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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歐陽青 -【公子請上坐(逍遙三師兄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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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青 - 公子請上坐(逍遙三師兄之二)

天啊!哪家的千金小姐像她一樣苦命,
得三不五時的到鄰居家「偷」雞「摸」狗、順手牽羊,
只為了要填飽全家大小的肚皮啊?
現在好啦!她家方圓五百里內除了人之外,
會跑會跳的生物全被她抓得一乾二淨,不剩一隻活口了,
唉!為了不讓家人淪落到嚼樹葉、啃樹皮的悲慘命運,
她只好到別人家當小奴隸,替人跑跑腿、打打雜囉!
沒想到,她的主子雖是一等一的帥,個性卻是一等一的爛,
絲質衣服沾了一滴墨汁,他不穿;
價值連城的古書掉在地上,他不看;
就連她花了一整天做的菜,
最後也只有餵垃圾桶吃的下場!
而且她好心的想「廢物利用」,拿他不要的東西去擺\地攤賣,
他居然嫌她髒、嫌她窮酸、嫌她沒水準?!
厚~~她若不給他來點「震撼教育」,
只怕他會嫌她嫌到臭酸了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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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10 00:58: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小姐,為了顏家的所有人,小婢懇求妳,別再試下去了,好不好?」小婢女苦著一張臉哀求。

  「不行,沒練好,我就是不甘心。」

  「小姐……」這跟甘不甘心沒有關係吧?

  「別吵,讓我專心點。」

  「我的好小姐啊!這也不是專不專心的問題嘛!」這和個人的資質有關,總之,做不來就是做不來,沒得談嘛!

  「別吵……哎喲!」

  「小姐,又怎麼啦?」

  「失敗了啦!怎麼可能呢?我明明是按照書上寫的步驟一項一項的做的啊!我的叫花雞怎麼會變成黑炭呢?」一雙青蔥白玉般的小手捧著一團焦屍,不解的喃喃自語。

  小婢女簡直是欲哭無淚。「小姐,妳就承認了吧!妳根本就不是過窮日子的料,為了大家的晚飯著想,我們還是……」

  「哼!我偏不信我做不到!我說妳啊!怎麼年紀輕輕就這麼宿命?當心……」

  「小心點啊!」小婢女簡直不忍再看下去。「小姐,我們隻剩下這碗麵粉耶!」

  「沒事啦!瞧,我不是把它抓得牢牢的?」顏小晴可是自信心十足,「接下來是不是加水和麵?我會的啦……」她正要轉身拿水,卻不湊巧的撞倒那碗麵粉,白色的粉末霎時在空中飛舞,兩個小女子都成為白麵人兒。

  「啊……」小婢女慘叫一聲。

  「哦喔……哈啾!」顏小晴的眼淚、鼻涕全噴在麵粉上,慘狀橫生。

  「小姐……」小婢女隻覺得欲哭無淚。

  「咦?我受涼了嗎?噴嚏怎打個不停?」

  「天哪!小姐,我們的晚餐怎麼辦?」小婢女苦著一張臉問。

  「這個嘛……」顏小晴歪頭想了想。啊!對了,快點蹲下去,看看能不能撈回一些掉到地上的麵粉!快蹲下來——

  「撲通」一聲,顏小晴從床上跌到地板上,腦袋還是一片昏昏沉沉的。

  嗯!涼涼的地板挺舒服的,她將小臉貼在地板上,繼續懷念她的叫花雞和麵粉。

  記憶中,她從沒成功的做好一隻叫花雞。可是,她明明看那個窮酸秀才一筆一劃的寫下叫花雞的作法,她也按照書上寫的做,但雞每回都成了焦屍一團,想到就嗯。

  不管了,這回她一定要雪恥!不過,她要到哪裏找一隻雞?這附近方圓百裏內都已經堅壁清野了。沒辦法,誰教她們顏家富有的時候,把大宅建在距離城鎮十里外的地方以求清幽,現在顏家沒落了,連個可以借醬油的鄰居都沒有。

  唉!想到雞,顏小晴還真有點餓了。

  慢慢的,東方乍白,雄雞高啼。

  呃……那……那是……那是雞在叫嗎?

  耶!食物在遠方呼喚著她啊!

  顏小晴連忙坐起身,辨明方位,準備朝右手邊方向前進。

  倏地,她眨著水靈大眼,瞪視著眼前有些歷史的木造房子。

  不對啊!他們顏家雖然沒落了,但雕梁畫棟的屋子還在,她的房間就算只剩下賣不出去的薄紗畫軸,但牆壁至少還是前年重新粉刷過的嫩黃色,怎麼會變成如此可怕的灰色牆面?

  顏小晴不解的雙臂抱胸,仔細的沉思起來。

  「叩、叩!」

  顏小晴習慣的使喚丫頭,「春花,去開門。」

  春花?我還秋月咧!門外來人輕嗤了聲。「妳叫誰啊?我說小晴哪!妳是睡糊塗了還是怎樣?天都快亮了,還不快起床?」

  咦?對耶!她都忘了現在這房裏只有她一個人。

  顏小晴慢慢的踱過去開門,一見到門外的人,她終於想起所有的事了。

  「是你呀!大叔。」幸虧她被人買下,要不然他們顏家接下來的半個月就要斷糧了。「這麼早就起來了啊?」

  她就說嘛!他們顏家哪有這麼醜的房間?不過,幸好她只是暫時被買進來的丫頭。當丫頭嘛!這還不簡單,難不倒她顏小晴的。

  「妳這樣……還沒睡醒嘛!」逍遙門總管一副精明幹練的模樣,不停地上下打量著她。

  「嘿嘿,醒了。」顏小晴不斷拍打著雙頰,藉以提振精神。

  「唉!真不知道大少爺買妳來做什麼?」逍遙門上下全無女子,留她在這兒,不知道會不會出大問題?

  「咦?我不是要在大少奶奶身邊當丫頭的嗎?」好浪漫哪!只要身為女子,都會羨慕大少爺對他新婚妻子的好吧?

  「妳不知道嗎?大少爺和他的新婚妻子昨兒晚上就離開逍遙門了。」

  居然寧可閑散度日,也不願意當逍遙門的掌門?大少爺的個性還真不是普通的怪。

  「啊?」顏小晴登時傻了眼。要走也不通知她一聲,那現在她要做什麼啊?

  總管喃喃自語的道:「唉!真麻煩,莫名其妙的多出一個人,不知道能不能退……」原本大少爺將她買來,的確是為了要和大少奶奶作伴,沒想到他們兩口子卻自己跑了,丟下一個大麻煩給他。

  一聽到「退」字,顏小晴馬上跳起來。「不成!我當不成大少奶奶的丫頭,還可以當二少奶奶的啊!」

  現在把她退貨,那顏家的人豈不都要餓死了?而且,她賣身的錢也已經拿去還債,就算將她退貨,顏家也沒錢還哪!

  「我們二少爺還沒成親。」

  「那三少爺呢?」她滿懷希望的問。

  總管白了她一眼,「妳當我們這裏是幹什麼的啊?」難民收容所嗎?

  「嘿嘿,要不然四少爺也行啦!你這什麼門的這麼大,總有人成過親的吧?」

  「全部沒有。除了大少爺之外,沒別人娶親。事實上,逍遙門屬道觀,門主是修道真人,他收的七位弟子雖未修道,不過性情和善,喜歡仗義行俠,沒有一個是嬌生慣養、奴僕成群的。」

  哦!這真是青天霹靂,顏小晴嘟著小嘴,眼角已經開始凝聚淚水了。出師未捷身先死,不是她對顏家沒有貢獻,而是……時不我予啊!

  「等等,也不是全無辦法可想。」瞧這女娃兒長得白淨小巧,又這麼的惹人憐愛,怪可憐的,總管一時軟了心腸。

  「多謝大叔,你的恩德如山高、比海深,我顏小晴終生不敢忘。」她小臉一亮,連忙道謝。

  「夠了,少給我灌迷湯,我們逍遙門內弟子全是男人,把妳放在這裏實在不妥。」眼看那雙大眼倏地又變黯然,總管忙接下去道:「不過,我們四少爺最喜歡高雅美麗的東西,他住的雲霓樓又是一塵不染,平常也不許下人隨便進出那兒,有妳替他打理那棟樓房,應……應該沒問題吧?」他想。

  顏小晴眼裏終於出現一絲放心的神采,「真的嗎?大叔,我可以留下來了?」

  「真的,不過……」不知四少爺會不會捉狂?

  「謝謝你。」顏小晴實在太高興了,她開心的摟住總管直跳,讓極少和女人接觸的他變成化石一座。

  「這個……」

  「我會好好表現,絕不會讓大叔失望的!」她開心的下保證。

  「嗯……」

  顏小晴興致勃勃的說:「那我上工囉!」

  總管的雙唇開闔了幾次,終於決定棄守。「好吧!」

  望著顏小晴逐漸遠去的背影,總管才如夢初醒般,猶豫的撫著下巴思索;留這小女子在這兒,逍遙門會不會從此不安寧啊?再說,凡事講求完美、圓滿的四少爺,會不會無法忍受她在眼前晃來晃去的日子?

  一陣冷風倏地吹來,總管的眉頭緊緊皺起。不知現在反悔還來不來得及啊?

  ***

  來到瀟湘林之外,走上九曲橋,沿路的奇花異草、自然美景,讓顏小晴驚歎不已。顏家的大宅已經不算小,可這裏的規模卻更龐大,果然不愧是武林中的大門大戶,她邊走邊瞧,越來越覺得待在這裏是件好事。

  一路走來,顏小晴碰上不少年輕男子。她發覺他們比她更訝異,各個都張大了眼睛,直瞧著不該在逍遙門出現的……女人。

  「嗯!請問……」終於有男弟子忍不住的上前拱手為禮,想問清她的身分。

  顏小晴揚高雙眉,而且很乖的站住了。「有什麼事嗎?啊!我正好也有事要問你。」

  「嗯!這個……妳先問吧!」年輕男弟子靦腆一笑,馬上忘了自己想說的話。

  「你們四少爺住在哪兒?」

  「四少爺?」男弟子搔搔頭,這種稱呼在逍遙門內只有總管會掛在嘴邊。「妳指的是四師兄?」

  「大概是吧!」

  「他住的雲霓樓在那邊,妳往這邊的小路走,穿過葡萄藤架,左手邊的房子就是。」怕她不懂,男弟子又仔細的講解了一次。

  顏小晴臉上的笑容大大的,「你真是一個好人。」

  男弟子臉紅了,「這沒什麼。」比起幾位師兄,他不成材多了。

  「不!在我看來,你實在對我太好了,將來希望有服侍你的機會。」顏小晴彬彬有禮的說。

  「嗄?」男弟子愣住了,用不著這麼做吧!

  「我得趕快過去了,有空再聯絡啦!」顏小晴向他擺擺手。

  「啊……可是……」男弟子的話還沒說完,她就轉身離開了。那……他到底是來幹嘛的啊?

  這是頭一回,顏小晴在一棟華麗的閣樓前發起呆。「這……這裏不是什麼逍遙門嗎?難不成還是個富貴人家?」

  雲霓樓簡直華麗到令人難以睜開眼睛瞧的地步。門板是高級的紅檜木,窗簾是精細的雙面繡,透過未緊閉的門扉看進去,依稀可見梅、蘭、竹、菊四君子的屏風優雅的立在門邊。猛然一看,還直讓她以為這是閨女住的地方,但仔細一想,這裏不就是她那未謀面的主子住的地方嗎?

  她緩緩踏進雲霓樓。嗯!好香喔!她有福了,人家說,主子體面就是小奴的福氣,她很高興有這麼懂得享受的主子呢!

  「四少爺?」

  靜俏俏的,難道是她太早過來了?不會啊!太陽都照進屋子裏,不早了呀!

  顏小晴走進內室。嘖,她的主子個性可能很內向,動不動就在房間裏擺屏風。眼前這個可是四大美人的屏風哩!不過,美雖美,顏小晴心裏總感覺怪怪的,一個大男人房裏放美人的屏風像啥樣子?

  「是誰?」一個猶帶著濃濃睡意的低沉嗓音傳來。

  就在顏小晴瞪著屏風發呆之際,從屏風後頭突然走出一個比女人還要美麗的年輕男人。他顯然是剛睡醒,衣衫淩亂、髮絲披垂,漆黑卻略顯迷蒙的眼瞳先是停在她身上半晌,然後緊蹙起眉。

  「出去!」清清冷冷的嗓音雖然好聽,卻十分絕情。

  「咦?」顏小晴怔怔的反問:「為什麼要出去?」

  「我叫妳出去就出去,我這裏不歡迎……」他輕蔑的打量她一眼,「還是個未發育完全的女孩。」

  顏小晴對他原有的好感全沒了。虧他還長了一張俊美的臉,個性竟然如此惡劣。

  「這恐怕就有點困難了。從今天起,我顏小晴已經是公子的小婢了,就算公子不歡迎,那也沒辦法。」她偏賴著他不走。

  赫,這麼囂張。「誰准妳進來的?」他俊眉一挑。

  「總管大叔。」她可是真的握有免死金牌的。

  「哼!這裏還輪不到他來做主。」他優雅的打了一個大嗬欠,表情顯得十分不耐煩。

  「哇塞!你長得真的好漂亮,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啊?」她著迷的瞧著眼前優雅落坐的男子,那微閉的眼、長長的睫、薄美的唇,身上沒有一處不美得教人驚歎、教人迷醉。

  「放肆!」他皺起了眉。

  逍遙門中七大弟子排行第四的花千尋,長相俊美無雙、外表華麗文雅。不過,現在的他實在很睏,完全喪失平日的瀟灑與風流。

  昨日夜裏,合該是大師兄的大婚之日,沒想到眾師兄弟竟然教大師兄和師叔聯手擺了一道,讓他們盲目的在逍遙門內亂闖亂撞,直到四更天,大家才明白大師兄因為拒絕接任下任掌門,早已偕同新婚妻子遠走高飛了。

  真是夠了!他們幹嘛為了一個女人這麼累啊?更何況,花千尋本來就對那名義是他大嫂的女人沒有好感,若不是因為時間太晚,早就放鞭炮大肆慶祝了,只不過,她幹嘛連大師兄都帶走啊?

  女人,生來就是麻煩。

  他要狠狠的大睡一場,把這股氣全紓解了,別讓氣悶在胸中,有礙自己清靈的修養,然後,他要召集幾位師兄弟商量、商量,看要拿那女人怎麼辦?性情溫和又無欲無求的大師兄若是落在那女人手裏,豈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

  一想到這裏,花千尋就覺得於心不忍。他雖然早已過了跟在大師兄身後撒嬌的年紀,不過師兄弟情誼深厚,他又怎能讓大師兄被女人擺布呢?

  他還有那麼多事要做,哪有空理一個小女孩呀!

  花千尋美麗又迷蒙的眼睛往旁一瞟,倏地圓睜了眼。「喂!妳幹什麼?」他氣急敗壞的叫道。

  「咦?叫我?」她現在很忙耶!沒事別叫她啦!

  「妳快把它放下來!」他大吼。

  「嗄?」

  「嗄什麼嗄,算我怕妳了。」花千尋身子一晃,連忙來到她面前,搶下她手中價值不菲又堪稱藝術極品的骨磁雕花翠玉瓶,仔細的審視半晌後,才說:「好險,要是砸了我最愛的花瓶,我定要妳拿命來賠。」

  「拿命來賠?」顏小晴皺起雙眉,「這麼可怕啊?那我不動它了,你自己擦。」她將一塊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布巾遞到花千尋面前。

  可他卻看也不看布巾一眼,徑自把花瓶放回原處。

  「不要嗎?那別怪我沒盡到打掃的責任喔!」醜話可得先說在前頭,免得後來才怪罪她沒做好小婢的事情。

  「妳可以走了。」他的聲音悶悶的。

  「這怎麼行?是總管大叔要我來當你的小婢的。」

  「逍遙門內從來不收女弟子,我也不需要奴婢,更何況……」她還是那個「大嫂」帶回來的,想必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這些話千萬不能說溜嘴,免得教人說他花千尋度量忒小。他連忙改個理由,「孤男寡女,不方便。」

  「怎麼會不方便?很多大戶人家不都是這樣?」想當初他們顏家發達的時候,她父兄還不是好幾個奴婢。

  「我說不方便就是不方便。」花千尋的頭好痛,現在只想睡覺。「妳出去。」

  唉!真是個奇怪的人,虧他生得一副好相貌,誰知道個性竟然這麼古怪,顏小晴決定不跟他計較。

  「好啦、好啦!那我服侍你梳洗好了。」

  「咦?」敢情他說的全被當成廢話?

  「嗯!要先打水是吧?在這裏浪費時間可不行,我還是先去打水好了。」主子八成還沒睡醒,所以才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什麼蠢話,她這個做奴婢的就委屈一點好了,不跟他一般見識。

  花千尋怔了下,然後才冒火地叫道:「誰理妳打不打水?本公子要睡覺!」

  「哦!」顏小晴眼裏終於出現了然之色,「那我服侍公子上床。」

  花千尋差點吐血身亡。誰來救救他啊?這本該是風平浪靜的一天,為什麼偏來個女人汙染他寧靜的生活啊?

  「總管呢?我要見他。」他受不了了。

  顏小晴嘴唇一撇,「誰知道?我昨天才剛進來,連東西南北都搞不清楚,我怎麼會知道大叔住哪裏?」

  「妳……」算了!跟個女孩爭,有損他的美名。「妳不走是不是?那我走!」他霍地站起身,不等她回答,便轉身向外匆匆而去。

  「現在是什麼情況?」她歪著腦袋想了一會,「管他的咧!我先來逛逛,也算是熟悉環境……哇!好漂亮的房間喔!這床……好舒服、好香,天哪!我的主子怎麼這麼像女人?把整個房間弄得香香的,幹嘛啊……唉!管他的,他不睡,那我來睡好了。嘿嘿嘿,先脫鞋,再脫襪,然後躺在床上睡覺覺,哇咧……真不是普通的舒服咧……嗯!就只有一件事不好……肚子有點小餓,管他的,等主子回來再問他廚房在哪裏好了。」

  ***

  「柳叔,我鄭重的告訴你,我的雲霓樓不需要奴婢。」花千尋一出雲霓樓,就見到總管柳安喬往九曲橋走來,他連忙快步奔上前,一開口就說明來意。

  「四少爺,你今天起得可真早啊!」柳安喬嘿嘿嘿的直笑。

  「別說廢話!我的屋子裏不可以有女人。」

  柳安喬摸摸胡須,笑得很是心虛。「四少爺,打理偌大的雲霓樓是件很累人的事……」

  「我樂在其中。」

  「那女娃兒手腳俐落、人又機伶……」

  「不關我的事。」他一口回絕。

  「而且,她都已經進逍遙門了,難不成我們真要把人趕出去嗎?讀聖賢書、走江湖路,難道老爺平常都是這樣教你們的嗎?」還好他有來了解情況。

  赫!拿老爺來壓他。他一張俊臉全垮下來了。「逍遙門本來就不收女弟子,她在進來之前就應該多加考慮。」

  「唉!她是被大少爺買來的。」

  「哈,那就叫大師兄去負責啊!」各人造業各人擔。

  柳安喬徐徐的抬臉凝睇著他。「四少爺,真沒想到我從小把屎把尿的把你拉拔到大,你居然變成這麼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教我怎麼向老爺交代?一個善良又聽話的孩子在我手上竟被教成這個模樣,我的罪孽可大囉!」

  花千尋手足無措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用這招,「這個……柳叔……」

  「你要找大少爺負責是嗎?好啊!你去把大少爺找回來啊!」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很想這麼做的嘛!」花千尋心裏真的認為找回大師兄比有個女人跟前跟後好太多了。

  「你的意思到底是想怎樣?」

  「大師兄是存心想躲,任誰也找不到他的。我願意去試,可是不保證一定能找得到人嘛!」花千尋為難的皺起眉尖。這模樣帶了點可愛的稚氣,令他俊美無儔的臉又添了幾分迷人的魅力。

  可惜,柳安喬從小看到大,早已免疫了。「你找不到人,就可以任由這女娃流落外頭,過著三餐不濟的生活?」

  「沒這麼慘吧?」他的眉尖蹙得更緊。

  「就有這麼慘!人家是賣身的,日子肯定是過不下去,才會不顧一切的出來賣身。」說著說著,柳安喬越加堅定留下她的決心。「你這孩子真那麼鐵石心腸?我說了這麼多,你到底是怎麼想?」

  「這個……」他詞窮了。

  「我真是白疼你了,若早知道你的俠義心腸如此薄弱,當初就應該把你捏死,別白費米糧了。」

  見從小扶養七位弟子長大的柳安喬頭一次露出這種羞憤的表情,花千尋不禁瞇起了眼,重新考慮顏小晴的事。兩相權衡之後,他決定小小讓步一下。

  「逍遙門何其大,為何要把那東西擺在我屋裏?」不把她趕出逍遙門,推給別人總行了吧?

  喲!稱女娃兒為東西,這可又惹惱了柳安喬。「因為放眼望去,就屬你那裏最安全。」

  「安全?要論安全的話,二師兄的武功最高,放在他房裏不更安全?哎喲!」花千尋的頭被敲了下。

  「我不是說那種安全。」

  「柳叔,你這會兒沒把話說清楚,我可要喊冤了。」

  柳安喬搖頭一歎。「四少爺,你知道為何大少爺偕同那時還未過門的夫人一回到逍遙門,就把夫人往你那兒送的原因嗎?」

  不消說,還不是因為他女性化的面孔,讓他們師兄弟當了好幾年的女人看。把他當女人看不打緊,過分的是,他們認為他對女人沒有威脅性。搞什麼啊?他花千尋怎麼說也還是個男人,既然是男人,怎麼會對女人沒威脅性?至於他對女人沒好感,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哎呀!還不是因為四少爺不論外在喜好,全都和女人一般……」

  「柳叔,別以為你年紀大了,我就不敢找你單挑!」花千尋真的受夠了。

  「好好好,可是,四少爺,你也不能否認雲霓樓是逍遙門內最女性化的地方吧?」

  「這跟裏頭有沒有女人一點關係也沒有。」

  「是啊!不過,既然你這麼喜歡女人的東西,有個女娃當奴婢也不為過吧?」柳安喬硬是想拗。

  「柳叔!」問題根本不在這裏吧?

  「喲!四少爺,我找個人來服侍你也算是分擔你的壓力,你就不要想太多,放輕鬆一點,就當是做件好事嘛!你想想,把她放在別處我都不放心,只有你那兒我最信得過,你就當是幫我個忙吧!」

  「嗄?」他怎麼這麼倒楣啊?

  柳安喬見他已有退讓之意,不禁偷籲一口氣。「不然這樣好了,你先試著跟她相處,萬一真的合不來,我們再想辦法。」

  「多久?」他要知道未來有多少苦日子要過。

  「嗄?這個嘛……」

  「一旬。」這是最大的期限了。

  「太短了,你一定沒辦法這麼快了解她的好處啦!」柳安喬開始討價還價。「一個月好了啦!」

  「不行,半個月吧!」

  「好,成交。」

  話雖這麼說,柳安喬還是不放心,仍隨著花千尋來到雲霓樓。

  「丫頭,我來瞧妳囉!」喊了半天沒人應,奇怪,人會跑到哪裏去?

