「你沒告訴過我。」

  「這不重要,我會等四少成完親再走。」

  「你知道?」

  「這不難猜,二少爺不會放過你的,這是我替你過濾過的可能名單,也都請人去調查過了,挑出了幾位溫柔典雅的女子,相信四少爺婚後一定可以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溫良謙恭的妻子。」

  殷允陽邊說邊把準備好的名單遞上前去,見風琉璃不伸手接,便把它擱在床頭櫃上。

  「你太多事了。」風琉璃看也不看那張名單一眼,一雙美眸直勾勾地瞪著他,「你自己留著用吧,我不需要這些。」

  「這是我依對你的瞭解為你挑選的未婚妻人選,總好過二少爺為你安排的一大堆相親會,你的身子會受不了。」

  他自信他幫風琉璃挑選的名門千金也在風御海的名單中,替他先過濾過、調查過這些千金名門的個性、風評及過去是他目前可以為他做的。

  「多謝關心。」風琉璃冷冷地道。

  「你不高興?」

  「哪一個被趕鴨子上架的人會高興?」他連問都沒問過她就替她決定了一切?他一點不捨都沒有,連他要離開她這種大事也未曾提過隻字詞組,真的太過分了,她無法原諒他。

  「小少爺,你一向說你不在乎娶誰,也明白二少爺對你會有的安排,我以為你已經認命了。」

  「我……」風琉璃啞言。

  他說得沒錯,在今天以前她是認命了,管他烏龜配王八,紅豆配綠豆,反正嫁給誰她都無所謂,因為她的命能撐得了多久還是個未知數,看透生死關,她根本不在乎、也不認為這世上真有什麼狗屁的真情真愛。

  可是……她從來沒想過殷允陽會離開她,她可以嫁人,可以嫁到任何一個國家,但她一直以為只要她活著的一天,他就會在她身邊。

  錯,大錯特錯。

  前所未有的驚慌與恐懼籠罩住她本就脆弱不已的靈魂,她似乎可以感覺到身體的一部分因為他要離開的這句話開始慢慢枯萎。

   見鬼了……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的身子越來越冰冷?

  「你怎麼了?」殷允陽見她神色不對,關心地走上前。

  「我沒事……你什麼時候要走?」

  「我說了,等你成親之後。」

  「喔。」她輕應了聲。

  她若真的無法讓殷允陽愛上她,她乾脆逃婚去,一輩子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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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18 00:09: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風琉璃優雅的身影一出現在記者會,馬上引起眾人矚目,鎂光燈不住的閃爍著,連同她的保鏢殷允陽也在記者們獵取的鏡頭之內,畢竟風城四少難得肯公開露面還召開記者會,這樣的機會比採訪國家元首還要困難百倍,怎能不好好把握?

  整場記者會的人潮比奧斯卡的頒獎盛會還要熱鬧,每個人莫不瞪大眼睛梭巡隨時會出現在記者會的其他風城財團成員,就怕眨個眼漏拍了獨家鏡頭,讓別人搶了風采。

  風琉璃維持著以往的冷傲,斯文貴氣,而殷允陽俊挺卓絕,高大沉穩,走在風琉璃身後像是永遠的守護神,兩個在眾人眼中同樣出類拔萃的男人,也在輿論耳語間傳說了好幾年的纏綿故事。

  風琉璃一上台,眾人便屏息以待地看著她,場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我今天出現,是為了打破媒體報道我風琉璃已死的傳言,大家現在看到我了,如假包換的風琉璃。」風琉璃淺笑頷首,筆挺的黑色西裝搭上高領針織衫合身的穿在她的身上別有一番特別的男人味。

  風琉璃的話引來眾人地笑聲與掌聲,大家都沒想到風城四少也有如此親切迷人的時候。

  「我想大家都知道風城四少是只病貓,貓有九條命,就算是只病貓也一樣,所以請大家以後不要輕易相信媒體的報道,也希望在場的各位先生女士們發揮你們身為媒體工作者審慎求是的精神,不要老詛咒我死,否則當真我入了地獄也要找你們做伴。」

  台下的記者們尷尬不已的低下頭,筆記的筆記,錄音的錄音,躲在攝影機身後的則躲得更理所當然些,風城四少的眼太犀利又太無助,輕輕往台下一掃,全天下的人都會自覺對不起他。

  「各位想跟我到黃泉路上相伴的人待會可以到旁邊的招待處報名,讓我好好認識各位,大家難得來一趟,對吧?我風琉璃真的不想掃大家的興,所以場內設置了全球最先進的影像監控掃瞄系統,以後絕對不會錯認各位的臉孔免得不敬。」
  招待處……影像監控掃瞄……風琉璃的一句話等於間接的提醒了在場的記者,他們的入場紀錄已經完全風城財團的信息檔案中,難怪風城財團的招待人員不厭其煩的要他們一個一個報到並填表,原來他們的長相、資料、指紋都在瞬間被採擷。

  很多人的臉綠了,更多人的臉白了,他們極力隱匿的行蹤一旦曝了光,以後要跟監風城財團的任何人都可能無所遁形,有了他們的指紋及影像,風城可以把他們的祖宗八代都查得一清二楚,誰還敢亂來?

  風琉璃的臉上依然是自得從容地笑,對眾人投來的複雜目光不以為意,接下去道:「還有意見的就留下來,若沒有,請大家隨意用點點心,放心,絕對不會毒死你們,頂多幫各位減些多餘的脂肪,替風城財團的元老們積些功德,大家慢用,千萬不要客氣。」

  她的話剛剛說完,原本盛大的記者會場在五分鐘之內變成空城,漂亮的玻璃幃幕還因為大家的推擠而撞出好大一條裂痕。

  風琉璃皺起眉走上前,伸手摸向那道裂痕,又心疼又難過的直嘀咕,「這些粗魯的人真不小心,這可是我親自挑選的一塊玻璃,壞了這整面都得換掉,否則顏色就不搭了。」

  殷允陽走近,一雙濃眉挑得老高,長手一伸把她的手從玻璃窗上拉開。

  「小心割傷。」他可以不在乎風琉璃把風城的名聲搞垮,但是他卻不可以不在乎他可能會受的傷。

    風琉璃好笑的眉跟著他一挑,反握住殷允陽寬大渾厚的手,「就這樣?沒有別的話要說?」

  「沒有。」殷允陽抽回被她握住的手,可是很快地又被她拉住,惹得他不由皺眉,「你最近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風琉璃裝傻。

  「你可不要告訴我你想搞同性戀那一套,你大哥會打死你。」

  「你呢?你也想打死我?」

    難不成這小子真想搞同性戀?

    殷允陽瞪著他好一會,才悶聲道:「我沒資格。」

  「你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有資格管我。」

  「那就聽我的話。」

  「我聽啊,除了喜歡你這一點。」

  平地一聲雷,炸得殷允陽高大的身軀有些搖晃,氣血翻騰著,不知道自己聽到這樣的告白是該生氣還是高興,只是狠狠地瞪著他,想把他這老是古靈精怪的腦子給解剖,看看其中究竟在想些什麼抑或是玩些什麼把戲。

  「我不喜歡這個玩笑。」他咬著牙道。

  「這不是玩笑,我是認真的。」風琉璃無辜的眸子眨呀眨地。

  「你想玩,我可不會陪你鬧!」

  「告訴你我是一千一百個認真……」

  不想聽她胡說八道,殷允陽火大的拉起風琉璃的手便往外走,「走,我帶你去看醫生。」

  「我又沒頭暈,看什麼醫生?」就算真的頭暈,她也還有半個月的藥啊!風琉璃莫名其妙的被拉著走。

  「我要帶你去看的是心理醫生。」殷允陽說完,已經把風琉璃塞進寬大的房車座椅內,將車門給關上。

  「我不要去看什麼鬼醫生!我說我喜歡你是千真萬確的事,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我?」

  喝,這可是她風琉璃從小到大第一次愛的告白耶!就算她不是愛上他,但她真的喜歡他啊,她只是說喜歡,他竟然連這樣都承受不住?那她怎麼讓他愛上女扮男裝二十四年的她?

  「青春期的腦子總喜歡胡思亂想。」

   青春期?

  「二十四歲了還算青春期嗎?」

  「男人發育的慢。」

  「你……」

  「總之你一定要看醫生。」敢玩他?殷允陽微笑著,那就看誰比較會玩。

  發動車子,殷允陽踩下油門讓車子「咻」一聲衝出停車場。

  風御海鐵青著一張臉,高大的身軀端正的坐在客廳那套寬大的真皮水藍色沙發椅上,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嚴肅而不耐。

  「放輕鬆點,二哥。」風淮恩端了一杯上好的普羅旺斯葡萄酒慇勤的遞上前,嘴角則噙著若有似無地笑意。

  抬眼掃了風淮恩一記,接過酒,風御海將酒一飲而盡。

  「二哥,美酒該慢慢品嚐。」他這樣喝簡直是暴殄天物,可惜。

  風御海挑高了眉,將杯子重重的擱在玻璃雕花桌面上,「見鬼的!我們風城財團都快要被搞垮了,我還有心情品嚐什麼美酒?聰明的話就給我滾到一邊去,少惹我心煩。」

  「我已經滾到一邊去了,二哥。」風淮恩無辜的賣乖道,順便還眨了眨他迷人溫柔的眸子來表示他有多無辜。

  爾雅俊秀的風淮恩永遠掛著一臉溫柔地笑,那笑容是女性的剋星,說殺手太破壞他溫柔的本性了,他看起來總是那般的溫文可親,就算把全世界的女人都甩了大概也沒有人會認為那是他的錯。

  幸好,風淮恩風流卻不多情,雖老掛著笑,卻是風城四少中最難令人攻進心防的一個。

  「你不要一副無辜可憐的模樣,要不是你從小縱容琉璃,她今天也不敢這樣叛逆,搞出這種飛機。」

  「二哥,琉璃她一向聽您的話,從小到大何時違逆過您了?」這是句公道話,就像他一樣,對風御海也是唯命是從。

  「偏偏,她近來三番兩次忤逆我。」她看他這個當二哥的眼神,充滿了無情與冷漠。

  「我倒覺得她挺有個性。」其實這是她的本性,只是風御海不知道而已,不過做人還是有點良心的好,免得說出事實把風御海氣死,那他不就少了一個可以鬥嘴的兄弟?

  「哼。」風御海不以為然的冷哼一聲。

  「那些記者本來就該好好教訓一頓,琉璃這麼做也沒什麼不對,不然二哥你覺得如何?

  總不會想把全美國的媒體都給併購到旗下來吧?雖然我們有這種財力,但我對那些媒體事業一點興趣也沒有,要玩你自己玩,可不要拖我下水。」

  風城財團,已經大到令人咋舌的地步,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們確實的資產有多少,何況是別人,可是,風御海不知道是中了什麼毒,一天到晚忙的、想的、策劃的都是如何把人家的企業給吃下來。

  他們的父親風胤生病的那幾年,風御海接手了風城,野心大,企圖心強,手段更是快狠準,偏偏又生得一副好頭腦,經商的能力一把罩,只要被他給瞧上的獵物根本沒有失手過。

  這樣就算了,雲族那龐大的能源後盾,坐擁金山銀礦的背景更是讓他瞧不順眼,吃不下來也要來個聯姻,充份利用兩個家族這一代之間的野心矛盾及進軍全球的霸業雄心,成就了風元帝和雲采晨,現在又把目光調到雲中岳本身,風琉璃是風族惟一可以利用的女人,數十年來的惟一,風御海想把兩人湊在一塊的心自然是在所難免。

  父親死了,風御海更可以為所欲為,這世上可以教風御海聽話的只有一個女人,那就是他們的母親管初雪。

  「你沒興趣玩併購遊戲,倒十分有興致在母親面前嚼舌根,想盡鬼主意阻礙我的春秋大計。」

  「二哥,你說的話小弟聽不太明白。」

  「不明白?那就繼續裝嚨作啞讓我把琉璃嫁給雲中岳。」

  風淮恩微微一笑,「琉璃好玩,你又何不成全她?只不過是個小小的要求,我們跟允陽一塊長大,難道不瞭解他根本不會愛上一個男人?說到底這只不過是場無疾而終的遊戲而已,讓琉璃玩玩,事後自然心甘情願嫁給雲中岳,總比你跟她鬧僵了好。」

  「允陽從第一眼見到琉璃開始就死粘在她身邊不走,難保他不會真的愛上她,只是他自己不知情。」

  「要愛男人,我想允陽挑的對象應該是我才對,二哥。」


   風御海皺起眉,「你在混說什麼?」

  「我的意思很明白,只是在提醒二哥你,允陽一直把琉璃當男人看,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淮恩說的確實有理,雖然他看殷允陽不太順眼,但也深知對方決不是同性戀的愛好者。

  「既然一點勝算都沒有,你又何必替琉璃想出這個鬼點子?」

  風淮恩被風御海眉眼一瞪,又是一臉無辜地笑,「這是琉璃自己的意思,跟我無關,二哥。」

  「是嗎?」風御海犀利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望住他。

  「我何時騙過你來著?二哥。」

  「最好沒有。」

  「保證沒有。」

  「三個月。」他已經夠仁慈了。「如果讓我知道有人作弊,屆時我要把風琉璃嫁給誰都不可以有異議。」

  「放心,琉璃那身傲骨頭,要她放下身段作弊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聞言,風御海沉默了。

  風淮恩說得沒錯,他的這個顧慮是多餘的,風琉璃從小到大只要上考場就只有不顧一切揭穿別的同學作弊的份,她根本不屑與人同流合污,不准有人以不名譽的方式贏過她,連小考也不例外。

  就因為如此,還招來一大堆惡名與麻煩,幸好父親英明,讓身子羸弱的她跟著他們幾兄弟一起學了幾套保命功夫,卻因此讓她更加的桀驁不馴,長大些更是初生之牘不畏虎,老惹殺機。

  有一次,當真把他給惹毛了,當著父親的面把她打了一頓,從此她安分多了,他說什麼她聽什麼,卻再也不會撒嬌……愧疚嗎?見鬼的!

