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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單煒晴 -【皇帝的叛徒(朝天子之西方帝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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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00:05:4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單煒晴 - 皇帝的叛徒(朝天子之西方帝國)

謝天謝地,她終於自由了!
多虧皇帝將這樁沒人要的任務指派給梅家
也多虧她那群沒天良又怕死且視她為眼中釘的家人
硬逼她女扮男裝頂替家中獨子出使伊革羅斯──
說實話,她才不在意什麼皇朝特使的身分
更沒興趣扛起什麼東西方文化、技術交流的使命
她只想掙脫被當作「雜種」的歧視與牢籠一般的生活
踏上母親朝思暮想的故鄉,隱姓埋名過平常的日子……
哎,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太美好了嗎?
在大海另一頭的國度裡,她非但沒有獲得嚮往的平靜
反倒被捲入驚濤駭浪似的陰謀、熾烈火焰般的激情之中
身不由己的在帝國四大家族的勢力鬥爭插上一腳!
追根究柢,一切都要怪那個權勢僅次於女王
外表冷峻邪惡,骨子裡卻火爆任性的綠眼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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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00:06:20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親愛的奧格:

  前略,雖然昨晚我已寫完在祖國給你的最後一封信,但在行前,實在忍不住再寫下這封信。

  若要說有什麼是除了我沃勒家麾下那群容易心浮氣躁的騎士之外更令我憂心的,就屬你和女王近來的僵局。

  身為臣子,自然有力求為女王竭心盡力,達成任何女王託付的任務,我相信你我都有同樣的使命感,也了解你絕無篡奪王位的野心。

  但,無論如何,雷昂家的勢力讓許多人畏懼是事實。

  我強烈希望你好好和女王談談。這對你們兩方來說都有諸多顧慮和困難,但還是請你答應我這麼做,就當是為了讓我在接下來不在祖國的這段日子能安心,好嗎?

  代我問候女王,並就近替我分擔她的煩憂,也願聖主保佑你們的。

  安好。

  摯友   莉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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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00:06: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在遙遠而神秘的東方……

  呃,這是第六任雷昂公爵夫人在許多年後對她一對雙胞胎兒女說的床邊故事開場白,而此刻,她就身在「遙遠而神秘的東方」——她的故鄉,大海的另一頭,東方古國無道皇朝。

  這年,梅玉良十八歲,仍舊待字閨中的窘境,是梅家人早在玉良的母親挺著大肚子踏進梅家大門那一刻起便已認命的恥辱。但說老實話,死要面子又怕事的梅老爺竟然會大意到在一個異族女人身上留了種,也著實教人不敢置信。

  眼前的情況不止雞飛狗跳,說是天崩地裂也不為過,梅玉良心想她最好連在屋檐下啄米的麻雀也別驚動,快快地回到自己房裡,然後假裝她一步也沒離開過,更不知道這大廳裡發生了什麼事。

  「天啊!地啊!祖宗啊!觀世音菩薩啊!佛祖啊……我梅仁財是做錯了什麼事,要落到這個下場?這教我有何顏面面對梅家列祖列宗?」梅老爺甩動白綾,無奈身材五短,白綾甩了一下,沒勾著屋梁,他不死心,再甩、三甩、四甩……甩了老半天白綾就是勾不上屋梁,他火了:「拿把椅子來!」想他梅仁財這輩子就屬今天最有氣魄,死也要死得有尊嚴!

  「老爺,你別想不開啊!」衷心的老管事老淚縱橫地道。

  「是啊,爹,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辦法?我要說有辦法,我就……我就……」他就不叫沒人材啦!