  花千尋跟在後頭連連冷笑,「柳叔,你自己瞧吧!這就是你口中盡責又安分的丫頭。」

  「也許她迷路了。」

  「我不管,若是她待不下更好。」花千尋打了個嗬欠,「好累,我還要去睡一下。」

  「唉!丫頭,妳到底跑哪兒去了?」

  花千尋才不管柳安喬的哀歎,他邊走進內室,邊褪下外衣,在轉進層層交錯的屏風後,他的眼瞳倏地圓睜,俊臉鐵青。

  「柳叔!」他陡地拉高嗓門尖叫。

  柳安喬連忙走進來,「怎麼啦?叫這麼大聲?」

  「你瞧。」長指輕顫,花千尋簡直快昏倒了。「你要找的人在那。」

  柳安喬順著他的手指看向床上,原來顏小晴正香甜的睡在那兒呢!外頭這麼吵,她卻兀自作著甜蜜的春秋大夢。

  「咦?這個……怎麼大吼大叫還沒辦法叫醒她啊?」

  顏小晴居然睡在有潔癖的花千尋的床上,柳安喬根本不敢去看他現在的臉色。

  「居然還不醒來,她睡得可真是香啊!」花千尋陰森的口氣讓柳安喬心中有點毛毛的。「我跟她絕對不合,不可能合了!」

  不用半個月,他肯定會叫她滾回老家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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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逍遙門位於臥龍山深處,從遠處眺望,可以瞧見綿延數里的高樓建築依山而建,雄偉的氣勢教人望之讚歎。從這地勢險峻、外人難窺其奧妙的建築中,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輕柔而婉轉的音律隨風遠揚,令人不禁心生向往,不知彈奏者為何等絕色之人。

  只可惜,有幸聆聽的顏小晴瞌睡連連,渾然不覺這琴音好聽在哪裏。

  百無聊賴中,顏小晴不禁斜睨她的主子一眼。哎啊!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兩面人?現在的他所展露的是一種無與倫比的俊美姿態,衣袂翻飛,琴音繚繞,可是啊!她寧可相信將她從睡夢中趕出房的那個才是他的真正麵目。

  又在發呆。

  花千尋瞪了顏小晴一眼,見她邊研墨邊發呆,心裏一個不爽,立刻放下琴,起身走向她。「妳在做什麼?」

  顏小晴大吃一驚,小手拍拍胸脯收驚。「研墨啊!」

  是誰一大早就說要寫字、畫畫的?害她早飯還沒吃,就得蹲在地上裁紙。唉!她還真是不幸,遇到這麼不體貼的主子。

  「墨色不勻,妳沒吃飯啊?」

  顏小晴也不反駁,開始使勁的在紫雲硯上用力的磨,濺起的墨汁四射,花千尋連忙揮袖來擋,雪白的衣袖沾上點點暈開的黑色墨汁,教他不禁又怒火中燒。「給我住手!」

  「哎喲!你站這麼近幹嘛啊?」顏小晴連忙跳開。

  「妳為什麼這麼粗魯?」

  「我不是故意的啦!」

  「妳連不是故意的都會成這個樣子,那要真是故意,豈不是弄得天下大亂!」花千尋緊抿薄唇怒視著她。

  「有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一件衣服罷了,脫下來我幫你洗。」顏小晴放下硯條,伸手抓他的衣袖,想瞧清楚衣服的慘狀。

  花千尋躲得甚快,「不用了,這件衣服不能再穿了。」只要給她碰過的東西,沒一個有好下場,他早就認命了。

  「何必這麼浪費?」顏小晴的神情就像任勞任怨的勤儉妻子正在指責丈夫的奢侈。「這衣服只要洗一洗,不就可以穿了?」

  「會留下墨印子。」

  「那又怎樣?」還不就是件衣服,幹嘛那麼計較?

  「那又怎樣?」花千尋氣得猛翻白眼。這就是他們不合的理由,雖是唯一理由,卻是天差地別,根本容不下對方。「妳竟然敢說那又怎樣?那是不完美、不好、不夠漂亮!對我而言,這件衣服就是垃圾。」

  顏小晴猛翻白眼,「有這麼嚴重嗎?」

  「就有。」跟她講理,根本是白費心力。

  「反正公子的筆墨畫技甚好,何不就著墨印子來個詠梅圖?」顏小晴奉上巧計。

  花千尋怒極反笑,乾脆瞪著她不說話。

  「不要梅花,那畫菊花好了。」反正他再畫不就是這些。

  「妳再耍笨給我試試看!」他陰森的口氣教人發寒。

  「好嘛!不說了。」顏小晴聳聳肩,卻見花千尋往屋裏走。「公子。」她叫道。

  「又想幹嘛?」花千尋懶得回頭。

  「現在還寫不寫字?」她殷切的問。

  「不寫了。」沒這心情。

  「哦!」紙裁了也是裁了,幹脆統統搬進她屋裏,找一天偷偷運下山賣,也許可以賣個好價錢。她心裏得意的盤算著。

  「妳還不趕快給我跟來,杵在那兒發什麼呆?」

  「嗄?」又怎麼啦?

  「把這衣服拿去燒了。」他從房裏丟出一件白衣,正好罩在顏小晴的頭上。

  「咦?這麼好的衣服要拿去燒啊?」她抓著衣服。嗯!不要的話也給她好了。

  「我說燒就燒,妳在那兒可惜個什麼勁?」房間裏傳來一陣水聲,顏小晴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八成又在淨身了。

  唉!一點小灰塵、一個小汙點,就能讓他在屋裏摸個老半天,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如果換作是她,一天工作下來,不是要洗好幾回身子了?嘖,男人還這麼囉唆,真難伺候。

  「還不快去!」

  赫!連她在外頭發呆都知道,難不成他會什麼天眼通之類的功夫?她不敢再想下去,連忙收拾紙張、抱著衣服往外走。

  「慢著!衣服燒完的灰要拿來給我檢查。」屋裏懶洋洋的傳來一道嗓音。

  顏小晴蹙起眉尖。「嗄?連灰也要檢查啊?」

  「那當然,我可不想重演上回的事。」

  花千尋的潔癖向來嚴重,他的床就連親師兄弟也不曾睡過,哪知道顏小晴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一氣之下,便三、兩掌的把床劈了,還當場叫她拿出去當柴燒。

  顏小晴聽是聽了,卻舍不得真的拿去燒了,那些木板到現在還堆在她房裏的角落,只期待哪天能有好的人可以幫她把床重新裝回去。

  「公子已經知道啦?」顏小晴愣了一下。

  「憑妳也想在我面前搞鬼,省省吧!」

  顏小晴無奈的聳聳肩,「好吧!燒就燒吧!反正又不是花我的錢。」

  顏小晴說做就做,她放下衣服,從懷中掏出火折子,迎風一揚,火折子馬上冒出火花,沒過多久,剛剛還穿在花千尋身上的華麗白緞衣裳已經籠罩在熊熊火焰裏了。

  刷的一聲,花千尋開了門,一見她做的好事,俊美的臉孔立刻變得猙獰,「妳在這裏做什麼?」

  「唉!公子,不是你說要燒衣服的嗎?」她不管做什麼都得挨罵,真不公平。

  「我沒叫妳在我門前燒。」他咬緊牙,一字一字恨恨的說。

  顏小晴見他俊臉緊繃,一副怒氣衝天的模樣,本能地退後一大步,憨憨的笑說:「在哪燒不都一樣,何況,在這裏燒,你就可以明白我真的有照你的意思做嘛!」

  「住口!誰讓妳有這麼多理由,快把火熄掉!」他生氣的大叫。

  「何必這樣呢?反正這件衣服很快就會燒完的,」顏小晴大眼一轉,「難不成公子嫌可惜?」

  「可惜妳的大頭!若是把我的牆熏黑了,我拿妳的命來賠。」「砰」的一聲,花千尋重重的甩上門,來個眼不見為淨。

  每次都來這招,顏小晴根本就不怕。第一次聽見要抵命時,她還會小小的害怕一下,可現在三天兩頭都聽見這句話,她已經習慣了。

  她無奈的聳聳肩,用腳踩熄那堆灰燼。低下頭,哎喲!地上怎麼多出好幾個黑腳印?她苦惱的想了想,幹脆拿起一旁要澆花的水瓢子舀點水灑在地上,這樣他應該就不會鬼吼鬼叫了吧?

  顏小晴抱起花千尋不要的白紙,開開心心的往她的屋子裏去。只要他不對她大吼大叫,日子其實過得很快的。

  ***

  可惡!他怎麼會陷入這麼悲慘的境地裏?

  花千尋抱著雙臂,瞧著地上濕濘的黑印子,怒火再次燒上心頭,可不論他怎麼瞧,地上的黑印子還是大刺刺的嘲笑他的無奈,不會自動消失。

  他氣呼呼的挽起衣袖,先到井邊打一桶水,然後拿把拖把,開始清理這攤黑漬。

  沒辦法,他的潔癖令他難以忍受自己的地盤上有一丁點的不乾淨,這也是他獨居雲霓樓,不允許其他師兄弟隨意靠近的最大原因。

  「該死的顏小晴,總有一天我會把妳丟出這裏,離我越遠越好!」他邊拖地邊低喃著。

  拖完後,刷的一聲,他將拖把遠遠的一拋,直接甩到葡萄藤架旁邊,和水桶作伴去。

  哈!完美,他的勁道與力氣總是控制得恰如其分,他頗得意的笑望著。

  「啪、啪、啪、啪!」一陣鼓掌聲突然由背後傳來。

  一轉過頭,花千尋立刻就見到他最頭痛的人。

  「公子,你的武功好厲害,哪天教教我,成不成?」顏小晴第一次見到人耍武功,眼睛全裝滿了迷戀的泡泡,完全忘了剛才還在詛咒他浪費成性被狗咬。

  「哼!逍遙門不收女弟子,妳想練武,等下輩子投胎做男人吧!」花千尋斂去唇上的笑意,恢複一臉冷冰冰的表情。

  「一定要男人才能練嗎?」花千尋冷漠的口吻並沒有澆熄顏小晴的熱情。

  「也不一定是男人才能練。」

  「那教教我嘛!」

  花千尋斜眼瞧她,一副鄙夷的神色,「為什麼想練武?可別告訴我,妳結了仇家。」

  「結仇倒是沒有,不過債倒是欠了不少,練了武功,將來遇到逼債的人,就算打不過人,也能逃啊!」這就是顏小晴的如意算盤。

  「原來如此。」花千尋冷冷一笑,「妳欠了多少?」

  「也不算多啦!大部分都是我家人欠的……」顏小晴驀地住了口,「公子,你為什麼笑得這麼邪惡?該不會是要去向我家的債主通風報信吧?」

  花千尋撇撇唇,「我沒空理妳那些有的沒的事。」

  「呼!那就好,要不然我躲到逍遙門就白費工夫了。」顏小晴抬眼凝視著他,「公子,你真的不會到處去說?」

  「請別汙辱我的人格。」

  「那就好、那就好。」顏小晴差點忘了正事,「公子,那你什麼時候教我武功?」

  「等妳通過我的試驗再說。」再過十天,他就自由了,誰有閑工夫去攢這麻煩?

  啊!顏小晴想起來了。總管大叔有跟她提過,若是半個月後他還是不喜歡她,她就得離開這裏了。

  嗚……不要啦!她好不容易才摸清他的怪癖……哦不!是習性,如果他不要她,教她到哪裏再去找一個這麼好窩的地方呢?

  「公子,那你覺得我有沒有希望留下來呢?」

  花千尋冷笑,「妳認為呢?」

  「我都很努力的去做事啊!」

  「可沒有一件事做成功的。」

  「話不是這麼說,沒有人天生下來就是會做事的,還不是一件事、一件事的慢慢從頭學起……」

  「那妳學的實在有夠慢的。」他沒好氣的輕笑。

  顏小晴紅了臉,「我會努力喔!」

  「可惜,我無法信任妳。」

  「那是因為你對我有偏見。」

  「哦!妳還不笨嘛!」知道他討厭她,還有臉賴在這兒,真是夠蠢的了。

  「公子,我現在不跟你爭這麼多,反正日子久了就知道。」顏小晴準備長期抗戰。

  「是喔!容我提醒妳,妳只剩下十天。」

  「十天就夠了,我一定會讓公子刮目相看。」顏小晴握緊雙拳,昭示信心。

  「好啊!」花千尋就像戲弄老鼠的貓般,欣賞著老鼠做垂死前的掙紮。「妳打算怎麼讓我刮目相看?」

  顏小晴想了想,「公子現在餓了嗎?」

  「妳當我是豬啊?」

  「那吃點點心可好?」

  「妳會做什麼?先說來聽聽。」

  除了錦衣、華服,花千尋還是個徹頭徹尾的美食主義者,若沒能滿足他的口腹之欲,他也會抓狂的。

  「我是南方人,南方道地的點心多少都會一些。有甜的酒釀桂花糕、梅子湯圓、粉藕白蓮湯、伏苓菊花粉糕,還有鹹的四色燒賣、咖哩魚丸飯、粉蒸珍珠圓,還有……」

  顏小晴一口氣念了十來種平常在家裏常吃的點心,讓花千尋的胃口大開。

  「停——」

  「怎麼?公子嫌不好?」她生氣的瞪著他。他也太挑食了吧?

  「不是,就妳剛才念的那幾種,挑甜的、鹹的各四樣先拿上來,好吃的話,下次再做其他的。」

  「是,公子。」她馬上眉開眼笑,領命而去。

  其實,花千尋也很期待呢!他久居逍遙門,就算他的胃口再刁,也不能威脅北方人出身的大廚為他做些南方道地的點心。所以,他只能動心忍性,待出逍遙門行走江湖時,才能稍稍解饞,現在竟然有人自告奮勇的要做給他吃,想到這個,他就覺得留她在身邊也沒啥不好。

  嗯!就這麼決定,如果她做的好,留下她也無妨。

  於是,花千尋為了等吃她做的那些南方道地點心,刻意不去吃午飯。

  過了晚餐時間,花千尋還是沒出現在飯桌上。道遙門用餐的習慣是眾家師兄弟一起開動的,他一連兩餐沒吃,引起幾位師兄弟的好奇,連袂到他的雲霓樓一探究竟。

  「沒事、沒事,我的胃口好得很,是因為我的小婢要做江南點心給我吃,所以我才不吃飯的。」花幹尋笑著解釋。

  幾位師兄弟一聽,更是好奇了。

  「怎麼只有你有口福?」三師兄說道。

  六師弟也附和。「不行!大夥兒一定要留下來瞧瞧,看看有什麼好吃的。」

  花千尋倒也大方。「好啊!大夥兒一起吃。」

  花千尋和幾位師兄弟們等待許久,終於等到姍姍來遲的顏小晴。她滿頭是汗,臉上又是油煙又是灰漬的,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個端盤。

  「好了,公子,終於做好了。」乍見到一屋子的人,顏小晴有些愕然,「怎麼這麼多人啊?」

  花千尋等了大半天,心裏早就已經不耐煩了,但看在美食的面子上,聲音還是特意放溫柔,「他們都在等著嚐妳的好手藝呢!怎麼弄得這麼晚?」

  顏小晴抿著唇道:「做點心沒那麼容易嘛!總要一試再試,何況,這裏也沒有適合的食材,沒材料,就連巧婦也難為啊!」

  說得也是,逍遙門的廚房要是有南方食材才怪。

  花千尋歉然的一笑,綻開脫塵絕俗的笑容,「辛苦妳了,快把東西端上桌吧!」

  「好。」

  顏小晴連忙把點心盤放上桌,還體貼的為幾個不請自來的客人擺上碗筷,當大家滿懷期待的看向桌上的點心時,大夥兒不禁一怔。

  「這是什麼?」五師弟用筷子夾起一個黑不隆咚的球狀物。「好象烤焦的鳥蛋。」

  「那是粉蒸珍珠圓。」

  「它為什麼是黑色的?」

  「因為火開太大了嘛!」不過味道還不錯。

  五師弟將焦黑的球放下,又夾起一塊支離破碎的桂花糕,「這應該是桂花糕了吧?」

  顏小晴喜道:「沒錯,你怎麼知道?」

  「因為上頭有桂花的屍體。」

  屍體?嗯~~別說得這麼難聽嘛!

  「這個呢?顏色看來滿正常的,我吃吃看。」三師兄咬著咬著,嘴裏竟然有嘎吱嘎吱的聲音。

  「咦?」這是什麼聲音?

  「有蛋殼。」

  這麼一來,大夥兒的美食夢全破碎了,紛紛向花千尋告辭。

  「四師兄,你的口福實在不淺,不過恕小弟不奉陪了。」六師弟先告退。

  「是啊!這種曠世钜作,我們就不跟師弟爭了,還是讓你慢慢享受吧!」三師兄也跟著走。

  「嘿嘿!」接下來的人紛紛跟在他們後頭,一個個開溜了。

  顏小晴掏出手絹,慢條斯理的擦拭額上的汗水,無法理解他們走得那麼快的原因。「怎麼不吃了?還有很多耶!」

  花千尋早已氣炸了。這真是他的奇恥大辱,他是哪根筋不對了,居然會相信她真的會做南方的道地點心?

  「把這些統統倒掉。」

  嗄?怎麼又變天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公子,你都還沒吃耶!倒掉不是很可惜嗎?」

  「這些東西連狗都不吃,何況是人!」

  「你怎麼知道狗不吃?」

  花千尋眉毛氣得倒豎起來,「這是比喻,誰跟妳說狗來著?」

  「哦!」反正他怎麼說怎麼是,誰教他是主子。

  「拿去倒掉,以後提醒我別對妳有任何期待。」

  「倒掉很可惜耶!你不吃,那我吃好了。」浪費食物會遭天譴的,何況她還在廚房忙了這麼久。

  「妳……」算了!隨便她去了。

  「公子,我真的把它們端走囉?」

  唉!真是喜怒無常啊!沒想到他的長相屬於一流,個性偏偏這麼古怪,嘖,可惜了那張臉。

  「隨便妳。」他已經等不及的要把她趕走了。

  「多謝公子。」顏小晴喜孜孜的端起食盤,突然「啊」了一聲,「公子。」

  花千尋板著臉,「又怎麼了?」

  「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她赧然的笑了笑。

  「別想我為妳收拾爛攤子。」他有不好的預感。

  「這也不算什麼爛攤子,哎呀!反正你遲早會知道,因為廚房的人一定會跟你說,」顏小晴咬咬牙,終於下定決心坦白,「我今天下午在用廚房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把大鍋給砸了。」

  「什麼?」他大蹙其眉。那與他何干?

  「你不知道嗎?今晚逍遙門裏已經沒鍋煮飯了,大家都吃麵,公子怎麼不知道這麼大的事呢?」

  花千尋哪會知道這件事,因為他粉蠢的待在房裏等她所謂的南方點心。

  「哈!妳完了,不用我趕妳,總管柳叔會親自把妳踢出逍遙門。」他在幸災樂禍。

  「怎麼會?大叔聽說我是為了要給你做點心,還稱讚我乖巧機伶呢!他說過些日子再下山採買新鍋,這幾天大夥兒就吃麵好了。」見他表情益發沉重,她還以為他想吃飯想得緊呢!「還是公子想吃我做的點心?」

  花千尋白了臉,簡直是渾身無力。

  「夠了,妳退下吧!」他頭疼的揉揉太陽穴。

  「啊!公子,今晚不用彈琴焚香了嗎?」她開心的程度隻差沒手舞足蹈了。

  「不用。」

  「那我去休息了。」耶!謝天謝地,她又撈到假啦!

  「隨便妳。」

  有朝一日,花千尋絕對會將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女人踢出他的視線。老天哪!他真不敢去見他那些師兄弟了,嗚嗚嗚,想他花千尋的一世美名,全教她毀得徹底啊!

  ***

  其實,若是花千尋少了過度女性化的外表和令人難以忍受的潔癖,他可說是逍遙門最吸引人的男人了。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愛劍愛詩愛知己,文質彬彬、談吐文雅、個性細膩,偶爾會對看不順眼的人小小的戲弄一下,其實沒有惡意。

  若換個角度來想,他只是過分求好心切,所以要求甚嚴。只不過,他認定的好純粹屬於個人觀點,而且也太過追求完美,以至於落入過分挑剔。

  如同他認定了他討厭顏小晴,就從頭到尾沒給她好臉色過,不是諷刺她的愚蠢,就是挑剔她的笨手笨腳。當然啦!顏小晴的破壞力也讓他難以忍受到了極點。教她掃地,她把他的字畫弄破;教她焚香,她差點把他的香爐燒掉;教她磨個墨,他的衣袖總是被墨汁潑灑到。這樣的小婢,他還能叫她做什麼?

  「我跟她不合,絕對不合,找誰來說都沒用!」

  三師兄蕭之北奉柳安喬之命前來一采究竟,面對花千尋難得一見的幼稚脾氣,他倒是有些吃驚。

  「不會吧,看你們相處得很和睦,幾位小師弟還很羨慕你呢!」

  「羨慕?」花千尋沒好氣的拉高了尾音,「那讓他們帶走她好了,我一點也不介意。」

  「可是柳叔認為只有你這裏才適合讓她住下。」

  「說到這個我就有氣!三師兄,你來評評理,為什麼我這裏對女人來說才叫安全?」花千尋眼波流轉,俊臉微現嗔意的模樣,教蕭之北差點看傻了眼。

  這樣還不安全?那逍遙門沒一處安全之地了。

  「這個嘛……」

  「難道因為我像女人?」

  「咦?」雖然被猜對了,他也絕對不能承認。

  「我哪裏像女人了?這張臉,還是這個身子?誰說美的事物只有女人才可以擁有,我愛詩、愛花、愛琴、愛畫,又有什麼不好?」花千尋毫不保留的說出心裏的感覺。

  其實,這也是大夥兒一直藏在心頭的疑問。試問,哪個男人會把女人家的東西整天放在房裏,把玩還愛不釋手的?

  「這個……」蕭之北頭痛至極,「你也別想太多,說實話,你這裏地方夠大,收留再多人也不怕。」

  「我討厭別人的聲音!」妨礙他的生活作息。

  突然,房間裏傳來一陣書本掉落的聲響,正和蕭之北抱怨的花千尋臉色陡然一變,便忙起身飛奔回房,蕭之北見他怒氣衝衝,連忙跟上去看熱鬧。

  「顏小晴!」

  一聲暴喝猛地傳來,正坐在書堆裏看書的顏小晴嚇了一大跳,她抬起眼眸,籲了一大口氣,「公子,是你啊!叫這麼大聲做什麼?」

  花千尋瞧書房的慘狀,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妳妳妳……」靠牆的三麵書架全空了,地上則散落成一片書海。

  「是你要我到書房整理這些書的喔!」她連忙澄清。

  「我可沒叫妳把書給砸了。」花千尋憐惜不已的撿起一本本掉落在地上的珍貴藏書,心疼他的愛書竟遭受如此粗魯的對待。

  「我沒砸它們。」顏小晴連忙喊冤。

  「不是妳,難道是它們自己從書架上掉下來的?」

  「我只是把它們從書架上移到地上嘛!」

  他朝她狂吠。「那有什麼不同?我只是叫妳把書房整理一下,誰叫妳碰這些書的?」

  「要整理就會碰到書啊!」

  「夠了!我自己來,這裏用不著妳了。」花千尋已經完全失去耐性,對她不再抱任何希望了。

  「啊!又要放大假啦?」待在這裏做的事越來越少,真好。「公子,我可不可以向你借這本書?」顏小晴揚揚手上的一本史記。

  花千尋輕蔑的瞧了她一眼,「妳認得字?」

  「當然!」她在家的時候還管帳咧!

  「書就給妳了吧!」反正她碰過的東西,他也不要了。

  「耶!公子,你人真好。」顏小晴無視於他的冷面利舌,開心的偎上前,想要表達她的喜悅。

  「走開!」討厭死了,別碰他。

  「公子,你在害羞嗎?」

  「去他的害羞,妳給我滾遠點!」花千尋很認命的整理起三面牆的書架,免得自己教書淹死。

  「公子,不管怎樣,我還是要謝謝你。」顏小晴嘿嘿嘿的猛傻笑,伸手指指另外一本書,「因為,我還想借那本書。」

  「給妳了。」花千尋看也不看的便說。

  「那……那一本呢?」

  「妳還要啊?」

  「真的可以給我嗎?」見他繃著臉點頭,顏小晴喜道:「耶!公子人真好,那……那本咧?」

  「去他的,妳什麼都要,乾脆這整間書房全送妳好了。」花千尋純粹只是說氣話。

  「耶?真的可以嗎?」她貪婪的眨著眼。

  哇咧!花千尋開始後悔,他跟一個笨蛋說這麼多幹啥?