  他不會愧疚,只是有丁點後悔,爸爸把琉璃當男人養,他卻依然把她當女孩兒看,就算是同父異母,她那可愛美麗模樣卻壓根兒讓人忘卻她的母親是多麼的令他不恥。

  又愛又恨就是他對風琉璃的情緒吧?

  他一直都明白,卻不願意承認。

  「那些人抓起來沒有?」

  「還沒。」

  「警方是怎麼辦案的?真孬!」

  「我同意。」風淮恩一笑,知道風御海故意轉移話題,他也樂得輕鬆。

  大家心知肚明那場槍擊是意大利黑手黨的餘孽所幹的,人是一定要抓,只不過看是要抓多少充數而已,那些餘黨一日不剷除,風城豈有太平之日?找警方破案只不過是藉力使力罷了,抓犯人畢竟不是風城財團的業務範圍。

  「你找我們來有什麼事?我今天很忙,還要視察好幾間新加入的公司,你最好長話短說。」風御海一見殷允陽便道,壓根兒沒打算給他留情面。

  殷允陽的存在對他而言是根刺,在父親過世之前他都一直認為殷允陽是父親在外頭跟另一個女人生的野孩子,為了掩飾他的罪行,又為了名正言順的把人留下來,才想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說法,讓他成了風琉璃的保鏢,時時刻刻待在風家族。

  也因此,他對殷允陽的折辱始終不遺餘力,偏偏父親對殷允陽疼愛有加,每次打架罰的都是他,罵的也是他,他對殷允陽的恨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根深蒂固,消之不去。

  「風城這麼大,倒幾間公司也垮不了。」風琉璃冷冷的頂了句。

  「你……」

  見風御海被氣得臉色發青,風淮恩忙憋住笑,插口道:「允陽一定有要事才會把我們都找來,現在大家都到了,你可以說了,我們洗耳恭聽。」

  「我要回西班牙。」殷允陽的語氣淡淡的,沒有留戀,也看不出不捨。 「你回西班牙幹什麼告訴我們?」風御海不耐的皺眉。

  這來來去去,只不過是十天半個月的工夫,用不著向他們大家報備,不是嗎?

  「不會再回來了。」

  「什麼?」這回換風元帝挑高了眉,「你的意思是要離開風城,離開琉璃,不再守護著她?」

  殷允陽點點頭,看也不看風琉璃一眼。

  他知道琉璃一定會氣得發飆,琉璃這陣子情緒十分的不穩定,尤其在他告訴琉璃他可能會回西班牙之後,琉璃纏著他的次數就越來越頻繁。

  「允陽,你捨得下琉璃嗎?你可是為了她在風城待了二十四個年頭,現在說走就走,我想一定有原因吧?」風淮恩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一會兒,又把目光調向風御海。

  該不會是二哥對殷允陽施了什麼壓力?

  「我沒有。」風御海挑眉,回瞪風淮恩。

  風淮恩莞爾,心虛的摸摸鼻子,「我什麼都沒說,二哥,你不要這麼激動。」

  殷允陽瞭解他們幾個兄弟就像瞭解風琉璃一樣,不想他們彼此猜疑,不由地開口澄清道:「不關各位的事,是我答應過家父要回去,而現在是時候了,因為我要結婚,婚期就訂在一個月後,希望大家屆時都可以前來參加,讓我好好做一次東。」

  「結婚?」風淮恩喝進嘴裡的茶差一點噴出來。

  風元帝和風御海則是面面相覷,紛紛看了風琉璃一眼。

  風琉璃面無表情,就像在聽一件事不關己的消息一樣。

  是事不關己啊,他要結婚了,很好,因為他本來就沒把她當女人,她當然不會是他考慮的對象之一,她沒必要因此而傷春悲秋,世界不會因此而垮下來。

  氣的是他竟然沒有事先告訴她,她在他心中難道沒有一點點特別的地位?

  不,當然不,她知道他對她的好,不然,二十四年的光陰誰給得起?

  「琉璃,你怎麼說?」風御海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這簡直太神奇了,連天都在幫他,殷允陽要回西班牙結婚生子,風琉璃那勞什子賭約也就不必玩了。

  「他是該去尋找他的自由了。」風琉璃一笑,雲淡風清。

  「你卻失去了一個保鏢。」

  「不,我不會失去允陽。」她的命是他的,失去他,她很懷疑自己的生命還可以持續多久?

  「喔?這很好笑。」

  「一點都不好笑,二哥,我會跟著他走。」

  聞言,在場的男人全都皺起眉頭,包括殷允陽。

  「小少爺,允陽不是在開玩笑,我打算離開風城,脫離風城財團一切的運作,也包括離開你。」這樣說夠明白了吧?

  「我不會阻止你,我只是想跟著你直到你走進結婚禮堂,這樣的要求不過分吧?」風琉璃眨了眨美麗的雙眼,直勾勾的望住他。

  一個月是短了些,但她會想盡任何方式讓他愛上她,讓他為她改變主意。

  她相信他並沒有愛上任何一個女人,因為他根本沒有真正離開過她身邊超過一個月以上,如何愛上別的女人?

  有的只是婚約,雖然她現在還不明白他這個婚約是怎麼來的,但她會很快弄清楚。

  「是不過分,琉璃跟了你二十四年,她會捨不得你是理所當然,允陽,你不會狠心拒絕吧?」風淮恩笑問道。

  「只怕小少爺跟著我回西班牙,我無暇照顧到他……」

  風淮恩微笑的出言打斷他,「我相信你會盡力,出了任何事我們都不會怪你的,我說的對吧?兩位大哥?」

  殷允陽絕對比在場的他們對風琉璃付出得多,有他在,他們有什麼好擔心的?何況,風城財團天羅地網的保安人員會早他們一步進駐西班牙的瑰爾之宅,二十四小時保護他們的安全。

  「我們都不會有意見,琉璃先跟你回西班牙,我們一個月後一定會前去參加你的婚禮,並準備一個大禮給你。」風元帝不理風御海冷冷的臉色,逕自代替他說道。

  「大禮就不用了,只不過是場小婚禮,請的人不多。」

  「應該的,允陽,就算送幾間公司給你你也受之無愧,要不是你,就沒有今天的風城財團。」風琉璃說完,故意挑釁地看了風御海一眼。

  她就是要將所有的功勞都推給殷允陽,七年前風御海的一個錯誤決策差一點毀了風城,要不是殷允陽比他有先見之明,風城還當真要垮了,要不是如此,父親大人也不會突然病倒,她也不會被他的火給沾惹上,平白挨了一頓打。

  她恨他,恨死他了。

  風御海的目光就要噴出火來,握緊的拳頭像是隨時要朝她撲來。

  她等著呢,偏偏有人不識相擋在她面前,害她錯過了一場好戲。

  那人,當然是殷允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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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18 00:10: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西班牙 巴塞隆納巴塞隆納有著二十一世紀遊樂場的美稱,是伊比利半島上最具浪漫氣息的城市,古舊交替的建築有著恢宏與典雅交熾的美感,是一個集合狂想、夢想和幻想的大都會,未來的夢工場。

  風琉璃第一次踏上這片美麗的土地,終於可以理解到為什麼西班牙的二公主放棄馬德里而選擇在這裡舉行世紀婚禮的原因。

  司機的車開往海邊蜿蜒不絕成片的休閒區,恍若讓人置身於立體切割與幾何之中,跟著陽光下那灑著銀光的建築體閃閃發亮,一顆心彷彿跳脫了本來的時空,邁向浪漫的未來。

  「到了,下車吧。」殷允陽從司機手中接過行李,給過小費之後率先開步往自家大門走去。
  風琉璃長腿一跨下車,目光就被眼前這棟別墅給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這棟名為「瑰爾之宅」的私人別墅充份展現現代主義的童話般意境與超現實的米羅畫風,不按牌理出牌的另類線條,明快大膽的用色,配上精雕細琢的鑄鐵、石雕、木刻,還有五彩神奇的馬賽克拼花磁磚與彩繪玻璃,宛若給精靈們住的房子,巧思盡現。

  別墅很大,是她紐約住所的好幾倍,再加上綠木扶疏,鳥叫蟲鳴,還有一間像童話故事中的房子,她真的以為自己了童年時代的夢中,震撼的讓她久久不能自己。

  見她站在原地久久不動,殷允陽緩緩走向她,「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只是有點訝異,你家比我想像中的漂亮太多。」

  殷允陽一笑,「我看起來像是窮人家的孩子?」

  「我知道你父親是伯爵。」貴族世家,不代表個個有錢,這世界有太多沒落的貴族,沒什麼好驕傲。

  「卻以為他是過了氣的伯爵?」

  風琉璃將雙手擱進褲袋裡,美麗的眉微微一挑,不置可否。

  她是這樣想的沒錯,殷允陽是她肚子裡的蟲不成?

  「我沒說。」

  「沒說也不代表你心裡不是這麼想。」殷允陽淡言,二十四年來對他寵盡,只要不過分,他都會包容。

  圓形餅屋的大門突如其來的被打開,跑出一個公主,殷允陽背對著她沒看見,風琉璃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這個女人很美,有著世上最美的金髮,細而高挺的鼻樑,大而夢幻的雙眼,像洋娃娃般的長睫毛,還有一般外國人都沒有的好膚色,臉上一點雀斑也沒有,像蜜一樣的甜美動人。

  相較於她,風琉璃覺得自己的膚色太白太不健康,眼睛不夠大,身材不夠豐滿,短得像男人的頭髮當然更比不上對方那頭亮麗的金髮。

  她的自負對上眼前這個像公主一樣的女人,竟在轉眼間有些崩塌。

  「允陽!」

  公主展現了甜美地笑,提著長裙飛奔到王子懷裡……那個公主竟然會說中文?而且說得極好。

  風琉璃冷眼看著殷允陽親密的摟住美麗的公主,並在她的額頭上親吻。

  那種感覺……像冷風刺骨,搞得她全身冰冷疼痛不堪。

  她的保鏢竟是另一個女人的情人,喔,不,是未婚夫,一個守候了自己二十四年的男人,她真的想像不出他呵護著另一個人的樣子。

  現在看到了,她真的覺得非常的不舒坦。

  「這位是風琉璃,風城四少的小少爺。」

  「你好,風少爺,我叫樓曉兒,允陽的未婚妻。」樓曉兒甜甜一笑,嗓音柔的可以滴出水來。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曉兒。」

  「我也是,常聽允陽提起小少爺,讓我對你很是嚮往。」

  允陽常提起她?風琉璃微微抬眼看向殷允陽。

  他們一直有聯絡?殷允陽人在紐約,心卻在這個小公主身上?有多久了?為什麼她的心裡越聽越不是滋味?

  殷允陽只是微笑,寵溺地看著樓曉兒。

  這一幕,像根刺刺進她心裡……「你們認識很久了?」再久,也不會比殷允陽在她身邊久吧?

  「是啊,算算該有三十年了,我們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只是中間有一大段的空白,因為他去了風城……對不起,我不是在怪你,小少爺,能看到你的病好起來,我跟伯爵都很高興,你可千萬不要生氣,否則允陽一定會怪我的,好嗎?」樓曉兒靦腆又甜美地道。

  「不會,曉兒是個人見人愛的美人,相信任何人都不會對像你這樣的美人生氣的。」

  聞言,樓曉兒紅了臉,「小少爺是在笑曉兒?」

  「我說的可都是真話。」一個三十歲的女人還可以長得像公主一樣美麗夢幻,風琉璃真的有點嫉妒她了。

  原以為,二十四年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這個公主卻比她早一步認識殷允陽,還是青梅竹馬。

  是天要絕她嗎?或許她直接答應嫁給雲中岳算了?

  「進屋裡去吧,我已經為你們準備好午餐。」樓曉兒笑著道,走到一邊去要提殷允陽的行李。

  「我來就行。」

  「是啊,沒有讓女士提行李的道理。」風琉璃的語調酸酸地,走上前一把搶過自己的行李。

  「小少爺?」殷允陽皺起眉。

  「我不是女士,我是個男人,行李我自己提就行了。」

  「你的行李一向是我在提……」

  「現在你要離開風城,不再是我的保鏢了,用不著再幫我提行李。」風琉璃硬是要自己提行李,為了表示自己可以,她還走在殷允陽的前面。

  「小少爺!」

  「叫我琉璃,你若再喊我小少爺,那就表示你會繼續留在風城,留在我身邊,現在,隨你要喊什麼。」

  殷允陽跨了一步與風琉璃並肩走著,高大的他整整高了風琉璃快一個頭,「行李給我,聽話。」

  「我的身體好多了,這一點點重量根本難不倒我。」

  「如果你不聽話,那就請你馬上離開這裡。」

  風琉璃頓覺委屈地瞪著他,「你威脅我?」

  「你愛怎麼解釋是你的事。」殷允陽冷了臉。

  「小少爺,允陽,你們……」樓曉兒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明白這兩人為什麼突然大眼瞪小眼?