  「不如我們找人頂替如何?」一旁也已急得淚漣漣的梅夫人道。

  「去哪裡找這個人啊?眼前可不是找個人漂洋過海就能了事,聖上是要弟弟出使玀國,這豈是隨便什麼張三李四能勝任的?真找到個有能力擔任使節的好了,這樣的人哪有那麼好收買?這可是欺君之罪啊!」梅家唯一腦袋清醒的長女道。

  「你就盡會潑冷水,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你弟弟,看著我們梅家三代以來一脈單傳的唯一命根子,冒著生命危險漂洋過海,去那個茹毛飲血的野蠻人國家嗎?」梅夫人想到他們從小捧在掌心呵疼,一丁點苦也捨不得他受的心肝寶貝兒子極可能一去不回,客死異鄉,甚至葬身魚腹,乾脆一把搶過梅老爺手裡的白綾,「我也不想活了,不要拉我!」

  咻地一聲,梅夫人不愧比梅老爺高大勇壯,白綾非常給面子地纏上了大廳的橫梁,梅夫人前一刻才哭花的臉一僵,又不能後悔說她不想死了,只好把心一橫,踩上板凳。

  「老爺,我先走一步……」凄楚的訣別未說完,一聲喀拉裂響,板凳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椅腳斷了,龐然大物朝著矮小的梅仁財撲天蓋地而來——

  「哎唷!」梅仁財和梅夫人同聲慘叫,雖然傭人們已經十萬火急地衝上前扶起梅夫人,但梅仁財還是險些被壓扁黏在地板上。

  「爹,沒事吧?」梅家次女和三女急忙扶起老夫,他揮開她們,繼續哭天搶地捶心肝。

  「我沒用啊我,要是咱們添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我……」梅仁財捧住胸口,彷彿就要一命嗚呼般顫抖急喘。

  「爹!」梅家人見狀,一個個驚得號啕大哭。

  梅仁財繼續抖抖抖,臉色鐵青,「我……我……我的腰……」

  一旁沒好氣的梅家長女原本想甩袖離去,不再插手管娘家這一群飯桶,卻眼尖地瞥見大廳外以著極小心翼翼的緩慢動作,躡手躡腳想開溜的梅玉良。她眼裡頓時精光一閃。

  「我有辦法了。」梅家長女一彈指,冷笑,然而她的笑,看在梅家人眼裡卻彷彿觀世音菩薩的慈靄微笑。

  不愧是梅家唯一會用腦的人,她說她有辦法,梅家上下立刻深信不疑。

  「你們有沒有聽過古時候有一名代父從軍的女將軍?」

  大廳裡老的小的,全都以仰望著救世主般的崇敬目光看著梅家長女,接著一臉痴呆地搖頭。

  梅家長女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直接看向門外,所有人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也發現了鬼鬼祟祟的梅玉良,瞬間所有人恍然大悟,露出猶如豺狼虎豹發現獵物般驚喜又嗜血的詭異笑臉來。

  差一步就要逃出生天的梅玉良,感覺到背後宛如鬼壓床般巨大且可怕的壓迫感,又發現身後的大廳突然靜了下來,心裡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而且是大大的不妙。

  她緩慢地轉身,果然看見大廳裡,梅家老的小的,全都衝著她,露出令人心中發毛的變態笑臉。

  梅玉良感覺到冷風嗖嗖吹過……

  這就是她「代弟出使」的前因。

  或者該再把細微末節也交代得清楚一點,畢竟,梅玉良很懷疑自己到得了海的那一頭。也許她的故事就在十八歲這年結束,那麼她的墓誌銘可能會短得可憐。

  首先就從梅家少爺如何被皇帝欽點出使講起吧。

  說起來他們梅家也不算什麼隨隨便便的人家,梅仁財好歹是個五品官,官位不大不小,在廟堂之上,剛剛好排在文武百官的最末端,加上身材五短,上朝時皇帝絕對看不到他,他當然也看不到皇帝,搞不好連應天帝生得是圓是扁都不曉得。這還不打緊,梅仁財的官位所掌管的職務,若以一隻雞身上的部位來形容,恰恰好就是根雞肋——簡單來講,若是哪天無道皇朝國庫緊縮,梅仁財絕對是第一個倒大楣回家吃自己的人。