  杵在一旁看戲的蕭之北滿臉賊笑的退出這間書房。

  他們相處得很融洽嘛!以一個外人的角度看,他們很合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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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10 00:59: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轉眼間,相約的期限已到。

  花千尋列舉十數項顏小晴的罪狀,全力爭取將她趕出雲霓樓的權利。

  柳安喬見他有備而來,心知這件事已經勉強不得,於是召集逍遙門內其他五位弟子在堂上共商大計。

  畢竟,人是大少爺買進來的,要放要趕,都不能墜了逍遙門的門風才是。

  至於他們的師父,就不用在意他的意見了,因為他又再次閉關,全心參悟比劍術更高深一層的學問。

  「我不管你們怎麼說,要留她可以,但不準留在我的雲霓樓。」花千尋先發制人的說,他倒要看看師兄弟們誰敢有意見。

  「真傷腦筋,大師兄人又不在,萬一他回來問起人怎麼辦?」言下之意,他也讚成把人送走。

  「又不知道大師兄會不會回來。」

  「一定會回來的,」排行第五的顏玉書有些激動。「大師兄不會拋下我們的,若是他知道他人不在,我們就這麼對待他帶回來的人,一定會很傷心的。」

  一干小師弟倏地垂下頭來,感懷大師兄的為人。

  「喂、喂!你們在幹嘛啊?只是一個買回來的小婢而已,有必要這麼感傷嗎?」花千尋外表雖女性化,個性卻灑脫不羈,最見不得他們這般婆婆媽媽的。

  「大師兄不會無緣無故的帶人進來。」

  「是啊!大師兄也不會無緣無故的買賣奴婢,因為要替將來鋪路嘛!」花千尋氣極了,口不擇言的道。

  「四弟。」排行第二的聶日生嚴肅的開了口,「不要拿大師兄開玩笑。」

  「是。」花千尋也知道自己說的太過分了。

  「大夥兒的意見如何?要趕還是要留?」蕭之北緩緩搖頭道:「逍遙門這麼大,總有留她的地方,我們不能墜了自己的威望,讓人說我們逍遙門沒有容人的雅量。」

  「三師兄。」花千尋拚命用眼神表達他的不滿。

  「我也主張把她留下。」其他師弟紛紛表態。

  「只要不是四師兄那裏就可以了嗎?那讓她住到我那裏好了。」七師弟笑說。

  「去!你這色魔,怕不三、兩下把人給『拆吃入腹』了。」

  「赫!汙辱我的人格,我要找你決鬥。」

  「夠了!」聶日生出面主持大局,「你們別再胡鬧了,四弟,這件事暫且忍下。」

  「二師兄,我已經忍了十五天了。」他不滿的叫道。

  「再忍也忍不了幾天了,難道你從來都不曾懷疑過,大師兄明知自己不會久待道遙門,卻還是把人帶回來的原因?」聶日生最重視兄弟情分,雖然表面上冷淡古板,其實心思細膩,是個會照顧人的好大哥。

  花千尋皺起眉,「莫非大師兄認為她有問題?」

  仔細一想,就可以找出好幾個下台理的地方。顏小晴的雙手白嫩小巧,全然沒有做苦工的模樣;她識字,又沒下過廚,卻說得出精致又昂貴的點心作法。除此之外,她的個性淡然隨性,即使有天大的事,也不會垮著一張臉,這種悠閑的個性,絕不會是一個潦倒賣身的小奴婢會有的。

  「這倒不用擔心,大師兄雖然溫和善良,卻不是會輕易教人蒙騙的人,他會把顏小晴帶回來,想必是認為她對師門沒有威脅性。不過,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大師兄不顧門中不收女弟子的禁忌,而把她帶回來呢?」聶日生好生不解。

  「不是為了和大嫂作伴嗎?」顏玉書反問。

  「若要作伴,為何不把她一起帶走?」

  「也許是因為當時情況太緊急了。」

  「大師兄向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這點大家都很清楚。

  「二師兄莫非已經猜到原因了?」

  「不!」聶日生轉而向花千尋道:「這就是你的責任了。」

  「啊?」花千尋剛剛還在發呆,沒想到一回過神,他就成了眾所矚目的對象了。

  聶日生繼續說:「你和她相處最久,也是最了解她的人,由你來打探她的身世、來歷應該最恰當不過了。」

  「二師兄!」這下是陷他於痛苦的深淵嗎?

  「再者,有件事還得麻煩你跑一趟。」

  「說吧!現在只要能讓我轉移注意力,不要讓我失控殺死那女娃的,我都歡迎。」花千尋無奈的暗歎一口氣。

  聶日生別有深意的瞧了他一眼,「恐怕你和她短時間內很難分開了。」

  「啥?」不會吧?

  「江南的仇家發生一樁離奇的滅門血案,仇家的唯一遺孤找上少林寺要求伸張正義,我們逍遙門也不能讓歹徒逍遙法外,我希望你走一趟江南,瞧是怎麼一回事。」

  「沒問題。」江南有詩、有酒、有花,還有令他垂涎三尺的道地點心,花千尋一口應允了。

  「順便也把顏小晴帶去吧!」聶日生又補充了句。

  「為什麼?」花千尋慘叫一聲。

  「因為仇家距離大師兄買下她的地方只有十里之遠,到那裏正好可以順便查查她到底是何來歷。」

  唉!花千尋歎了口氣,他正在走黴運嗎?

  ***

  花千尋當天晚上就收拾行李,準備第二天一早就下山。因為他沒給顏小晴多少時間準備,所以她下山的一路上老在回想自己漏帶了什麼東西。

  「妳背那麼一大包東西做什麼?」

  一身白衣的花千尋折扇一開,悠閑的走在前頭,雖然對她扛那麼一大袋東西頗不以為然,但也沒想到接過手來體貼她一下。

  「拿來賣啊!」顏小晴也不指望他來幫忙。

  呼!好重,他們可不可以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啊?

  「咦?」花千尋眉心微擰,黑眸中閃爍著欣喜的光芒。哈!終於教他逮著她的小辮子了吧?「妳從逍遙門中撈了多少好處?還不從實招來?」

  「逍遙門?沒有啊!若要真算起,這些東西都是從你的雲霓樓搬來的。」顏小晴認真的回答。

  「什麼?」花千尋大吃一驚。在他這麼嚴密的防守下,居然還能被她摸去一大袋東西?

  「把包袱拿下來我看看。」

  嗄?可以休息啦?顏小晴馬上卸下背上的大包袱,「公子,我們可不可以到樹蔭下喘口氣啊?那邊比較涼啦……咦?公子?」

  花千尋才不理會她的話,徑自解開了她的大包袱,猛地一看,他的眉頭又緊緊皺起。唉!他還以為她摸來了什麼寶貝,沒想到見到的全是一些他不要的東西,有舊書、破掉的花瓶、沒用的紙箋、斷了弦的九鳳琴,以及一大堆看不清原樣的破瓷片。

  「妳要這些垃圾做什麼?」

  「我不是已經說了嗎?這些東西公子不要,還能到市井上賣,說不定可以賺幾文錢呢!」顏小晴見他嫌惡的別開臉,連忙搶回她的包袱,有些東西都還好得很,是他太浪費了。

  「誰准妳撿這些東西的?」花千尋漆黑的眼先是停在她白皙的小手上半晌,才漫不經心地問。

  「公子不要啊!」她說得理所當然。

  「我不要,可也沒說妳可以要啊!」

  搞什麼啊?現在才來跟她算帳嗎?真是小氣的王八烏龜蛋。

  算了!看在錢的份上,顏小晴捺著性子跟他講理。「公子啊!反正這些東西你也不要,那就乾脆送給我嘛!現在我們難得下山一趟,我得將它們賣了,好把錢送回家啊!」

  「妳這麼缺錢?」

  顏小晴長長的一歎,「以前打死我也不信自己會這麼窮,可現在已經窮到我都不好意思再去偷摸隔壁村子的雞了,唉!」

  「妳還偷人家的雞?」花千尋露出驚訝的神色,身子也不自覺的往旁邊挪了一大步。

  「噓,小聲點,我可不想因為偷雞的罪名被抓進牢裏喔!」顏小晴白了他好幾眼,將包袱緊緊的打了一個大結,重新背回身上。這裏雖然荒涼,但難保沒人來搶。

  「妳真是……令人吃驚啊!」花千尋打從心裏佩服,一個女孩家的溫柔婉約,在她身上完全不見,也算是厲害的了。

  「嘿嘿,這沒什麼啦!要膽子大一點就行啦!」

  笨女人,還真以為他在讚美她哩!

  他試著探問她的身世。「妳剛說,以前不是這樣的,難道妳是現在才變窮的?」

  「是啊!」要不然她現在哪會來當供人使喚的奴僕?

  「那妳以前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花千尋很好奇。

  「什麼日子?還不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嘛!」

  「咦?怎麼差這麼多?」

  「可不是嗎?我何嚐當過別人的奴婢呢?而且啊!以前我還有兩個專屬丫頭呢!」回想起當年,顏小晴無比感慨。

  「難怪妳現在什麼也不會做。」花千尋對這點深信不疑。「那妳到底是誰?家住何處?以前是做什麼的?」

  一口氣問了這麼多,顏小晴竟然只給他來聲長歎。「往事不堪回首,半生繁華,總在夢中,公子,就別再問我傷心往事了吧!」

  還……真是去他奶奶的。花千尋暗自咬牙,就知道這事沒這麼容易解決。

  「透露一點總行吧?」

  「公子何必一再探問我的傷心事?」她都已經認命了,再說又有何用?

  花千尋被她這麼一說,只好先按捺下心頭怨氣。這個好樣的,哪天落在他手裏,定要教她從實招來不可。

  兩人一前一後的來到臥龍山下的簡陋茶棚。花千尋如白玉般的面容沉靜如水,翩翩氣度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自在灑脫,深邃的瞳眸透著睿智的驄慧光芒,這些粗鄙鄉人何嚐見過如此絕色人物?從他一進茶棚,大夥兒就盯著他猛瞧。

  花千尋對這些戀慕的目光早已習慣了,反倒是跟在他身邊的顏小晴大感不自在。

  花千尋挑了張乾淨的桌子坐下,「小二哥,來壺碧玉春吧!」

  「馬上……馬上來。」

  看了店小二的蠢狀,花千尋覺得很有趣,不禁淺淺的笑了起來,這一笑,那紅豔得有如塗了困脂的柔美唇瓣被那過於白皙無瑕的柔膚一襯,更教人驚豔了。

  顏小晴白了白眼,「公子,別再賣弄風情啦!這裏荒涼得很,不會有什麼豔遇的。」

  「呿!一個女孩家,別老在腦子裏想些不乾不淨的事。」花千尋微蹙眉尖道。

  「我是好心提醒你耶!」對於世態炎涼,她可比這公子哥兒看得多。

  「省省吧!這裏的人我還不放在眼裏。」

  話才說完,就有三、四個不識相的莊稼漢走上前來,對花千尋說些不三不四的話。

  「真的很漂亮哩!大哥,他看起來就像個女扮男裝的大美人。」

  「遠遠瞧著就已經讓人忍不住了,走近一瞧,還真讓大爺我心花怒放呢!」

  「可不是嗎?大哥待會可別忘了小弟我啊!」

  「去你媽的,這等貨色,當然是大哥我的人,哪能讓你們占去便宜?」

  接下來就只聽見幾聲淫笑。

  公子還真沉得住氣啊!顏小晴捧著茶杯,心想,要不了多久,他們就要倒大楣啦!公子的個性雖然愛耍帥,可也最痛恨旁人把他當女人,嘿嘿,有好戲看了。

  「大美人,跟我們走吧!」那人的手快要碰到花千尋的肩膀時,一股巨大的牽引突然將他整個身子摔往屋外,還讓他連滾好幾圈,才攤平在地上下住的哀嚎。

  其他的人都驚呆了,回頭看看花千尋,卻見他還好端端的坐在位子上喝茶,動也沒動過。

  「邪門,還真是邪門,我就不信動不了你。」第二個人再伸手上前,依然落得和上一個人同樣的下場。

  顏小晴瞪大了眼,怎麼看都看不出來花千尋是什麼時候動的手,他的茶杯裏甚至連水波紋都沒有,那兩人是如何被摔出去的呢?

  「還想再試嗎?」花千尋輕柔的笑問。

  剩下的人早嚇去了半條命。「不敢、不敢,姑娘饒命哪!」

  「我……哪裏像姑娘了?」他的俊眼微瞇,陰柔的嗓音相當恐怖,威脅感十足。

  「不……不像……是我們看走了眼……」

  「知道就好,自己滾出去吧!」

  話語甫落,那些人連忙又滾又爬的遠離他們的視線。

  顏小晴思付片刻,還是忍不住要糾正他的惡行。「公子,動不動就叫人家滾,這習慣實在不好。」

  「哦?」花千尋悶了許久,終於找到可憐的出氣筒,才不管她怎麼說。「是嗎?」

  「公子,出門在外,當以廣結善緣為……」

  「走吧!」花千尋倏地起身,在桌上放下幾錠碎銀。

  「公子,我還沒有說完……」

  「不走也行,以後就別再跟著我。」他噙著一抹冷笑開始往前走。

  「嗄?」哪有這樣的主子?

  「走不走,一句話。」

  顏小晴苦命的背起包袱,「走。」

  ***

  花千尋的要求甚多。住的地方絕不要在深山野嶺,吃絕不用乾糧、冷水勉強湊合,穿要潔白舒爽,那行嘛!可以騎馬、坐轎的地方,絕不勞動他保養良好的雙腿。

  這些在逍遙門裏看似簡單的條件,一出門在外,就全成了麻煩累贅。就因為他潔癖到讓人發狂的習性,顏小晴不知已經仰天長歎多少次了。

  這天一大早,顏小晴就在他強烈的明示下,將她那沉重又礙眼的包袱拿到市集去賣。

  拋頭露面賣東西是不打緊,只不過,為了和她畫清界限,花千尋決定先到下一站去等她會合。這實在是有點過分,她有這麼讓他覺得丟臉嗎?

  「算了,反正又不是非他不可,不要再想了。」顏小晴拍拍雙頰,試圖讓自己振作起來。

  趁著人多的時候,她打開包袱,在街邊開始叫賣。

  「大叔、大嬸,來看看吧!」

  「大姊、小妹,挑挑看嘛!說不定會有便宜又好用的東西。」

  就這樣過了半天,她卻連一個東西也沒賣出去。太陽曬得她熱汗直流,她索性坐了下來。沒道理啊!她們顏家以前不也拿些舊東西去賣,還不是有人買,怎麼到了這裏,就反而不靈了呢?

  再這樣下去,主子會不會不等她了啊?

  可是,若不把東西賣出去,主子又不許她跟。這可怎麼辦?她要是沒了主子,接下來的日子要怎麼過?

  麻煩死了!

  花千尋心裏不斷咒罵著自己,沒事大發善心的跑來這裏做什麼?現在瞧她固執的守著那些破東西,太陽又這麼大,她不會找地方躲一下嗎?真是有夠笨的。

  「公子,要不要再來一壺茶?」風韻猶存的客棧老板娘已經注意年輕俊美的花千尋很久了,三不五時就送茶、送菜的,想引起他的注意。

  「不用了,來壺好酒倒是真的。」花千尋沒理會老板娘,一雙黑瞳緊瞪著街上的笨女人。

  他跟她耗上了,她能堅持多久,他就陪她多久。

  「是,馬上來。」

  老板娘風情萬種的執酒壺上前,一屁股的坐在花千尋的身邊。

  「公子,你生得好俊哪!不是本地人吧?」眼見她纖指就要撫上自己俊美的臉,他立即嫌惡的避開了。

  「走開。」

  「嗬,怕生嗎?我會讓你沒時間去理會別的事情。」

  酒上了桌,他卻嫌髒的連碰也不碰一下。

  「老女人,想勾引我也得瞧瞧自己的本事。」花千尋冷冷的一笑,話語雖然刻薄,但那張俊臉實在教人無法對他生氣。

  「你……你、你……」

  「你什麼你?喉嚨不舒服嗎?不要在我這裏嗯嗯啊啊的。」

  「你……」老板娘羞憤不已的轉身就走。

  花千尋終於圖了個安靜,回頭瞧瞧還在擺攤、死也不肯回頭找他的顏小晴,一雙劍眉越蹙越緊了。

  「這位大叔,你要找什麼東西嗎?」等了一上午,終於有人上門了,顏小晴連忙擠出笑容。

  「誰讓妳在這裏擺攤的?」

  「咦?」顏小晴愣住了。

  那人一臉凶惡的吼:「這一帶是我王大的地盤,要擺攤,可以,先交保護費。」

  「啊?我在這裏一上午,什麼也沒賣出去,哪裏有錢給你啊?」

  「那是妳家的事,要在這裏擺攤,就得給錢。」

  「你怎麼這麼不講理呢?」

  「妳說我不講理?好,我就把妳這東西全砸了,看妳還擺不擺得下去。」他順手招來幾名凶惡的大漢。

  顏小晴見情形已經鬧僵了,臉色霎時刷白,「慢著、慢著,有話好好說嘛!」

  「先把錢拿來,十兩銀子一天。」

  「十兩?」她連一兩也拿不出來啊!「好好,十兩就十兩,不過可不可以先寬限幾天,你們總得等我把東西賣出去了才有錢給你們啊!」

  「先把錢拿來,不然就把妳的攤子毀了。」

  「怎麼有這麼不講理的人啊?你們眼中還有沒有王法?」顏小晴也生氣了。她怎麼這麼倒楣啊?平常忍受花千尋的氣就算了,誰教她淪落到當他奴婢的可憐地步,但為什麼連這幾個市井流氓都不放過她?他們可知道她收集這些東西收集得多辛苦,還得忍受花千尋的冷嘲熱諷,這一切的一切不過就只為了幾個錢嘛!何必逼人太甚呢?

  「王法?我姓王名大,在這裏,我王大說的話就是王法。」

  「笑死人了,那我姓皇名帝,我就是皇帝囉!」顏小晴不屑的輕哼了聲,馬上見到一個拳頭就要朝她落下。

  哎喲喂呀!他來真的耶!顏小晴閃無可閃,乾脆閉上眼,等待拳頭加身。

  過了許久,預期中的拳頭沒落下來,反倒是王大自己先開始哀叫起來,顏小晴睜開眼,狂喜的瞧見了一抹白衣人影。

  「公子!嗚……公子,小晴好想你。」她迅速的衝上前,緊緊的抱住花千尋的腰際。她實在是太感動了,完全忘了他有多不喜歡人家摸到他的身子。

  「讓開!」花千尋大皺其眉,想甩又不知道從何甩起,一雙手無奈的高舉,以免碰到她的身子。

  「不要嘛!公子,你就讓小晴好好的感動一下。」若不是好心的他及時出手,她現在恐怕被扁成一堆肉醬了。

  「蠢豬,妳不讓開,我怎麼教訓這些渾蛋?」花千尋嘔極了,早知道現身會落人這種丟臉的境地,他就不會現身了。他轉而向那些下三襤大吼:「連我的人都敢打,找死。」他準備把氣全出在那夥人身上。

  「對喔!」顏小晴連忙放手,讓他去打個痛快。

  待花千尋收拾完那些敗類時,顏小晴已經擦乾淚水在一旁等他了。

  花千尋瞧了她一眼,「真的這麼怕啊?瞧妳眼睛都紅了。」

  「才沒有呢!我是被嚇到了。」她挺直背脊,不願承認。

  他又看了她一眼,「沒有就好。我說妳啊!平常笨也就算了,遇到這種事,不會大聲求救嗎?」

  顏小晴嘟起小嘴,「我求救也沒用啊!」

  「誰說沒用?我這不是來了嗎?」

  「是你自己說要到前頭去等我,我怎麼會知道一叫你,你就來了呢?」顏小晴突然察覺到不對勁。「不對啊!我沒叫你啊!為什麼你會出現呢?」

  「這個……」他咳了幾聲,而後轉身就走,「妳別管那麼多了,我們走吧!」

  「公子,你是不是一直在這附近守著我啊?」顏小晴的心裏漲滿暖暖的情緒,舒服得令她笑逐顏開。

  花千尋板著臉,「我是看妳太笨,怕妳找不到路,才留下來等妳。」

  「是喔!」沒關係,反正她心裏明白就行了。「那公子剛才說『我是你的人』這又是什麼意思?」

  「還有什麼意思?妳是我罩的人,如果死得太慘,我也沒面子,若這事傳了出去,我還能做人嗎?所以,我說什麼也不能讓妳落入那些渾蛋手中,這樣妳明白了嗎?」

  顏小晴才想享受一下主子的難得體貼,沒想到反倒被念了一頓,頗覺沒面子。「哦!」

  「知道了就別再給我惹事,還在那邊磨磨蹭蹭的做什麼,還不快跟上來?」花千尋板著臉叨念完,轉過頭一看,卻更火大了。「妳又在做什麼?」

  顏小晴抬起眼,「收拾我的東西啊!」這裏的風水肯定不好,才會什麼都賣不出去,還招惹惡煞阻撓。

  「妳……妳、妳……給我放下!」

  「為什麼?」

  「我不准妳再把這些東西背在身上。」

  「嗄?」

  「嗄什麼嗄?妳聽不懂我說的話嗎?」真是笨到最高點了。

  「聽是聽懂了,可是公子之前不是答應讓我把它們賣出去嗎?」怎麼現在又出爾反爾?

  「我只能容許妳『今天』把它們賣出去,既然賣不出去,它們就只有當垃圾的份。」

  「可是……」

  「沒有可是,我的人不許這麼窮酸!顏小晴,妳給我聽清楚了,有它們就沒有我,我花千尋再也不要跟著一大堆垃圾趕路,妳聽見了沒有?」花千尋傾身湊上俊顏,惡形惡狀的說。

  顏小晴迫於他的淫威,只好含淚放下那些生財之物。「好啦!全聽你的嘛!」

  「這才乖。」他滿意了。

  「那……公子,我可不可以只留一塊碎玉就好了?」

  「妳敢不聽話?」

  她怯生生的道:「我看它賣相佳,應該可以賣一點錢吧?何況,我貼身放著,不會讓它礙到公子的眼的。」

  「妳這窮酸樣何時能改?」他不禁輕歎了一口氣。

  「改?為什麼要改?」從大小姐改成這樣的個性也是很不容易的。

  「真是夠了,妳愛留就留吧!」他懶得再多說了。

  「耶!」她歡呼道:「多謝公子。」

  「不過千萬別教我看見啊!」他加上但書。

  「是。」

  花千尋蹙著眉尖,硬是不懂這有什麼好樂的?不過……唉!她開心就好。

  他何時如此心軟了,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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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10 00:59: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這情形到底是從何時發生的呢?

  該從那天說起吧!

  花千尋發現他們教人跟蹤了……嗯!說跟蹤也不太對,因為跟蹤的人很狂妄的不隱藏行蹤,而且還大搖大擺的走在他們後面,就連遲鈍到家的顏小晴都發現了,由此可見對方行為的囂張。

  「公子,後面的人到底想幹嘛啊?」

  花千尋打從少年時便隨著師兄們闖蕩江湖,麵對眼前這情形,倒也沉得住氣。「不理他。」

  可是,顏小晴實在很難不理會。那個人從白天跟到黑夜,從鄉野跟到城鎮,她覺得自己就像被盯上的獵物般,心裏總是不舒服。

  「公子……」她扯扯他白色的袖口。

  「放心,我要是逃跑的話,會事先通知妳的。」花千尋壞心的說。

  顏小晴無來由的打了個冷顫,斜眼偷瞧花千尋。沒錯,他的外表華麗優雅,俊美得教人打從心底想親近,可是內心邪惡難測,天知道他會怎麼教訓膽敢跟蹤他的人。

  阿彌陀佛,她對跟蹤之人投以同情的眸光。

  「把飯吃完,別東張西望的。」話雖這麼說,花千尋卻停下筷子不吃了。

  鄉野小店,沒一樣東西是他看得上眼的。

  「哦!」顏小晴扒了兩口飯,口齒不清的說:「好不公平,公子,我可不可以也跟你一樣帶些餅乾糕點在路上吃?」

  「不可以。」花千尋眼波流轉間,已瞧見那跟蹤者也進店了。「那是我才可以有的特權。」

  他不落痕跡的觀察對方。近五十的年紀,滿是風霜的臉,左手持劍,這種人不是天生的練武奇才,就是劍走偏鋒,難惹。

  「為什麼?」顏小晴抗議。

  「因為我是我。」他淡淡的收回眸光。

  顏小晴嘟起小嘴,「不公平,人家也想把點心當正餐吃。」

  「吃什麼吃?當心成大母豬一隻。」他輕笑起來。

  「我這身材又不胖。」她看著自己再次確定。

  「妳又哪裏瘦了?」紆尊降貴的瞟了一眼她的身材。該凸的凸,該凹的凹,也算是個穠纖合度的俏佳人,只不過稚氣重了些。

  「公子,衝著你這句話,我要開始節食。」

  花千尋嗤笑出聲,「何必呢?妳再減還不是母豬一隻。」還是現在小小的、圓圓的,較順他的眼。

  過分!她年紀再小,也總是少女情懷啊!「可惡!我要是成母豬一隻,你也臉上無光。」

  「這還不簡單,到時就不要妳了。」

  「咦?公子還在想著退貨啊?」

  花千尋輕哼一聲,「我只是暫時收留妳,等仇家的事一了,妳就得回妳的地方。」

  「嗄?」怎麼跟總管大叔跟她說的不一樣啊?

  「妳放心,妳欠逍遙門的錢,完全不用還。」

  「耶!」顏小晴歡呼完,轉念一想,不對啊!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公子,你不是在騙我的吧?」

  花千尋拒絕回答這汙辱他的問題。

  「看來是認真的,唉!回家固然是好,不過我家已經殘破沒落了,回去做什麼?」放下碗筷,顏小晴不禁覺得感慨。

  「妳留在逍遙門也不是長久之計,對我而言,妳越早離開越好。」

  「公子,你對我的觀感真有那麼差嗎?」她好歹也在他身邊晃半個月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花千尋的臉色沉如冰水,絲毫不為她的嗔意所動。「妳是很厲害。」

  「哦?」難得他會稱證她。「真的嗎?」

  麵對閃著晶瑩眸光的澄澈大眼,花千尋很有戲耍的心情。他正色道:「那可不?妳什麼事都拚了命的去做,不管失敗幾次都還是這麼努力,實在厲害。」

  「嘿嘿,公子,你這麼說,小晴會不好意思啦!」她只不過是比別人認真一點點而已嘛!

  「既然都這麼努力了,卻還是做不好,平常人若像妳這樣,早就羞愧而死,妳卻渾然不覺,這個本事更厲害了,連我都很佩服。」

  花千尋的話,讓顏小晴的俏臉黑了一半。

  「過分!」他要是一天不挑剔她,那才真有鬼咧!