  「我們沒事。」風琉璃眼眸一轉,朝樓曉兒一笑,擱下行李的手親暱的繞上她的肩頭,一邊走一邊對樓曉兒嘀嘀咕咕道:「我肚子餓了,你就行行好先帶我去吃點東西吧,飛機上的東西真的很難吃,我真想就這麼跟允陽住下來,再也不要搭飛機了……」

  「來,小少爺,多吃一點,這是西班牙海鮮飯,配上加泰隆尼亞的蒜蓉醬,絕對是你在別的地方吃不到的美味。」樓曉兒熱情且體貼的替風琉璃弄了一盤美食,笑瞇瞇的遞給她。

  「謝謝。」

  「小少爺不必跟曉兒客氣,你是允陽的主子,也等於是我的主子,我伺候你是應該的。」樓曉兒笑著轉身又替殷允陽弄了一道黑墨魚飯,「你小時候最愛吃墨魚了,我親自下廚為你做的喔,吃吃看喜不喜歡?」

  殷允陽配合的吃下一口,微笑地點點頭,「你的手藝進步了。」

  聞言,一抹嬌羞浮上樓曉兒的雙頰,殷允陽的稱讚讓她覺得全身熱呼呼的,「老天,你不會是跟我六歲前的手藝比吧?」

  她永遠都記得小時候他們常常一起烤墨魚的情景,真的快樂得不得了,卡爾生火,允陽捕魚,兩個男人為她上山下海在所不辭……那一年,殷允陽要跟瑰爾伯爵去風城,不知怎地,她就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好像她就要失去他了,還依依不捨的送他到機場,看那飛機飛到高空上,飛到再也看不見了才離開。

  「我還記得你烤的墨魚老是焦黑的無法入口。」殷允陽笑著,燦爛的炫目人的眼。

  風琉璃很少見到他這樣笑著,像是個無憂無慮的大孩子,他總是內斂沉穩,笑容也常是飽含深意的,現在,他卻可以這樣純真的笑著……是她父親對他父親的恩情禁錮了他應該奔放自由的靈魂?還是她的病牽絆了他本該無憂無慮的生活?

  「那是卡爾生火生得不好,火大的我根本不能把魚烤好,不能怪我。」樓曉兒紅著臉為自己辯解。

  「是啊,是卡爾不好。」提到卡爾,允陽的笑容收斂了,帶笑的眸光閃爍著一抹深沉的惆悵。

  「卡爾是你們的好朋友?」風琉璃半句話也插不上,隨意問了句。

  「卡爾是我大哥。」殷允陽玩弄著手上的高腳杯。

  「你有哥哥?」原諒她吧,她對不在她身邊的人通常沒有關心的企圖,她是自私,不想也不願濫用不必要的同情心與愛心。

  一直相信人各有命,自己的路只能自己走,自己走的路也只能自己負責,別人的關心根本幫不上什麼忙。

  是,她承認她對允陽的瞭解真的太少,因為她從不以為他會是別人的兒子,別人的兄弟,甚至於成了別人的丈夫。

  「嗯,一個很好的哥哥。」可是卻早逝。

  兩個多月前他告假在風琉璃身邊消失了一個月到地中海辦的事,也包括了卡爾的喪禮。

  面目全非,屍體潰爛,警方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確定了死者是卡爾,他的哥哥,瑰爾伯爵的繼承人。

  這件事風城裡沒有人知道,他刻意隱瞞著自己的傷痛,是不希望面對太多沒有任何實質意義的安慰。

  「我怎麼沒有看見他?」

  「他死了。」樓曉兒紅了眼眶,頭低下去,不一會哽咽的哭聲傳了出來,聽了讓人鼻酸。

  「曉兒……」殷允陽溫柔地走近,將樓曉兒嬌小的身子摟進懷中,「別哭了,傷了小寶寶可不好,嗯?」

  小寶寶?風琉璃愕然地抬起頭來望向殷允陽想尋求解答,可是此刻他的眼裡哪容得下她? 他的眼中只有樓曉兒。

  「對不起,我忍不住,真的對不起,允陽……」樓曉兒哽咽的咬著唇,偎在殷允陽懷中傷心的哭著。

  殷允陽歎口氣,鬆了口,「沒關係,你想哭就哭吧……」

  「我是不是很沒用……」

  「不是的,你這樣很正常。」

  「真的?」

  「嗯。」

  為了另一個男人哭得這麼柔腸寸斷叫正常?風琉璃越來越迷惑了。

  窗外,是一雙巧手種植的玫瑰園,瑰爾之宅被打理的很好,一點都不像失去主人的樣子。

  風琉璃的房間被安排在二樓的邊間,離殷允陽的房間很遠,要繞上幾個迴廊,不知怎地,她覺得有被孤立的感覺。

  行李就擱在門邊,風琉璃將窗戶打開,讓夜晚涼涼的風吹進來,身體趴在柔軟的床上,微仰著臉看窗外的星光……「允陽,你快幫我數數天上的星星總共有幾顆?」童稚的臉蛋上有著濃濃的企求。

  「傻瓜,星星太多了,數不出來的。」殷允陽溫柔的撫著她的短髮,怕她冷,雙手緊緊圈住她。

  「不多啊,亂七八糟地,一定數得出來。」她堅持。

  殷允陽一笑,搖著頭道:「那你來數,數出來了我帶你去吃糖。」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嗯,我說的。」

  她賊賊地看他一眼,「那我要開始數啦。」

  她以為她可以數得出來的,因為天上的星星真的不多,可是怎麼數卻數不盡,兩隻手指頭都用完了還是數不出來,憂愁跑上她的臉。

  她哭了,從那天開始殷允陽常常帶她去數星星,從這邊數到那邊,再從那邊數到這邊,拉著她的那隻手漸漸變大、變大,大到不再拉著她為止……「你不該吹風的。」一雙大手突然出現把窗戶關上。

  風琉璃好一會才回神,以為是夢,「你沒敲門。」

  「我敲了,是你沒聽見。」

  「是嗎?」她懶洋洋的趴在床上不想動。

  他一隻手習慣性的探上她的額頭,「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她咕噥一聲。

  「還習慣嗎?住不習慣我就送你回去。」

  風琉璃挑挑眉,看進他眼底,「你那麼想趕我走?我礙著你了?」

  「我沒這個意思,你想太多了。」殷允陽淡道。

  「我一定會住下來直到你結完婚。」

  「我沒有意見。」

  「允陽?」

  「什麼?」

  「你變得好奇怪,有心事?」他看起來顯得心不在焉。

  「我能有什麼心事?」殷允陽看著風琉璃笑問。

  「你哥哥的事你該告訴我們的。」瑰爾伯爵才過世不久,沒想到允陽的哥哥卡爾也死了,半年之中痛失兩位親人,再堅強的人也承受不住,他卻表現得像沒事似的。

  現在,突然宣佈要結婚,而且還有了小寶寶……「沒必要,這是我的家務事。」

  一句話堵得風琉璃將要問出口的話硬生生吞進肚子裡。

  「你這麼說就表示你根本不把我當親人。」

  他無言。

  沉默,是代表認同她的話?

  風琉璃有點火了,「若是如此,你何必為了我待在風城二十四年?我們非親非故,不是嗎?」

  「我只是替父親報恩。」

  「好偉大!」風琉璃難過的別開眼。

  她以為她在他心目中肯定有著不凡的地位,沒想到……「早點睡吧,有事就叫我。」

  他住在遙遠的那一頭,有事叫他?她可能叫昏了都沒人會來理她!

  她悶聲不吭,聽著房門被輕輕關上的聲音才從床上坐起,再次把窗戶給打開。

  風好涼,她的心也好涼。

  生死關走了好幾回,她以為自己對這世間的人事物早已經無牽無掛,沒料到只是聽見他要離開自己,心就隱隱疼了起來。

  她還能做些什麼?在不知道他跟樓曉兒有個小生命之前,她可以不顧一切把他搶過來,但現在她還能做些什麼?

  他愛樓曉兒,才會跟她生孩子,她根本連跟對方作戰的資格都沒有。

  才走下樓,就見樓曉兒忙碌的身影在廚房跟餐廳之間轉啊轉地,還沒嫁進門,已儼然是一副女主人模樣。

  「早啊,小少爺。」樓曉兒見到風琉璃,甜美的向她道早安。

  「早,曉兒。」皮笑肉不笑,她覺得自己就快要跟風御海一樣虛偽。

  「早餐弄得差不多了,小少爺先吃吧。」

  「叫我琉璃吧,你這樣小少爺小少爺叫得讓我真不自在。」風琉璃大方的坐上餐桌,伸手拿了一塊烤麵包,麵包的上頭是厚厚的一層蒜蓉醬,香味四溢,吃了令人唇齒留香。

  「這不太好。」

  「沒什麼不好,允陽叫我琉璃,你跟著叫也無可厚非。」

  「那……好吧。」

  「你的餐點弄得很好。」風琉璃忍不住又伸手端了一盤沙拉到面前,見那瑩璁脆綠就忍不住食指大動。

  「是你起得早,後頭還有更好吃的。」

  「放心,我食量很好。」一夜失眠,早已餓得她發暈。

  「那太好了,你慢用,我再去弄點東西。」樓曉兒揉著身上的圍裙,轉身又要回廚房,卻撞上一堵肉牆。

  「艾瑪呢?怎麼是你在煮早餐?」殷允陽將樓曉兒扶正,伸手將她發上沾上的蔥花給拿去。

  「她趕早上市集買菜去了,你帶了貴客來,艾瑪想弄點中國菜讓琉璃評鑒評鑒。」說著,像是不習慣殷允陽這樣看著她,樓曉兒嬌羞的低下頭去。

  「你別忙了,有孕在身,該好好休息。」

  「可是鍋子裡還有你最愛吃的……」

  「我去弄,你坐著先吃點東西。」

  「可是……」

  「聽話。」殷允陽拍著她的臉,高大的身影走進廚房。

  樓曉兒看著他,眼神有些擔憂。

  「放心,他沒問題的。」風琉璃插口道。

  「是嗎?他會煮菜?」

  「會,他煮了一手好菜。」出門在外時,為了她的挑嘴,他偶爾會親自下廚做幾樣她愛吃的菜給她吃。

  她理所當然的接受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如今,突然這一切不再屬於自己,而屬於另一個女人,這感覺……五味雜陳呵!

  她發現她似乎愛上他了,有點遲,幸好這情愫不濃不烈,相信時間一久就會讓她忘得一乾二淨。

  也或許,她只是習慣了他對她做的一切而不是愛上他……若有所失並不代表愛情,不是嗎?

  「沒想到允陽竟然會做菜,什麼時候學的?他在風家族也要下廚嗎?」

  「當然不,他只負責保護我的安全。」

  「他身上的傷都是為了保護你才弄來的吧?」樓曉兒問得輕,卻有著濃濃的心疼。

  她是在指責她嗎?

  風琉璃不語。

  樓曉兒幽幽地看著風琉璃,見風琉璃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投射在剛剛殷允陽站立的位置,甜美的眸子倏地下沉,像黑夜裡的一口潭,深不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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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18 00:10: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充滿玫瑰馨香的花園裡,一雙脆弱的肩膀因哭泣而抖得厲害,一旁高大的身影為那低怯的哭聲而動容,不自禁地將那柔弱肩膀的主人輕輕地摟進懷中。

  月亮很亮很圓,何況園子裡四處還有微光,讓風琉璃避也避不開的便見著這一幕,見兩個人的唇越靠越近,手裡抓著一朵白玫瑰也不由地越抓越緊,讓莖上尖銳的刺硬生生的嵌入白皙的肉裡。
  「痛!」一聲痛呼來自風琉璃的嘴,她忙不迭把手中的花扔掉,低首察看手上的傷口。

  這光,該亮的時候反而顯得昏暗,她竟是怎麼看也看不清她的傷口。

  「我看看。」突然,一隻大手無聲無息的把她的手抓過。

  是殷允陽,他的身手一向快,來無影去無蹤,像飛魂。

  或許這還得歸功於她,因為她常常跑得快,跑到沒人追得上她,所以身為她的守護神,他也非得越跑越快不可。

  「刺好像跑進去了,好痛。」她已經在別墅裡無聊了三天,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可以跟他撒嬌。

  「沒事躲在玫瑰園裡做什麼?」他皺眉,把她拉到園子內的燈光下看個仔細,「還有沒有哪裡受傷?」

  「沒有,我只是無聊,所以到園子裡采玫瑰花,我以為你家只有俗氣的紅玫瑰,沒想到被我發現了一整片白玫瑰園,真漂亮。」早知道不要太好奇,否則就不會看見他們在這裡接吻。

  殷允陽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你還發現了什麼?」

  「什麼?」她裝傻。

  「沒什麼。」他拉著她站起身往屋內走去,「我替你上點藥。」

  「可是……」

  「有問題?」

  「沒有……只是,曉兒不是在哭?你放她一個人在那裡不太好吧?」她是關心才問的。

  是關心,真的是關心喔。

  她不是因為心裡不舒服才故意挑起來問的。

  「她只是想起了卡爾的死,沒事的。」將她拉到屋裡後,他讓她坐在沙發上,拿出消毒藥水和棉花替她上藥。

  風琉璃皺眉,「她很喜歡卡爾?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嗎?」

  「這不衝突。」

  「怎麼不衝突?就算她認識卡爾,喜歡卡爾,但她畢竟愛的人是你啊,她為別的男人的死這麼難過,你不生氣?」

  「不會,卡爾是我哥哥。」

  「那又怎麼樣?」

  殷允陽笑了,「你不必懂太多,說了你也不懂。」

  「那你告訴我,你什麼時候跟曉兒……弄出一個小孩的?」不能怪她懷疑曉兒肚子裡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因為他除了兩個月前離開過她一個月外,他幾乎都在她的身邊。

  殷允陽微微挑眉,「這個我也要跟你報備?」

  「當然不用,我只是好奇你哪來的時間?」

  「那是我的事。」

  「你——」

  「好了。」殷允陽放開他的手,站起身,「沒事早點睡,我還有事要處理就不陪你了。」

  他高大的身影背對著她,顯得如此的遙遠與冷漠,什麼時候開始他老是拿背對著她了?