  這說明了上朝時,他的功用通常只有一個,就是跪下來跟前面的人一起高喊萬歲萬歲萬萬歲,如果他哪天喊得大聲點,就會覺得自己非常之克盡職守,內心甚感欣慰。

  事情就發生在如常上朝的某一天,梅仁財以吃奶的力氣喊我萬歲萬歲萬萬歲,站在文官的最末端,又神乎其技地站著打起了瞌睡。

  拜家裡那頭怕吵的母老虎之賜,他一向不怎麼會打呼。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的同僚伸手搖了他兩下,梅仁財大夢初醒,他夢見自己升官又發財,呵呵呵……

  「散朝啦?」他擦擦嘴角的口水,抬起頭,卻見百官還站得直挺挺的,當下心裡哆嗦一驚,睡意全消,冷汗瞬間竄遍全身。

  「梅愛卿……」皇帝好整以暇的嗓音自遙遠的前方傳來。

  完了!他幾乎已經預見自己腦袋跟身體分家的那一刻!

  「萬歲!」梅仁財迅雷不及掩耳地以五體投地之姿跪趴在地,全身顫抖地直打哆嗦。

  「看樣子梅愛卿十分樂意替朕完成這項工作,朕念愛卿年歲已高,就允你讓兒子代父出使玀國吧,不必跪恩了,退朝。」

  「噶?」梅仁財的疑問淹沒在文武百官高呼萬歲的聲浪當中。

  接著,同僚爭相向他道賀,搞不清楚狀況的梅仁財一直到離開皇城才值得,他沒升官,也沒發財,倒是天上掉下了一個大禮來。

  ※ ※ ※

  海的那一頭,有個伊什麼羅什麼的國家——化外之民沒水準,連取的名字也難聽,所以皇朝統稱為玀國。至於這玀國是個什麼鬼地方一點也不重要,反之老祖宗有交代,中原之外都是茹毛飲血、毫無禮數、搞不好還在穿樹皮和葉子的野蠻國度,只有死老百姓會去好奇那些蠻子是什麼鬼樣子,像他們這種有身分有地位的人,是不屑一顧地!如今玀國派了信使前來,要求與無道皇朝交流學習、互通有無,皇朝本著禮儀之邦的謙謙風範,自然禮尚往來,應天帝下旨,封梅仁財之子為皇朝特使,即日出發至玀國……

  「天啊!地啊!祖宗啊!……」如喪考妣也不過如此吧。

  此刻,梅家人的希望全繫在梅玉良身上了,梅玉良身為見不得人的雜種,多她一雙筷子早已嫌礙眼,少了一個她更不可惜,而梅仁財大可對外宣稱派了庶子出使,亦不算抗旨。

  唉。梅玉良嘆氣。她想,她應該沒有別的選擇。

  皇帝賞賜給特使的物資不算吝嗇,不過想當然耳沒有梅玉良的份,梅家人肯讓她打包自己的行李,順道賞她幾張銀票,已經算是天大的恩典了。

  她應該感到前途渺茫,應該無助且痛苦,但事實卻不然。

  玀國,這名字突顯了中原人的驕傲自大,它真正的名字是伊革羅斯,是她母親的故鄉!

  和自以為是的家人不同,梅玉良老早就從過世的母親口中聽過關於伊革羅斯的一切,那是個富庶安定不輸無道皇朝的繁華國度,有著與皇朝截然不同的文化風采,那些冒著生命危險穿越大海,來往東西兩岸的商旅也證實了她母親的回憶不假。

  梅玉良的母親十多歲時因為家貧,和同伴到城裡討生活,後來又聽信同伴的話,認為遙遠的東方是黃金國度,能賺許多許多的錢為家裡紓解困境,於是和同伴應徵了船工,千里迢迢來到東方。

  無道皇朝確實富庶,但她的母親卻沒有一夜致富。語言不通,又無一技之長,誰會想雇傭一個金髮碧眼的異族女子?在每個人都擠破了頭想掙一口飯的大路上,人家連苦力也只挑男的,女人大概只能流落青樓,或淪為貴族的玩物吧。後來,一個富商便把她的母親當成禮物送給了在朝為官的梅仁財。

