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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樊世朝匆匆穿過王府的花廳往裡走,連建澄從後面追來,一掌拍在他肩膀上。
「走得這麼急,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他頭也不回地說:「京中又有旨意了。」
「皇上三天兩頭下旨,王爺理睬的少、丟開的多,那兩個輔國大臣不知道嗎?一天到晚代王行令,累不累啊?」連建澄笑道:「你別再往前走了,王爺不在自己的書房裡。」
「管家不是說他沒出門?」樊世朝一愣,趕快停住步。
「王爺現在搬到姬姑娘的院子去住了。叫人有事都去那邊回稟。」
「哦。」他趕快轉了方向,往另一邊走去。
一踏入那小小的院於中,樊世朝就見姬明煙和軒轅策都坐在庭院中。所不同的是,姬姑娘坐在王爺專門叫巧匠幫她做的一張輪椅上。柔軟的青竹編成椅子,質地堅硬卻又輕巧,上面鋪著厚厚的羊毛墊,將整張椅子都罩得嚴嚴實實,不要說坐,光是看著就覺得溫暖柔軟。
兩個車輪是用上好的水曲柳做的,塗上了朱紅色的漆,泛著幽亮的光澤。
不過……再好的輪椅也只是輪椅而已。
樊世朝看了眼坐在上面的姬明煙,她慵懶地靠著椅背,手中握著一卷書,似睡似醒地瞇著眼。
坐在她對面的王爺,則是全神貫注地看著手中一本本蟾地內各處送來的公文。
這兩人,若非知道他們的底細,知道他們之間的那些驚逃詔地的愛恨情仇,定然誤會他們是怎樣匹配的一對神仙眷侶。
他在心中歎了口氣,走過去說:「王爺,京中又來旨意了。」
「嗯。」軒轅策沒有抬頭,「慕容歸鶴又想幹什麼?」
「旨意上說,太后大壽,請王爺入京參加壽宴。」
軒轅策把手中的公文一閹,冷笑道:「壽宴還是鴻門宴?」他看向對面的姬明煙。
她正緩緩張開眼,懶懶地看了眼他,開口說:「不想去就不要去。」
「我以為你會希望我去。」他接過樊世朝手中的信函。「回去,就是在江北的土地上了。」
「我說回去,你就肯回去嗎?」姬明煙抬手拿起桌上一盞茶,「你幾時聽過我的話?」吸了口茶,她皺皺眉,「茶涼了。」
站在遠處的婢女趕快過來告罪,撤下茶壺不過須臾,又換來一壺新的熱茶。
「你剛吃過藥沒多久,最好不要喝茶。」軒轅策皺著眉看她,伸過手來將茶壺往自己這邊挪了一下。
姬明煙伸手去拿卻拿不到,自己坐在輪椅上,行動不便,要搶也搶不過他,只好無奈地歎氣,「如今吃喝都由你管束了,想喝杯茶都這麼難。」
軒轅策沒有看她,又問樊世朝,「那個拓跋隆還沒有回國嗎?」
「沒有。他昨天說想再見姬姑娘一面。說是有負姑娘所托,不但沒有達成姑娘交待的事情,還連累姑娘受了重傷,非常抱歉。」
他對著她冷笑,「此人真是厚顏無恥。」
「此人很不簡單。」姬明煙捻起桌上的一粗葡萄。這天寒地凍的日子裡,難得軒轅策還能弄到新鮮的水果。「他為什麼敢幫助我?你想過嗎?」
他眉眼挑起,「莫非你能知道他的底細?」
「他對我也防著,不會和我說真話的。若是我和他一起回到江北,也許他就會說,但現在已沒有這個機會了。」葡萄的汁液流到她的唇角,甜得出乎意料。
她正在細細品味葡萄的味道,忽然軒轅策將她自輪椅上一把抱起,她嚇了一跳便不由自主地伸手攬住他的脖子,輕嗔道:「做什麼?」
「起風了,先回屋去。」他將她抱回臥室,臨進門前對樊世朝交代,「給朝廷寫封信,說我身體不適,家事繁忙,不能保證一定能去太后的壽宴。」
「知道了。」他望著兩人的背影,躬身告辭。
◎ ◎ ◎
拓跋隆那日在江上被抓起來之後,軒轅策並沒有為難他,只是將他軟禁在驛館的一個小院之內,周圍都有重兵把守,此後也沒有人審問他。
直到兩日前,軒轅策手下的一名參軍樊世朝來找他問話,也只是問了問當日姬明煙是如何與他傳遞消息的。
他猜是軒轅策為了防止姬明煙再度逃跑才派人來問這問題。他想了想,也沒有說真話,隨便編了個謊話唬弄。但看樊世朝一臉的懷疑,估計他的謊言連樊世朝都不信,更別說軒轅策了。
不過樊世朝也沒有追問他的意思,問完了就走。他趕快叫住對方,問道:「姬明煙怎麼樣了?」
「姬姑娘嗎?腿上受了傷,還在休養之中,日後能不能好就不知道了。」
拓跋隆心中一沉,眼前閃過的是姬明煙那張蒼白的臉和半身鮮血林漓的淒艷景象。這女人怎麼能這麼狠絕?對自己下手如此的狠。這世上的活法有千百種,就算這條路走不通,自有另一條路可以走,何必非要把自己逼上絕路?