  花千尋嗬嗬輕笑,他的心情大好,笑吟吟的看著她洩憤似的戳著碗中的肉塊。

  顏小晴敢怒不敢言,畢竟她還保留著對主子的尊敬,但她的忍讓卻教花千尋更加得意了,他本來不想有人跟前跟後的,她硬要黏在他身邊,就要有承擔他怒氣的準備。

  倏地,花千尋緩緩地蹙起眉尖。「吃不完的帶走。」

  「嗄?」她從飯碗中抬眸。

  「快!我們要離開這裏了。」他喝道。

  「為什麼——」她一句話還沒問完,整個人已經被他拎著,摔出小店外半里的地方。她人雖是半拋在空中,落地時卻只有屁股小小的痛了下,她回頭望去,只見她剛才坐的那桌早已教劍氣劈成兩半。

  她大吃了一驚,好險喔!要不是他拉了她一把,恐怕她的人也會被劈成兩半。

  「公子?」

  她揉揉眼,看見花千尋已經和跟蹤他們的灰衣人打了起來,他白色的身影跳來跳去,而另一人則是灰衣翻飛,兩人的動作快得很,從店內打到店外,還在她面前高來高去。她原先是大感有趣,睜大眼睛在看,但沒多久,她就開始眼花了,想吐。

  花千尋第一次在她面前與人交手,那拳來腿往近身搏鬥的招式太過俊逸出眾,姿勢曼妙得不似俗世之人。他擅長的武器是長劍,卻偏偏喜歡賣弄風雅不隨身帶劍,遇上對手,他總是折根枯枝就打,這樣的飄逸隨性、這般的仙風道骨,加上一身飄逸的月牙色白衣,襯著儒雅俊顏上的淡淡笑意,簡直讓人好生向往,以為他應付這仗鐵定輕鬆如意。

  才怪!

  花千尋的臉色早已大變,是他的動作太快,才讓人看不出來他其實是冷汗涔涔,他在心中暗罵自己幹嘛只帶折扇不帶劍,對方是硬底子的好手,使劍專走偏鋒、犀利無比,逼得他只好以快制快,拚命的兜轉身子不與他正面交鋒。

  開什麼玩笑!他的竹枝難道真能和對方的利劍硬拚嗎?

  心念才動,對方就一劍削去他的竹枝。望著只剩半截的武器,他索性棄竹改掌,十指化為拈花手,直指對方的周身大穴。

  「嘖嘖,公子連武功都使得這麼像女人,難得喲!」顏小晴無比讚歎。好看,當真好看,有主子如他,也算有趣。

  對方見到花千尋的拈花手之後,眼神變得冷冽冰寒,退後一步叫道:「你可是逍遙門的人?」

  「是又怎樣?」花千尋凝指不發,暗自調息內力。呼!真累,他怎麼沒來由的招來這種仇家?

  「你排行第幾?」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灰衣人哼了聲,「膚白貌美,喜華麗、貪享受,你是逍遙門排行第四的花千尋。」

  花千尋暗吃一驚,但神情未變,「虧你記得這麼清楚,也算難得。」

  「你門中還有誰習會拈花手?」

  「我幹嘛告訴你。」花千尋背過手,就是不與他合作。逍遙七俠名滿江湖,他何必跟他一般見識。

  「你非告訴我不可,因為這事關江南的仇家。」

  「咦?你也是為仇家而來?」這倒巧了。

  「還不快說,你們……」灰衣人突然怒極攻心,嘔了一口血吐在地上。

  「你受傷了?」花千尋臉色微變。該死,他竟然和受傷的人動手,這事若傳回師門,他準會讓眾位師兄弟臭罵一頓。

  「不關你的事。」灰衣人拒絕了花千尋上前探看的好意,「難得你絕世風采、武藝超群,為何自甘墮落,做出人神共憤之事?」

  這話讓花千尋的黑眸中閃過一絲驚訝,「我做了什麼讓你這麼氣憤的事?」

  最近比較偉大的事,就屬他想盡辦法要讓顏小晴離開逍遙門而已啊!這也算是自甘墮落?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灰衣人內傷甚重,剛才是硬拚著一股傲氣,才勉強和花千尋打了個平手,現在一嘔血,就覺得快撐不住了。「花千尋,你別得意,等我邀齊江湖上各大門派高手,一定會要你付出代價。」

  「哈!向我撂狠話,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哼!」灰衣人憤怒的在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然後轉身而去,背影在地上畫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花千尋蹙著眉。沒來由的跟人打了一架,真是沒意思。而且,他們到底為了什麼而打架,他還是沒半點頭緒,呿!

  「公子。」見已經沒事了,顏小晴連忙來到他的身邊。「你是偷拐人家老婆,還是騙了他的閨女啊?」

  「胡說什麼!」花千尋面色一變,才剛順過的氣又亂了起來。他這小婢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他拿劍砍你的樣子就是這樣啊!」她好心提醒他,「若是做了什麼壞事,先招供比較沒有罪喔!」

  「我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咦,難道他認錯人了?」

  「也許。」花千尋緩緩拂去衣袖上的灰塵,難以忍受一絲髒亂。

  不過,慢慢回想,就可以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首先,灰衣人叫得出他的招武名稱,就表示他對逍遙門有基本的了解;再者,全師門中就只有他會使拈花手,但他自學成之後,很少使出這招,灰衣人又是從何得知這招武的來曆與威勢?

  「公子,你不曉得學武功很好用嗎?」顏小晴接著又說:「像剛才,如果我有武功的話,就可以幫你出手打退對方了啊!」

  花千尋的思緒被她打了岔,懶懶地挑眉,漫不經心的回道:「如果妳會武功,恐怕全天下都要大亂了。」

  「哪會?」她不服氣地叫道。

  「憑妳猛練、苦練的那股蠻勁,妳說還有哪種武功妳練不成?」他淡淡的諷刺

  「說得也是。」顏小晴對自己很有信心的。

  「只不過,依妳沒有一樣事情做成功的前例,倒讓我實在不知該如何教妳。」兩手一攤,他也無奈啊!

  「嗄?」

  「所以,妳還是乖乖的躲在一邊吧!」提議駁回。

  「哼!」每次都這樣,顏小晴氣得跺了兩下腳,加快速度追上得意的笑著的白衣人影。

  希罕,不教就不教,哪天等她學會絕世武功之後,她也要很跩很跩的在他面前炫耀,哼!

  ***

  花千尋和顏小晴一踏入江南,雖然兩人的心情各異,但大抵上,愉悅的心情是大同小異的。一個是因為愛風流,喜瀟灑,而江南的文人雅士多得跟野狗一樣,還有好酒、好詩,更有天仙似的水漾佳麗,以及細致可口的點心,讓人流連忘返;一個畢竟還年輕,見到熟悉的景象就開始想家了,如今回到從小生長的故土,豈有忍得住的道理?

  走在喧嚷熱鬧的大街上,路旁的攤販叫賣聲,那吳噥軟語,那獨特的嗓音,讓顏小晴感動不已。

  「喂!妳還要在這裏陶醉多久?」殺風景的男性聲音殺雞似的在她耳邊響起。

  「再一下下就好了。」她感動嘛!在北方,每個人都是大著嗓門在說話,哪有南方溫柔細致的味兒?

  花千尋沒空陪她一起發瘋。「妳已經站在這裏一上午了,還嫌不夠啊?」

  「不夠、不夠,這一點時間哪夠?」她連連搖頭。

  「那妳繼續站著吧!」花千尋甩開衣袖,往最近的醉翁居走去。

  「公子。」顏小晴轉過頭,發現沒耐性的他又走人了,嘟著小嘴跺了下腳,連忙追上他。

  「店小二,把你們這裏最拿手的全端上來。」-進門,花千尋便豪氣的喊,馬上贏得店小二尊敬。

  哇!大客耶!醉翁居的東西遠近馳名,不過也是出了名的貴,吃一頓下來,花上十兩、八兩是常有的事,但若點上拿手的招牌菜,花得必定更多。所以當花千尋這麼一喊,店小二馬上獻上最崇高的敬意,因為他肯定會為醉翁居帶來一筆不小的財富。

  「公子,你已經被視為肥羊了。」甫坐定,顏小晴便嘿嘿笑道。反正不是花她的錢,她樂得當陪客。

  「沒關係,只要東西好吃就好。」花千尋揚唇一笑,風采俊逸。「我不在乎有多貴。」

  「真是浪費。」她皺起眉。

  「我不像妳這般窮酸。」他低笑。

  「人總要為接下來的日子打算嘛!」

  「我天生命好。」

  她開始皺眉勸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沒人傷得了我,就連命運也不成。」

  「哈,你自大得惹人厭。」

  「不缺妳一個崇拜者。」反正他的迷堆得比山還高。

  「少臭美了,要我崇拜你,不如崇拜一隻豬。」

  「妳已經很像了,不用整天掛在嘴上說。」

  「喂!」顏小晴拍了下桌。

  「怎樣?我再怎麼說也是妳的主子。」

  「是喔!快要說再見的主子。」

  「妳什麼意思?」

  兩人的一來一往嚇呆了正要上菜的店小二,「這個……兩位客倌……」

  顏小晴側過頭,沒水準的把怒火掃到無辜的人身上,「看什麼看?上菜啊!」

  「是。」店小二被顏小晴形於外的貴氣嚇到,無暇多想的馬上照做,而後必恭必敬的退下。

  花千尋若有所思的眸光落在她身上,讓一時忘形的顏小晴暗叫一聲槽。

  想解釋,現在還不是時候,但若什麼也不說,他那似乎看穿什麼秘密的目光又很惹人厭,顏小晴頓時落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快吃啊!東西涼了就不好吃了。」他那溫柔的聲音讓顏小晴頭皮發麻,這表示他又想到什麼整人主意了。

  「呃……這個……」她的眸光開始東閃西躲。

  「這個西湖鱸魚做的不錯,把肉質的甜美全煮出來了,果然是極品。」

  「咦?」顏小晴皺起眉,「公子……」

  「我浪費嘛!但東西點了就點了,不吃也是可惜了。」花千尋為她夾了一個蔥爆獅子頭,塞到她欲言又止的嘴裏,「妳不是最討厭浪費的嗎?快吃啊!」

  顏小晴沒給這獅子頭嗆到,也會教他的話嚇去半條命,「這個……都怪我心直口快。」

  「哦?不會啊!我覺得妳說得很對啊!小心能駛萬年船嘛!」花千尋明了似的直點頭,心思乎靜得嚇人。

  「嘿嘿,公子也覺得我是對的啊?難得耶!公子一向都把我當草包的。」她裝傻。

  「怎麼會呢?」花千尋淡淡的一笑,又是那清靈飄逸的仙人姿態。「就算草包也能說出幾句象樣的話啊!」

  顏小晴的心繼續毛毛的,因為他只有腦中在想整她念頭時才會笑得如此無害。

  「公子,都怪我出言頂撞了你,你要浪費就去吧!」誰教他有錢,拿銀兩當石頭丟也無所謂。

  「小晴。」他突然叫道。

  「嗄?」

  「什麼時候才帶我到府上瞧瞧呢?」

  「不用瞧了啦!我們家都破敗了,還瞧什麼?」別這樣看她啦!雖然明知他美麗的面皮下滿是邪惡的心思,但面對他那張俊臉,她還是會心亂撞、臉亂紅的耶!

  「我們既然來了,不回家看看似乎說不過去,說到底妳還是我的小婢,小婢的家,我怎能不去看看?」紙扇輕搖,花千尋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笑意。

  顏小晴呆了下,「不……不用了吧?不是還要去查案嗎?先去辦正事要緊。」

  「無妨,還是妳的事優先吧!」

  「這個……」

  「唉!小晴,妳到底還要瞞多久?」花千尋一雙美目串牢的盯著她,「或許,我該叫妳一聲顏大小姐?」

  赫!救郎喔!顏小晴俏臉一白,怎麼也想不通自己哪裏露了餡?

  ***

  因為早已經對她的身世來曆存了疑,這一路上花千尋就刻意留了心,仔細觀察她的一言一行,再加上越近江南,江湖上的傳說也越清楚的浮上腦海。

  武林中除了成名已久的少林、武當等正教派門之外,還有所謂的四大名家以及神秘的幽穀與瀟灑的逍遙門並列正教棟梁。但除去這些正道人士之外,還有遊走黑白兩道的忘憂宮以及嘯龍門最為顯赫。不過,若論行事怪異,又不按牌理出牌之最的,就不能不提江南的顏家了。

  顏家最擅長五行八卦、奇門遁甲,醫毒堪稱雙絕,但個性卻是最令江湖人頭痛不已。傳說顏家三代皆傳女不傳子、傳說顏家近幾年已經從江湖上銷聲匿跡退隱去了、傳說顏家準備遠走關外、傳說……有無數個關於顏家的傳說,但沒有一個經過證實的。

  若不是發現顏小晴偶爾有隨手翻看八卦陣式書本的習慣,再加上她不經意流露的大小姐個性,以及才走到江南,就突然想起距離仇家最近的地方,正是傳說中顏家的幽都……花千尋先前還沒把她的來曆想得如此深奧,只當她是哪家窮人家的女兒呢!

  可惡!二師兄一定早就猜到了,但卻什麼都不說,還誆他走這一趟,當真可惡。

  「呃……這個……公子……」她不是有意的,連忙低垂下眼以示懺悔。

  「我花千尋何其有幸,能讓顏大小姐稱奴呢?」

  「別這樣啦!我是真的被賣了喔!」

  花千尋眉一挑。「難道妳真是顏家的人?」

  「呃?」難不成還是她自己招供的?顏小晴連忙搖頭,「不是、不是啦!你瞧我一點武功也不會,怎麼會是顏家的人?」

  花千尋心裏已經明白了。「顏家向來莫測高深,誰知道他們為什麼不讓妳練武?」不過,以她的個性,唉!不練也罷。

  「公子,別這樣啦!好吧!我全部告訴你,不過你得替我保密。」

  花千尋冷眼瞧她,不置可否。

  顏小晴吞了一口口水,現在再值錢的東西擺在面前,她都沒興趣了。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要幫我保守秘密囉!」她再次強調。「我不是有意要瞞你啦!只是我實在很丟臉,武功半點不會,醫術、毒術也統統不會,奇門遁甲還是不會,九宮八卦,嗯……會一點點,你說我哪裏像顏家的人?」

  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顏家人,是不應該這麼沒三小路用的。

  花千尋的唇邊悄悄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其實,像顏家的人一點也不好玩,像我小弟,整天被逼著學一大堆東西,外面是什麼樣子他從沒看過,我越見他這樣,越不敢像顏家人了。」顏小晴重重地歎了口氣,「而且,顏家這幾年外界隔絕太久,已經沒錢了,下人跑的跑,留下的都是些老弱婦孺,他們也都吃穿用盡了,可我那愛面子、個性又孤僻的爹爹還是不肯打開幽都對外的門,讓大夥兒出去找工作。」

  「沒有錢,你們怎麼過生活?」

  花千尋頭一次聽到這種事。

  「只好由我去偷雞摸狗囉!」

  「妳真的這麼做?」一個大小姐如此犧牲?

  「是啊!」現在別來說她有欠道德,她聽不進耳。

  「那時妳幾歲?」

  「十五,不小了。」她挺起胸膛,有些得意。

  「真厲害。」他由衷的讚歎。

  顏小晴狐疑的望著他,「好啦!我自己招供,是有幾次把偷來的雞烤焦了,不過樣子雖然不好看,但能填飽肚子就行了。」

  他輕笑。「後來呢?妳怎麼會想要出來賣身為奴?」

  「因為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顏小晴聳聳肩,「我看這樣實在不是辦法,所以偷偷溜出幽都,選擇用最快的辦法賺錢。」

  花千尋一怔。「還好,妳選擇賺錢的方法還不算太槽。」

  「嘿嘿,這也是巧合一件喔!」

  「怎麼個巧合法?」

  「我才出幽都,就很湊巧的救了一個人。」

  「憑妳?」那個倒楣鬼肯定是三腳貓加軟腳蝦一個。

  「別這麼瞧不起人,我雖然沒什麼真本事,不過書看得不少,要破陣布局對我而言還不算太難。」

  花千尋被她那得意模樣逗笑了起來。「是,敢問顏大小姐究竟是怎麼個救人法?」

  「我從四方羅剎陣中救了你的師父。」

  「咦?有這回事?」花千尋驚呆了。

  花千尋的師父振陽子功力豈隻一甲子,他在江湖上已經少有對手,有誰傷得了他?

  「就有。」顏小晴從來不騙人的。「你師父是真的教人困在陣式中,幸好我碰巧經過,順手破陣,救了你師父,他一高興,就答應讓我到逍遙門賣身為奴,為了不讓外人知道我和他的關係,還聯手欺騙你大師兄,讓他心甘情願的掏出一大筆錢來。」

  真有這種事?花千尋有點不敢相信。「妳以為陣法很好破嗎?」

  「別忘了,我是顏家的人喔!」

  管他的,先撇開這個不談,「以我師父的個性,他是很有可能做這種事,不過大師兄心腸最好,妳怎麼可以騙他?」

  「我也是不得已的啊!何況又不是我自己要這樣做的。」

  「妳的意思是,我師父逼妳的囉?」

  「我又沒有這麼說。」只是在心裏想而已,嗚嗚。

  花千尋搖搖頭,「真是令人驚訝啊!一個平凡笨拙的小婢居然是江湖上令人聞之皺眉的顏家人,人生真是意外不斷哪!妳說是嗎?」

  「公子,」顏小晴呆呆的傻笑,「別這樣啦!我已經收了你大師兄一大筆錢,未來以及再未來,我都是公子的小婢啊!」

  花千尋冷哼了聲,「我沒這榮幸。」自從她從小婢變成江湖中響當當的名門之後,他的心態一直很難調整過來,遑論其他。

  「沒這麼嚴重吧?」她一徑傻笑。

  「等仇家的事一了,我定會親自送妳回家。」

  啥?他說啥?回家?嗚……可不可以不要啊?

  顏小晴苦了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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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10 01:00: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江南蘇州 • 城北仇宅

  隸屬武當別支的仇朝龍,少年時是武當的俗家弟子,學成之後,拜別師門下山,之後白手起家,在江湖上憑著過人的武藝和豪邁不羈的個性自創一派,成為南方著名的武學名門,但他不忘師本,仍以武當派為首。他除了在武術上有獨特的成就之外,也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一踏入蘇州,放眼所及的酒樓客棧、當鋪錢莊,泰半是他仇家的家業,經濟勢力令人歎為觀止。

  這回,仇家一十七口一夜之間遭到滅門,事前一點跡象也沒有,事後更讓人心生戰栗,因為會以如此殘酷的手段滅去仇家一門,卻又任由唯一的遺孤負重傷逃出求援,向武林正當人士挑釁的意味相當濃厚。

  這場血案究竟是因仇朝龍個人的恩怨情仇,還是衝著武當派而來?凶手是誰?目的又是如何?這些問題至今全無頭緒。但曾經顯赫的仇家大宅入夜之後一片淒清,映照著天上的清冷月光,更顯淒涼,附近原本喧騰熱鬧的烏衣巷,也因為這家人一夜之間全死於非命,而漸漸人去樓空,更有鄰人指證曾在這附近聽到哭聲,形容這裏鬼影幢幢,沒多久,便沒人敢靠近。

  「好……好靜啊!」顏小晴本來想說這兒好黑,但瞧花千尋的臉色不豫,連忙改了口,免得他跟她算起摸黑前來打探消息的蠢主意的帳。

  「這家人都死光了,不靜才有鬼。」花千尋輕搖折扇,打量四周的情形。

  「啊——」她連忙捂起眼睛,低聲安慰自己,「不怕,不怕,有他在,我一點也不怕。」

  「妳又在嘮叨個什麼勁?」花千尋悶哼了一聲。

  「公子。」顏小晴牢牢的抓住他的手臂,「我們還是站近一點,若有什麼事,也好彼此照應。」

  「照應?」他輕揚起一邊嘴角,抽出淪陷的手,「誰照應誰?妳來照應我?」

  「嘿嘿,我哪有這種本事?還不就只希望公子——」

  「待會要逃命時,我會記得先提醒妳。」

  「不……不夠啦!」她猶豫的瞟了他一眼,然後又遲疑了下,才說:「好吧!我招供,我其實是很怕那……那種東西的,公子,待會若是真瞧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不要跟我說,記住喔!」

  花千尋翻翻白眼,「怕鬼也敢跟?」

  「人家不要一個人獨處啦!」

  「剛才在客棧怎麼不說?那裏有的是人陪。」

  「不一樣啦!人家比較喜歡待在主子身邊。」這與安全感有極大的關係,在這陌生的地方,能信任的就只有他了。何況,他還知道了她的秘密。

  「敵情我成了妳的守護神啦?」真夠衰。

  「嘿嘿,公子藝高人膽大,是江湖上百年難得一見的絕世英才,有公子在,宵小匪徒誰敢猖狂?」顏小晴為了自己的安全,連忙滔滔不絕的歌功頌德,邊說邊覺得肉麻。

  「夠了!雖然我不介意妳再多說一點,不過,時間、地點都不對,下回再續。」看著她連自己都唾棄自己的模樣,花千尋深沉的黑眸裏閃著戲謔的光芒,唇邊還不小心地洩漏一點笑意。

  「惡~~」顏小晴說到最後,差點把晚餐吃的東西吐出來。

  「走開!」花千尋臉色微變,「別吐在我身上。」

  「嘿嘿。」她開始傻笑。

  「離我遠一點,出門在外不比在家,若沾染什麼穢物,那氣味要到何時才洗得乾淨?」花千尋折扇一收,先行一步。

  「公子。」顏小晴連忙跟上。

  「又怎麼啦?」

  「這裏死了這麼多人,我們也算來看過了,咱們就不要進去了好不好?」

  「為什麼?」他揚眉。

  「怕……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她心裏怪不安的。

  「妳怕鬼,當初就不該嚷著要跟來。」

  「可是我不這樣,怎麼跟得上你呢?」顏小晴眨巴著大眼,又纏上他的手臂。

  「妳若是怕,就站在外頭等好了。」他已經踩上仇家的門階。

  「不要!」顏小晴不肯放手,「那還不是一樣可怕?」

  花千尋無奈,只好隨她霸占了右手,用左手敲門。

  「有人在嗎?」

  「公子,這家人不都死了,還用得著敲門嗎?」突然,顏小晴想起另一種可能,「難不成公子在跟那種東西打招呼?」

  花千尋白了她一眼,伸出手去按在門上,「這只是禮貌,總得確定裏頭真的沒人了,才推門進去——」

  一句話還沒說完,推開門板的手陡地一空,原來門板只是輕輕闔上並未閂緊,只要外力稍加碰觸,門就會開啟。

  花千尋一怔,隨即恢複過來,「進去吧!」

  「啊?不要啦!」

  虛弱的抗議聲猶飄蕩在空中,花千尋已經拖著右臂甩不開的包袱走進仇家大門了,他正待凝神細看,沒想到從右後方傳來一陣棍棒破空聲,他回身想擋,突然想起他的右手還拖著一個人肉包袱,忙當機立斷的以左手去擋。

  「啊——」好可怕,就說會見鬼的嘛!

  顏小晴的尖叫聲在花千尋耳邊爆發,讓他的耳朵一陣嗡嗡作響,氣得他咬牙切齒,暗罵不已。

  對方持棍棒悶不吭聲的跟花千尋打了起來,因為只有一隻手能招架,所以打得有些吃力,閃躲更是狼狽,再加上那人肉包袱不肯乖乖的躲著,還左搖右晃的增加他的困難,他不禁詛咒連連。

  「暗室偷襲,算什麼英雄好漢?」

  對方冷哼了聲,「總比你泯滅天良,殺害無辜的強。」

  赫!一記劈空砍下的棍子讓花千尋的鼻尖差點開花,莫名其妙的跟人打上一場,他也不免有氣。

  「你胡說八道個什麼?我就算泯滅天良,也不曾做出殺害無辜的事。」

  那人見他兀自嘴硬,手下棍棒更不留情,「快說,你到底是誰?」

  「憑你還不配知道。」花千尋終於找到一個空隙,衝出困局,想要將顏小晴拋出屋外,沒想到那人轉身再上,花千尋無暇細想,得空的左手只得使出師門絕招拈花手,一股強勁渾厚的氣功發於指尖,頓時點中對方的曲池穴。

  那人中指之際,手上一頓,但棍風已掃至花千尋胸前,兩人都是一震。

  「伏魔棒法。」好樣的,這少林寺的禿驢何時也玩起暗室欺人的把戲了?

  「果然是你。」那人陰森的口吻像在昭示死神的降臨,隨著他的話語一落,四周倏地亮起火把,花千尋這才看清了剛才在暗中跟他對打的是一位佛門高僧。

  「你認得我?」花千尋方才已負了傷,趁此時暗自調息。呿!他還真不留情,胸口的內傷不輕。

  「我不認得你,但我知道你的武功。」那和尚利眸一翻,怒喝了聲,「殺人凶手,還不伏首認罪。」

  「啊?」顏小晴看來看去,怎麼回事啊?