  有著這樣的出身背景,梅玉良母女在梅家地位當然不高,尤其梅仁財對她的母親又只有一時的新鮮感,並非真心喜愛。當年梅仁財剛升官,正是意氣風發,對妻子的彪悍跋扈開始心生反抗,而讓梅玉良的母親踏進梅家門,就是他反抗悍妻的「輝煌戰果」之一,跟情愛沒什麼關係,想證明自己是一家之主的意氣用事成分還比較大。想當然耳,這種勇氣就跟突然間吃錯藥一樣,藥效過了,病貓依然是病貓……

  特使出航的送行大典在帝京少陰城位於烏江畔的渡口舉行,之後梅玉良得搭船走烏江到海港「沛顛」。只不過這場送行大典場面有些冷清,皇帝甚至只派了一個職位低下的宮人前來主持,梅玉良一上船,宮人前腳才離去,梅家人連留下了演戲也懶了,一個個打著呵欠準備回去睡回籠覺。

  梅玉良已是一身男裝打扮,抱著唯一的、少得可憐的行李,回望她自出生起住到大的帝京。心中若有感傷,也是因為她從未離開這片土地吧!想不到生平第一次離開帝京,第一次走出城門,就要漂洋過海離開這個國家,她有些不捨,但更多的是期待,這一刻她才明白,對於籠中鳥般的日子她早已厭煩,只是當身不由己時,她沒有多的閒情逸致去渴望藍天。

  而現在,她就要起程了!她要出航,要飛翔,要離開牢籠,代替母親回到她日思夜年的故鄉!天真的她有些激動,幾乎要熱淚盈眶,握住母親留給她的項鏈,她相信母親在天之靈一定要跟她一樣興奮。

  至於茫茫未卜的前程,就交給未來去擔憂吧!

  船老大喲喝著水手準備出航,偏偏這時,官道上起了一陣騷動。

  「等我啊!等等我們,我們還沒上船啊!」

  梅玉良一愣,看著那浩浩蕩蕩但略顯倉促凌亂的車隊,以及前方前方為首的金髮胖子——她沒看錯,真的是一頭金色鬈髮!她以為在帝京極少有異邦人,至少她有記憶以來幾乎沒看過,除了她的母親以外。

  對皇朝的現況,梅玉良其實是無知的,身為梅家人眼中的恥辱,她沒有多少增廣見識的機會,否則她會知道前朝已經有一位玀國來的官吏,而這位官吏在應天帝繼位後,並不受重用,甚至幾乎已經與被罷官無異。

  金髮男人氣喘吁吁地下了馬,走到另一輛馬車前,攙扶一位中年婦人下馬車。待挑夫把馬車內的一箱箱行李全搬上船後,他一一地打賞,連船上的水手和船老大也有一份為數不少的禮金,這立刻讓原本頗有微詞的船老大和水手們臉色和緩了下來,還幫忙把他那簡直要堆成小山的家當搬進船艙。

  「你一定就是梅家公子吧?」金髮男子和婦人一上船,一眼就注意到在黝黑又粗野的水手之中顯得格格不入的梅玉良。

  「在下賽巴丁,這是我內人朱小玉,別懷疑,她是土生土長的少陰城人士,至於在下本名賽巴斯丁.羅南,我猜想梅公子可能聽說過在下,但在下還是自我介紹一遍,在下來自伊革羅斯帝國第一大港維多利亞城,二十年前來到無道皇朝,蒙先帝賞識,當了幾年小小的官……」賽巴丁劈裡啪啦地說了一大串,才突然發現什麼似地,肥胖五指摸著下巴,疑惑地端詳起梅玉良,而他身邊的婦人早已一臉了悟,用手肘頂了頂有些失禮的丈夫。

  梅玉良知道賽巴丁的疑惑,從小到大,她已經太習慣這種好奇的打量,她尷尬一笑,「我的母親是伊革羅斯人。」

  「我的天!」賽巴丁驚訝得連母語都溜出口了,隨即激動地握住梅玉良的手。「真是相見恨晚哪!想不到帝京還有我的同胞!所以您這趟是回去省親嗎?」

  「不是。」梅玉良實在不習慣這麼熱情的友誼,一直以來,任何人只要知道她是「雜種」就避之唯恐不及,哪會想和她深交?「我的母親年輕時離開伊革羅斯,到過世都沒機會回去,我也不知道母親那邊的親人還在不在。」說到最後,她甚至有些感傷了。就算母親的親人還在,可有人記得她?