  想到他即將離她而去,想到他要用他寬闊穩靠的胸膛抱著另一個女人,她就不能忍受。

  第一次發現自己的佔有慾這麼強,強到她無法忍受一丁點的瑕疵。

  「你真的愛曉兒?」不知怎地,她就是不相信他可以如此輕而易舉的把她給舍下,就算他不知道她是個女兒身,他也不該這麼狠心。

  聞言,殷允陽皺起眉,慢慢的轉過身認真的看著她,「琉璃,你不會還在想那件事吧?」

  他可以忍受他一時興起的玩笑,但不可能接受他的認真。

  「我喜歡你,我是認真的。」她看著他,希望他可以看到她眼底的渴望。

  她渴望他抱著她,像以前每一次她昏倒在他懷裡的時候,有他的關心,有他的在意,有他的呵護,有他的憐惜……她一向習以為常的守護,如今竟成了希冀?

  殷允陽冷了臉,「不要再開這種鬼玩笑!」

  風琉璃起身走向他,突地伸手緊緊環住他的腰,將臉貼上他的胸膛。

  「我愛你,我不要你屬於任何人。」她柔著嗓音道。

  這是她的真心話,就算可能被殷允陽當成笑話她也要說,因為現在的她是個男兒身,她可以說得坦然些、自在些,被當成同性戀也無所謂,至少她可以把他的拒絕當成是他的不知情,而不是真的拒絕她。

  只有她瞭解自己的膽小怯懦,披著灑脫冷情的外衣下,她更怕的是受傷害與失落。

  這輩子,從出生到現在,連自己的命都要擔心隨時會失去,還有什麼事她可以在乎的?

  沒有,她以為沒有,除了殷允陽。

  「琉璃,別鬧了,我知道這幾天把你悶壞了,明天帶你到市區逛逛,嗯?」殷允陽放軟了聲調,低聲哄他。

  風琉璃在他面前一直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對他的依賴太重,或許,他真的用錯了方式關心,他該讓他學習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照顧好自己,他一直以為他可以的,沒想到風琉璃可以沒有別人,卻不可以沒有他。

  把依賴當成愛情?這可不是好玩的事,尤其是男人與男人之間。

  老天!他真的把她當成孩子?沒事就拿根棒棒糖來哄她?

  「好啊,如果我明天沒死的話。」她冷冷的放開她環住他腰的手,他卻一把拉住她。

  他瞪她,她也瞪他。

  這個人很莫名其妙,她抱著他時他冷得要死,她甩開他時他卻又跑來拉她,難不成男人跟男人之間也得來欲擒故縱的那套把戲?

  「不要拿死來威脅我!」殷允陽抿緊唇。

  「我的死威脅得了你嗎?」若可以,來個玉石俱焚也不錯。

  「這世上沒有人可以威脅得了我,除非我願意。」

  「很好啊,那你拉著我幹什麼?」

  「我答應過風家族要保護你,至少在我安全的把你送回去之前你不能有任何差錯,這是我的責任。」

  「是啊,就像你為了你父親報恩一樣。」她冷哼。

  「沒錯,就是這樣。」

  「我知道了,也明白了,你可以放手了。」

  「這樣最好。」殷允陽鬆開手。

  風琉璃卻在下一秒間出其不意的回轉過身,踮起足尖將自己的唇密密地貼上他的……柔軟如絲的觸感,芳香甜美,宛如一道上等佳釀,越沉越香……風琉璃的雙手攀上殷允陽的肩頭,繞過他的頸項,將整個身子掛在他高大的身上,品嚐他唇的冷漠與性感,挑動他的野性,聽他那為她強烈怦然的心跳聲,一聲接著一聲如擂鼓般,敲動著彼此曾經沉睡的靈魂。

  殷允陽為這個吻震懾的久久不能自己……不該的,他不該為一個男人的吻,或者說男孩的吻有感覺的,不是嗎?

  但是他卻極度的渴望擁抱懷中的身子……狠狠地將風琉璃推開,殷允陽怒不可遏的大踏步離去。

  是惱羞成怒了嗎?還是他真的生氣了?

  風琉璃揉揉被他弄疼的手臂,心漾漾地泛起一抹不安。

  伯爵的後裔,就算沒有風家族的富有及排場,而殷允陽也力求簡單,但畢竟是貴族,婚禮該少的不能少,新娘的婚紗鑽戒聽說都是法國空運過來,在短短幾天趕工完成的。

  除此之外,殷允陽還帶著樓曉兒上了西班牙一家最富麗堂皇的傢俱寢具店,打算佈置他們的新房。

  浴火鳳凰般的火紅色,香艷艷的桃紅色,充滿閨房色彩的粉紅色,還有那引人遐思的玫瑰紅,店主親自接待,在他們面前攤上各色最新款的法國進口蠶絲被套組,笑得一臉慇勤。

  「這件也不好,太俗氣。」風琉璃順手將店主笑瞇瞇遞上前的那件花紅絲被給推開。

  這一室的紅盡礙她的眼,就算再挑上二十套她也不會喜歡。

  店主臉上的笑容很快的垮下又掛上,瞬間的細微變化還真得眼力好的人才看得出來,偏偏她風琉璃就是那眼力好的人其中之一。

  「還有沒有別的?若沒有,我們換家看了。」

  「有有有,我們可是巴塞隆納裡最高檔的店了,若是您在這裡找不到滿意的,在別家定也是找不著的,請各位稍等一會,我去叫人速速送來。」店主轉身忙去,邊走邊擦汗。

  樓曉兒挽著殷允陽的手臂,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話,新娘子是她,挑床組卻沒她的份,顯得委屈極了。

  「曉兒,你覺得呢?有沒有喜歡的?」殷允陽低頭溫柔的詢問樓曉兒。

  被殷允陽一問,樓曉兒露出一個甜甜地笑,「我沒關係的,小少爺的眼光好,他挑得一定比我好。」

  殷允陽拉著樓曉兒的手走近些,微笑地對她道:「結婚的人是我們兩個,床也是我們在睡,何況東西沒有好跟壞,自己喜歡才重要,你自己挑吧,以風少爺的眼光要挑到他中意的,可能得等到我們走進禮堂那一天。」

  「這樣……好嗎?」樓曉兒不安地看了一旁的風琉璃一眼。

  「快挑吧,那件桃紅色的鴛鴦怎麼樣?繡工不錯。」

  樓曉兒驚喜的揚起一雙大而明亮的眸子,「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那套?」

  「我猜的。」

  他顯得漫不經心,樓曉兒的心卻柔軟了。

  「允陽,你還是這麼細心。」她輕歎。

  若是當年他沒有為了風琉璃留在風家族,她跟他也不會是現在這種情況。

  很多事,過了就走不回……正在沉思,肩膀就被一雙手給搭上,眸子一抬,對上的是風琉璃那張美得不可思議的臉與那雙彷彿可以洞悉一切的清明雙眸。

  縱使她對自己的美貌已有十分的自信,但風琉璃的美卻對她有一股震撼力,因為他的美可以很女人也可以很男人,性別在風琉璃身上顯得不重要,這種美……真的是一般人無法替代的,也很難形容。

  「小少爺?」樓曉兒紅了臉,為風琉璃那親暱的舉止。

  「你臉紅了,曉兒。」風琉璃邪肆的一笑,把臉湊得更近,「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真的很漂亮?要不是允陽這小子捷足先登,我一定要追你。」

  「小少爺……」樓曉兒覺得自己的心就要因他的話而跳出來了,臉上的霞紅越來越濃,不安的舔舔唇。

  「怎麼辦?我想吻你了。」風琉璃將臉朝她貼近,正想一奪芳唇時卻被一雙有力的手給扯開。

  是扯,不是拉。

  意料之中的對上殷允陽那張顯得怒不可遏的臉,他很少生氣,卻在短短半個月之內第三次這麼對她,第一次是看見她跟三哥抱在一起,第二次是她吻他之後,第三次是現在,她調戲了他的未婚妻。

  她覺得身子冰涼涼地,心冷冷地,臉上卻在殷允陽拉開她的那瞬間掛上一抹淘氣地笑。

  「你吃醋了?」她終於讓他正眼瞧她了。

  殷允陽將她扯到一旁,難得厲聲對她道:「收起你的吊兒郎當!曉兒不是你玩遊戲的對象!」

  「誰叫你不理我。」

  「我在忙,是你自己要跟來的。」

  「我可以幫忙,你犯不著拿著一張死人臉對我。」

  「幫忙?挑了一整個早上的床套,把人家的店搞得雞飛狗跳叫幫忙?我可不像你風四少這麼有錢有閒,可以把人家當猴子耍,我要忙的事還很多,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跟著我?」

  一整個早上,他壓根兒就避開去看風琉璃那張臉,整晚已經滿腦子是他吻他的奇異感覺,再面對他,他很難不將目光往他那兩片引人遐思的唇溜去……他是瘋了!一定是!

  男人對男人的吻起反應?不,他不能接受這樣的狀況!

  「你真的那麼討厭我?」他的話真的傷害了她。

  「沒錯,你最好給我滾得遠遠地,不要再來煩我!」再接近他,他不肯定自己會做出什麼違背常理的事來。

  「這是你說的。」風琉璃看他一眼,逕自走了。

  一直以來就只有她趕他的份,好幾次叫他回西班牙不要老跟著她他也不肯,沒想到……她現在竟然連一隻過街老鼠都不如。

  樓曉兒不安地看著先行離去的風琉璃,又回眸看看面無表情的殷允陽,問道:「允陽,你跟風少爺吵嘴了?」

  「沒什麼。」殷允陽看著風琉璃離去的背影,心上竟莫名的忐忑。

  「風少爺……他是不是不高興你陪我這麼久?」

  聞言,殷允陽將目光調回樓曉兒身上,微微一笑,「怎麼會呢?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本來就該多抽點時間陪你,只是因為風城還有些事需要交接,一直忙著,所以到今天才有空,真是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允陽,你千萬不要這麼說,你這樣說話真的很見外,我們……是未婚夫妻,馬上就要結婚了,這樣的小事不需要道歉的。」

  「嗄?你說的是,那你就多多見諒了,等風城的事告一段落,我就有很多的時間可以陪你了。」

  「你在風城……有很多工作?我以為你只是風四少的保鏢,保護他的安全並跟在他身邊……」說到此,樓曉兒見殷允陽蹙
眉,不由地閉上嘴,「對不起,我多話了。」

  「怎麼你也跟我見外?」殷允陽搖頭苦笑,「我只是想起一點事,不是不高興你問的這些話。」

  樓曉兒點點頭,「我想,你是在擔心風少爺吧?」

  「他身體不好,一個人離開,我怕他若突然犯病會沒人幫忙,這裡他人生地不熟地,出了事可不好。」

  「是這樣……允陽,你快快跟上去吧,他用走的應該走不了多遠。」樓曉兒體貼地道。

  殷允陽搖搖頭,拍拍她的肩膀,「不用了,我想不會有事的,我們還是把東西挑一挑吧,趁他不在,你可以挑你喜歡的,不必顧慮他。」

  「我真的沒關係的,允陽。」

  「可是我在意,雖然我不能代替大哥,但既然你將是我的妻子,我希望我可以讓你覺得愉快而且受重視。」

  「允陽,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

  「傻瓜,你在說什麼?」殷允陽愛憐的拍拍她的臉,「再說我可要不高興了,知道嗎?」

  「可是,這樣對你不公平……」

  「噓,不准再說了。」殷允陽的食指堵住她的小嘴,「讓寶寶聽到了可不好,我愛他,也愛你,你們兩個都是我的最愛。」

  「允陽……」樓曉兒淚如雨下,感動得心都為他而不能克制的驛動……如果可以這樣一輩子……不,她不可以這樣想,她怎麼可以這樣想?

  她的心是卡爾的,人也是卡爾的,就是這樣,她決不可以再胡思亂想了。

  決不可以。

  風琉璃可以感覺得到有一個人一直在跟著她。

  從她一踏出那間寢具店開始,繞了幾個彎,走了幾條街,那個人還是一直尾隨在她身後。

  唇角勾起一抹陰冷地笑痕,風琉璃沒有一絲絲的畏懼,反而放慢腳步讓那個人跟得緊一些,否則跟丟了可不好玩。

  蘭布拉大道和加泰隆尼亞廣場上每天都有各式各樣的街頭表演,傳統的民俗舞蹈和傳統樂隊的即興演奏,還有自由畫家的露天畫展,通常都是畫家自己守著攤子,可以和顧客交流及同行交換意見,而且物廉價美,是這裡很大的特色。

  逛完了這些街頭表演,風琉璃又買一張票進了一家歌劇院看國寶級的佛朗明哥舞蹈,走出劇院時已月光高掛,華燈滿街。

  殷允陽一開始沒有跟出來,現在晚了,總該有點擔心她了吧?最好弄點傷掛點彩回去氣死他,誰叫他說出那樣的話來傷她的心?