「我能不能見姬姑娘一面!」他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可能得到同意。
果然,樊世朝也只是笑笑,「我會代拓跋大人轉達這個意思給王爺的。」
今日,王府中忽然有人來,客客氣氣地請他入府,說王爺有事要和他說。
他想,總算要見面了。這一去還不知道是不是要砍他的頭了?軒轅策能忍到現在才來找他算帳,還真是不容易。
進了王府,走過重重深院,一直到了一座獨門小院的門口,領他進來的婢女回身說道:「大人請稍等,我進去通稟姑娘一下。」
通稟姑娘?拓跋隆一愣。待他被領進院子時,只見小院正中的石桌旁坐著的正是姬明煙。她坐在輪椅中,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
拓跋隆看到那輪椅時瞳孔收緊起來,幾步走到她跟前,蹲下身,「真到了這個地步?要一直坐著它了嗎?」
「大概是吧,大夫說那一刀傷了經脈,很難好了。」
她說這話時,模樣看來很是心平氣和,他不禁動了氣。
「你怎能一臉雲淡風輕,這難道不是你的腿?你下手的時候就沒想過結果?難道你就願意一輩子坐在輪椅上?」
「我下手時也沒想到會砍到腿。我原本想扎的不是這裡。」
他聽了更氣,「難道真死了你才覺得心滿意足?你也有父母兄弟吧?你讓他們日後都怎麼惦記你?年年去墳上祭拜?除了死,你就沒別的路可以走了?」
姬明煙歪著頭看他,眼中有了一絲動容,「拓跋大人,你我原本連朋友都算不上,你卻這樣冒著殺頭風險幫我,又為我如此操心,我能不能問一句,大人想從我這裡圖謀什麼?」
拓跋隆直起身來冷冷說道:「我的確是曾說過有求於你,但是不代表我就不能真心為姑娘你著急。你還年輕,大好芳華豈能虛度!」
「大人也還年輕,就打算這樣留在江南,不想回故里嗎?」她眨眨眼,「若是大人想回去,我可以向軒轅策懇求,他原本也不想為難大人的。」
「不必。」他驕傲地說:「我若想走,軒轅策是留不住我的。」
「但大人留下來,卻是要時時刻刻受制於人的。貴國陛下真的會有旨意給大人送來嗎?這麼多天遲遲沒有音信,大人……您倒像是被送過來的質子。」
姬明煙的話讓拓跋隆先是一怔,然後哈哈大笑道:「姑娘真是慧黔,『質子』這個詞用得有趣。可惜我沒有姑娘想的那麼矜貴。我這條賤命隨時都可以為東遼柄牲,所以王既然讓我等消息,我會一直等下去。」
她垂下眼,似是不知該怎麼勸他時,忽然有婢女端上來文房四寶問:「姑娘,您要的東西拿來了,外面冷,研的磨容易乾,是不是回房間去寫!」
「不用,我只是覺得無聊,想寫寫字罷了。屋內暗暗的,坐一會兒就會犯困,還是在外面寫好。」她抬頭看向他,「那天聽大人說話,似是對詩詞也頗有心得。大人最喜歡的詩是什麼!」
拓跋隆想了想,抓過那盤中的毛筆,將宣紙迎風一展,在石桌上揮筆寫下十四個字——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入夜,姬明煙在窗前寫字,軒轅策推門而入,兩個人對視一眼,沒有打招呼。
他走到她身邊,看她反反覆履在寫的都是一句詩——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他看著看著眉心起,「你還想著逃跑?」
她哼了一聲,「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她丟給他一張紙,「看一看,兩者之間有區別嗎?」
軒轅策對比了一下她交給他的那張紙上的字和她正在寫的,兩者全然一致。
「沒什麼區別,不都是你寫的?」
她丟開筆,吐了一口長氣,「看來拓跋隆的字跡不難臨摹。」