  「這樣啊。」賽巴丁神情悲憫,「她一定很遺憾吧,願她在天之靈能夠安息。」

  「我們女人本來就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幸好梅公子還能代替令慈回去一趟。」朱小玉道。

  「夫人……」賽巴丁一臉感動地握住妻子的手,疼惜之情溢於言表。

  見到這情形,梅玉良又尷尬了,畢竟自她有記憶以來所見過的夫妻,從沒有這樣露骨地在人前表現出恩愛的樣子。

  船老大來問賽巴丁,能開船否?果然有錢的是老大。

  「當然,開船開船!」賽巴丁說著,挽著妻子的手站到船邊,和方才的梅玉良一樣遙望著帝京。「在下老了,雖然這兒是我的第二個故鄉,不過你們有句話說:落葉歸根。在下決定帶著妻子回到伊革羅斯,往後只能在夢裡懷念少陰城的美麗了,在下會想念這裡……」說到最後,他淚光閃爍,甚至還自顧自地朝漸行漸遠的河岸邊揮起手來。「再會了!」

  梅玉良雖然覺得有些好笑,但她一時之間也能感受到那股離情依依,更何況賽巴丁和他的夫人住在少陰城裡的歲月可能比她更久呢,而如今他們就要永遠地離開這裡……想到這,梅玉良也學他朝著人群漸漸散去的岸邊揮手。

  傻就傻,可笑就可笑吧,沒人送別,但她相信自己正站在人生的轉折點,她要和過去的自己道珍重,不管她能不能回到這個出生地,她都要記得它最美麗雄偉的樣子。

  朱小玉對丈夫的瘋癲習以為常,她是真正和故鄉永別的人,心中感傷自然不在話下,默默地低頭拭淚,賽巴丁摟住她的肩膀安撫。

  船上的水手照常工作,對他們三人的舉動視若無睹。這些跑船的男人五湖四海地漂泊,什麼沒見識過?就連梅玉良的特殊相貌他們也沒多看一眼,畢竟在沛顛多的是同梅玉良一樣的人。

  好半晌,賽巴丁又看著身邊的梅玉良,笑了笑,「小兄弟,在下看咱們挺投緣的,你放心,這一路上在下會照看著你。」

  他不多問,光看眼前的年輕人一身寒酸,也能猜出些隱情。

  「雜種」是一層悲傷的皮,創造它的人沒有錯,擁有它的人也沒有錯,但卻要承受世人的苛責與歧視,哪怕在那層皮之下的血肉其實和全天下所有平凡人無異。梅家人想必是打算借這個機會來個眼不見為淨吧,就算這年輕人幸運地成功出使,家裡也不見得歡迎他回去。

  旅途左右無事,賽巴丁夫婦便和梅玉良閒聊了起來,賽巴丁得知梅玉良竟然聽得懂伊革羅斯的語言,也能夠交談,更是如遇知音。

  「好歹在下也事奉過無道皇朝的先皇帝,那就盡一點為人臣的責任,盡可能告知你一些伊革羅斯帝國的情況吧。」

  其實關於伊革羅斯,梅玉良已經聽母親說了許多,不過她還是對那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國度充滿無限好奇。

  這一聊,竟然覺得帝京到沛顛的距離沒有想像中的遙遠。

  專走河道的船走遠洋不太合適,何況他們還得補充別的補給,船家只能送他們到海港。應天帝雖派出使臣,但態度敷衍,並沒真正將出使交流這件事放在心上,他們必須自己在沛顛找到願意送他們到伊革羅斯的船。