  「你在胡扯什麼?」花千尋蹙起眉尖,他還沒指責少林偷襲,他們倒先喊冤,真煩!

  「你這殺人凶手——」

  「喂!和尚,我若是殺人凶手,你早就死了,不會在這大聲說話。」這點道理都不懂,呿!

  拿火把的人中,一位灰衣人挺身而出,「長老,我沒說錯吧?他便是逍遙門排行第四的花千尋,殺了人還大搖大擺的出現在江南,現在準是上門來看看大夥兒的悲慘模樣。」他便是在荒村小店中跟花千尋交手的人。

  「喂!我哪裏得罪你啦?這樣毀我名聲!」花千尋不甘心。

  顏小晴躲在花千尋後頭,「公子,他們恐怕是把你當成滅門的凶手了。」

  可想而知,接下去一定有場廝殺,她已經在衡量從這裏到門邊的距離了。

  「放心,我要死也會拖一個墊背的。」她的心思淺顯易懂,花千尋豈有不知的道理。

  「嗄?」不會吧?

  那她不跟了啦!

  「花千尋,為什麼要滅仇家滿門?」自詡正義之師的少林和尚正義凜然的喝問。

  「不是我。」真麻煩,花千尋怎麼也想不通自己怎會卷入這瞠渾水。

  「還敢嘴硬!仇家人全斃命於拈花指,有屍首可證,你倒是說說看,除了你之外,逍遙門還有誰修練這種功夫?」

  花千尋一怔,沒有。

  道遙門的武功中,劍術、掌功、指爪並列三大主要項目,其中又以指爪功最為陰柔細膩,向來不為眾位男弟子青睞,修練者少,近幾年除花千尋覺得拈花手使來姿勢優美修練成功之外,已無人習得。

  「你無話可說了吧!隨我回少林寺,等武當掌門會合後,再作處決。」

  「我要先看屍體。」花千尋冷靜地道。

  「好讓你毀屍滅跡嗎?」

  「要毀屍也不會等到現在了,我要驗屍,證明我的清白。」花千尋處變不驚的道。

  「不行,誰知道你又會要什麼手段?」

  冷靜,一定不能被他們激怒。「你們都在旁邊看,這總行了吧?」

  和尚的口氣也是硬得很。「若由得你汙蔑屍體,我們如何向死去的武林同道交代?」

  去他奶奶的。花千尋再好的脾氣也瀕臨崩潰。「你們到底打算怎麼樣?」

  顏小晴拉拉他的衣袖,小聲地奉上建言,「公子,說不通啦!我們找機會溜。」

  他也很想啊!可是他已負了傷,又得帶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人逃命,勝算不大啊!

  「你跟我們回少林。」和尚全無變通的念頭。

  「如果我不肯呢?」花千尋怒極反笑,盛怒中的他,臉上的美麗依舊,卻更添幾分英氣,讓人意識到他是個難惹的敵人。

  「由不得你。」

  少林寺的和尚率領數十位從江湖各地趕來援手的正義人士,將花千尋和顏小晴團團圍在其中,不等他們先動手,花千尋先闖入他們之間,撂倒一名漢子,奪了他的劍,然後躍回顏小晴身邊,動作快得令人咋舌。

  「是你們逼我的,我沒有殺人,在還沒進到這裏之前,我根本連仇朝龍是什麼人都不知道。」說話中,他又擊退了兩名華山派的人,卻牽動了胸口傷勢,令他白了臉。

  「我們也很想知道你和逍遙門為何要殺人。」以少林為首的和尚結成九人棒陣,節節進逼他。

  花千尋數度闖關不過,氣呼呼的用腳跩開最近的倒楣鬼,拉著顏小晴再戰,「誤認我是凶手,你們會後悔的。」他的胸口傳來一陣陣劇痛,悶得他喘不過氣來,眼見對方不肯放棄,他的眉頭蹙得死緊。

  「公子。」顏小晴在他耳邊低喚。

  「別讓我分心。」他無暇轉身。

  「可是……」她不放棄,小手拍上他負傷的胸。

  「妳到底怎麼了?」真準!花千尋忍痛咬著牙,終於把頭轉向她了。

  「我有辦法,你拿我當盾牌,就可以衝出去了。」為了怕旁人聽到,她刻意壓低聲音,在花千尋耳邊說道。

  哦!花千尋悶哼出聲,為了聽她的話,他分神讓人在他背上劃了一劍。

  唉!真是災星。

  他懶懶的揚眉。「妳不要命啦?」以她為盾,虧她想得出來。

  「不是啦!你瞧,你們不敢對我動手。」

  為了證明她的話是對的,她還刻意暴露自己的身子,果然,他們這些自詔正義之士對纖弱女子還是手下留情得很,要刺在她身上的劍紛紛轉向,刀棒也改向攻擊花千尋。

  真好,再好不過了。

  花千尋連忙反轉身子,抱著她直往外衝。沒有人意識到他會這麼卑鄙,一時間全怔住了,轉眼間,就讓花千尋逃了出去。

  這也算是名門正派?他可真丟逍遙門的臉。

  ***

  月黑、風高,影重重、心慌慌,暗夜奔逃的經驗,花千尋永生難忘,而他自知體內的傷勢越來越重,氣力流失得也越來越快,快到極限了。

  「公子……」顏小晴被他背在身上,掌心下滿是鮮紅的血,大片大片的濡濕雪白的衣衫,令她心頭忐忑不安,還有一股莫名的揪心之感。

  「讓我下來,我自己走。」

  「不行。」他淡淡的撇唇,「放妳下來只會拖累我的速度。」

  「可是……你的傷……」

  「一時之間還死不了。」

  是死不了,不過也快累死了。

  「我們找地方先躲一躲吧!」顏小晴很努力的睜大眼睛瞧,可是眼前除了竹林就是農地,哪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這個提議很好,不過妳知道路嗎?」花千尋的口氣似乎很不以為然。

  「這個……」她不是很有把握。「你可不可以多跑幾條路,或許我會認得。」

  讓他死了吧!他是昏了頭,才會相信她的話。

  「明知道帶著妳沒多大用處,我怎麼還是學不乖呢?」花千尋長歎了口氣。

  「別……別這樣嘛!」她也很急啊!後頭的人可是點著火把在追人,他們這樣狂奔絕對不是辦法。

  「啊……」她突然叫道。

  花千尋也想到了,他們正經過一片竹林,竹枝雖細,但卻也是一個可以躲藏之處。

  「我想到了,妳別說話,這回聽我的。」

  顏小晴拚命盯著前方,興奮的拍他的肩,「我的辦法說不定比你好。」

  「是喔!」他疼得咬牙,「麻煩挪開妳的玉手。」

  「啊……」她不好意思的瞧著他新添的刀傷滲出血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啦!」

  「哼!」他若真跟她計較,最先氣死的人肯定是他。「別管了,我們先躲起來再說。」

  「地洞。」她叫道。

  他回頭瞪了她一眼,「樹上。」

  「這裏哪來的樹?」鐵定撐不住他們的重量的。

  「憑我的輕功,竹枝也行。」

  顏小晴雙手扳著他的臉,強迫他瞧瞧地上有個為捉捕動物而留下的陷阱,那是個可以容納一個成人的大洞。「喏,公子,那個洞剛好,我們躲進去,再拿雜草落葉往上一蓋,萬無一失。」

  「不要。」他直接否決。「好髒的洞,要躲妳自己躲,我要……」話還沒說完,他的俊臉竟然被她擰了一把,他怔得完全沒有反應了。

  顏小晴氣得從他的背上跳下來,「都什麼時候了,是逃命重要,還是面子重要?」

  「面子。」

  花千尋什麼都可以不要,就是不容許自己有一絲不完美,而且他絕不要躲在這麼髒的洞裏。

  「啊——」顏小晴怒極了,又是一陣尖叫。

  「妳想把人都引來嗎?」他臉色一變。

  「反正他們最後一定會找到你,有沒有面子都不重要了。」趁著他還在皺眉之時,顏小晴乾脆伸手推了他一把,重心不穩外加胸口傷勢被牽動的劇痛,他連哀叫都來不及,就跌進陷阱裏頭了。

  花千尋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如此莽撞,心神一定,便怒叫,「顏小晴,妳給我下來!」

  「來啦、來啦!」顏小晴飛快的撿了一大堆路邊的殘枝落葉,而後縱身往洞裏跳,正好跌坐在花千尋身上,枯枝落葉散落在他們頭頂四周。

  「嗯哼!」顏小晴本身的重力加上縱身一躍的力道,讓花千尋的內傷雪上加霜,他咬牙悶哼了聲,緊閉雙眼,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顏小晴挪移了下身子,但洞實在不大,兩個人必須緊緊擠在一起才行。她歉然的說:「公子,是不是撞疼你了?」無月的夜,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她只能用摸的。

  欲哭無淚的花千尋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怎麼啦?很嚴重是不是?」顏小晴焦急的摸著身下的人,盡量不壓在他身上,不過這實在很難,因為洞裏已經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越到後來,她的聲音已經帶有濃濃的哭音了。「公子……」

  花千尋修養調息一會兒,終於覺得自己不再這麼無力了,於是提勁推開她壓在自己身上的身子,跪坐起來,但也幾乎用光所有的力氣了。「妳實在夠重的,該減肥了。」

  乍聽見他的聲音,顏小晴喜極而泣,「公子……我以為……」

  「以為我死了?」

  「呸呸,別說那種可怕的字。」

  「剛才跳下來的時候,妳怎麼沒想過我會不會被妳壓死?」那懶懶的揶揄口吻,依然是原來的花千尋的風格,只不過聲音有氣無力的。

  嗯!有極度潔癖的他聞到洞裏經年累月的土壤臭味,再想到自己竟狼狽的待在補獸的洞裏,天哪!乾跪讓他死了吧!

  「對不起啦!實在是情況緊急……」

  「噓!」他突然伸手捂住她的唇,「不要說話,有人來了。」

  啊!是那些不問青紅皂白就打他們的人。

  顏小晴屏息以待,她是不怕教人發現,只是他們都誤會花千尋了,他這麼心高氣傲,哪能讓他們如此糟蹋?想到這兒,她的心裏就湧起一種憐惜的感覺,讓她為他的遭遇感到不舍,而且揪心。

  她悄悄伸手去撫摸他的臉,他似乎有些不耐煩,卻也沒有揮開,這使她越發堅定要保護他的決心,初識情味的她微微發顫的貼上他的身軀。

  花千尋蹙著眉。有這麼可怕嗎?居然怕到發起抖來,不過,轉念一想,想必她不曾見過如此恐怖的廝殺陣仗,會怕是自然的,於是他一聲不吭的摟緊她,被她女性的柔軟軀體擾得體內氣息紊亂,內傷也更加嚴重了。

  就在他們的頭頂上,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

  「大家仔細找,說不定花千尋就躲在這附近。」

  「是!」

  倏地,火把燃亮了黑夜,腳步聲威脅著要破壞他們的平靜。

  「長老,依你看,他會跑到哪裏?」

  「賊人的心思深沉而且狡滑,他用那名少女為餌,想必是想逃出江南,只不過他已受了傷,那少女又不會武功,他們走不遠的。」

  「如果仇家的大仇得報,這都是長老的功勞。」

  「不敢,這是佛祖庇佑。」

  狗屎一堆。

  花千尋淡淡的揚唇冷笑。想抓他,盡管放馬而來,他若害怕,就把花千尋三個字倒過來寫。

  「報告,這裏沒有發現任何蹤跡。」

  「仔細找過了嗎?」

  「是的。」

  「順著一路奔逃的痕跡,到這裏就斷了線索,人一定還躲在這裏,大家提高警覺,仔細點找。」

  這人的聲音就在洞口上方,花千尋和顏小晴互看了一眼,四隻手緊緊握著,萬一那人下小心踩到洞口或是用火把一照,他們就露餡了。

  「是!」而後又是一陣大規模的搜索。

  不過,也許是因為那人始終站在那裏,所以其他人沒上前察看,也因為那人並未前後挪動,讓他們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

  「報告,沒有任何發現。」

  「好,我們繼續追。」

  腳步聲逐漸遠離,他們終於鬆了一口氣。

  顏小晴想拍拍胸口順順氣,卻發現他們十指交纏,嚇得連忙縮回手,小臉也悄悄泛紅,幸好四下一片漆黑,他沒瞧見自己的小女兒模樣。

  「他們都走了耶!」

  花千尋整個人彷佛虛脫似的癱坐著,「我知道。」

  「那我們應該可以上去了吧?」

  「還不行。」

  「咦?」

  「因為我沒力了。」他很不願承認,但這是事實,他一直強撐的內力經過短暫的放鬆之後,就很沒道義的背叛他而去了。現在的他,連這小小的洞都跳不上去,更別說還帶個人了。

  他最近楣星高掛,衰到最高點,還躲到洞裏逃難,傳出去豈不讓師兄弟們笑話?況且,這氣味難聞,再加上洞裏的蟲子難以計數,光是想象他要待在這裏,他就巴不得自己死掉算了。

  「公子,你很不舒服嗎?」

  練武之人,眼力特別敏銳,在黑暗中,花千尋照樣可以看見她臉上憂鬱的神色。

  「是很不舒服。」若不是她,他也絕不肯在這裏待上一夜,但若沒有她,他大概已經被抓走了。

  心情,很矛盾啊!

  「我背你上去。」顏小晴自告奮勇道。

  「憑妳?」

  「別小看我,這一點高度,我爬上去絕沒問題。」她以前也常爬樹、爬牆的,經驗可豐富了。

  花千尋衡量一下高度,「妳上去吧!」

  「耶?」他居然答應了。

  「上去之後,先找個地方歇著,別教那些人發現。」

  「我還要拉你上去,等我們都站到上頭了,再一起想辦法。」

  「憑妳?」不是他小看她,隻是她那點螞蟻似的力氣,實在不可能拉得動他。

  「我會努力的。」顏小晴說做就做,她動作迅速的爬出洞口,然後伸長手要拉他上來。

  「沒用的,我的重量不是妳拉得起來的,快去找地方躲著。」他放柔了嗓音勸道。

  「不!」她不能拋下他,「我去找繩子來。」

  「何必這麼麻煩?等我休息夠了,我自然可以上去。」他低歎道。

  「那我也在下面陪你。」她又想跳下來。

  「不不,妳在上面就夠了。」他的臉色慘白。

  「我們應該要有難同當的。」

  「剛才已經是了。」他的話還沒說完,她就不顧他的反對,開始撕起她的裙襬,綁成一個長布條,硬是要他綁在身上,讓她拉著布條的另一端,將他拉上來。

  教人拉著的樣子一定很醜,一點美感也沒有,可是花千尋卻連笑也笑不出來,他看著她一次次的使勁,一次次的失敗,卻又一次次的不放棄,心中湧起的感覺很奇怪,但心頭卻暖暖的。

  是什麼理由讓她不放棄,只為了有難同當嗎?

  他的身子已經因為她一次次的失敗而跌到洞裏無數次,很痛,可是偏偏自己就是使不上勁。

  雖然和她在一起,老是讓他很擔心、很火大、很引以為恥,但那也不是不快樂……

  畢竟,只要是他認定的自己人,他是很護短的,而她的笨,只有他能獨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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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10 01:00:3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東方乍白,曙光劃破天際渾沌未明的僵局,疲憊的身軀經過暗夜的休養生息之後,體力逐漸恢複,傷勢雖重,卻已無大礙,花千尋的意識正逐漸清醒中。

  「小姐,妳怎麼起得這麼早?」這是一個年紀尚幼的丫頭聲音。

  「噓!妳來得正好,快來幫我。」顏小晴此時很忙呢!

  「做什麼?」丫頭的聲音帶著幾分疑惑。

  「幫我把這裏弄得更荒涼。」

  「啥?」丫頭的聲音裏有著濃濃的不解。「不用做什麼,它就已經自然荒涼了啊!」

  「笨蛋!」顏小晴說話的口氣和花千尋一模一樣。

  已經醒來卻躺在床上不想動的花千尋,居然聽見他那固執又有點迷糊的小婢開口斥責他人笨,這讓他好奇的豎起耳朵。

  「我就是要讓其他人越不會注意這裏越好。懂嗎?屋裏那個人是個大麻煩,更是家裏頭的禁忌,不要讓人知道他在這裏,妳跟我才可以保住性命,這事關重大,懂不懂?」顏小晴諄諄告誡著。

  「原來這麼嚴重,我明白了。」丫頭的口氣粉認真。

  明白個鬼!他行事光明磊落,是武林中的青年才俊,哪裏是她口中的麻煩?

  「快,把稻草蓋在門板外頭,越亂越好。」

  「是,小姐。」

  嗯~~繼跳洞之後,花千尋又有被稻草淹沒的危機。

  「小姐,這樣可以了嗎?」

  「大概吧!噓!小聲點,別吵醒公子,讓他繼續睡。」聲音裏是難得的體貼。

  「小姐,妳幹嘛對那個麻煩這麼好?」

  「呃……這個……」她開始不自然的結巴,「因為……」

  「小姐,妳最近是在忙什麼?當初只說要出去攢點銀子來養家,一去就去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盼到妳回來了,卻拖著一個全身是傷的男人,這樣一來,老爺一定會知道了啦!」

  她的聲音遲緩的揚起,「這事說來話長,妳別管!反正替我保密就是了。」

  什麼意思?瞧她為難個什麼勁?逍遙門在武林可也是響當當的名門正派,他有什麼好見不得人的?

  這真是丟臉的奇恥大辱,雖然花千尋極度不願承認,但他當時的大意卻是不爭的事實。他這人恩怨分明,心知沒有她,他肯定會落入那班莽夫之手,說到底,他還得感謝她才是,這樣一想,他就比較能接受她的胡言亂語。

  「小姐,紙包不住火的,老爺怎麼會不知道府裏多了一個男人?」

  嗯!這話也是,他再怎麼將她視為貼身小婢,也難以撇清孤男寡女、瓜田李下之嫌……咦?等等,那名女子稱她為小姐,難道這裏就是顏家的幽都?

  「算了吧!爹連我出門一個多月都不知道,妳還指望他會發現我藏一個男人在家?」

  呸!說的可真曖昧,花千尋都不好意思聽下去了。

  「但願如此。」頓了一會兒,丫頭又開了口,「小姐,我們已經沒有東西可吃了,最後一點熱湯,昨夜全教妳餵了那男人,今早吃什麼?」

  「啊!」顏小晴的驚呼之聲帶著些歉意,「我都忘了,來,這些全都是我在外頭攢來的碎銀,還有這塊碎玉,妳拿去典當,應該還值幾文錢。」

  「嗬嗬,小姐,我馬上去。」

  「嗯!」送走了丫頭,顏小晴直接往屋裏來。

  真是窮酸啊!花千尋皺起眉,暗啐了聲。

  門板開啟,花千尋沒有睜開眼睛,他知道顏小晴進來了。

  「呼!還好沒被春花的大嗓門吵醒。」她放輕了腳步,來到花千尋床邊。

  睡夢中的他雖然眉峰微攏,卻仍無損他俊美的臉龐線條,只是,外表總是光鮮華麗的他,此時脆弱的臉色也蒼白似雪,令人放心不下。

  「不要在我面前發呆,夠蠢的。」他翻身想坐起,卻意外地發現身上無一處不疼,不只是刀劍的傷口,還有碰撞的瘀傷,他在腦後甚至摸到一個拇指大的腫塊。

  他不禁狐疑的望著顏小晴。

  「咦?你裝睡?」她訝異的瞧著他。

  「不,是早就醒了。」花千尋小心翼翼的坐起身,好看的眼先是瞠得大大的,然後才難以置信的瞇起。「妳居然讓我睡柴房!」

  花千尋實在太震驚了,他是很討厭這個小婢沒錯,但他除了挑剔了點,嘴上愛碎碎念,又喜歡罵她蠢,還三不五時的對她吼叫之外,也沒虐待她吧?沒理由第一次光顧她家,就落得睡柴房的命運吧?

  「噓,你小聲一點啦!」這裏已經夠偏僻了,可難保他的聲音不會喚來其他人。

  「這裏是哪裏?」他沉著一張俊臉,緩緩靠向床頭。嘖,還是個破舊到幾乎快解體的破床,他的待遇好得令他快要驚聲尖叫了。

  「我家。」她歉然的一笑。

  沒錯,她們家就是窮,要比好看、舒適之類的,幽都絕比不上他的雲霓樓,所以她已經有挨罵的心理準備了。

  果然。「妳哪裏不好送,把我送來這裏做什麼?地方又小又窄,這床又舊又破,就連被子都有補洞的痕跡,把我送到這裏,跟昨晚那個地洞有什麼不一樣?」他朝她狂吠,為自己的遭遇抱屈。

  「不會吧?公子居然以為這柴房和那個洞是一樣的?」真是好詭異的標準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聲音一大,腦袋就痛得不得了,怪哉,他怎麼不記得何時傷到頭了?

  「公子……」她焦急的想上前察看。

  「什麼時候我自己受了傷都不知道?」他氣得大吼。

  「這個嘛……」顏小晴咬著下唇,這教她怎麼說呢?

  花千尋盯著她的模樣就像貓盯上獵物一般,犀利而危險。「妳做了什麼好事?」他的預感向來很準。

  「沒……沒有哇!」顏小晴的眼神開始閃爍。「你餓了吧?我去瞧瞧春花買吃的回來了沒。」

  「別走,」他伸手拉住她,「把話先說清楚,我是怎麼來到這神秘的幽都的?」

  怪了,他明明記得在她還沒把自己摔死前,提起最後一絲氣力躍出洞口,後來就因為內力用盡、氣血翻騰,噗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而後就不支倒地了。

  接下來發生什麼事,讓他身上又多了幾處下知名的擦傷?

  該死的,她最好有個合理的解釋。

  「這個……公子,我想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顏小晴心虛的笑了幾聲。

  「不行。」他深深的瞧了她一眼。「妳給我老實說。」

  啊!顏小晴搓搓發冷的手臂。「好啦!是你自己要聽的。昨晚你昏過去之後,我很擔心你的傷勢,再加上不知追我們的人會不會回頭察看,所以我決定拖著你找人求救。」

  花千尋打了個寒顫,他終於知道這身傷是怎麼來的。

  他一身稚嫩柔美的肌膚,竟然像個破布包般的被她拖著走,光是想象那蠢笨的模樣,以及無數沙礫、石頭刮過他的肌膚的可怕折磨,他就快昏倒了。

  「妳……」

  不等他狂吠出聲,顏小晴連忙哀求,「公子,我不是故意的啦!你也不想想你的身子這麼高大,十個小晴也拉不動你啊!那時情況那麼緊急,我真的沒有辦法嘛!」

  什麼都怪她,也不想想她拖著他走也是很辛苦的耶!一路上還要擔心他會不會傷重不治或流血過多,好不容易將他拖回幽都,還得擔心他會不會被人發現,若不是她顏小晴個性堅忍不拔,換作其他人早就受不了了。

  花千尋還能說什麼?沒被她折磨去半條命,他也算命大了,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叨念她的蠢。「妳扛不動我,不會把我放在一邊,等我自己醒過來嗎?」

  「公子傷得這麼重,誰知道會不會醒過來啊?」

  赫!還咒他。

  「妳不會找人幫忙嗎?」瞪她都嫌浪費力氣。

  「那時是深夜耶!會在路上遊蕩的非奸即盜。」

  花千尋簡直快吐血了。不過,她說的倒也有理,只有無奈的低歎了聲,揉揉發疼的後腦,「不用說,這也是妳的傑作囉?」

  「嗯!撞到路邊的石頭。」顏小晴的神情很難過,低垂下頭,「都是我沒留意到,對不起。」

  「算了。」花千尋試著坐直身暗自調息,「若真要跟妳計較,準會計較個沒完。」

  他只想盡快把傷養好,然後讓那些傷害他、誤會他的人付出代價。

  顏小晴重重的籲了口氣,「公子已經不生氣了?」

  他沒說話,只是專心的閉目打坐,運息行遍十二周天,療理內傷。

  好漂亮,男人生成這副模樣果然是個罪惡。顏小晴不經意的想起昨晚把他拖到家門後,既擔心教爹發現,又擔心他會驚醒,一個人忙了大半夜。為了替他的傷口清洗上藥,她一不做二下休的扒了他的衣服,看著那美麗的胸膛直流口水,然後又因為他高燒不退,怕他體力不支,她還用嘴餵了他幾口湯——

  湯雖然是冷的,可她的嘴卻是熱的,緊緊貼在他的薄唇上,還頂開他的唇瓣,老天哪!光想起這些,她就覺得臉龐快燒起來了。

  四唇相貼的感覺,竟然是這麼的令人陶醉沉迷,沒想到她以前所麵對的那個愛故作風雅又潔癖得令人討厭的花千尋,昏睡時竟然如此乖巧,柔順得有如稚齡孩童。

  好可愛喔!