「原來這是他的志向。」軒轅策挑了一下眉毛,「讓他見你,他就只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我早說過他連我都防著的,不會說出什麼有用的話。但是他心中有這十四個字,就說明他不是個甘於久處人下之人。而且,你不覺得奇怪嗎?他到臨江也好久了,一直是孤身一人,也不和別人見面,也不打探消息,他不會真的窮極無聊到只能等他所謂的密函吧?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她抬起眼來透露,「他和慕容府早有接觸了,和朝廷也已打過招呼。這次來臨江,必然另有深意。」
他看著她,「這是慕容府和整個江北的秘密,你怎麼捨得和我說!」
「我雖不想看你壓制住朝廷,卻也不想看東遼壓制住你。畢竟你再壞,也是天雀人;東遼人再好,也終是東遼人。」
「好個是非分明。」軒轅策忽然將她抱了起來。
她碎不及防,將墨汁灑了半身。「你又想幹什麼?」
自從傷了腿,她就徹徹底底的受制於他了。雖然有張輪椅,奈何院門有門檻,她的輪椅根本過不去,只能在這方寸大的地方轉圈,一天到晚看的,也只是頭上的四方天。
軒轅策將她抱出房間,隔壁的屋子中不知幾時擺了幾個大桶,從中升出的層層熱氣如雲霧一般,讓整個房間到處充滿了溫暖潮濕的味道。
姬明煙倏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一紅,別過臉去不敢再看那木桶一眼。
「你不是說怕自己臭死?」軒轅策促狹地看著她,「你這個表情是覺得害羞?我又不是沒見過你的身子,你怕什麼?」
她氣得推開他,但一條腿根本就站不穩,他長臂一伸,又將她及時攬在懷中。
「不要勉強自己做根本做不到的事情。這件事你若是能自己做,我不會自找麻煩親自伺候你。」
「你可以叫婢女來,她們總比你有伺候人的經驗,王爺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她幾乎是惱羞成怒。
軒轅策微笑道:「這等養眼的事情,我豈會便宜別人?」
姬明煙還想叱責時,忽然覺得身上一涼,她嚇得急忙閉上眼,知道自己的衣服必然已經離開了身子。
腿上的傷口還不宜碰水,軒轅策就用許多布將傷口一層層細心纏緊包好。可他的手指卻有意無意似地故意在她的肌膚上來回摩挲,尤其是她的大腿,總是時不時地得落指尖蹭過她的大腿內側,讓她一陣陣地泛起顫慄。
接著是不同於他帶繭指掌的東西,在她身上得動,似是一塊綿軟的布料飽沾了溫熱的清水活著她的肌膚輕柔地摩挲滑動,因為剛才外面的空氣寒冷,一瞬間她的全身毛孔都好像張開般的舒爽。
她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看到他的臉近在咫尺,立刻又將眼睛緊緊閉起。
她這副膽快的樣子惹得他不由得取笑道:「你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人,卻害怕我幫你沐浴?」
她氣惱的不予回應,他輕笑了聲,繼續用溫熱的布緩緩擦過她的身子,每一分每一寸都小心擦拭,此時已沒有任何的撩撥和情慾,只是細心地幫她擦著身上可能會有的污垢。她閉緊眼,令她加倍清晰地聽到偶爾水花拍打的聲音,感受到他溫暖的大手在她的胸前和後背遊走,即使因為隔著一塊厚厚的布,並沒有直接碰到她的肌膚。
她咬著牙等待,卻也不敢催他快點結束。以前怎麼也不曾想過,明明很舒服的一件事,現在卻像受刑一樣艱難。
從頸上流下的水珠,順著胸前的起伏曲線落下,蒸騰的熱氣讓姬明煙漸漸覺得昏昏欲睡、睏倦難抑了,而身側就是一個滾燙的木捅,桶壁溫熱的感覺讓她終於忍不住靠過去,她放任自己很想打盹的念頭放鬆沉入夢鄉,這樣不去管他在做什麼,心裡就不會有那麼多的胡思亂想。