  身後的那個人也許就是最好的出氣筒。

  眼角一掃,短短幾秒鐘已約略目測得出身後的那個人高大挺拔,有著黑色的頭髮,五官輪廓突出分明,可以想見墨鏡下的這個男人是個十分俊帥的男人。

  但,月亮都掛在頭上了還戴著墨鏡,這個人想必有些見不得光之處。

  故意選了一條僻巷走,陰陰暗暗的,才有讓對方下手的勇氣。

  夜裡靜寂的巷弄中,腳步聲份外清楚,風琉璃不再等待,直接面對遲早要來的挑戰。

  「要殺我的話可以動手了。」她回眸一笑,挑釁的意味甚濃。

  「你怎麼知道我想殺你?」

  「不然你吃飽撐著跟了我一下午?」

  「也許我只是想請你吃個飯?」

  「那你可以開口邀請我了。」

  「你接受?」

  「為什麼不?你是個很帥的男人,我喜歡帥男人。」

  這個人肯定不是黑手黨的人,因為他的腳步聲不夠低,呼吸不夠小,也不太懂得把握時間,一個任意浪費時間的人不是太閒,就是沒膽量,而她把這個人歸類為後者。

  「你真的是同性戀?」對方揚起眉,不可思議地瞪著他。

  這個男人比他所想像的還美,傳說中的風琉璃還不如他親眼所見的十分之一,只可惜他是男人,不是女人。

  可惜,真的太可惜了。

  「你很困擾?還是很開心?」她笑著反問。

  「一半一半。」

  「困擾是因為我不是女人,開心是因為我是個男人?」

  對方又挑眉了,「你很聰明,不過很快就要沒用了。」

  「是嗎?那真的很可惜,因為我還想多用幾年。」

  男人勾起一抹殘逆的微笑,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準備多時的手槍對準風琉璃,「你太自負了,出門不帶保鏢就算了,還故意引我到這裡來讓我好對你下手,現在我不成全你就太說不過去,你說對嗎?」

  話甫落,男人的槍已射出一發子彈,風琉璃靈巧的身影一閃便過,瞬間欺近對方,長腿一揚踢便把對方的槍給踢得飛上半空中,遠遠的掉在一旁。

  風琉璃雙手交插在胸前,得意的一笑,「我是自負,但我有本錢自負,因為你開槍的速度永遠不會比我的動作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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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18 00:10:4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風琉璃邊走邊踢著腳邊的石子,這顆石子可是她好不容易在前面轉角處所察見的瑰寶,一路踢過來,可以讓她的心思稍稍專注些,不再胡思亂想一些有的沒的。

  多愁善感從不屬於她風琉璃,她也從不覺得自己有那個多餘的時間去傷春悲秋,那是生命長得發慌的人可以做的事,不是她。

  瑰爾之宅的大門終於到了,風琉璃把石子使力一踢,把它順利無誤的踢進鐵鑄的雕花縷空大門裡,一笑,伸手正要按鈴,眼角處卻瞄見一個長長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飄向她。

  「大半夜的,你想嚇死人?」她承認她的心為殷允陽竟在門外等著她而再次無法自主的撼動著。

  但是,她一點都不滿意,若是以前,他會用盡所有心思及時間出去找她,然後非把她給拎回家不可。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等個門了事。

  「很晚了,你想按門鈴把所有人吵醒?」

  好啊,這才是他等在門邊的原因?不想讓她的晚歸吵到別人?

  風琉璃微惱的皺起眉,冷言道:「我不知道你升格當了守門的,現在我回來了,你要不要幫我開門恭送我進去啊?」

  殷允陽站定在他面前低頭審視著她一會,對她的冷嘲熱諷絲毫不掛在心上,反而因她衣服上的髒污及明顯的打鬥痕跡而挑起一道濃眉。

  「你跟人打架了?」一想到這是個事實,殷允陽的拳頭不由地握緊。

  「沒有,你哪個眼睛看到我跟人家打架了?」

  「不要對我說謊。」

  「跟你說沒有就沒有,我累了,想上床睡覺,有事明天再說。」風琉璃不理他,轉身推開根本沒上鎖的大門就要走進去,一隻手卻被人給拉住,「你扯著我幹什麼?啊!」

  袖子一被扯開,手臂上的刀痕便觸目驚心的攤在他面前,風琉璃的膚色白,顯得那還沾著鮮血的刀痕更加的刺目萬分。

  「說!你究竟跟誰打架去?」

  「跟一群流氓,他們說我漂亮,說我比女人還美,想要雞姦我……」

  「夠了!」殷允陽氣怒地吼道。

  都怪他!他怎麼可以讓風琉璃在身邊一個保鏢也沒有的狀況之下,由著他在巴塞隆納四處亂晃呢?

  「我還沒說完。」她正說得盡興呢,她打算把他氣死。

  「不必說了,從今天開始你只能待在屋子裡,哪裡也不准去!」殷允陽拉著風琉璃走進大門,上了閣樓屋頂。

  一路沒說話的風琉璃環視四周,見這閣樓上有四面大窗,可以看見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連那些風啊雨的都可以一目瞭然,還有一張鋪著純白絲絨床單的大床及一整個閣樓的書牆及簡易的信息配備。

  孤單,是這間閣樓給她的第一個感覺。

  「跑這麼偏僻的地方,你改變主意想跟我幽會了?」她想打散彼此之間詭異的靜默感,說點氣死他的話可能有點用。

  殷允陽不語,拿出急救箱內的消炎藥水、剪刀、繃帶,抓起風琉璃的手臂開始替她消毒傷口。

  見他久久不語,風琉璃忍不住又抬起眸子望著他,小心翼翼地問:「那個吻,真的對你一點用也沒有?」

  替她處理傷口的那雙手突地一僵,短短兩秒的空隙卻沒能逃過她一向敏銳的知覺。
  她笑了,一臉得意,「我很高興你對我的吻有感覺。」

  將繃帶綁緊,殷允陽這才抬起頭來看她一眼,「是有感覺,一種怪異噁心的感覺,如果這是你要的話。」

  她受傷了,「你對我的吻只有這兩種感覺?」

  怪異?噁心?那是她的初吻耶,他怎麼可以下這種氣死人的評語?

  「沒錯,難不成你巴望著我對一個漂亮的男人的吻會有什麼感覺?琉璃,不要再開這種無聊的玩笑,我們相處的時間不多了,難道你希望咱們二十四年來的主僕之情就此破壞殆盡?」

  主僕之情……風琉璃眼睛眨啊眨地,努力的把快要衝出眼眶的淚給眨回。

  「我真的很討人厭吧?」

  殷允陽溫柔地笑了,伸手撫了撫她的短髮,「你只是還沒長大,把對我的依賴想像成愛情,遲早你會遇見一個你愛的女人相守一生,那時候你一定會對你現在對我所說的話、所做的事感到啼笑皆非,我保證。」

  「如果不會呢?」

  「會的。」

  「如果我是個女人,你會不會愛上這樣的我?」

  望著一雙期盼的眼,殷允陽還是殘酷的搖搖頭。

  「不會,我喜歡留著長髮的女人,也喜歡溫柔的女人,就像曉兒。」他怎能給一個男人希望?這太可笑了,也太不符合倫常。

  「長髮的,溫柔的?」就算她的的確確是個女人,她也一點都不符合這兩者的條件之一。

  「是的。」他知道風琉璃不會留長髮,因為留長髮會讓已經漂亮不已的他看起來像個女人,所以他知道他不會這麼做。

  風琉璃一笑,「你真的確定你不會愛上我?」

  「永遠不會。」

  「那就讓我相信你對我的吻一點感覺也沒有。」她將軟軟的唇湊上,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等著他的吻。

  他的眼神,他的期盼,他眼中的失落與驕傲,他那一向好強的自尊心……殷允陽都看見了,也感受到了。

  不知怎地,此刻的風琉璃確實讓他的心狠狠地被撞擊著,躁動著。

  他想要將他擁進懷裡再次品嚐那個令他失眠一夜的吻,他想要再次藉由事實去證明昨夜的恍惚與心動是根本不存在的幻覺……他吻上她,輕輕地、淺淺地,像是偷嘗禁果的壞孩子……風琉璃輕喘著,強烈的心跳聲轟隆隆地,第一次,她如此渴望可以長長久久的活下去。

  她張著眼看他,帶著濃濃的情與眷戀,還帶著不捨。

  他跟他之間的距離這麼近,近到他根本無法忽略風琉璃眼中隱含的淚光。

  他的心震動了一下,也刺痛了一下,忙不迭放開她站起身。

  「很晚了,早點睡吧。」殷允陽打開閣樓的門,等著風琉璃慢慢地走出他的視線。

  風琉璃沒有走出閣樓,反而走到他身後,輕輕地伸出手環住他的腰。

  「琉璃,不要再鬧了。」

  「你再陪我數一次星星。」

  「今天的星星太多了。」根本數不清。

  「最後一次,不然我就從窗戶跳下去變成天上的星星嘲笑你。」

  他歎息,「為什麼要嘲笑我?」

  「你膽小、懦弱,不敢承認你對我也有心動。」

  殷允陽將環住他腰間的手給拉開,轉過身正對著她,「如果你再這樣胡說八道,我明天就送你回紐約。」

  「我會跳機。」她看著他,心痛得難受。

  殷允陽看著她,對她的任性與胡言亂語感到氣悶不已,「明天回到紐約之後你不再是我的責任。」

  「我會跳機。」她咬牙切齒的重複了一次。

  「回到紐約之前你不會有那個機會。」他冷著聲,與風琉璃的任性對峙著。

  「你!」風琉璃氣得蹲下身,突然緊緊地摀住口,整個人抖得厲害,不再說話。

  「琉璃!你怎麼了?」殷允陽見情況不對,忙不迭低身將她抱了起來放到床上,見懷中的人臉色蒼白不已,手卻緊緊捂著嘴,不由地皺起眉,「把手拿開,你這樣會悶壞的。」

  風琉璃不語,將臉別開,淚從指縫間流了出來。

  殷允陽抓開她的手,看見她嘴角未乾的血跡及掌心上的血。

  「你……」他震驚地說不出話來,為那日積月累、隱然成形的事實感到濃濃的不安與急躁。

  「愛我有這麼難嗎?允陽?」她的手讓他的大手緊緊抓著,有點痛,但更多的是溫暖與愛。

  他伸手撫去風琉璃臉頰上那似乎永遠流不幹的淚,皺起眉,「現在不要說這個,我必須送你去醫院。」

  他的病,比他所以為的還嚴重?

  兩個月沒犯病的紀錄讓他鬆了警戒,而他竟然還在跟一個病人吵架?

  「我就要死了。」

  「不准你胡說!」

  不一會,殷允陽從樓下弄來一條濕毛巾將風琉璃嘴角及掌心的血跡輕輕拭去。

  「你明知道我的病送醫院也沒有用。」她得的是一種連名醫都檢查不出真正病因的先天性免疫系統不全的毛病,只能吃藥控制,根本別無他法。

  她常常頭暈、頭疼、冒冷汗,動不動就昏倒,可是正常的時候,卻可以跟她的哥哥們一起練武練槍,再加上爸爸打定主意把她當男孩來養,自然練就了一身好功夫。

  「有用的,你不曾吐過血!一定是哪裡出了錯!」眉心緊蹙著,殷允陽對自己的疏忽自責不已,「走,現在就去醫院!」

  風琉璃淡淡一笑,「我的病只有湯普望醫生可以看,你忘了?」

  「我當然沒忘。」

  「他住在夏威夷。」她提醒道。

  殷允陽莫名其妙的望著風琉璃,「這個我當然也知道。」

  他又沒得失憶症!

  「可是你要結婚了。」

  「還有十天,趕得回來,你不必替我擔心這種小事。」說著,殷允陽轉身下樓,「我替你收拾衣服,順便訂機票。」

  「可不要順便又打電話給我那幾個哥哥。」

  聞言,殷允陽回眸,「這一點我不會依你。」

  「我知道,就像你知道我要死了也不會決定愛我一下下一樣,你好無情,沒心沒肺。」

  她嘟嚷著,懶洋洋的靠在床頭上看著窗外璀璨不已的星光,「我要數星星了,今晚我就睡在這,晚安。」

  原來結婚對殷允陽而言是件小事?

  她的命比起曉兒是重要得多了吧?

  邊想著邊數著窗外天上的星星,唇角不自覺得往上揚,不一會,風琉璃便沉沉地睡去。

  他無情?沒心沒肺?

  若真是如此,他為什麼要花二十四年在他身上?