  不過,這些她只敢擺在心裏偷偷回憶,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告訴他還有這件事,要不然他肯定會抓狂,搞不好還嫌她髒。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花千尋已經睜開眼睛了,赫!眼前就是她望著自己的臉在發呆的模樣,讓他愣了愣。

  「不是叫妳別老在我面前發呆的嗎?」那樣子很蠢,可他卻無法說出什麼刻薄話,心情在昨夜之後開始稍稍轉變了,快得連他自己都感覺不到。

  「公子,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在這裏?」他環視四周一眼,「不用了,待在這裏只會讓我的病情加重。」

  「可是……」顏小晴見他想站起身,連忙上前攙扶,「現在出去,萬一教那些人追殺怎麼辦?」

  說得也是。

  花千尋走了幾步,才發覺他的傷勢比他想像得還嚴重,看來,留在這裏養傷也是可以考慮的。「好吧!我就留下來。」

  「哇!公子,這真是太好了,我馬上去張羅其他東西。」顏小晴跑到門邊,又不放心的回過頭來叮嚀,「公子,待在這裏千萬別亂闖,否則到時連我都救不了你。」

  「哼!」他板著臉沒有回答。當他是賊嗎?防得這麼厲害,不闖就不闖,江湖上傳說顏家的人個性極為古怪孤僻,誰知道他的出現會不會掀起軒然大波,所以,在他內傷未愈之前,一動不如一靜。

  「不說話就當作答應了。」顏小晴自我安慰的笑笑,轉身離去了。

  花千尋這才躺回木板床上。呼,撐得好辛苦。為了不讓她擔心,他可是使盡全力擺出最正常的一麵了,可是,疼死他了。

  背上的劍傷自己管不到,肩上的刀傷他總看得到吧?他側頭斜睨自己的肩,赫然發現他的白衣教人換成青布衣衫,衣下是白布條裹上的藥,他扯開布條,一股清香頓時滿溢鼻端,嗯!這藥是好藥,他揚唇笑了,準是顏小晴偷拿她家的不傳秘方。

  只不過,他當時已經昏過去了,她是如何為他換衣裹藥的?聽屋外那丫頭的口氣,對他的事似乎極為陌生,那……應該就是顏小晴的傑作了。

  她一個人是怎麼辦到的?

  沒被她整死,果然是個意外。當他這樣一想的時候,輕笑頓時變成轟然大笑。哦~~她瞧了他的身體啊!可真是個粗野的女子……

  既然他這冰清玉潔的身子教她輕薄去了,她就要負責到底了喲!

  ***

  這天夜裏,花千尋運氣調息之後,略覺沒有大礙,便縱身躍上屋頂。觀星也好、乘涼也罷,他就是不想待在那既小又髒亂的柴房。

  已經和師門失去聯絡好些天了,師兄弟們一定急壞了。不過,他可不急著傳遞消息回去,誰教他們指派這麼一個棘手的案子給他,害他這一介貴公子落難至此。

  夜風徐徐吹來,唉!若是這時手中有酒就好了,不!此時、此刻彈琴更佳,花千尋已經開始懷念掛在他房裏那張前朝名妓留下的古琴了。

  倏地,花千尋聽到柴房西側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他發現除了顏小睛的聲音外,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心裏更好奇了。

  他的傷勢未愈,施展輕功說不定會教人發現,他只好屏息,偷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我說小弟啊!跟我說說話啦!我都在你面前晃了這麼久,你怎麼連看都不看我?」顏小晴繞著年輕男子打轉,試圖引他開口。

  月光下,淡淡的暈黃光線照著另一張極似顏小晴的臉,只不過女性化的線條全教英氣取代,凝重的神情裏有著超齡的成熟。

  「小弟,我們難得見上一面,說說話又有什麼關係?還是爹又派你功課了?」她的眉尖蹙得更緊了。突然,她不顧一切的上前抱住比她還高半個頭的弟弟,憐惜不已的把臉貼在他的面頰上。「你別怕,我去跟爹說去,要他別這樣逼你。」她這個做姊姊的雖然沒用,卻也不能讓他這般痛苦下去。

  年輕男子冰冷的唇泛起淡淡的笑意,「姊,妳快摟得我喘不過氣來了。」

  「啊!對不起。」

  「無妨。」年輕男子闔上書本,白皙得幾乎不見一絲血色的指尖輕輕撫過紅黑色的書皮,詭異得教人心驚。

  「你已在練……」

  「噓!姊,這是外人不能得知的秘密。」他笑著阻止她。

  「可我是你姊啊!」顏小晴氣得跳腳。

  「所以我沒有瞞妳,不過下回可千萬別跟爹說去。」年輕男子的聲音依舊溫柔,只是沒有溫度。

  「小弟,你……」顏小晴咬著下唇,不知該從何說起。

  「那就不用說了,這麼多年了,難道我還看不出妳的領悟力遠高於我,但妳卻因為不想跟我爭,自願放棄的嗎?」他幽幽的歎息。

  「我也知道你後來後悔了啊!」

  「後悔也無濟於事。」年輕男子沉默的笑了笑,輕緩揚起眉,「別談我的事,說說妳吧!在外頭轉了一大圈,還帶外人進來,妳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此話讓顏小晴大為吃驚,「你都知道了?」她明明很小心的啊!

  年輕男子溫柔的一笑,「妳以為妳真的瞞得過所有的人嗎?光瞧妳整天往柴房跑,就不難知道有麻煩了。」

  顏小晴呆了半晌,「你可千萬別跟爹說。」

  「說與不說,結果都是一樣。」年輕男子忽然凝神傾聽了下,眼裏浮現一絲趣味,「爹平日雖然對妳不聞不問,不過妳總是他的女兒,他對妳還是很關心的。」

  「算了吧!從小時候開始,爹的眼中一直只有你,我做什麼,他都不關心的。」顏小晴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清朗,沒有半絲埋怨與不甘。

  「妳打算怎麼辦?」他突然轉移話題。

  「呃?」什麼怎麼辦?

  「那柴房裏的男人是誰?」

  「這個……」

  「妳喜歡他?」

  赫!顏小晴倒抽一口冷氣,還往後退了好幾大步,一張小嘴開開闔闔的囁嚅了好一會兒,就是說不出個完整的話來。

  年輕男子笑了,很溫柔的輕歎,「這樣很好啊!他的人看起來雖然不太可靠,可是如果妳喜歡,那也沒辦法。」比他身不由己好多了,他們之中,至少有一個人是幸福的。

  「喂!」鐵青著一張俊臉的花千尋老大不爽的從藏身處露臉,「你為什麼說我不可靠?」乍見到兩個顏小晴,他先是一怔,而後恍然。「你們……」

  「是雙生姊弟。」年輕男子洋溢著淡淡的笑意,顏小晴則是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

  「你為什麼跑出來?」

  「我睡不著,想賞月看星星,總之,就是公子我高興。」花千尋給她答案。

  「可是……」她瞧瞧弟弟,再看看他。

  「什麼事這麼怕我知道?」

  「哪有……」她搖搖頭。

  「還是妳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才沒……」

  「那就好好說啊!」

  「我是……」

  「嗯!我已經準備好了,妳說吧!」言談中,花千尋已經挑了一塊平整的大石,好整以暇的坐在上頭準備看戲聽笑話了,而顏小晴兀自被逼得直跳腳,一句話光起個頭,就花了好長的時間。

  年輕男子不忍見到姊姊的窘狀,上前握住她的手,給她安撫的一笑,而後才轉身對住花千尋。「顏家的事向來不為外人知,姊姊確有許多難言之隱。」

  「哦?你想為她出頭?」花千尋的眼眸微瞇,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是我姊姊。」

  「可是你們有人把她當成顏家的大小姐嗎?」藏在心裏的話終於說出來了。

  「嗄?」顏小晴驚愕的仰起頭,怎麼會提到她?

  「你一定還有下文,就直說吧!」年輕男子倒很鎮定。

  「你大概不知道,你姊姊賣身在我逍遙門為奴,目的就是為了養你這一大家子,還有,她十五歲就會偷雞,為的,當然還是要養你們家。」花千尋冷笑連連,越說越為她不值,「據江湖上傳言,神秘幽都的顏家行事怪到不能再怪,其中最怪的一項就是傳女不傳子,如果她是你姊姊,試問她又如何會落得這般下場?」

  這番話聽得顏家兩姊弟一怔,顏小晴開始覺得心亂亂的,他的口氣怎麼好象……在為她打抱不平似的?

  年輕男子一聽就明白了。「顏家的事向來不對外人言,你也不需要管太多。」

  「哼!我也懶得管。」花千尋對顏小晴伸出手。「小晴,過來。」

  「呃?」她還在發呆。

  「我叫妳過來,沒聽到嗎?」

  「哦!」幹嘛這麼凶?人家在感動嘛!

  「這裏是她的家。」年輕男子在放手之刻,淡漠的提醒道。

  「待在這裏還不如跟我的好。」花千尋一把拉住顏小晴的手,將她拉到身後,「有一個連自己女兒帶個男人回家都不知道的父親,還有一個感情淡到教人沮喪的兄弟,難怪她這麼聒噪,卻又什麼事都拚命去做,她最想要的,是你們的關心啊!」

  難怪她熱情外放,行為雖然笨拙,卻又善良得教人憐惜,花千尋在看過她的親人之後,終於明白她為什麼不想回家的原因。

  「這個……」顏小晴拉拉他的衣袖,試圖為家人辯護。「也沒那麼糟,那些事都是我心甘情願……」

  「豬啊!妳還有沒有腦袋?人家都欺負妳欺負得這麼徹底,妳還替他們說什麼好話?」真是蠢女孩。

  「可是……」

  「別再囉囉唆唆的,我決定的事就這樣了。」

  「啊?」決定了什麼?她為什麼還是有聽沒有懂?

  「笨蛋,跟我回逍遙門啊!」

  「咦?」她的眼陡地圓睜,他的意思……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花千尋睨了她一眼,「妳不信啊?告訴妳,我決定的事就不會再更改了,我已經要妳當我的貼身小婢,就會要妳當到底,妳要是有種,就給我反對一聲看看。」

  「嗄?」她沒想到他真的當她是小婢了,一時喜極而泣,撲進他懷裏緊緊擁著他。

  「喂!沒必要哭得這麼慘吧?」花千尋慌了。

  「公子,以後可千萬別說不要小晴喔!」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他猛翻白眼。「拜托,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能待在公子身邊,又可以賺錢,當然很高興哪!」

  「夠了,真是麻煩。」

  「公子,以後可不能反悔了喔!」顏小晴再次提醒。

  「我現在就想反悔了。」

  「啊……」她更緊的抱著他了。

  年輕男子見他們緊緊相擁的畫面,心裏很為他們高興,淡淡的笑還掛在嘴邊,人已經走遠了。

  「喂!你別走啊!我還有事要問……喂!你不能一走了之啊……這顏家的秘密這麼多,我就不信我一個都問不出來!顏小晴,他不說,妳來說。」

  「這個……說來話長……」

  「我給妳一夜的時間說。」

  「可是我……想睡覺了啊!」她打了一個大嗬欠。

  他輕敲她的頭一記。「不許睡!」

  「嗚……虐待人家。」她邊說邊偎近他,找一個最舒服的位置入睡。

  「喂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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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10 01:01:0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漆黑詭譎的夜籠罩著大地,神秘的幽都當然也不例外。年輕男子進入丹房之前,清逸的臉龐還有著一絲緊繃,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推開了門。

  觸目所及是一片的黑,他卻無視於黑暗帶來的視覺障礙,徑自走向練功用的坐榻,眼一抬,卻見到榻上坐著一個人,他怔住了,「爹。」

  不見彈指,一根蠟燭已經燃起,登時照亮一身黑衣的中年男子臉上不悅的表情。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不練功,跟晴兒廝混做什麼?這就是你答應我你會做的事?」

  「為母親的枉死討回公道,我答應過的事,一直沒有忘。」年輕男子低垂下頭,斂去眼眸中的情緒。

  「你記得最好,別忘了,當初是你自己說你可以辦到,我才把顏家的武學全部教給你。」

  年輕男子淡淡的扯了下嘴角,他怎麼會忘呢?那夜,就有如今晚的黑,當一身是血的娘親躺在幾欲發狂的爹爹懷裏,他就明白顏家遲早有一天會重出江湖討回這筆血債。為了讓該死的人付出代價,原本不會武功的爹開始練武,而原本是家裏下任繼承人的顏小晴一夜之間被收回繼承權,因為他們父子都不願意容貌、性情均酷似母親的顏小晴落入相同的下場,為了莫須有的爭名奪利而死於非命。

  江湖這條不歸路,本就不適合女人走。

  顏小晴對當年的事僅有相當模糊的概念,她只知道娘在一次決鬥中吃了暗虧,而後不幸的逝世了。她爹自娘死後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不但下令封閉幽都,不許外人擅自闖入,還整天逼著她的孿生弟弟練武,對她卻不聞不問了。

  因為顏小晴太像娘了,所以爹無法面對她,唯一的心願,就是替自己的愛妻報仇。

  爹的這些心情,他都明白,也都能體會。

  但顏小晴卻認為爹已經不再愛她了,自從她不是繼承人後,爹的重心就全擺在小弟身上。然而,她還是很想護著她僅存的家人,在兩個男人皆無意擔負家計之時,她毅然決然的為顏家挑起張羅生計的重擔,想盡辦法的要守住這個家,即使是賣身為奴、即使要偷雞摸狗,她都願意承受。

  「我不會讓爹失望的。」

  「那就好。自明天起,我要閉關半個月,其他的事就交給你了。」對手太強,苦思更上層的武功絕學,已是他現在生存的唯一目的。

  「爹不去看一下姊姊?」他還是忍不住要問。

  中年男子頓了會。「不用了。」

  「她這回一離開,很有可能就不會回來了。」顏小晴的心思向來易懂,他明白她已經真的戀上花千尋了,身為同胞弟弟的他,既為她高興,又有些許感傷。

  屋裏兩人一陣靜默。

  許久之後,中年男人幽幽開了口,「我還是不見她了,每多見一回,我就心軟一回,總覺得她就像你娘,如果瑄兒還在,她一定不希望我為她報仇。」

  「爹,你舍得看她走?」年輕男子不禁埋怨。

  「若舍不得,當初就不會讓她私自離家了。」賣身為奴?這主意虧她想得出來!

  「爹一直都知道?」

  「當然,她終究是我的女兒。」中年男子久不見日的臉色有些蒼白,「何況,她竟然漠視我禁止外人進來的家規,我現在出面,豈不讓她難堪?」

  話雖說得瀟灑,但他還是悄悄地跑去柴房瞧了那小子一眼,長相是不錯,只是心高氣傲,再加上出身名門正派,怕是會瞧他女兒不起。可是,從他們相處的情形瞧來,那小子對她很好,一看就知道是會愛她很久很久的樣子,把小晴交給他,可以放心了。

  年輕男子大為震動了,一直以來,他都以為爹的心已死,對所有事物都不在意了。「爹……」

  「感動什麼?我不是叫你清心寡欲、少情少愛的嗎?」

  「對不起,我忘形了。」

  「哼!去跟她說,我沒原諒她擅自帶人進來,叫她和逍遙門那小子盡快離開這裏,省得我心煩。」

  「是,爹。」他輕輕揚唇,無聲的笑了。

  ***

  就在顏家的另外一頭,花千尋和顏小晴正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點點閃爍的星光。

  「哇——」顏小晴打了一個好大的嗬欠,她是真的很想睡了:「大致上就是這樣,我娘在決鬥中遭人暗算去世了,我爹發誓要為她報仇,至於我弟,他就成為顏家的下任繼承人了。」

  「我真是難以想像,你們顏家世代皆靠女子保護支撐?」花千尋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摟著顏小晴的肩,讓她在自己懷裏找一個最舒服的位置。

  「公子瞧不起女人?」

  「這倒不是,江湖上成名的女俠也不是沒有,我只是很難想像,像妳這樣的人,拿什麼保護顏家?」

  她拿白眼瞪他。「哼!反正就是瞧不起我。」

  「妳是什麼事都做不好,我有冤枉妳嗎?」花千尋的指尖穿過她柔細的髮。

  她怕癢,老往他懷裏鑽。「我是沒用,所以才讓小弟繼承,反正他只比我晚出生一點點,誰繼承都沒差啦!」

  她的口氣令他有些訝異。「妳不怨?」

  「有什麼好怨的?」她懂他為什麼問。「公子別看小弟冷靜,但其實他是個靜不下來的人,小時候更是調皮淘氣得教人頭疼,以前叫他打坐,根本就是要他的命。現在的他,和從前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唉!」

  「那些本是妳該繼承的家業,現在全都是妳弟弟的,妳不曾怨過?」

  「有什麼好怨的?現在顏家根本沒錢了,有什麼好爭的?」她眨眨無辜的大眼。

  「話雖如此,可顏家在江湖上有多大的名氣,還有傳說中高深的武功,難道妳一點也不心動?」

  她這性子到底是如何養成的?花千尋不禁歎息了。

  顏小晴也學他長長的一歎,熱呼呼的氣息全噴到他的胸膛上,弄得他癢癢的。

  「會心動啊!以前老覺得我被忽略了,心裏怪難受的,後來見爹有事也只肯跟小弟說,練功也是兩人一起練,還一起閉關苦修,十天半個月不跟我說上一句話,我更沮喪了。不過,因為家裏的經濟問題越來越嚴重,下人一群群的離開,於是我開始不斷的想辦法解決,那些煩心的事也漸漸淡了。」

  花千尋揚高雙眉。「難道妳都沒跟妳爹談過嗎?」

  「有啊!不過爹不喜歡見到我。」

  「為什麼?」

  「因為我長得很像我娘。」

  他失笑。「妳那孿生兄弟就不像?」

  「我跟我娘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兩個人,不僅長得像,也一樣喜歡管閑事、大笑,又喜歡吃零嘴,不舒服的時候就大哭一場。」提起娘,她也好想哭喔!「我小弟充其量只有那張臉和娘相像,說不定再過幾年,等他越長越大,就更不像了。」

  花千尋低頭瞧著她。是她語氣中故作的開朗,或是她談及親人時眼底深藏的眷戀,抑或是她笑容中流露出來的天真,讓他在這一刻緊緊的抱著她,想安慰她受傷的心。

  「公子?」他可是在同情她?

  「別說話,讓我想想。」他此刻完全同意她家人為她所做的,阻止她面對外面世界的殘酷。

  「哦!」顏小晴很乖的躺回他懷中,偷偷抬眸瞧他美麗的下巴以及誘人的紅唇,望著望著,小臉又紅了,連忙又藏進他懷中,不教他看見。

  花千尋已經從她的敘述中拚湊出一個大概。顏家是江湖上成名已久且帶著相當神秘色彩的家族,傳言自然不少,可經過證實的卻不多,但他還是可以從些微的蛛絲馬跡中試圖還原當時的真相。

  當年,顏小晴的母親顏瑄,為了延續家族血脈,召贅當朝的探花郎,然而這段姻緣卻不被江湖人士認同,因為顏瑄是當時出了名的俠女美人,一介儒雅文生怎可匹配?再說,顏家神秘難測,醫毒雙施,豈能招贅一個連刀都提不起的男人?

  因此,為了破壞這樁婚姻,不斷有人上幽都找探花郎單挑。

  天可憐見,探花郎不是江湖中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能拿這些人怎樣?最後還是顏瑄出面一一打退敵人,當時她還逼迫武林盟主在武林大會上,公開要求江湖人別去打擾他們。自此,幽都退出武林,不再在江湖上出現,以退隱換得一世安寧。

  此後,幽都過了幾年安定的光景,但傳說戀顏瑄成病的西域鬼門門主封無赦,在數年之後找上顏瑄,一掌將她擊斃。

  不能擁有第一美人,就讓她魂歸離恨天吧!

  聽顏小晴說起,當年她爹矢誌要報仇,卻不讓她參與複仇計畫,應該是想為顏家保有最後一絲血脈,至於她的同胞弟弟嘛……

  想到這,花千尋搖醒昏昏欲睡的顏小晴。「妳弟弟呢?他對繼承家業這事有什麼看法?」

  「咦?」她揉揉眼,睡眼惺忪的模樣相當可愛。

  「他是心甘情願的嗎?」他又逼問。

  「是吧!」他也沒有反對啊!而且,他練起功來比她還認真呢!

  恐怕非也!他們或許是想讓她過得無憂,才在她面前淡化了他們想報仇的心頭,其實他們一直都在為報仇做準備吧!花千尋心想。

  「公子……我好睏了。」她捂著老想打嗬欠的小嘴。

  「妳這丫頭,我正在為妳們家的事操煩,妳倒好,說睡就睡。」他輕哼了聲。

  「嗄?」顏小晴憨憨的張大嘴,然後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嘴角揚起一抹賊兮兮的笑,「公子怎麼對小晴這麼好?」

  還為她抱不平呢!聽了就覺得心頭暖呼呼的,原來公子的心裏真有了她啊!

  「人相處久了,總是有感情的。」

  她怔了一下。

  見她可愛的模樣,花千尋露出得意的笑臉,「我對妳好,是因為妳太笨了,一點也不懂得照顧自己。」

  「哪有?我覺得自己雖然不夠聰明,可也不笨哪!」顏小晴忍不住喊冤。

  「豬都以為自己很聰明。」他輕笑。

  「哼!我不理你了。」顏小晴氣呼呼的從他懷中爬起來。「讓你自己睡在這裏作夢吧!」

  「別動。」他摟住她的腰。

  「誰理你啊!」她下住的扭動掙紮。

  「閉上眼睛。」他湊近她的臉龐,柔聲的說。

  「咦?」

  「我要吻妳。」花千尋深深的鎖住她晶燦靈動的大眼,緩緩的印上她的唇,以一種極為銷魂的方式吻著她,讓她的腦袋頓時空了一大片。

  這……太突然了吧?他老喜歡罵她笨,這回怎麼突然吻了她,該不會是上回偷用嘴餵湯的事被他發現,現在開始報複她了吧?

  嗚嗚嗚……他的技巧怎麼這麼好,讓她陶醉在他的報復裏,完全不想離開他了啦!

  花千尋用力的擁著她,似乎要借著肉體碰觸,感受心中那份陌生的悸動。唉!真是栽了,她明明和他心目中完美的另一半的形象有很大的距離,也沒有他所欣賞的一切特質,但他的心卻老繞著她團團轉……

  她沒有一件事做得好,但他就是舍不得真的辭退了她。她的死心眼讓他心疼,她的固執有時更教他無力,總之,跟她在一起,無時無刻不充滿刺激,但他不是真的很討厭她就是了。

  所以,他這回栽得徹底了。

  「唉!我一定是昏了頭了。」擁著她,額頭輕靠在她的額頭上,花千尋忍不住低歎。

  「公子……這是……」顏小晴眨眨迷蒙的大眼看向他。

  「這是吻。」花千尋輕輕啄吻她的鼻尖,不再回避自己的感情。

  「啊……」她揉著被咬到的鼻子,嘟著小嘴說道:「公子為什麼吻我?」

  他笑著享受捉弄她的樂趣。「如果我弄清楚了,一定第一個告訴妳。」

  「可惡。」她捶了他的胸膛一拳。「公子是不是喜歡我?」

  不笨嘛!已經想到答案了。「妳認為呢?」他偏要賣關子。

  「我什麼都不以為,反正我自己認定是就是了。」

  真夠龜毛的,坦白一下會死啊?不過,她終究是跟他相處久了,即使他不說,看他的反應,她就已經可以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這麼有信心?」

  「反正是個吻,若要認真算起來嘛!我也有吻人的經驗啊!」

  「哦?妳爹還是妳弟弟?」他不以為意的輕笑。

  「過分,都不是啦!」

  「那是誰?」他臉色一沉。

  赫!好凶。「還有誰?不就是公子嗎?」

  她吻過他?他怎麼完全不知道?

  「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公子昏迷的時候嘛!」顏小晴埋著頭悶笑,「那時公子一點也沒有反抗,就讓我褪去衣衫看光光了,不僅如此,我還吻了你的唇好幾次,你還乖乖的張嘴任我擺布呢!」其實是餵湯啦!不過,她沒打算讓他知道。

  花千尋愣了好半晌,「全教妳看光了?」

  「是啊!」好棒的身材喔!至今仍教她懷念不已。

  「顏小晴,妳這不知羞恥的丫頭!」他俊臉微赧。

  「啊!人家下次不敢了啦!」她一躍而起,慌忙逃命去了。

  「該死的,我非要狠狠的教訓妳一頓不可。」他大吼。

  「啊!不要啦!」顏小晴越逃越遠。

  他氣急敗壞的怒瞪著她,卻也沒當真的追上去。「可惡,當真可惡!就算不能好好的教訓她,也要為我的貞操負責啊!」他喃喃自語的道。

  他苦苦守住二十四年的貞操,竟然就教一個野丫頭毀了,還真是天殺的混蛋!