再清醒過來時,她已經重新回到了床上,換上了簇新的衣服,也已蓋上了厚重的被子,連腿上的傷口又被重新包裹過了。
她微張著睏倦的眼,看著眼前那個佇立在床邊的高大身影,呢噥低語,「辛苦王爺了,您去休息吧,我跑不了的。」
唇上忽然被人重重壓住,吻得那麼用力,像是要將她的嘴唇都咬破似的,帶著無奈的恨意,將兩人的呼吸都觸在了一起。
「你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狠心的女人。」他在她耳畔咬牙切齒地說著,「可我就是放不下你,為什麼?」
心又開始疼了!她最怕聽他說這樣的話,他每說一次,她的心就會軟一分,可她不能允許自己心軟。然而這樣的熱吻又讓她不由自主想起那個不堪回首的夜晚,想起自己被他緊壓在懷中強佔的那一夜,她亦曾有過被融化的感覺。
若當時,她給過他一些溫暖的回應,那段記憶該不會那樣的痛苦。
唇上的力度似是變了,不再是摹力的攫取,但他吻得更深,而她不知何時微微有了些回應,那種強烈的反抗牴觸逐漸消失,唇瓣也不再是冰冷的。
他欣喜若狂地將她納入懷中,讓她半坐半躺地靠在自己的雙臂上,就這樣擁著她,像擁著一個稀世珍寶般捨不得鬆開。
她懶懶地靠著他的手臂,亦貼緊了他的胸臉,自他身上傳來的溫暖和一種無人可以動搖的堅定力量,讓她可以踏踏實實地入睡。
唯有——腿上時時傳來的痛感還不停歇地提醒著她——不要丟了心啊……不要忘了自己是誰……
唉,若當時死在江上該多好啊,再也不用受這樣的折磨。
◎ ◎ ◎
從姬明煙受傷之後,軒轅策每晚都與她同屋而睡,他睡在外間新置的床上,只要她疼醒呻吟一聲,他就會立刻從外面奔連來照看。
有時候她真懷疑軒轅策晚上有沒有睡覺,而白天悄然觀察他時,確實發現他眼中的血絲是增加了許多。
她雖然恨他,但是心中也有愧疚。於是她總趁他不在,悄悄的幫他看一些他留在房內的公文,能幫他處理的,就用他的筆跡幫他處理掉,然後照樣放回原處。
這不是可以瞞人的事情,但軒轅策回來看到之後並沒有來詢問她,只是將公文交給連建澄或者樊世朝直接去辦了。
兩個人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漸漸地,她幫他處理的東西越來越多,他倒顯得清閒了許多。
這一晚,姬明煙推著輪椅到了房間門口,看著三寸高的門檻出了會兒神,然後用未受傷的一條腿踩住地面,雙手撐住門框緩緩站起,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一條腿上,身體像是糾結在一起,吃力得很,但好歹她是站起來了。
靠著門框喘息了片刻之後,她咬緊牙用力一跳,竟然從門裡跳到了外邊。但是下面的台階濕滑,還有薄薄的積雪,要跳下去真是談何容易。
她想了想,將披風脫掉,丟在地上,慢慢蹲下身子,坐在那披風上,然後身子一點點向前蹭,也蹭出去了一些距離。
只是傷腿雖然已經不再那麼劇烈的疼痛,卻軟軟的沒有感覺,一點力氣都使不了,全仰仗另一條腿和兩條胳膊的臂力,因此這會行動得特別艱難。
她也不著急,動一點,扯扯身下的披風,又往前動一點,半個時辰之後,竟已挪到小院門口。她扣住院門的門板拚命向上使力,又將整個身子從地上撐起來。
看著自己這一路行來在地上拖曳的痕跡,她歎一口氣。好歹今天算是獨自出了門,雖然太過狼狽,但沒有求助於任何人,總是一個進步。若是能再有副枴杖,也許能走得更快些。
但不知道軒轅策是不是成心不讓她學會走路,從她受傷之後,他沒有任何幫她的意思。要求他去弄副枴杖來,大概是不可能了。
焙緩轉身,她試著要往回走,但是剛才耗損了太多的力氣,全身都開始酸疼,違再蹲下去的力氣都沒有了。
「欸,真是自作自受。」她對著自己苦笑。這一生她有多少件事都是因為自作自受,才落得下場可悲?