  從一看見風琉璃這個娃娃開始,他就不由自主地愛上了這個小娃兒,永遠記得當時那張粉嫩嫩的小臉哭得一臉都是淚的模樣,精雕玉琢,像是上天不小心失落的小小天使。

  小天使看到他就不哭了,安靜了,笑了,一臉的甜,在瞬間便打進他的心坎裡,自此永遠捨不下,忘不掉。

  牙牙學語,學翻滾,學走路,吃飯,睡覺,這個小娃兒只喜歡粘著他,他唸書寫字,他也跟著在旁邊依樣畫葫蘆,把他的課本畫上一朵朵小花,還有一些各式各樣形狀的蝴蝶及星星。

  哭笑不得,卻依然寵他,讓他的鬼畫符陪伴著他上每一堂課,度過一年又一年的童年時光,直到他上了國中,風琉璃上了小學,一樣還是他的小小跟屁蟲,同學老喜歡取笑他是他的美麗小妻子。

  「我是男生!我才不是允陽的小妻子,我是允陽的寶貝!」七歲大的琉璃義正辭嚴的跳出來為自己澄清。

  沒錯,他是他的寶貝,看著他一年又一年長大,為他擔憂為他笑,他的自由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他只想守著他……直到驚覺自己對他的依戀與不捨太過濃烈,他終於答應父親回來西班牙,父親卻在半年前死了,把遺產全部留給他。

  三個月前,大哥也離奇的失蹤,後來屍體在地中海被發現撈起,面目全非,好不容易找出一些身外物來證明他確實死亡,才就地在地中海下了葬。

  他跟大哥不親,有的只是六歲前的記憶及二十多年來零星回家探親時的幾句陌生的話。

  不是頂在乎的,若是要靠親情活著,這二十四年來他根本撐不下去。

  像是生來就是為風琉璃而活,他的生命裡只有他是最重要而無法取代的。

  但,他還是要離開的,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風城,不可能將自己真正推向萬劫不復的境地。

  尤其在風琉璃吻了他之後,他的決心更強更烈了……「這是我親自燉的雞湯,喝點吧,你一夜沒睡,該補補身子。」樓曉兒端了一碗雞湯遞到殷允陽面前。

  「曉兒,你實在不必費事替我弄這個。」

  「已經弄了,你就賞個臉喝下吧,味道應該還不錯,喝喝看。」她溫柔的催促著,看著他緩緩喝下雞湯。

  「真的不錯,什麼時候學的?」

  「前兩天,艾瑪特地教的,她說你喜歡中國味的餐點。」

  殷允陽笑了,「其實我不挑食的。」

  「這怎麼行呢?我既然嫁給你,就該為你做點什麼,你高興,我也會很開心的,寶寶也會。」說著,她甜甜的撫了撫還看不太出來的小腹。

  擱下雞湯,殷允陽關心的拉過她的手坐在身邊,「這小子乖不乖?有沒有讓你覺得不舒服?」

  「沒有,真的。」他臉上的笑容與他拉著她的手的舉動讓她紅了臉。

  「若有可得告訴我,嗯?」

  「嗯。」她乖巧地點點頭,關心的眸子朝閣樓上望了望,「風少爺還好吧?你守了他一夜?」

  「他又犯病了,很嚴重,我正想告訴你我今天就要帶他到夏威夷看湯普望醫生,婚禮的事我會找人處理,請你體諒。」

  樓曉兒猛地一怔,「你……要離開?」

  「是,早上十一點的飛機,很抱歉,因為事情很緊急,不能事先告訴你一聲就決定了。」

  「你……」樓曉兒突然掉下淚來。

  「曉兒,你怎麼了?」殷允陽抱歉地抬起她的小臉,「別哭,情緒激動對寶寶不好。」

  「對不起,我只是害怕……」

  「害怕什麼?」他將她柔弱不已的身子擁進懷裡。

  「害怕……你不再回來了……如果你再也不會回來,我跟寶寶怎麼辦?我一個人沒辦法活下去,我……」

  「我一定會回來,你放心,不會有任何事阻礙我回來娶你,我保證。」他溫柔的拍拍她的背脊安撫道。

  樓曉兒激動地將他擁緊,「你不會像卡爾一樣拋棄我?」

  「絕對不會。」

  「真的?」

  「真的。」他承諾著。

  她安心地笑了,伸手抹去臉上的淚,「允陽,我是不是很自私?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

  「你是我將過門的妻子,我是你未來的丈夫,你有權利自私,是我不好,但請原諒我必須這麼做,等我把他交給風家族的人,等我確定他會沒事時,我就會回來。」

  他沒有說的是——風琉璃的生命對他而言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

  「如果風少爺他……」

  樓曉兒的話還沒說完,殷允陽就沉了臉,打斷她的話,「不會的,他一定會沒事。」

  「他們要去夏威夷了,風家族的人也會出現。」

  「那很好,他們離開西班牙巴塞隆納,對我而言更是下手的好時機。」

  「你要跟著去?」

  「當然,風琉璃不死只會破壞我的計劃。」

  「可是風家族——」

  「他們全都該死!」

  話筒裡的另一方噤聲不語。

  「怎麼?同情他們?」

  「我是擔心你。」

  「我不會有事。」

  「其實,風琉璃不見得會破壞你的計劃,你又何必非要他死不可呢?我想我們還是……」

  「住口!我說他非死不可!他的存在對我們絕對是個威脅!」電話「卡」一聲掛了。

  風淮恩拿下耳機,優雅的伸了個懶腰,修長的指尖輕輕敲起計算機桌前的鼠標墊,不一會又端起冷了的咖啡喝了一口。

  「琉璃對他們這兩個人有什麼威脅?」風元帝見風淮恩皺著眉把那冷了的咖啡喝完之後才開口問道。

  「我們該先問問這兩個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

  風淮恩緩緩一笑,「既然我們想要弄清楚他們是什麼關係,首先得查出這個男人是誰。」

  「廢話!」風元帝真想掐死他。

  「既然是廢話,我也不說了。」

  「風淮恩!」風元帝犀利的眼直射過去一道冷光。

  面對風元帝幾乎要凍死人的眸子,風淮恩還是一臉地笑,「大哥別急,反正我們也要跟著到夏威夷,很快就會知道對方是誰了。」

  「我們為什麼要到夏威夷?」他辦公桌上的公文已經堆得像山一樣高,就為了昨天風琉璃的一通越洋電話,說有人在巴塞隆納跟蹤她,但不是黑手黨人,要他們替她查查。

  那時,她正在劇院裡看歌劇,電話還是在廁所裡打的,說那裡的廁所連馬桶都是金子打造的。

  「因為我們的妹妹病了。」

  「什麼?琉璃病了?你怎麼知道?」

  「你剛剛沒聽見這兩個人的對話?他們要去夏威夷,允陽都要結婚了還趕著要去夏威夷,你說還會有別的事嗎?」

  要不是他英明睿智的找風城在西班牙馬德里的保安專家,在他們兩個人抵達西班牙之前,便到巴塞隆納瑰爾之宅內裝設最先進的中央計算機控制同步傳送的電話監聽設備及完整的保安系統,他們兩個哪能坐在美國的辦公室裡吹冷氣,還能當起偷聽別人電話的 FB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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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那手術的困難度很高,我沒有任何把握,也不想動這個刀。」如果他有把握,早在這十多年來替她看病的日子就動刀了,不必等到現在。

  「可是不動手術的話他會死。」

  「死馬當活馬醫?我不想壞了我的招牌,也不想一輩子有罪惡感,琉璃對我而言已經不是一般的病人,這樣一點把握也沒有的手術我是絕計不會冒險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世上難道沒有一個人可以動得了這刀?」風家族二十多年前遍尋名醫,湯普望是他們當時所找過惟一一個可以察出一點端倪的醫生,用藥物足足控制了風琉璃的病情二十幾年。

  湯普望看看他,欲言又止,「沒有。」

  「湯普望醫生?」殷允陽皺起眉,總覺得他隱瞞了一些事實。

  湯普望歎口氣,「我只怕有些事說了等於沒說。」

  「你說,只要有人可以救琉璃的命,任何條件我想風家族都會答應的。」

  「允陽說得沒錯,我們可以答應任何條件,只要真的有人可以救得了琉璃。」

  門外突然走進兩個高大出色的男人,開口的是風元帝,跟在身後的風淮恩也微笑的朝湯普望點點頭。

  「好久不見,湯普望醫生。」

  「你們都來了?」說著,他還繼續望了一眼門邊。

  「你還好吧?」風淮恩好笑地走上前去,體貼的遞了一張紙巾給他,「湯普望醫生,你這裡的冷氣不夠冷嗎?你在出汗呢。」

  湯普望蒼老的臉上依然有一雙犀利的眸子,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風淮恩,接過他手上的紙巾。

  「小心我叫人把你給趕出去!」他惱羞成怒的道。

  風淮恩好笑的拍拍他,「我二哥風御海沒來,你不必先上了肝火,小心皺紋又多了幾條,還得上醫院拉皮。」

  「他真的沒來?」湯普望不放心似的又看了門口一眼。

  風家族的人個個神出鬼沒,不得不小心謹慎些,再說那個風御海簡直跟海盜沒兩樣,上次他一出現,就把他整間屋子給砸爛,這樣就算了,還把他那些價值連城的字畫全都搬走,說是要教訓他偷藏犯人。

  偷藏犯人?他只不過是被他那些風家兄弟逼得不得不把雲族大千金給醫好,他藏了什麼鬼犯人了?

  「上次是我們的錯,二哥就是這樣,找不到我們出氣就把氣出在您老身上,真是太不該了,放心,二哥搬走了你多少東西,你開個價我絕對雙倍奉還,您老可以消消氣了吧?」

  「不用了,我只要他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就行了。」

  風淮恩悶了一肚子地笑,優雅的在他面前坐下來,「那好,你先說說那個可以替琉璃動刀的人是誰吧。」

  「於常安。」

  「他是哪一個國家的名醫?怎麼沒聽過?」

  「他二十七歲,出道才一年,你們當然沒聽過。」

  「出到才一年?」風元帝挑高了眉,「你在開什麼玩笑?這樣的人可以替琉璃動刀?」

  「他是哈佛大學醫學院與生化科學的雙博士,是個天才,別人動不了的刀他都可以動,而且傷口還可以完美無瑕,像沒有動過手術一樣,不過他不喜歡出風頭,大家只知道他書念得好,等他真正出道替人動刀才一夕成名。」

  「這樣出色的人才當真要見見。」

  「他在哪裡工作?」殷允陽等不及風淮恩再風花雪月下去,直接問他想知道的重點。

  「不知道。」

  「什麼意思?」風元帝有股衝動想殺人。

  「他在半年前失去蹤影,傳說中是被黑手黨收編旗下,不在外行醫,是黑道首腦的專屬醫生,要找他並不容易,何況,就算找到他,他也不見得一定會答應動這個刀。」

  「我去把他找出來!」殷允陽起身走了。

  「琉璃若死了,他一定會活不下去。」風淮恩淡淡的收起笑容。

  「琉璃不會死!」風元帝冷冷地看著他。

  「我也希望如此。」

  湯普望看他們一眼,歎道:「那你們得多多為她祈福了。」

  夏威夷是人人夢想的度假天堂,彎延的白沙灘,乾淨的令人心神氣爽的天空,悠閒漫步的各色人種,四處躺著做日光浴的裸男裸女,奔跑在沙灘與海邊交界處樂此不疲的小鬼頭,在在的宣告著它的美麗與從容。

  如果一個人可以活得很夏威夷,就算蓋棺的那一刻該也無憾了吧?

  白襯衫套件牛仔背心及牛仔長褲,風琉璃捲起褲管快樂的玩起沙來,溫柔的風讓她俏麗的短髮輕揚,她像是個淘氣的孩子,撈起一掌心的水便往一直跟在身後的殷允陽潑去——殷允陽閃開了,卻一腳踩進一個水窪裡,將自己濺了一身濕。

  爽朗地笑聲漫天揚起,風琉璃開心的拍著手笑,無憂無愁,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病人。

  「他的病可能拖不了多久了,除非動手術。」

  殷允陽想起湯普望醫生說過的話,眉心上的愁怎麼也化不開。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是個糟老頭?」風琉璃沾了沙的臉微笑的在他的面前晃。

  這樣美麗的人,這樣純真的笑,他怎麼捨得下?

  就算前頭是龍潭虎穴,他也要為他闖闖。

  殷允陽不自禁的捧起她帶著笑的臉,深深地看著,像是別離前的最後一眼,他多麼希望可以把這張臉嵌進心裡。

  「你這樣看著我會讓我以為你想吻我,你是嗎?」風琉璃仰著臉,屏息以待的心是張狂的,為這樣的可能而舞。

  「不是。」雖然他的心似乎是如此想著的。

  「你是,我感覺得到你想吻我。」她低喃著靠近,將整個身子偎進他懷裡,軟軟的唇湊上他的,「拜託,不要再當個偽君子,吻我。」

  「琉璃……」他想把他推開,卻擔憂他的身子。

  「吻我,如果你不想在我死了以後,卻後悔沒主動吻過我的話。」

  他死了以後……殷允陽的心刺痛了一下,任陽光照花了眼,也曬乾不了他眼底陡地湧出的濃濃霧氣。

  他對他的感情太複雜,複雜的他不想去理清也無能去理清,惟一的想法只有逃離。

  樓曉兒的出現讓這一切發展的更順利,他娶了她,便可以名正言順的給她及大哥的孩子一輩子的照顧,也可以名正言順的離開風琉璃。

  可是,他要死了,他就要死了……他怎麼離開得了?

  此刻,才方知對他的憐愛早超脫世俗的一切,寧可玉石俱焚的戀上這美麗,也不想再跟自己的心掙扎。

  殷允陽終是吻了她,深深地,濃濃地,渴望地,害怕地,不安地……風琉璃可以感覺到他的恐懼,濃得化不開的恐懼——一份生怕失去她的恐懼。

  這份恐懼太強太烈也太沉重,壓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她突然不想他愛她了,不想了。

  她怎麼可以這樣傷害他?她沒有權利!她也不能這麼自私!