  「如果我們幸運的話,或許能找到『那個人』。我們一邊準備裝備一邊找人吧。」賽巴丁二十年前從伊革羅斯來到無道皇朝,也是先踏上沛顛,甚至在這裡居住了一小段時日,哪裡能找到水手,哪裡能把銀票換成黃金,以及哪裡能買到長達數個月航行可能會用到的藥品與必需品,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此外,遠離官場後的這幾年經商生涯,在皇朝的黑白兩道打滾,讓賽巴丁也很清楚誰是沛顛真正的主人,他們此行來到沛顛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拜會玉爺,也許還能透過玉爺找到「那個人」……

  梅玉良想,一定是母親在天之靈庇佑,她才能一踏出帝京就遇上貴人,如果沒有賽巴丁,長這麼大第一次出遠門的她還真不知如何是好。

  賽巴丁其實已經在帝京將銀票全換成黃金或其它值錢事物,他畢竟比梅玉良有經驗多了,知道在港口貨幣交易有許多黑幕與陷阱,有些人吃定了外來客需要現銀和黃金,行情隨他們操控,價格亂漲亂殺都有。

  他找了信得過、有商譽的金鋪,替梅玉良換黃金。他看出這孩子真的從沒離開過家人,竟然對他一點防心也無,把銀票全數奉上,而梅玉良小心翼翼收在包袱裡的全部銀票,最多只夠支付到伊革羅斯的船資,而且還得不吃不喝才行。賽巴丁心裡不禁替梅玉良感到心酸,換銀票時特意把自己帶出來變現的一雙古董鼻煙壺也拿出來,然後將銀票與鼻煙壺換到的黃金全拿給梅玉良。

  「不要收在腰際,這裡扒手多。」他叮嚀道,「還有千萬別落單。」

  沛顛對從小到大沒出過遠門的梅玉良來說,到處都充滿新奇,它不只是座海港,還盛產溫泉。所以除了辦正事之外,賽巴丁就帶著朱小玉及梅玉良四處逛逛。

  從無道皇朝到伊革羅斯帝國的航程,不只要看海象、看老天爺臉色,更有可能遇上海賊襲擊,所以找到一個對海域熟悉,甚至在海上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的船長等於替自己找到一張保命符。

  在尋找合適的船長與船員這段期間,賽巴丁靠著曾經當過官的人脈,以及梅玉良的特使身份,在沛顛縣令的別館下榻。海港這種地方,客棧也是龍蛇混雜,滿街都可能見到喝酒鬧事的水手,暫住官邸相對安全許多。

  在沛顛的第一個晚上,朱小玉就點破了梅玉良是女兒身的真相,原來在船上時她第一眼就看穿梅玉良是女扮男裝,賽巴丁則是經妻子提醒才恍然大悟。

  「你放心,我們並不打算揭穿你。」但想到梅家竟然不講情分到這樣的地步,賽巴丁夫婦都有些憤慨。男兒反正早晚要離家自立,出外闖一闖也好,女孩兒再怎麼說也不該讓她無依無靠地流落在外啊!

  「老實說我也不贊同你一個人把孩子離鄉背井到那麼遠的地方,但硬要你留下來我們也不安心。」梅家做得這麼絕,那個家可能早就沒有她的容身處。至於成功出使?恐怕皇帝壓根也沒在意過。總不能要她一個人留在沛顛,那更是危險。

  「我丈夫希望你和我們到伊革羅斯後,你能留下來陪我,他擔心我剛開始在異國沒有熟悉的朋友,連這些女人家的知心話都沒對象,這個想法是自私了點,不過決定權在你,你願意嗎?」

  梅玉良其實有一瞬間的猶豫。確實她一開始很豁達地想,生死由命,能不能到達伊革羅斯還是未知數,更何況要平安回家?