驀然間,有一道人影從斜對面的牆上飄然落下,她微怔,看著那人蹂手蹂腳地走到她的房間門口,而她因為靠著門板站,又在陰影裡,那人竟然沒有看到她。
於是她就這樣瞧著那個黑影從已經推開的門縫向內張望,心中也不恐懼,反而覺得好笑。
驀然她身後響起一句低語,「你真是不遺餘力地想逃跑。」
她急忙回身,「噓!有人滲入。」
身後的人拉了她一把,她便跌入一具寬厚胸膛裡。另一道人影像箭一樣從他們兩人的身邊竄出,瞬間已經飛至那個黑影後面。
滲入者發現背後有勁敵到來,急忙回身相抗,閃亮的刀鋒在夜色下寒光逼人,姬明煙只聽到兵器磕碰的聲音,竟然看不清那兩人的身形。
「還是個高手。」她身後的軒轅策冷笑一聲,接著高聲喝道:「不必留他那條賤命了,殺了也無所謂。」
聽得他的吩咐,戰團中寒光更熾,最後有人悶哼一聲摔了出來,一身的鮮血染紅了衣服。
另一人是連建澄,他上前幾步,踩住那人的胸口,用手中的長劍指著對方的面門,「什麼人敢來王府行刺?」
那人沒有回答,頭一歪,竟然死了。
他俯身摸了摸那人的脈搏,納悶道:「王爺,我明明沒有刺他致命的部位。」
「看看他是不是服毒了?倒便宜了他。」軒轅策冷冷地看著那人的屍體,「查查他身上有沒有線索,若是沒有,就直接剁了餵狗。」
姬明煙打了個寒顫,在他懷中瑟縮下又偎得更緊了些。
軒轅策歪著頭看著地上那件被蹂躪得淒慘的披風,用自己的大麾將她裹住。
「這件衣服以後就留給你吧,免得你又沒有外衣穿。」他抱起她,沒有回到房間,而是去了他的院子。
「你怕還有刺客會來?」她樓著他的脖子,不知道是因為整個身子都在他的懷中懶懶的不想動,還是因為剛才受了驚,總之有個可以依靠的地方,她全身都懈怠了下來,任他抱著。
「那裡髒了。」他簡潔地說。
必到他的寢室中,他擦開她的裙擺,解開裹傷布,看看裡面的傷口,「嗯,都長好了,居然一點都沒撕裂,難怪你這麼大膽,敢從屋子裡面跑到院子口。」
「就算只剩下一條腿,我也不能做個廢人。」她由裕起他的大麾蓋住了腿。
空氣太過寒冷,肌膚稍稍暴露在外就會一陣陣的打寒顫。
「剛才的那個人是來刺殺你的?」她問道。
「也許吧。」他看著她,「說不定是江北派來殺我的。」
「哦。」
軒轅策繼續盯著她,「後悔了吧?」
「嗯?」
「後悔不該提醒我,應該把那個刺客放進屋裡,讓他殺了我。」
她沉默了許久,「我沒想過讓你死。」
「我死了你就解脫了。」
姬明煙仰天苦笑,「是嗎?也許……是吧?」
望著她這種落然又哀傷的表情,軒轅策幾乎以為這一瞬間的她,心中是愛著他的,所以不希望他死。可是他的奢求又豈會成真?她都以死亡為代價來反抗他了,怎麼會愛他?