  猛地將殷允陽推開,風琉璃露出一抹得意地笑,「沒想到你真的被我騙了,真好玩。」

  「好玩?」殷允陽挑高眉。

  「是啊,真好玩,我跟三哥打賭你會愛上我,他死都不信,現在你主動吻了我,就算我贏了。」

  殷允陽像是被人用刀在心口上狠狠刺了一下,痛不可抑,「你跟三少打賭?」

  沒想到他的掙扎全成了他遊戲的籌碼,隱忍著心中說不出究竟是氣憤還是鬆了一口氣的釋然感,他一瞬也不瞬地瞪著風琉璃。

  「是啊……你生氣了?不會吧?真那麼開不起玩笑?用膝蓋想你也該知道我不可能是個同志!若是,我早就把你給吃了,何必等到現在?對不?」

  「賭金多少?」

  「一百萬美金。」風琉璃笑得像一朵盛開的玫瑰,「我還跟他討價還價好久,說你不止這個價呢,我可是很看重你的喔。」

  「是嗎?」殷允陽的心沉到谷底,連生氣的力氣也沒了,只能冷冷地看著他,包容著他的任性與驕縱。

  他一向如此,卻第一次有一種被傷透了的感覺。

  殷允陽人還沒走過來,風淮恩的第六感已經感覺到一股風雨欲來的不適感。

  「嗨,你找我?」放下咖啡,風淮恩微笑的先向他打招呼。

  「嗯,我想問你一件事。」殷允陽沉著臉,神情嚴肅地看著他。

  「問吧,我一定知無不答,言無不盡。」

  「我想問的是你跟小少爺打賭的事。」

  「賭?」聞言,風淮恩笑得一臉不自在,「我不明白。」

  「我只是想知道你們是不是有拿我打賭這回事?」

  風淮恩倒不覺得他們是拿他打賭,這次賭的根本就是風琉璃的幸福,不是嗎?問題是,殷允陽怎麼問起這個?

  「你知道什麼?」

  「我什麼都知道,琉璃已經告訴我了。」

  「她都告訴你了?」風淮恩不信的挑起眉,「這怎麼可能?」

  「意思是的確有這回事了。」殷允陽見風淮恩的表情,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不想再多問,轉身便要走。

  「允陽,你真的都知道了?」雖然風淮恩還是不信風琉璃會把自己是女兒身的事實告訴殷允陽,也不信她會把她跟風御海談的條件告訴他,但中間一定是出了什麼大問題,才會讓一向低調響應任何事的殷允陽跑來找他。

  「我一向敬重你,三少爺,我很遺憾你竟然會對我做出這種事來。」殷允陽沉默了一會轉過頭來看著風淮恩,「找到那個於常安後,我想我就會消失,永遠不在你們面前出現。」

  「允陽,我……」他究竟對他做了什麼讓他覺得很遺憾的事?為什麼他都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幫忙而已。

  「不用說了,我不想再討論這件事。」

  殷允陽走了,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風淮恩。

  「咖啡冷了,要不要我再煮一杯給你?」風琉璃沒事似的在風淮恩身邊坐下來,甩甩她濕漉漉的短髮。

  「好巧,有個人剛走。」

  「是嗎?」風琉璃端起風淮恩的咖啡喝了一口。

  「別告訴我你都沒聽見。」風淮恩搶回自己的咖啡,定睛看著她。

  「聽見了。」

  「很好,那就給我說清楚。」

  「我只是把我們拿他打賭的事情告訴他而已。」

  風淮恩挑起眉,「我不懂。」

  「我告訴他我們兩個人拿他打賭,賭他會不會愛上我,一百萬美金。」她不在乎地道。

  「你瘋了嗎?根本沒這回事,你為什麼這麼說?」

  「你別管,總之這是我的決定,你告訴二哥吧,說我不玩這個遊戲了,他要把我嫁給誰我都悉聽尊便。」風琉璃的語調懶洋洋地,不經意間的哀傷在她那雙美麗的眸子中顯露無遺。

  風淮恩不是別人,她根本不需要在他面前偽裝堅強。

  「琉璃,我一定可以找到於常安,我保證。」

  風琉璃看他一眼,冷笑道:「找到他不代表我就一定有救,對吧?我不想把希望寄托在一個根本不知是圓是扁的人身上。」
  「那也不必這麼早放棄。」

  「我決定了,趁我還有一點利用價值的時候把我嫁掉,還可以幫風家族多弄點財產,就算我賠給他的吧。」

  「你是風家的女兒,風家養你,照顧你都是應該的,你不欠風家什麼,更別提要賠什麼給風家,這不是你常說的話嗎?現在倒大方得很,把自己送出去,你想誰感激你?我嗎?還是二哥?」風淮恩有點生氣了,寧可風琉璃是以前的孤傲自私。

  「我不需要誰感激我,我只是希望自己還有點利用價值,你知道嗎?我跟大哥的的確確是對不起你跟風御海,上一代的錯卻影響到你的家庭,你可以不恨我,不計較這一切,但我不能。」風琉璃一笑,繼續道:「我並不是真的這麼灑脫的,尤其在你對我跟大哥這麼無私的對待之後,我真的希望可以為風家族盡點力量。」

  風淮恩淡淡地抬起眸子,「風家不缺錢。」

  「樹大招風,很多事很難說,多存點老本總是好的。」

  「我不會同意。」風元帝從一棵樹的背後走出來。

  「你們兩兄妹老是喜歡像鬼一樣四處飄來飄去嗎?」風淮恩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來人,搖著頭。

  「你才是鬼。」風元帝冷冷的掃他一眼,把目光調回風琉璃,「現在除了上手術台,你不要想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把妹妹當豬一樣讓人拿刀劃來劃去,你還有人性沒有?」風琉璃咕噥一聲,搶回風淮恩手上的冷咖啡一口喝進肚子裡。

  苦啊,燒焦味濃得在她齒縫間盤旋不去。

  「風琉璃!」風元帝氣怒的挑高眉。

  天底下,大概只有她敢說他沒人性,喔,不,當然還包括那個風御海。

  「好,你說什麼是什麼,不過,那也要等到你找到那個什麼於常安再說。」那個人可能已經死了,她何必在這裡跟他爭呢?無聊。

  「找到了。」

  「找到了?」風琉璃和風淮恩異口同聲地問道,並看向風元帝。

  不會吧?天要亡她嗎?她還想多活一些時候哩。

  「我已經查出他人在T省。」

  「T省?那個雞不拉屎的小島?」風琉璃的眉挑得高高地,她才不要把自己送到那種鬼地方去。

  「琉璃,T省是個四季如春的美麗島嶼,那裡的人民生活水平極高,物產豐隆,而且養了很多的雞鴨豬羊,想吃什麼有什麼,不是你所以為的那樣。」風淮恩微笑的糾正她。

  「那裡的空氣糟透了,交通品質也很差,官商勾結,黑道當道,政府的辦事效率簡直難登大雅之堂,我看不出它究竟好在哪裡。」總之,她就是對T省沒有好感。

  「你喜不喜歡T省跟這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風元帝受不了他們兩個的模糊焦點,不悅的插口道。

  「是沒有。」風淮恩一笑,站起身,「這樣吧,我去找於常安。」

  風元帝忙不迭上前擋駕,「不,那裡太危險,你不能這樣一個人去,於常安的底細真的跟黑手黨首領有關,如果他真的是在替黑手黨做事,那他就不可能這麼容易被你找到,甚至跟你回來。」

  「我只是請他來替琉璃治病,又不是要找麻煩,他不會對我怎麼樣的,你不用擔心,何況,T省政府也得賣風城一個面子,自然有人會盡力幫我引薦,事情不會有你想像中那樣危險。」風淮恩訴之以理。

  「事實上是……允陽說要去。」

  「允陽?」風琉璃從位子上跳了起來,「他都要結婚了,還跟人家去湊什麼熱鬧?他這個白癡!」

  風元帝拉住了她的手,「你想幹什麼?」

  「當然是去阻止他啊!我不要他再為我做任何事!」風琉璃甩開他,像風一樣飛了出去。

  「怎麼回事?」風元帝不解的皺起眉。

  「沒什麼,小倆口鬧鬧彆扭而已。」

  昨天找了殷允陽一天找不著,今天一大早找遍了湯普望的別墅也沒見到殷允陽的身影,風琉璃衝進客廳,打算找湯普望問個清楚,沒想到卻看見一個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站在大廳裡,她正笑容可掬的跟湯普望用英文交談著。

  「風少爺。」樓曉兒看見她了,怯怯的跟她打招呼。

  湯普望轉過身去,一臉詭譎地笑,「琉璃啊,允陽的未婚妻來找他了,你去找他過來。」

  「我找不到他。」風琉璃走上前拉起樓曉兒的手走向沙發,「坐啊,曉兒,才幾天不見就想允陽啦?」

  樓曉兒紅了臉,「不是這樣的,是允陽叫我來的,他說……他說他幾天不見我有點怪怪的,所以就叫我來了……風少爺,你不會介意吧?我不會打擾到允陽辦事的,真的。」

  「我當然介意,他不說一聲的就把你給找來,分明是想氣死我。」

  「嗄?風少爺……」

  「我其實一點事也沒有。」風琉璃微笑的起身背對著樓曉兒,無意識的東看西看。

  「我不懂,風少爺?」樓曉兒根本聽得一頭霧水。

  風琉璃冷笑一聲,「你不懂?你根本就是存在我們之間的阻礙,這樣你還不懂?你不會長得像一朵花似的,腦袋卻像豆腐做的吧?」

  「琉璃,你怎麼……」湯普望有點意外風琉璃現在的舉動,又看見甫從門外剛要走進的身影,正忙著要阻止她再繼續胡說八道下去。

  風琉璃壓根兒不打算理會湯普望,繼續笑道:「我千方百計才把允陽騙到夏威夷,你卻不要臉的跟來,我真的不懂你的腦袋瓜子在想什麼,允陽跟著我來到夏威夷,就代表你在他心中的份量根本比不上我,他明明最在乎的人是我,你為什麼還想要嫁給他?」

  「不,不是這樣的……」樓曉兒臉色蒼白不已地看著風琉璃。

  「信不信你跟我之間他一定會選擇我?」風琉璃好笑的逼近她,輕輕地伸手抬起她的頭,「雖然我是男兒身,可是他還是愛上我了,他愛我,你聽明白了嗎?而且我只要告訴他我就要死了,他就會一直待在我身邊,我不會把他交給任何人,他跟了我二十幾年,他只屬於我,不會屬於任何人,包括你,這樣我說得夠明白了嗎?」

  「風少爺……你是騙允陽的?你犯病也是假的?」

  「是啊,假的,不過就算你告訴他他也不會信你,我有醫生可以為我做證,證明我就要死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我要他留在我身邊一輩子。」

  「你愛允陽?」沒想到這兩個男人的關係真的不尋常……「是啊,我們兩個彼此相愛,他把你找來只不過是他不敢面對愛上我的事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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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18 00:11:1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手腕被抓得生疼,風琉璃一路被殷允陽扯著走,從別墅一直走到沙灘,她急喘著,卻也任他拉著,因為她不確定此刻鐵青著一張臉的他,會不會失控揮她一拳或者直接把她推進海裡餵魚。

  一大早,整個沙灘上的人潮屈指可數,空氣有些冰涼,腳上踩著的沙地也有些水意。

  沒錯,她是連穿鞋都來不及就被他給拖出門外的,白皙柔軟的腳丫子早已被剛剛一路走來的柏油路給磨得破皮。

  「你沒話說嗎?」殷允陽倏地回頭,使力的抓著風琉璃的手。

  怒氣讓他的濃眉高揚,唇抿成一直線,卻一樣俊雅逼人。

  她喜歡這樣的他,有點霸氣,有點惱怒,因為他這樣看起來更有男子氣概,但又一點都不粗魯。

  「你要我說什麼?」她望著他柔柔地笑了。

  「你還笑得出來?」

  「為什麼不?」她又笑,存心把他氣死。

  「你真的是個自私自利的惡魔!看著別人為你瘋狂你很得意?看著別人為你痛苦你很高興?是嗎?」

  「是啊,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從來都只為我自己?現在你是在怪我嗎?」

  「我一直忘了你是多麼的自我,我該知道的,我在你身邊跟了你二十四年,我該知道你是個多麼自私的人!」

  偏偏,他以為風琉璃只是任性些、狂妄些、孤傲些,因為他的病才讓他如此,他還是善良的、可愛的、迷人的。

  但,他錯得多麼離譜呵!

  錯錯錯,大錯特錯,他恨得幾乎想親手把他掐死!

  「是啊,我自私,現在你全都知道了。」

  殷允陽氣得扣住風琉璃的下顎,又是心痛又是惱怒地瞪視著她,「你連一句道歉跟悔意都沒有?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什麼?好玩的玩偶?還是一件你只要活著就不能缺少的玩具?」

  「你弄痛我了。」風琉璃痛得皺眉。

  「你也會痛?」殷允陽突然間大笑出聲,「我以為你這個人根本沒有神經,也不知道什麼是痛是悲呢!你也會痛嗎?」

  「我在乎你,當你說要離開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什麼是痛了,所以我才會裝病,我不要你娶樓曉兒。」她的淚掉了下來,模樣兒可憐兮兮,「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失去你啊,允陽。」

  「夠了!你根本不懂什麼叫做愛人!跟你二哥一樣!」殷允陽受不了面對一張淚如雨下的臉,尤其這還是一張看了令人我見猶憐、美麗非常的臉。

  他不要再受愚弄與蠱惑了,他不要自己再像個白癡一樣任這個人操縱著他的未來及喜怒哀樂!