  ***

  逍遙門的大廳上,兩派人馬壁壘分明的對峙著,情況危急得很。

  林林總總的江湖各派正道人士,這次終於逮著機會,準備讓道遙門好看。

  「事實已經擺在眼前,殺害仇家一十七口的凶手就是花千尋,你們還要包庇他到什麼時候?」說話的是追查此案的灰衣人,他是仇朝龍的同門師弟方武。

  以聶日生為首的逍遙弟子一字排開,除了花千尋未到以外,其他人全來了。

  「念在我們師父和武當的真虛道人還有這麼一點交情,逍遙門就不跟你計較,但若你再在這裏胡說八道,我就讓你有命進來、沒命出去!」逍遙行七崇尚武學,生平以打架為樂。

  「你……」方武怒瞪著他,沒看過凶手之徒如此囂張。

  「我怎麼樣?你們說我四師兄殺人,請問你們是哪隻眼睛看到他殺人了?」若真看到那才真見鬼了,四師兄那時明明在逍遙門彈琴焚香,如何跑到江南殺人?

  「如果見到花千尋行凶,我們早就把人抓住了,怎會任由他殺害這麼多人?」對方也出面講理。

  呿!真是一派胡言。「既然沒看到四師兄殺人,你們憑什麼上門囉唆?」

  「你們實在教人氣憤與不恥!」方武轉向少林高僧,「大師,我師父如今雲遊四海,現下以你的地位最高,正義之士以你馬首是瞻,你瞧他們如此頑劣,接下來可怎麼辦?」

  這話既把少林高僧捧了,又激得他非出面不可,於是高僧先是口宣佛號,然後鼓動內力開口。「你們當真不把人交出來?」

  「逍遙弟子豈有讓人欺負栽贓之理?」顏玉書陰惻惻的開了口,幾個年輕弟子也紛紛吆喝。

  少林高僧眉一掀,對著聶日生說話。「你師父不在,逍遙門現下由你做主,我們相信花千尋絕對是殺人凶手,還是把人交出來吧!」

  「我們堅信四弟和這事毫無關係。」聶日生臨危不亂,沉穩不動的氣勢如山。

  「何以見得?」

  「因為四弟直到仇家發生血案之後的第七天,仍待在臥龍山上。」

  少林高僧微蹙起眉。真有這事?

  其他人卻不信,「花千尋是逍遙門的人,你當然可以為他說證。」

  「放屁!你一口咬定我四弟是凶手,說不定是因為自己心裏有愧,才隨便誣賴人。」蕭之北叫道。

  「一派胡言!我只想找出凶手,何來慚愧之說?」方武恨恨的叫道。

  「誰知道?說不定凶手就是你呢!」

  「你……」方武氣得準備提劍上前。

  少林高僧叫道:「住手。」

  「大師,待我教訓過這些人之後,自然會住手。」

  蕭之北連連冷笑,「不怕死的就來啊!」

  「住手、住手!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少林高僧並不準備在這裏動刀劍。

  可惜,雙方早已經等很久了,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耳裏。

  「包庇罪人,你們與他又有什麼不同?」

  「渾蛋!就跟你說我四哥沒殺人,你是沒聽懂啊?」

  「你們是同門師兄弟,當然都會為他脫罪!」

  「你們真是討打。」

  「再不交出人來,我連你們的帳一起算!」

  雙方邊交手邊叫囂,煙硝味混合著刀劍聲,讓大廳裏的桌椅字畫倒了一大堆。

  花千尋在門內態度向來溫和,對待幾個小師弟雖然嚴苛不放水,但為人翩翩好風采,再加上斯文儒雅,因此頗得人緣,這回聽到外人如此汙辱他,各個都為他辯護,猶如自己受到汙蔑般。

  少林高僧帶領這群人,本來就沒有正式的約束力,一碰上群情激憤,根本壓下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混戰越演越烈。

  「住手!」聶日生大喝一聲,衝入戰局,奪去方武的劍,再打了老七一拳,讓他冷靜下來,其他逍遙弟子見二師兄動了手,馬上收拳縮腿,乖乖的退到一旁。

  正義之士見他們住手,也不好再打下去,只好也退在一邊,等候處理。

  「這個……」少林高僧的面子掛不住了。一個年輕後輩都比他有氣魄,讓他感到丟臉。

  「大師,我四弟與此事絕對無關。事發當時,四弟的確在逍遙門內,我們師兄弟皆可作證,如果你不相信,大可開棺驗屍,證明清白。」聶日生雖已掌控大局,但已經對這事感到厭煩了。

  「我們就是驗了屍體,才發現死者皆斃命於貴派的拈花手,而花千尋又正好在那時出現在江南,這種種的巧合,讓我們認定了花千尋就是凶手。」

  「拈花手?」

  逍遙弟子大為吃驚,叫得出這個名字已經夠令人震驚的了,因為拈花手已失傳近百年,又是逍遙門的不傳之秘,近年來唯一修練成功的,除了愛美成癡的花千尋之外,沒第二個人了。

  「請問聶二俠,貴派除了花千尋之外,還有誰會使這陰寒功夫?」

  就是沒有才教人吃驚啊!可聶日生表面上神色未變,「拈花手確實是我逍遙門的功夫,也的確只有四弟修習,不過仇家遇害之時,四弟人在逍遙門,這也是大家都親眼目睹的事實,你們可以質疑我師兄弟五人造假,可是逍遙門上下數百弟子,難道各個都說謊嗎?」

  「話雖如此,你們又如何解釋拈花手一事?」

  「天下武功相似者本就很多,拈花手既已失傳近百年,江湖上難免後輩盡出,造出與拈花手類似的武功。」

  「你這種說法太牽強了。」少林高僧不滿意。

  「那就待四弟平安歸來,邀集四方朋友,一起開棺驗屍。」這是蕭之北唯一的讓步,若再不答應,他不惜動上武力,也要保四弟平安。

  少林高僧點點頭,深知不宜再逼迫下去。

  不過,方武報仇心切,可不這麼想。「哼!隻怕有逍遙門做後盾,花千尋樂得在外逍遙個一年半載。」

  「你不要含血噴人!」

  「那就叫他出面啊!縮頭縮尾的,算什麼英雄好漢?」

  「你們還敢說!要不是你們暗箭傷人,我四哥怎會到現在還沒回來?」顏玉書氣吼。

  「哼!凶手人人得而誅之。」

  「夠了!」聶日生神情一斂,他沒心情在這聽他們廢話。「不出一個月,我們會找到四弟,然後在江南仇家公開驗屍,證明我逍遙門的清白。」

  他的凜然神威,讓一干人等閉上了嘴。只有方武仍不死心。「還要等一個月,豈不讓人心焦?」

  「你也可以選擇不等,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殺人的不是我四哥。」逍遙行七揚了揚拳頭。

  「你……」

  聶日生喚來總管柳安喬,下令送客。

  「來日方長,我們有的是機會較量,現在天色已晚,山路不大好走,各位請慢行。」

  正義之士雖不甘心,卻懾於聶日生不怒而威的氣勢,再加上剛剛交過手,知道逍遙弟子不是好惹的,他們沒再說什麼,只好離開了。

  「二哥,這事怎麼辦?」顏玉書有些憂慮。

  「聽說四弟在仇家出現之後,遇上埋伏,還負了傷,我們就從那裏開始找吧!」聶日生決心要護花千尋周全,早知道仇家死在指爪之類的武功,他就絕不會派花千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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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10 01:01:2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又是一個月黑風高之夜。

  當初花千尋是在黑暗中被拖進顏家,現在又是在一片黑暗中離開顏家,只不過這回比較好一點,他至少是清醒的,也算是一種進步吧!

  花千尋摸摸鼻子,對顏小晴笑了笑,「我連顏家長什麼樣子都沒仔細瞧清楚,我這樣走了,實在有點不甘心。」

  「公子不會是想參觀我們顏家吧?」顏小晴一臉戒備的問。

  「看一下應該沒有關係吧?」來到幽都卻只見過柴房,未免太過好笑。

  「拜托!」她蹙著眉尖。「公子別不想活了。」

  「好端端的,幹嘛咒我啊?」

  「幽都向來不對外人開放,哪能讓你想看就看。」

  「現在妳不就讓我進來了嗎?」

  「所以才必須在沒人知道的情況下把你送出去呀!」

  在出走的路上,顏小晴實在很緊張,雖然她不是第一次走這條路,但這回的緊張刺激性,唯有上回她決定出去找工作時能比。不過,這回他在身旁,倒是讓她既安心又害怕,安心的是,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他擋著,害怕的卻是怕他讓人發現。

  顏小晴不自覺的緊抓著花千尋的手臂,在他臂上捏了個深深的指印子。

  花千尋感覺到她的緊張,溫柔的輕拍她的肩。「沒關係,我不怕讓人知道我的行蹤,事實上,我已經厭倦了東躲西藏,出去後我要主動出擊,讓那些誣賴我的人好看。」他頓了頓,還是忍不住想問:「難道妳真的以為沒人知道妳帶我進來?」

  「你是指我小弟嗎?他不會告密的,放心啦!」對於自己的弟弟,顏小晴相當有信心。

  花千尋莞爾一笑,想起那面貌與她相似,卻十分冷靜沉著的少年。「除了他呢?妳就沒有想到其他人了嗎?」

  顏小晴蹙起眉頭,「誰?春花嗎?我已經給她很多很多錢了呀!再加上上回賣身的錢,夠她用的了,應該不會告密吧?除了她之外,我娘的侍女婆婆已經老到分不清我和我小弟了,所以也應該不會是她,那……還有誰呢?」她實在想不出來。

  花千尋重歎了一口氣。真是個蠢腦袋,他都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她卻偏偏要想到其他人身上。

  「我們家就剩下這些人啦!難道還有其他人?」

  「妳就不會想到妳爹嗎?」他沒耐性的開始翻白眼。

  「我爹?」

  「幹嘛這麼驚訝?有好幾次我都覺得柴房外有人,除去妳說的那些人,我想應該就是妳爹了。」花千尋之前不說,是以為她可能會察覺,但直到他們都要離開了,她還一無所知,實在是遲鈍得太厲害了。

  顏小晴愣了半晌,「我爹?」

  「懷疑呀?」連他的話都不相信,真該打。

  「這個……難道他也會關心我?」顏小晴的小手開始顫抖,心情也開始不穩。她已經有多久沒跟爹好好說話了?

  「說這什麼話?他到底還是妳爹啊!」不像他,無父無母的,孤兒一個。

  「我……」

  他輕拍她的背,牽著她的手,走在顏家通往外面的唯一一條小路上。「好了,別想這麼多,知道妳爹還掛念妳就好了,現在乖乖的跟我走吧!」

  她突然甩開他的手,「不!我決定留下來了。」

  「嗄?」他的思緒有些跟不上她的速度。

  「我決定留下來陪我爹,他的心裏究竟是有我的,我不能跟你走了……」

  花千尋開始後悔為什麼要雞婆的跟她說這些話,索性拐了她就跑,輕功一躍,人已經出幽都十里之外了。

  「啊啊啊……」顏小晴不斷尖叫。

  「我會讓妳留下來才怪。」花千尋嘿嘿嘿的賊笑。

  「為什麼?我想跟我爹培養感情呀!」她用小手拍打他的肩以示抗議。

  他的傷已經愈合,而且拜她良藥之賜,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以後再培養。」

  「怎麼這樣啦!」她現在滿腦子都被親情所占,沒時間給他了呀!

  「反正你們已經這麼久沒說話了,一時間要培養感情談何容易?而且,就算妳回去,妳爹也不一定會見妳。」

  「何以見得?」

  「他若想見妳早就見了,何必只是站在我的柴房外頭冷眼旁觀?妳呀!認命吧!妳爹早已默許把妳給我了,從今以後,妳就死心塌地的跟著我吧!」花千尋早已把她爹的心思摸得徹底,這番話更是將未來的岳父大人的心意傳達的十足十。

  可顏小晴還是搖頭。「我不信,他既然關心我,為何又不見我?」

  「或許他不想讓妳介入報仇的事。」

  「我也是顏家的一份子呀!」

  「妳又不會武功,難道去幫倒忙嗎?」

  這一句話讓滿腔熱血沸騰的顏小晴啞口無言。

  「現在時候未到,等妳爹報完了仇,他一定會趕來見妳的。」他放柔了聲音。

  「嗯!」

  好不容易等她放寬心,就輪到花千尋老大不爽起來了。「想清楚了?」

  「嗯!他們不會一直不理我的。」

  「那該換我發飆了。」

  「啊?」她什麼時候惹到他了?

  「妳怎麼可以說要離開我?」還說得這麼幹脆,害他到現在心裏還是忐忑不安。

  「咦?」她有這麼說嗎?嗯~~好像有。「嘿嘿,人家只是順口說說嘛!」

  「順口說說也不行。」花千尋捏了她臉頰一把,「妳呀!這輩子只有跟著我了,我全身上下都教妳給看光光了,妳不對我負責怎麼行?」

  哪有全部看光光?人家她只有看一點點啦!「我一個小婢女怎麼對你負責啊?」

  「還敢囉唆?我守了二十四年的貞操,不找妳負責還找誰負責?」

  「好啦、好啦!反正你最大就是了。」她多忍辱負重呀!

  真凶,以前說要當他的小婢,他拽得二五八萬、處處挑剔個沒完,老是左一句不好、右一句粗魯的,現在只不過隨口說要離開他,他又生氣,唉!小婢難為喔!

  「嗬,說得好勉強。」花千尋淺笑盈盈的美麗瞳眸映著若有似無的深意。「我何時欺負妳了?」

  「可不是嗎?雖然公子秀色可餐,可也是個男人,我一個未出嫁的閨女見到公子的裸體,能不委屈嗎?」

  這番露骨的話,讓花千尋的俊臉頓時一陣青一陣白。「妳給我閉嘴!」

  顏小晴縮了縮肩,小聲的自言自語,「不說就不說嘛!身材又不是難以入眼,何必這般自卑呢?」

  「顏小晴!」花千尋狂吼。

  「好啦!不說就是了嘛!」

  花千尋再次找回挑剔的樂趣,和她在一起,他肯定與高貴優雅無緣。

  一路上,兩人就這麼吵吵鬧鬧的,而在他們身後的小徑上,默默的站著兩個身材頎長俊挺的男人,他們牢牢的盯著顏小晴的背影,獨自咀嚼這份屬於親情的憂傷,靜靜的目送他們離開。

  ***

  事情從哪裏出的差錯,就要從哪裏開始糾正。

  花千尋帶著顏小晴來到江南仇家凶殺案發生的地點,他打算再次夜探這個地方。

  「公子,我們來……這裏做什麼?」一靠近這裏,顏小晴就覺得毛骨悚然,尤其想起上回的驚險畫麵,就令她一陣心驚瞻戰。

  「我要開棺驗屍。」

  顏小晴瞪大雙眼,就要開始尖叫,「啊啊……」

  幸好他也有準備,大手一翻,立刻捂住她的嘴,「別叫,妳想把人都引來嗎?」他睨了她一眼,見她已經不會再叫了,才把手拿開,徑自打量起四周的環境。

  「公子,這樣不好啦!」顏小晴的牙齒開始打顫。

  「不這樣,難以證明我的清白,一句話,妳要跟不跟?」跟上回一樣,他還是由她來選。

  「這個……」跟會怕,不跟更會怕,她怎麼這麼苦命呀?

  「決定了就把妳的手給我。」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跟你?」顏小晴的小嘴嘟嘟囔囔的,就是不肯爽快的順了他的意。

  「因為妳待在這裏我更不放心,這答案可以了吧?」他向她伸出手去。

  顏小晴顫抖的把手伸向他,在最後一刻仍試圖改變他的想法。「公子呀!打擾死人是萬不得已的下下策,如果有別的方法就由別的方法開始,更何況,公子不是最愛乾淨的嗎?沾染死人的穢氣多不好,公子……」

  「從其他方面著手多慢,我已經迫不及待要見到那些人向我磕頭認錯了。」他花千尋在江湖上可也是個人物,豈能讓他們這樣白白糟蹋?

  「可是……那是死人耶……」

  花千尋才不理她,在發現一處高牆是防守最弱的一環時,唇邊不禁泛起一絲得意的笑。

  「公子,別笑得這麼邪惡,看起來怪嚇人的,啊啊啊……」

  顏小晴的尖叫聲還未斷絕,花千尋已經抱著她躍上高牆,只見底下燈火忽明忽暗,氣氛詭異極了。

  「公……公子……下回最好先……打個招呼,讓我……有心理準備……」

  「閉上眼睛就不怕了。」

  「是……是嗎?」

  感覺身子一輕,顏小晴又被他抱著從高牆跳下地麵。騙人,還說閉上眼睛就不怕了,她把眼睛閉上了,照樣還是會怕呀!

  「跟著我,要不然我怕顧不了妳。」

  「好啦!」

  高牆之後是面對大廳的東翼,花千尋小心翼翼的繞到大廳門前,側耳傾聽裏頭的聲響,確定沒人之後,才推門進去。

  滿室高掛的白布靈幡迎風飄揚,案上白燭火焰也跟著搖曳,連帶的映照桌上的牌位也是搖搖晃晃的,挺有陰森恐怖的氣息。顏小晴從未見過這種場面,她跟在花千尋身後,緊緊扯著他的衣袖,怕得很呢!

  「放手啦!這樣多難看呀!」他小小聲的斥責。

  「怎麼會?死人又看不見。」

  他詭異的一笑,「是喔!妳怎麼知道他們看不見?」

  「不要鬧人家啦!」他塑造出的情景怪嚇人的。「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怕……那個東西。」

  「那好,還是老辦法,妳把眼睛閉上。」

  「不行啦!看不見東西不是更可怕嗎?」

  「我拉著妳的手,絕不放開。」

  「真的?」

  他失笑了,「我什麼時候騙過妳?」

  想想也是,顏小晴覺得安心了,於是閉上眼睛任他牽著自己。他的手又大又溫暖,讓她很有安全感,她的心不禁又開始怦怦亂跳,腦中忍不住要想像他取笑她的神情。

  胡思亂想了一陣子,感覺花千尋牽著她定進一間有門檻的房間,而後停下來,沒多久,她就感覺到他矮下身子。

  天呀!他該不會是停在那種東東前面了吧?

  「公子,是不是……」

  「想知道就睜開眼睛呀!」花千尋掀開未上釘的棺木,撲鼻而來的惡臭讓他受不了的皺起眉頭,他用白布包裹手,開始察看真正死因。

  顏小晴失去視覺,相對的其他感覺就更靈敏,也開始對這惡臭感到惡心。

  「公子,你還是自己享受吧!」她想落跑了。

  「好沒良心的小婢。」

  她輕哼一聲,「用膝蓋想也知道公子在幹什麼,我自認還沒這個膽子敢看那東西。」

  「那就耐心的等我看完。」

  花千尋一連仔細的瞧了幾具屍體。他先是感到不解,而後腦中有了一個模糊的概念,隱隱約約的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

  「我們走吧!」他站直身,拉拉緊閉雙眼的顏小晴。

  「啊?」這麼快?

  花千尋丟掉裹手的白布,揮去撲鼻的惡臭。他現在最想做的事便是沐浴熏香,離開他的雲霓樓這麼久,他真的非常想念他的家。

  「嗯!他們中的不是拈花手。」

  「你已經找到證據了?」顏小晴欣喜的問。

  花千尋沉吟一會兒,才道:「下手的招武與力道真的很像拈花手,但是並非我逍遙門的武功,至於到底是何人所為,我還沒有概念。」

  他倆迅速往外栘動,沒想到卻被人攔住了。

  一股濃得令人作嘔的脂粉香氣漫天而來,伴隨著一個甜膩的女性陰柔嗓音揚起,「花公子,為何我一來你就要走呢?這麼不給面子,也不念往日舊情嗎?」

  嗄?誰呀?顏小晴連忙睜開眼睛,只見眼前多了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女,她正以無比邪魅的視線牢牢的瞅著她家公子呢!

  花千尋先是一愣,然後玩世不恭的笑了,「原來是晏夫人,還真是好久不見。」

  晏夫人風情萬種的將酥胸半露的上半身往前傾,刻意勾引他春心大動。「久到你已經將我忘了,還帶著一個小姑娘,怎麼?大魚大肉的口味變成清粥小菜了?」

  「什麼肉呀菜的?我的肚子的確有點餓了。」顏小晴躲在花千尋身後,只覺得那女人看著他的眼神好可怕。

  噗哧一聲,晏夫人覺得這女孩真是傻得有趣,「公子真是好興致呀!是不是準備將女孩當妻子來養?」

  「夫人真是多心了。」花千尋淡淡一笑,「她只不過是個小婢女,跟在身邊聽從使喚而已。」

  顏小晴不滿的瞪著他,但從她這個角度往上看,就只能見到他的後腦勺而已,心裏覺得非常不安,因為她對自己真的很沒信心。

  「是嗎?凡事講求瀟灑隨性的你,也會養個奴婢,倒真是教人難以相信。」晏夫人風情款款的走上前,那可怕的香氣花千尋還忍得住,但顏小晴就被她的味道衝得直打噴嚏。

  晏夫人的臉色已經不太好看了。

  花千尋忍住笑,「夫人別介意,她只是個小婢。」

  「哼!衝著你的面子,我就不跟她計較。」她塗滿蔻丹的手撫上他的下巴,「這麼久不見,我可真想你這個小冤家呀!」

  花千尋如臨大敵的抓起晏夫人不安分的手,耳邊已經聽到身後傳來的磨牙聲了。眼前的情況雖然詭異,但他卻很高興,因為顏小晴終於懂得吃醋了。

  「夫人想我,就用這麼激烈的手段逼我前來,未免教人心驚。」看著晏夫人的手,花千尋總算明白了前因後果。

  這個外表美若天仙的女子,實際上是西疆的神秘教派的靈魂人物,花千尋在偶然的一次機會中蒙她相救,隱隱約約察覺到西疆民情較為開放,而她似乎對他相當有好感,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沒多久就與她告別了,也根本沒把遇見她這件事擺在心上。

  如果不是發現仇朝龍一家死於指爪之下,花千尋不會想起記憶中還有這位人物。晏夫人的指爪功威力是和拈花手相似,但認穴的位置不準,下手先將肌肉骨頭扭斷,再取其性命,與拈花手只攻穴道大不相同。

  「嗬嗬,你終於明白了,也不枉費我一番功夫。」

  「為何選仇朝龍一家下手?」

  「因為我高興。」晏夫人反手握住他的,「而且我保證你一定會來,如果你不來,江湖上其他的人也會逼你來,所以我只要在這裏慢慢的等,就會等到你。」

  花千尋全身起了一陣寒顫,不著痕跡的縮回手來,「一切都如夫人所願,那麼可以還我清白了吧?」

  「何必這麼麻煩?直接把屍體化了不就得了。」晏夫人說做就做,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藥瓶。

  花千尋連忙叫道:「萬萬不可!」

  「我偏要。」她已經將藥瓶倒轉,從瓶中倒出的白色粉末霎時將棺中屍體全數化為屍水。

  顏小晴和花千尋兩人臉色大變,相視愕然。

  「公公……公子……」這女人好霸道啊!

  該死的女人!花千尋憤怒的低吼,「妳何必這麼做!」逼人太甚只會讓向來吃軟不吃硬的他更加生氣。

  「不這樣,你怎麼會來投靠我?」晏夫人依舊很有把握會得到自己想要的。

  「笑話,我有自己的師門,何來投靠之說?」

  「你的逍遙門護得了你嗎?難道你一直沒發現外頭的人全在我的掌控之中嗎?」

  「什麼意思?」花千尋當然看得出事情沒這麼簡單,不過,為什麼是他?

  「我已經掌握仇家唯一的遺孤,也和方武達成了協議,只要大家口徑一致,這輩子你休想撇清這事,除非……」晏夫人嬌笑道:「你同意娶我。」

  原來是這回事。

  顏小晴雖然還是不太明白這個女子的來歷,對她的目的倒是完全懂了,她側頭瞧了花千尋一眼,那玉樹臨風、瀟灑儒雅的好模樣,卻是桃花滿天飛,這女子應該不是第一個桃花吧?

  過分!還說什麼他二十四年的貞操全葬送在她手裏,還直嚷著要她負責。負他個大頭啦!他的貞操早就不知葬送在哪個女人手裏,說不定眼前這個女人也看過他的身體,他還好意思跟她討貞操!

  花千尋只是垂下眸,然後才看似為難的開了口。「這個……說來真不巧,我們師兄弟自幼跟著師父修道習武,對於男女情愛,看得極淡……」

  呸呸呸,說這個也不怕羞,他若真看得淡,就不會處處放電,惹來桃花亂亂飛了啦!

  「如果晏夫人堅持,就等到師父諒解許可之後再說吧!」

  哼!還要等他師父做主,難道他還是個小孩嗎?