她必定是恨他的,恨得刻骨銘心,恨得沒有一刻願意停留在他身邊。若不是地被剪斷了翅膀,早就遠遠地飛走了,連頭都不會回一下。
這些天來,他的內心一直很掙扎,因為大夫再來診療曾和他說,姬明煙的腿還有痛感,說明腿上的經脈沒有徹底斷掉,也就是說她還有希望重新站起來走路,即使不會像以前那樣行走自如,也不裡於在輪椅上度過一生,只要好好加以練習,幫她恢復體力,假以時日,她便可以脫離輪椅,行動自如。
但是他到底該不該這樣做?
讓她重新站起來、讓她可以重新行走、讓她擁有離開他的能p。*。,一若真的到了那一天,那現在他擁有的一切,不就是一場只能回憶的夢了?
「王爺,知道那人的身份了。」連建澄忽然在屋外喊了一聲。
軒轅策看了她一眼,走出房間,才命令道:「說。」
「王爺,這人似乎不是衝著您來的。」他忽然把聲音壓低,「他的胸口紋著一個短劍的刺青,王爺知道,這是大內高手的標記。」
「嗯。」軒轅策孤疑地問:「怎知不是衝著我來的?」
「那人的衣服裡面藏著一張紙,畫著一個人像。王爺猜,畫的是誰?」
他皺著眉一瞪,很不喜歡手下的故弄玄虛。
「如果屬下沒有看錯,那畫的是姬姑娘。」見主子不悅,連建澄連忙從袖子裡將那張畫構出來,遞到主子的手中。
將畫紙一展,紙上的人眉眼分明,果然就是姬明煙。
軒轅策沉聲道:「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尤其不能讓她知道。」
連建澄自然明白他說的「她」是誰,點了點頭,「但是此人已死,線索斷了,後面該怎樣查?」
他想了想,沒有回答,等手下離開,轉身又回到房內。
姬明煙料靠著床欄坐著,見他回來,忙問道:「那人是誰派來的?」
「你怕是慕容府派來的?」他故意促狹地笑。
她搖搖頭,「慕容府不會用這種手段的。萬一殺不了你,還要和你翻臉,根本無利可圖。」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刺客真的是衝著她來的?大內高手為什麼要來殺她?其實若是慕容府派來殺她的殺手,他反而覺得講得通,甚至高興。這說明慕容府以及慕容眉都已經放棄救她,而她若知道是慕容府的人要置她於死地,留在那邊的那顆心也可以死了。
然而偏偏不是。
是她幾時得罪了大內高手,結下了私怨?
是江北認為以她現在在他心中的重要地位,殺了她就足以重創他了?
還是……這不過是江北設下的一個陰謀?只為了激怒他?
「我要回江北去給太后祝壽。」他忽然說出的話讓她驚異不已,以為自己聽錯了。
「回去?你不怕涉險?」
「我有你陪著……便不怕。」他微微一笑,握著她的手,在她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吻,發現她全身又變得僵硬糾結了。
是為他擔心嗎?她該欣喜若狂才對。因為只要踏上江北的土地,她就有無數的機會可以脫離他的桎梏。
姬明煙思忖著,「剛才的刺客的確是江北派來的?」
他望著她,點點頭。
她又想了一陣,「你是要回去揪出幕後主使?」
軒轅策悠然一笑,「思考太多會老得快!這件事與你無關,你不用操心了。」
「不會與我無關,因為他剛才的目標是我的房間。」姬明煙深深吸氣,眸光格外的清亮,「也許他要殺的目標是我……」
他的眉尾一揚,將她緊接入懷中,「不管真相如何,你有我,誰也動你不得。至於我這條命,除了你,也沒有人可以拿得走。」
他的這白話,似是鄭重的交託,將自己的性命都交託到她的手裡。
即使接受過更鄭重的托付,她卻從未有如此沉句句的背負感——雖然她背負的只是這個男人的一顆心而已。
軒轅策計劃三天後上京,不過他的決定剛剛對下屬們說出來之後,反對的聲音就一浪高過一浪。