  「允陽……」他的怒氣這樣張狂,他的悲那樣的明白透徹,風琉璃的心跟著碎了,失落了。

  「滾!從今以後我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他甩開風琉璃伸過來抓他的手,大踏步地走了。

  沒有追過去,風琉璃一個人站在沙灘上,看著殷允陽的背影消失在遠遠的盡頭,她伸手抹去淚,淚卻越掉越凶。

  一陣風吹來,有點冷,她瑟縮了一下,一股香味和肅殺之氣一併隨著風傳送過來。

  這個古龍水味道……風琉璃皺起眉,意識到危機迫近時已然躲避不及,一發子彈無聲無息地貫穿了她的身體……轉身,回眸,她看見了那個高大的男人摘下墨鏡,微笑地朝她逼近。

  「你……究竟是誰?」問完,風琉璃當場吐了一口鮮血,感覺天跟地在她的眼前亂晃。

  「你不必知道這麼多,因為你就要死了。」

  男人一笑,再次拿槍朝著她,緩緩地扣下扳機……「見鬼了!」風元帝拿著一張照片低咒了一聲。

  「你沒看錯吧?」

  「當真是見鬼了!」風元帝又低咒了一句,把照片丟在風淮恩面前,「我去殺了那個該死的男人!」

  「大哥,別衝動,我想你一定是眼花了,那個人戴著墨鏡不是嗎?也許他們只是長得像而已。」

  「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對琉璃動了手我就非取他狗命不可!該死的!」要不是那時他不放心的跟在他們兩個身後出去,風琉璃這一回可當真會一命嗚呼了。

  「他是該死,不過如果他真的是那個人,我們就不能真的把他給殺了。」風淮恩揉揉太陽穴,覺得頭有點疼。

  風元帝瞪著風淮恩,拳頭握得緊緊的,「那就告訴殷允陽!」

  「這很荒謬,而且他現在恨琉璃恨得要死,琉璃已經進加護病房十幾個小時了也沒見他來看她,這是以前根本不會發生的事。」

  「殷允陽這個白癡!」風元帝走回位子上坐了下來,「他真的把琉璃看成那種無所不用其極的人?」

  「不能怪他,琉璃做事說話一向極端,真真假假的根本讓人弄不清楚。」

  「可是他跟在琉璃身邊二十幾年,他該是最瞭解她的人。」

  風淮恩好笑的揚揚眉,「別忘了,他連她是個女人都不知道。」

  是啊,他連風琉璃是個女人都不知道……風元帝點了根煙,煩悶地將目光調向窗外,過了一會才道:「他會不會根本不知道琉璃中彈的事?」

  「也許樓曉兒沒告訴他。」風淮恩站起身,「我去找他。」

  「不,你去找於常安,即刻動身,經過這一劫,我怕琉璃的身子可能撐不過去。」

  樓曉兒親密的挽著殷允陽的手臂,笑得一臉溫柔。

  飛機在半個鐘頭後就要起飛了,他會跟她結婚,沒有風琉璃,也沒有風家族的人會介入,一切將會很美好。

  「熱不熱?」

  樓曉兒搖搖頭,「你覺得熱嗎?這裡空調很強呢。」

  「是嗎?」他是覺得熱,全身都在發熱。

  一隻手體貼的覆上他的額頭,那滾燙的溫度著實讓她嚇了好大一跳,「你在發燒呢,允陽。」

  「發燒?不會吧,我從來沒生過病。」

  「是真的,我看你還是去看個醫生,我們可以搭下一班飛機,不然你這樣燒好幾個鐘頭是不行的。」

  「不必了。」殷允陽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不要緊張,我決不會丟下你跟孩子,放心。」

  「允陽……」

  「讓我睡一會,我覺得有點累。」說著,殷允陽閉上眸子,讓自己陷入絕對的獨處。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皮跳動得厲害,心也亂轟轟地定不下來,通常都是風琉璃遇到了什麼事情他才會如此……不,他不能再想那個忘恩負義的人了!

  就算他真的出了什麼事那也不關他的事,他說過了,從今而後,他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可是,為什麼越是安慰自己,越是說服自己,他的眼皮就跳得越凶,心跳得也越厲害呢?

  琉璃真的出事了?

  不,不會的,他一定是在庸人自擾……「允陽……」樓曉兒扯了扯殷允陽的衣袖。

  她那顯得有些躊躇地叫喚讓殷允陽睜開眼,風元帝那高大英挺的身軀像座神像似的杵在他面前,神情冷得可以讓一般人嚇得打哆嗦。

  殷允陽拍拍樓曉兒的手,「不要怕,你坐在這裡等我一下,嗯?」

  樓曉兒不情願地點點頭,看著殷允陽跟風元帝一起走開。

  「一切都交接清楚了,我不知道你還有什麼事可以找上我?」殷允陽開門見山的質問道,音調卻顯得懶洋洋的。

  「琉璃出事了,樓曉兒沒有告訴你?」

  琉璃真的出事了?殷允陽的心一緊,忍住詢問的衝動。

  「她已經在加護病房待了一天,胸口中彈,差一點就一命嗚呼,現在還在觀察中,撐不撐得過去還不知道。」

  「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麼?」他跟風琉璃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你真的不在乎琉璃的生死了?如果是,你現在就可以告訴我,我不會勉強你去看她,當然,如果她真的走了,你也不要怪我們沒通知你。」風元帝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如果他敢說一個「不」字,那就別怪他翻臉不留情。

  「你可以走了。」

  風元帝愕然,「這就是你的答案?」

  「是的。」殷允陽頭也不回的率先走開,「希望你們以後都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這是希望也是警告。」

  他曾經掌握過風家族三分之一的版圖,要整風城比起一般人來說簡直易如反掌,他的警告無疑是深具份量的,要是這句話是對著風御海說,也許他今天晚上就會被丟到海裡喂鯊魚。

  「你不感興趣是誰想殺琉璃嗎?那個人不是風城的仇家,如果風琉璃死了是因為你,你覺得如何?」



  殷允陽的背脊一僵,緩緩地回眸,「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風元帝丟了一個信封袋給他,「照片上的這個人就是三番兩次要琉璃命的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要是還有第三次,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他,不管他是誰,這是警告,雖然我不太清楚你跟琉璃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她愛你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你可以不愛她,可以不要她,只要你不會後悔,我也無話可說。」

  抽出信封內的照片,殷允陽驚愕地說不出話來,抬起頭來正要問個清楚,風元帝卻早已不見蹤影。

  「怎麼回事?允陽?」

  樓曉兒溫柔的聲音飄了過來,殷允陽下意識地把照片收起不讓她瞧見,這個舉動樓曉兒卻看在眼底。

  「沒什麼,曉兒,我想……我們晚一點再回西班牙吧,這裡出了一點事需要我去處理。」殷允陽抱歉地看著她。

  「是風少爺的事?」樓曉兒苦笑著,「你還是知道了,你怎麼不怪我呢?我沒把他中彈住院的事告訴你。」

  「我不怪你,但是我現在卻必須去看看他。」

  「允陽,為什麼你就是不能放下他呢?」樓曉兒突然緊緊的抱住他,「難道真如他所言,你愛上他了?他是個男人啊!你可以愛上任何人就是不能愛上他啊!你不知道嗎?」

  「曉兒,別這樣。」殷允陽皺起眉,她激越的話語及舉動已經引來機場人群對他們的注目。

  「我不要讓你走,你不要走!」

  「曉兒,我真的有事要去處理,你放手,好嗎?」

  「不!我不!」

  樓曉兒激動的緊抱著他,殷允陽想推開她卻不敢使力,然而此刻樓曉兒的腳卻突地一陣打滑,整個人往地上摔去——

        「啊!」她痛呼出聲,用手扶著腰,感覺大腿之間有一股濃稠的緩緩流出,她著急的撫著肚子,淚不停的掉。

  「曉兒!」殷允陽忙不迭將她抱起,放在旁邊的坐椅上,又是急又是自責,「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摔傷哪兒了?」

  「我……肚子好痛……我流血了,允陽……」樓曉兒緊緊抓著殷允陽,「我不能失去這個孩子,允陽,我不能!」

  「我知道,我馬上送你去醫院。」殷允陽抱起她朝機場大門飛奔而去,迅速的跳上一部出租車。

  「允陽,你不要走……」

  「我不會走,一定陪著你。」

  「真的?」

  「真的,你不要胡思亂想。」

  「允陽,如果寶寶……沒了,你還要不要我?」

  殷允陽一愕,沒想過這個問題的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

  「允陽?」

  「他會沒事的。」他拍拍她,不想正面回答問題。

  當初他要娶她是因為要給她及肚子裡的孩子名正言順的照顧,如果她肚子裡的孩子沒了……不,事情不會這麼嚴重的……不會的……那張照片上的人又躍上他的腦海,他不相信他會這麼做,但不相信不代表事情就不會發生,不是嗎?

  看來,他必須有一點行動了……他可以縱容他做任何荒謬的事,但這絕對不包括傷害風琉璃,他不允,更不可能坐視不管。

  「你差一點就壞了我全部的計劃!」高大的男人臉上陰鬱的表情十分嚇人,原本俊美的面容也打了好幾個折扣。

  樓曉兒有點害怕現在這樣的他,靜靜的不說話。

  他一點都不擔心他們的孩子,卻只關心他的權益,她以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跟孩子,現在,她真的迷惑了。

  「這個拿去。」男人掏了一包藥給她。

  「這是什麼?」樓曉兒微皺起眉。

    男人一笑,「我們用過了,你該知道這是什麼。」

   樓曉兒把藥包打開又趕緊闔上,「你拿這藥給我幹什麼?」

  「想辦法讓風琉璃喝下去。」

  「不……」

  「不?我沒聽錯吧?」男人不悅的挑起樓曉兒的下巴,將臉湊近,冷言道:「現在風城四少已經把風琉璃保護得無微不至,我根本無法下手,只剩下你可以靠近他,你不能說不。」

  「他不是非死不可的!允陽已經答應會娶我,他不會反悔的,而且……如果不小心事跡敗露,反而會壞了事,你又何必……」

  「住口!我就是要他死!」

  「為什麼?」她不懂,如果他還是她跟殷允陽的阻礙,他是該死,但現在已經不是了,不是嗎?

  「我要讓殷允陽嘗嘗痛不欲生的滋味。」

  樓曉兒皺起眉,「何必呢?」

  男人輕掀起唇,狠狠的吻了她一記才放開她,「你不必管,你只要照我的話去做,你夠聰明,不會笨的被人發現是你做的吧?我相信你,畢竟我們配合的天衣無縫,這對你該是輕而易舉的。」

  「我怎麼靠近他?他的病房周圍都是保鏢。」

  「這種藥一丟進熱湯裡就會溶掉,無色無味,你可以帶著一小鍋雞湯跟著殷允陽去探病,通過保鏢之後再想辦法拿到廁所裡頭丟下藥丸,那藥效可以持續十二個小時之後才發作,你不會被任何人懷疑。」

  「可是我不想。」

  「你沒退路了。」男人咧嘴一笑。

  他俊美的臉此刻就像是魔鬼附身。

  風琉璃一個人待在病房裡瞪著窗外的藍天綠樹發呆,不一會,她偷偷的拿出藏在枕頭底下的煙叼進嘴裡,點了火,像是抽鴉片上了癮的人終於得到疏解一般的大大吐出一口煙霧。

  一口又一口,她半瞇起眼,腦袋空空的什麼也不想。

  她衣領微敞,懶洋洋的靠在床頭的模樣就像是只慵懶高貴的波斯貓,優雅、高傲卻迷人。

  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她是聽見了,可是懶得睜開眼,反正煙也來不及收了,索性大大方方的叼在嘴上,直到一隻大手出現奪走她嘴裡的煙,她才略微不悅的微掀起漂亮的眼皮。

  「你不該抽煙的。」殷允陽很不高興她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看見他,風琉璃有些傻眼,有些驚喜,淚激動的差一點奪眶而出。

  「你來幹什麼?」她低眉斂眼,將臉別開去。

  「我來看你。」

  「現在你看過了,可以走了。」

  「我還沒看夠。」

  「我很累了,不想人騷擾。」她下了逐客令。

  「你可以睡覺,我不會吵你。」說著,殷允陽自動的在她床邊坐下來,拿起小幾上的雜誌隨意翻閱著。

  就像以前一樣,她鬧脾氣的時候,他還是溫柔的守著她……風琉璃的淚終是忍不住的落下,拉起被子,她把自己的臉及臉上的淚水一起埋進被子裡。

  她想他,想得快要死掉。

  她不想他走開,她真的不知道沒有他的日子,她該如何過下去……死,也會死得很淒涼。

  活,也會活得很悲慘。

  「你這樣會悶壞的。」

  被子突然被掀開,殷允陽對上風琉璃那雙飽含淚水的眸子,她避不及,躲不掉,只能慌亂地看著他,下意識地要把自己再藏進被子裡,被子卻怎麼扯也扯不回來。

  「你放手!」她哭著叫喊,覺得自己難堪又狼狽。

  「不放,除非你告訴我你為什麼哭?」殷允陽深情不已地看著她。

  「因為我討厭你!你走開!」風琉璃被他認真又含情的雙眸看得歇斯底里起來,她捶他,打他,揍他,每一拳打在他身上都是毫不留情。

  「如果真的討厭我,你就不會哭了。」

  「我是在生氣!該死的傢伙!」

  「我愛你,琉璃。」

  「什麼?」風琉璃安靜了下來,手愣在半空中,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你剛剛說什麼?」

  「我愛你,不管你是真的愛我還是愚弄我,我都認了。」

  「可是……我是男人。」

  殷允陽微笑著,捧起風琉璃梨花帶淚的臉,「我不在乎,我說過了,不是嗎?」

  「可是……是你說要離開我的,你忘了嗎?你說你跟我以後一點關係也沒有,你說我是可是……是你說要離開我的,你忘了嗎?你說你跟我以後一點關係也沒有,你說我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你只是我一個不可或缺的玩具而已,不是嗎?這些都是你說的,你都忘了?」

  「我沒忘,但是我捨不下你,你自私也好,把我當玩具也好,你高興就好,喜歡就好,無所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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