  顏小晴氣不過,伸手在他腰際狠狠的擰了一把。

  花千尋吃痛,悶哼了聲,卻沒辦法反擊,俊臉上有著一絲委屈,不明白她怎麼會這樣對他。

  「你這冤家,當我沒見過世面嗎?你大師兄風十雨為什麼沒經過你師父同意,就娶了新娘呢?」

  「有哇!大師兄還是在逍遙門拜的堂,不信的話,隨便找個逍遙門弟子一問便知。」花千尋無辜的笑臉猶帶著一絲稚氣,晏夫人很滿意這個模樣的他呢!

  「我沒這麼笨,真上你們逍遙門,不就再也出不來了?」晏夫人抬眸凝視著他,「你知道的,如果真打,你未必贏得了我。」

  可不是嗎?他還得照顧沒有武功的小晴呢!

  花千尋左思右想一陣,覺得還是先退一步得好。「所以我也一直很敬重夫人啊!」

  「那就上我那兒作客吧!」晏夫人笑嘻嘻的說。

  「這個……」

  有誰會比硬送上門的女人更難纏的呢?盡管曾經受過她的恩情,但他該報答的都已經報答了,該盡的禮數也都盡了,她還想怎麼樣?

  更何況,為了逼他出面,她竟一連殺了十七個人,這種手法可真教人鄙夷而且不屑,他已經漸漸開始感到不耐煩了。

  「反正你在江湖上已經到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乾脆到我那兒去住一陣子,等風波平息了再回來。」晏夫人把後路全想好了,反正中原她也玩膩了,乾脆逼他跟她一起回去,以後就是甜蜜的兩人世界了。

  花千尋無奈的暗歎一口氣,「跟夫人回去是萬萬不能的事,之前大師兄出走,就能讓我師父氣得閉關修行去了,更何況是這攸關十七條人命的事呢!我花千尋雖是師門中最不成材的一個,卻也不能讓師門蒙羞,所以夫人就別再提了。」

  「你是真的不跟我走?」晏夫人的神色間突然多了一股狠勁,那是一種不容許自己得不到的堅定表情。

  「是的。」

  心高氣傲的花千尋以前絕對不受女人威脅,現在更不會因為貪生怕死而拋棄顏小晴。

  「公子,你……」顏小晴忍不住出聲。連她都能察覺到那女子滿臉的煞氣,驄明絕頂的他怎會不知?

  「妳別說話。」他小聲道。

  「可是……」

  晏夫人瞧他倆親密的模樣,更不相信他們隻是主僕的關係了。「花千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還要奉勸夫人,一人做事一人擔,花某雖不才,卻不願為人背黑鍋。」

  「好,夠有勇氣,我就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想活還是想死,你自己決定。」

  這個……晏夫人的武功到底強不強啊?瞧花千尋表面上一派輕鬆的模樣,顏小晴實在看不出來他心裏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不過,她也沒忽略乍見到晏夫人時,他那如臨大敵的模樣,教她看了不免心驚。

  「唉!」花千尋長長的歎了口氣,「當初承蒙夫人相救,我實在沒想到現在會站在與夫人如此決裂的立場。」

  「這是你自找的,如果你一切都聽我的,結果就不會是這樣。」晏夫人固執己見。

  花千尋淡淡的揚起唇,緩緩的搖搖頭,「感情這種事本來就勉強不得,我以前就跟夫人說過,我自視甚高,天下花兒般的美人何其多,卻無一能入我的眼。」

  沒錯、沒錯!他就是這種人,顏小晴在他身後猛點頭,她很有同感。

  「花千尋,你以為這個理由就能改變我的想法嗎?」

  「我沒辦法左右夫人的想法,但這的確是我的肺腑之言,看在妳曾救過我的份上,我可以讓妳三招,」花千尋環視這間房間,又搖了搖頭,「但這裏實在太穢氣了,在這兒動手不僅汙辱了夫人,更是委屈了我自己,不如我們改期吧!」

  晏夫人向來好強,無論如何她都要得到他。她咬著下唇想了想,「如果你敗在我手下呢?」

  「那就任由夫人處置。」花千尋神情堅決的說。

  「好,那就決定在三天之後,地點呢?」

  「西湖。」

  「我等你,不見不散。」她伸出手來。

  「不見不散。」他也伸出手。

  花千尋和晏夫人兩人擊掌為誓,而後席卷起一陣香馥脂粉味的旋風,晏夫人便消失在他們的面前。

  「公子,這樣好嗎?」顏小晴抓住他的手腕,神情相當激動。

  「好了、好了,沒事了,幸好她沒注意到妳。」他安撫的輕拍她的小臉,連自己的臉上也有點慘白。

  「可是……三天後……」

  他知道她要說什麼。「三天後再說吧!現在幫我找找東西。」

  「找什麼?」還有什麼事比那女人的決鬥更重要?

  「找屍體。」

  「啊?」顏小晴猛地一怔。

  「總有屍體留下來吧!一具也好,半具也行,我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就靠他們了。」就算最後關頭,他也絕不放棄。

  「啊……」

  唉!找吧!顏小晴豁出去了,誰教她的心上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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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10 01:01:4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逍遙門其他幾位大弟子在次日一早便到達江南。師兄弟一見面,就在客棧辟室密談了,顏小晴沒有進去,她知道他們一定有很多事要談,所以就一個人乖乖的坐在房間外頭。

  隨後趕到的總管柳安喬一見到她,立刻上前熱情的向她打招呼。

  「小晴啊!好久沒看到妳了,這些日子過得好嗎?」

  「很好,謝謝總管大叔。」

  「喲~~變得這麼有禮貌啊!」柳安喬坐在她身邊,「怎麼樣?我們四少爺對妳還不算壞吧?」

  顏小晴只是笑笑,不過,柳安喬這個總管也不是當假的,她被逼不過,只得輕輕的歎了一聲,「是不壞,可是也就只能這樣了,他快變成別人的相公了。」

  「哦?」這可是逍遙門近日的大八卦了,「是哪家的閨女?」

  「是不是閨女我不知道啦!不過她年紀有些大,長得很漂亮,不過臉上塗了三層妝,卸妝後是不是還這麼漂亮就不知道了。」說這麼多,顏小晴的心情更差了。「最重要的是,她動不動就殺人,還把屍體化成一攤血水,這種行事作風,真的很可怕。」

  柳安喬為之一驚,這樣的女子說什麼也不能和四少爺匹配的啊!

  「怎麼可能?他怎麼會喜歡這種女人?」

  「不由得你不信,因為他們再過三天就要在西湖決鬥了,如果公子輸了,他就會娶那女子。」

  這時,花千尋正好開門走出來,無巧不巧的就聽到她又在說他的事。

  「好啊!我不在,妳就可以隨便編派我的事嗎?」他上前指著她叨念,「我什麼時候說要娶她了?」

  「公子不是說要隨她處置的嗎?」她也很委屈啊!心上人都要成為別人的相公了,她卻連哭訴的對象都沒有。

  「隨她處置隻是場面話。」他怎麼會有這麼笨的小婢啊?

  「嗬,一代大俠也會隨隨便便說話騙人?」

  「這哪是騙?我只是說隨她處置,可是在她處置我之前,我不會先下手嗎?」

  「嗚哇哇——」唇一扁,顏小晴開始哭了。

  花千尋慌亂的將她擁入懷中,溫柔的拍著她的後背。「別哭了啦!那只是假設的情形,我又不一定會死。」他不在意的說。

  「嗚……別說那個字啦!」過分!她已經夠擔心的了,他還老是漫不經心。

  「不說就不說,妳也別難過,好嗎?」

  嚇死人了,平常看她少根神經沒大腦的模樣,以為她就是這樣嘻嘻哈哈的,沒想到她哭起來還挺嚇人的,哭得教他整個心都揪了起來。

  「嗯!」她拭去淚水,「公子,你們已經談完了嗎?」

  聽見她的話,花千尋全身一僵,但旋即又說:「我不會讓他們這麼做的,妳放心。」

  「放心什麼?」顏小晴不解。

  「沒什麼。」他別過臉,正好瞧見晾在一旁的總管大叔,「柳叔,你也來了。」

  「可不是嗎?為了四少爺的事,全逍遙門的人都出動了,敢汙蔑四少爺,就等於汙蔑逍遙門。」柳安喬雖已步人中年,但志氣未老,他拍拍花千尋的肩,「四少爺別擔心,我們很快就會讓罵過四少爺的人把話吞回去。」

  「那就不用了,因為我已經找到可證明我清白的證據了。」晏夫人果然沒來得及將所有的屍體全毀了,好裏加在。

  「真的嗎?」顏小晴欣喜的亮了眼,「我們找到的那……那截屍體有用?」

  「沒錯,現在只等六弟運來冰磚,別讓屍體這麼快腐壞,再由二哥召開武林大會揭開真相,就沒事了。」花千尋還想再說,屋裏另一個聲音就大刺刺的傳來。

  「四哥,你到底搞定了沒有?這事關你的生死,就別再這麼婆婆媽媽的了。」

  花千尋的臉色黑了一大半。「七弟,你給我管好你的嘴,再說一句我像女人,我就讓你躺在床上半個月。」

  「四哥,不想人家說你像女人,就別老是做女人家的事。」聲音仍不怕死的傳了過來。

  「你胡說什麼!」花千尋怒火開始燃燒。

  「一件小事為什麼不爽快點說出來?大夥兒還等著你研究下一步呢!」

  「我的事不要你們管。」礙於男性的面子問題,花千尋絕不接受他們的辦法。

  「赫!四哥,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連五師弟顏玉書都加入聲討的行列,「師兄弟都是一體同心的,你這樣分明是將師兄弟的情分撇在一邊,未免過分。」

  「好了、好了,算我說錯話,行不行?」花千尋心裏不住歎氣。

  「四弟,你到底跟她提了沒有?」三師兄蕭之北一針見血的問。

  「這個……」

  「八成沒有。」二師兄聶日生忍不住了,直接走出門來,「顏姑娘。」

  「嗄?」顏小晴連忙搖手,「叫我小晴就可以了,不必那麼客氣。」

  「顏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啊?」她點點頭,就要跟聶日生進房。

  花千尋連忙阻止。「不行,妳不可以跟他進去。」

  「公子……」

  「柳叔,攔住他。」聶日生淡淡的回頭一瞥。

  「是。」柳安喬是看著他們長大的,對付花千尋格外有辦法,三兩下就阻止了他想闖進房間的動作,但是……呼!真的很累,他畢竟是老了。

  聶日生進了房,淡然的對房內的幾個人說道:「你們也出去幫柳叔吧!別讓四弟闖進來。」

  就算要闖,也得等他把話說完。

  「是。」幾個師兄弟樂於從命,將花千尋圍在人牆之外,堵住房門。

  「你們……簡直欺人太甚!」花千尋氣得哇哇大叫。

  「總比你死在一個女人手下光彩。」

  「我還沒死。」他想突圍,卻被人緊緊抓著。

  「差不多啦!反正是明天,後天、大後天的事了。」顏玉書很是悲觀。「四哥,保重啊!」

  「該死!」去他的好兄弟!他轉而朝房內大喊,「小晴,妳可千萬別聽他的話啊!」

  ***

  房內,聶日生與顏小晴無言的相視一眼。

  「公子……他好像不願意讓我聽到某些事。」顏小晴尷尬的開了口。她笨是一回事,但知道他有事瞞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的確是有些與妳和他切身相關的事。」

  終於要開口了嗎?是要她離開,還是要她不要再纏著他呢?

  唉!兩種她都不想選,可不可以有第三種啊?

  聶日生看她的神情有些古怪。「姑娘是不是有些誤會?」

  「誤會?怎麼會呢?我只希望你們別趕我走,是公子要我為他的貞操負責的,不是我要賴著他的喔!」顏小晴反正藏不住秘密,乾脆就把那件事的由來全說出來了。

  聶日生古板的臉上有著極度不可思議的表情,「四弟的貞操?」

  「是啊!不過我真的只有看到一點點,沒有全部看光光,也不算占了他多少的便宜。」

  討厭,怎麼跟別人說這些。完了,待會花千尋一定又會把她念到臭頭。

  「原來你們已經發展到這種關係了啊!」聶日生喃喃低語,神情終於恢複自然。「那四弟還矜持些什麼?」

  「咦?」她又聽不懂了。

  「是這樣的,妳一直跟在四弟身邊,應該知道他即將面對的對手,是來自西疆的厲害人物,他和她交手,並無十成的把握。」

  顏小晴憂傷的點點頭,這也是她昨晚一夜無法成眠的問題。「我知道。」

  「如果有辦法讓四弟安然度過這次決鬥,又必須要有妳的參與,妳願不願意幫他?」

  他知道他很卑鄙,居然這麼誘惑一個純真女子,可是只要有辦法能救他的兄弟,昧著良心他也要做。

  「我願意。」顏小晴不問過程,但求結果是他平安無事。

  聶日生不禁又瞧了她一眼。「這事其實也不難辦,不過對妳倒是有些委屈……」

  「我不在乎,只要能救他就行。」顏小晴見他這麼為難,心裏一驚,「該不會是要我舍命吧?」

  「不至於,我只希望妳能陪他一夜,終結他的童子之身。」

  聶日生接下來又說了些什麼話,顏小晴全部沒聽進耳裏,她的腦子只接受到一個相當重要的訊息。

  他還是童男?那……守了二十四年的貞操並非虛言。

  他果真潔癖到無法跟人上床?看來,他還真潔癖到家了。

  不過,對她而言,這再好不過了。

  顏小晴馬上應允了。「成,這事包在我身上。」她豪氣千雲的拍著胸脯,然後刷的一聲打開門板,對正被一千師兄弟壓在地上、有些狼狽的花千尋叫道——

  「公子,別害羞了,我們來吧!」

  ***

  天哪!這野丫頭到底被灌輸了什麼念頭?那副慷慨赴義的模樣,差點沒讓花千尋的下巴掉下來。

  幾個師兄弟鬧完、笑完,覺得沒意思了,便讓他們兩人在房中獨處,七弟在關門之餘,還曖昧的向花千尋擠眉弄眼的。

  「好好表現哪!」他拋下一句話便走了。

  呿!表現什麼?他根本沒打算糟蹋她啊!

  「公子,二少爺說了,只要我們上床,就可以增加你的功力,」顏小晴主動躺在床上。「所以,我們來做吧!」

  才想喝口水順氣的花千尋,一口水卡在喉嚨要下不下的,害他痛苦的咳了幾聲,「妳到底在胡說什麼啊?」

  「二少爺說,你的拈花手受限於你的純陽之身,威力並未發揮到極限,如果能破了純陽之身,對你的功力有極大的幫助,決鬥之時密對那女人就不怕了啊!」

  花千尋蹙緊眉尖。「那只是假設,真實的情況或許沒這麼順利。」

  「至少是個可行的辦法。」

  「那是二哥他們把死馬當活馬醫。」

  「公子啊!我說你怎麼越來越粗野,竟然把自己比成死馬了。」

  「顏小晴!」他又朝她狂吠了。

  「好啦!公子,你就別再囉唆了,現在算得上辦法的已經不多了,好不容易你的師兄弟幫你想出這個辦法,難道你忍心辜負他們的期望?」

  花千尋一怔,一時答不出話來。

  「再說,公子不是一直要我對你負責嗎?我這不就是在負責了?」

  「我不想在這種情形下要妳。」花千尋俊臉微泛羞赧。

  顏小晴又想哭又想笑的,「公子終於說出真心話了。」

  「妳……」她的神情為何如此怪異?

  見他皺了眉,顏小晴開始抽泣出聲。「那公子就是嫌棄我囉?沒關係,反正我只是一個小婢,算不上什麼。」

  花千尋慌了手腳。「我哪有?」真是冤枉啊!他不碰她,是因為他珍惜她啊!

  「哪裏沒有?都到這種生死關頭的時候了,公子還不想要我,不是嫌棄是什麼?」顏小晴含淚控訴。

  「妳話都聽到哪裏去了?」他氣急敗壞的說:「我就是不想這麼倉卒的要妳,才不碰妳。」

  「現在都這個時候了,為什麼不要?」

  「因為我有可能回不來了。」他的聲音淡淡的。

  「就是因為可能回不來,我才想把自己給你啊!」

  花千尋瞪著她,「萬一我真的回不來,妳要怎麼辦?」她的情緒太激動,他試著跟她講理。

  「如果你要了我,功力會增加,不會回不來的。」她很相信這一點。

  「那只是拈花手的一份記載,萬一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傳說……」

  顏小晴打斷了他的話,「但也有可能是正確的。」

  「但是,萬一我碰了妳,卻又死在那女人的手裏,妳要怎麼辦?」他搖著她,試圖讓她的腦子清醒過來。「我問妳,那時妳會怎麼辦?殉情?還是孤單的老死?還是再嫁人?妳會怎麼做?」

  顏小晴推開他,大聲叫道:「我拒絕回答這種問題。」

  「但這是有可能發生的。」

  「我討厭這種假設,等到事情真的發生了,再來想該怎麼做也不晚。」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小晴,妳這根本是不顧後果的蠻幹啊!」他放軟了聲音。

  「公子怎麼說都行,我只希望公子別不要小晴就好。」她賴到他身上去了。

  「妳……」

  「有效也好,無效也罷,只要公子無時無刻的將小晴放在心裏,就算逃不過那劫,小晴也認了,最怕的是,公子沒有後顧之憂,決鬥時義無反顧,那小晴就真的會恨公子一輩子了。」她抬起眷戀深情的眼,黑瞳中溢滿了不舍,教人心裏難受。

  她的死心眼再次讓花千尋投降,他將額頭靠在她的額頭上,輕笑不已。「我寧願讓妳恨我,也不要將來讓妳怨我誤了妳一輩子。」

  兩人的心意漸漸相通,顏小晴驀地明白他成年以來不曾跟其他女子苟合的想法了,他既然不願和其他女人有任何瓜葛,就連一絲接觸也沒有,這不僅是尊重對方,也是珍惜自己,他不要留下讓任何女子有糾纏他的理由。

  可是,她不是其他人啊!「我們上床吧!」她還是決定這麼做。

  花千尋怔了下。「我都已經說了這麼多了,妳怎麼還是這麼堅持?」

  「因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強悍的將他推倒在床,整個人撲上他。「我要你平安的回來。」就算讓他心裏有牽掛也好,若不留下他,她一定會先後悔而死。

  「唉!」花千尋無奈的長歎一聲,雙手攤平,任由她擺布了。「妳知道要怎麼做嗎?」

  「不知道。」不過,她看過狗交合,人和動物應該沒兩樣吧?

  剝除礙事的衣物後,她的手像有意識的自動滑上他平滑結實的肌膚。

  花千尋呻吟了聲。「小晴,讓我來主導。」

  「不行,這回你得聽我的。」她以為他想叫停,連忙壓下身子,把他牢牢的壓在床上。

  他又呻吟了聲。「妳又不會,幹嘛不讓我起來?」

  讓他起來不就等於放了他?開什麼玩笑!顏小晴更加賣力的將他壓在身下,雙手開始捏玩他的胸膛。

  「小晴。」

  「不要啦!等我們上床後,我就會讓你起來。」

  「呃……妳在幹什麼?」

  「我要挑逗你。」

  「該死的!妳不是不會嗎?」

  「我看過一點點。」

  又是該死的一點點。花千尋開始咬牙,這青澀的勾引竟然引起他莫大的興趣了。「妳到底會不會啊?」

  「會啦、會啦!咦?真好玩,它居然變大了。」

  「小晴!」

  顏小晴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嚷著:「哎喲!它還會動耶!」

  「妳到底會不會啊?」他開始咬牙切齒了。

  「我看過狗做這種事啊!」很簡單嘛!

  「嗄?」

  「可是……怎麼不太一樣?」

  「狗和人怎麼會一樣?」他氣極了,猛力翻身在上,兩人頓時交換位置,由他主導大局。「從現在起,一切都得聽我的。」

  「嘻嘻,你不也是第一次,笑我幹啥?」

  「別吵,妳現在得乖乖聽我的!」他命令。

  「哈哈,明明自己也不會,還擺什麼酷?」

  「妳會知道我要做什麼。」他重新壓上了她,驀地——

  「啊……哦喔……」

  「如何?」

  「過分……啊……」

  「這種事,只要順從本能就行了。」他滿意的笑了。

  自此以後,房中只聞粗喘的呻吟與曖昧的低喃,他們誰也沒有踏出房間半步,直到決鬥那日的到來。

  ***

  這日,江南仇家聚集了武林黑白兩道的人,他們都是為了查明殺人凶手而來,更有些純粹是愛湊熱鬧,或看不慣逍遙門平日的囂張行徑,準備前來落井下石的人。

  「聶二俠,一個月的期限未到,你把我們找來是什麼意思?」方武首先發難。

  以聶日生為首的逍遙弟子一字排開,仍舊是和對方壁壘分明,而花千尋也依舊沒現身。

  「請大家稍安勿躁,今天找你們來,自然是有事要宣布。」聶日生揮手讓人把冰櫃抬上來。

  一隻冰櫃被抬到大廳上,眾人皆是一愣。

  「請各位武林同道先看看這具屍體。」

  大家皆望向棺中,聶日生邊說明。

  「這是仇家不幸遇害之人,請看他胸口的傷痕,這指爪之力直接穿透筋骨,再取其性命,各位可以從他胸口傷痕的肌肉盡數撕裂看出,這指爪的功夫雖極似我逍遙門的拈花手,但卻不是。」

  少林高僧沉吟了下,「若照聶二俠的說法,是有人冒用貴派的功夫,卻又學得似是而非?」

  「也或許是本就極為相似的武功,只是一直教外人誤解了。」

  天下武學本就源出一脈,相似的武功,本就有可能被眾人所用。這樣一想,就豁然開朗了。

  方武不甘心同門師兄弟的仇無法得雪,於是大聲叫道:「你說這不是你們逍遙門的武功,那凶手是誰?」

  「我們已經查出殺人凶手,我四弟現在就在和凶手決鬥中。」聶日生表面上是若無其事,但心裏著實掛念。

  「對方是誰?」

  「一名來自西疆的女子。」

  「哦?江湖上沒聽過這號人物。」

  「這位女子極少在江湖上行走,會對仇家下手,也是因為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理由,日後大家就會明白,恕聶某不便多說。」

  「笑話!你們實在欺人太甚,仇家一十七口的性命,豈是一個不能說的理由就蒙騙得過去?」

  沒啥耐性的逍遙行七已經在幹瞪眼了,「二哥,跟他說這麼多幹什麼?他仇家的屍體都教人用藥化去了,再不處理這屍體,只怕也要腐壞了,到時看他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對他的好兄弟?」

  「你說什麼?」方武對他的話有些感冒。

  「唉!就有這麼愚蠢的人,話都說得這麼白了,還是不懂。」

  「你……」

  蕭之北忍不住低斥,「七弟,這種場合你少開口。」

  老七挑挑眉,低下頭玩他的腳尖,不再說話。

  「我七弟說話莽撞,請勿見怪。」蕭之北對他笑了笑。

  「哼!」方武別過臉去。

  「總之,這事跟我逍遙門有關,就讓我們來處理……」

  聶日生話還沒說完,一名逍遙弟子興高采烈的從外頭跑進來。「各位,四師兄平安回來了。」

  逍遙弟子皆歡呼不已,就連少有情緒波動的聶日生也不禁站了起來。

  「二哥,我回來了。」花千尋一身白衣,風塵僕僕的走了進來,在他身後則跟著一名清秀可人的女子。

  「事情都解決了嗎?」

  「解決了,晏夫人敗在我的手下,我已經將她交給武當派發落了。」這一切都得歸功於他的小婢賣力的迎合,當然,他的天資過人也是不容磨滅的。

  「看你一臉的風光得意,想必是贏得很痛快。」

  「可不是嗎?」花千尋瀟灑的一揮扇,拉著顏小晴來到逍遙門這邊,對旁人視若無睹。「你們這裏的事還沒完哪?」

  蕭之北在他肩上捶了一記,「還不是為了你的事在忙嗎?一下山就惹出這麼多事來,回去後關你個半年不準下山。」

  「好啊!順便把我的婚事辦一辦。」他的臉上露出俊美的微笑。

  他長得本來就美,現在露出這無與倫比的笑容,簡直是迷死人不償命,已經有人開始後侮無端誣賴他了。

  「辦婚事?」

  「老七,你不會以為我是這麼不負責任的人吧?」

  顏小晴瞪圓了眼,「公子……」

  「赫!連妳也以為我是那種下流的人嗎?」他輕點她的鼻尖。「我都已經被妳奪去貞操了,不娶妳娶誰?」

  「可是……」她從頭到尾都沒想過成親這檔事。若是傳回幽都去,不知道爹會不會氣得拿劍砍人?

  「別說了,我說了就算。」

  旁觀的人有人不相信的問:「花四俠,你要娶的對象是……」

  「沒錯,就是我的小婢,怎麼?有意見嗎?」

  花千尋甜甜的笑著,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何況,干卿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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