「王爺,我們剛剛和朝廷打了那樣一場大戰,您怎麼能回京去?虎落手陽被火欺啊!萬一您一到了江北,對方就扣住您不放怎麼辦?」連建澄最為著急。
樊世朝思付著說:「太后壽宴之事,明顯是江北人的陰謀。他們知道王爺不會回去,或許是想以此做為借口,好在世人面前說王爺怎樣目無王上,企圖叛亂,下一次待他們準備好了,還會再開戰的。」
「再開戰也不怕!」宋石龍拍著胸睛道:「我的紅衣大炮一定會讓他們嘗到厲害!」
金滄海也皺緊眉頭建議,「王爺,若是一定要上京,也要我等屬下陪同才行。咱們點齊人馬一起去,少說也要帶一萬。」
軒轅策一直默不作聲地聽著眾人發表議論,直到金將軍說完,才淡淡地開口打斷,「又不是入朝奪國,我帶那麼多人馬去,反而招人議論。不用那麼麻煩,讓建澄挑十幾人陪我同行即可。這邊,文事問世朝,武事問滄海,你們兩人商議著,全權負責。」
宋石龍驚道:「王爺,您一定要去?為什麼啊?您不去又會怎樣?」
「你們最近難道不覺得奇怪!」他目光灼灼地盯著眾人,「上次怒江一戰,慕容家丟了慕容眉,但我們在江中打撈了三天,撈起來的屍體沒有一個是他。那他人呢?建澄,慕容家給慕容眉力喪事了嗎?」
他一愣,「好像……沒聽說。」
「連衣冠塚都沒有給他立。」軒轅策冷笑道:「這只能說明,他很有可能已經偷偷替回了慕容府。」
「那……就算是他回去了又怎樣?他是王爺的手下敗將,不敢聲張自己還活著的這件事,大概是怕遭受朝廷對他兵敗的責難,所以他老爹把他藏起來了吧?」宋石龍如此分析。
「不要因為他曾是我的手下敗將就看扁了他。」他幽冷地笑著,「我倒覺得他會是我此生的一大勁敵。所以他是生是死這件事,我必須知道。」
「這件事就交給我去辦。我會讓京裡的探子全才查找慕容眉的所在!」連建澄扮回應,「這點小事,還要勞煩王爺親自進京嗎!」
「我進京不全是為了他。」軒轅策沉吟著說:「昨天有刺客滲入王府,這件事你們都應該知道了。這未吐客的來歷有些蹊蹺,我懷疑與京中的什麼大人物有關。而太后的壽宴就在這幾日,是我入京調查的好機會。」
樊世朝看著他,「王爺是為了姬姑娘嗎?聽聞那刺客原本是要滲入姬姑娘的房間。」
宋石龍冷笑一聲,「沒準是慕容府的人派來天口的,那女人既然原來是慕容眉的老婆,必然知道許多慕容府的秘密,慕容家見她逃回去無望,於是就派刺客來滅口了。」
他的話引得眾人一片附和之聲,而金滄海算是眾人中年紀比較大的一位,也是看著軒轅策長大的,耳聞目暗了軒轅策和姬明煙的種種愛恨糾葛,一直沒有機會勸他,現在終於忍不住開口。
「王爺,女人心海底針,若她原本就是故意留在您身邊做慕容家的間諜呢?王爺對她不能不防。我沒見哪個女人,被王爺這樣的男人如此的細心呵護還如此不識好歹。王爺,恕屬下說一句也許不該說的話,天涯何處無芳草,您又何必一」
「散會了吧,三天後準備上京。」軒轅策把臉一沉,轉身拂袖而去。
樊世朝對金滄海笑了笑,「金將軍,王爺對姬明煙是鐵了心的,您就不要再勸他了。你我還是好好想想,這一次入京如何保護王爺吧。」
「王爺剛才說只要十幾人隨行,是在開玩笑吧?」連建澄額上冒著冷汗。除了戰時,他一直是負責貼身保護王爺的,但是要十幾人保護王爺在此次上京、回京的路上全身而退,真的是難上加難。
看他一眼,樊世朝解惑道:「王爺只說讓十幾人隨行,可沒說除了這十幾人之外,江南的其他人不能入京吧?江北、江南貿易頻繁,鼎盛之時,光是江上船隻往來的人數就能多達上千,涉及的錢款也多達百萬兩。如今王爺要入京給太后賀壽,去看熱鬧、尋找商機的生意人,應該也會不在少數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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