  然而所謂的「家」,她真的擁有過嗎?家是什麼?是四片牆和一方屋宇?還是有人等著、守著、盼著她的地方才叫家?若是前者,那麼何處不能為家?若是後者……她苦笑,恐怕她根本無家可歸。

  她會懷念從小住到大的偏僻院落,會懷念多少次偷偷從狗洞溜出去閒晃的街道與小巷,但也僅僅是懷念。

  深吸一口氣而後緩緩吐出,再抬眼,她已作出決定。「好。」

  朱小玉笑了,「真好,其實我有點怕你不答應呢,我跟丈夫曾經有一個兒子,跟你一樣從小就因為奇特的外貌被欺負,只可惜他十歲哪年就早夭了,所以看到你,我們夫妻倆都有些心疼,我們比誰都明白你自小到大並不好過,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讓丈夫收你作乾女兒,好嗎?」

  梅玉良只能點頭,好半晌之後才發現自己眼眶都熱了。原來這世上還有人會心疼她……「乾娘!」

  朱小玉笑著拍拍她的頭。

  她有家人了呢!梅玉良突然覺得,那茫茫大海,一點也不足為懼了。

  ※ ※ ※

  在短暫停留沛顛這段期間,賽巴丁負責找船長和船員,梅玉良和朱小玉則依照賽巴丁的指示,準備航行需要用到的物品,其中包括一種用葫蘆瓜熬成的硬湯塊,以及梅玉良從來沒見過的綠皮水果。

  「你乾爹說在海上容易得一種怪病,需要這兩種食物。」另外還有薑,得種在盆子裡,在這兩種食物吃完後可以替代。

  梅玉良拿起一顆綠皮果子,聞著那極令人喜愛的香味,「好像很好吃。」

  朱小玉跟小販拿了一顆切片的,想不到才咬下第一口,兩人不約而同地皺眉咋舌。「好酸……」

  「這是不是還沒熟透啊?」

  「應該吧。」她們在帝京從沒見過這種水果。賽巴丁要她們和商販購買已經榨成汁的,裝在水袋裡密封好。

  有縣令幫忙,他們幾乎在第一天就備妥賽巴丁交代的物品——大量的酒、茶葉、燭、炭、各種醃肉乾、果脯、五穀、酸奶,和一種極為堅硬,據說能保存十年的餅,一些常備藥品和保暖衣物。賽巴丁雖然已形同被罷官,這些年可沒閒著,早已攢足金山銀山,足夠他們購買在船上的必需品還綽綽有餘。而當天晚上賽巴丁也帶回了好消息。

  「太好了,真是太幸運了!我本來不抱期望能找到那個人,畢竟已經過了二十年了,何況那些水手居無定所,而且他又到處欠債,可能老早被債主給剁了……」說到最後,賽巴丁乾笑兩聲,因為他答應幫「那個人」償還玉爺一筆金額龐大的債務,作為他的報酬,否則玉爺也不可能讓他離開沛顛。

  「你找到你說的那個厲害的人了嗎?」朱小玉常聽丈夫說起年輕時從伊革羅斯到皇朝來的冒險事跡,知道他要找的是什麼人。

  「真的被我給找到了!親愛的,一定是因為你帶來了好運!」賽巴丁激動地抱著妻子印上一個大大的響吻。

  梅玉良紅著臉別開眼,雖然這對夫妻已經不只一次旁若無人地表現他們的親密,她還是有些難以適應。

  那麼神奇的、傳說中的船長,花了不到兩天的時間找齊他的水手,包括船醫和工匠等等,梅玉良和賽巴丁夫婦在第三天清晨搭上一艘陰森老舊的多桅橫帆船。

  「他真的……沒問題嗎?」朱小玉問出了梅玉良不敢問出口的疑問,三個人看著那個邊操著舵邊灌酒,根本連站都站不穩的怪異男人。

  「二十年前沒問題。」賽巴丁乾笑,「不過他二十年前就是這幅德行了,老實說我嚇到了,他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樣啊……」

  兩個女人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然而一切也只能交給老天了。

  皇朝到帝國,走正常水路,老天給臉,龍王開恩,又有順風和洋流的話,最快也要兩個月——這還是紙上談兵的說法,畢竟大海高深莫測,也有人一去不回。而這位神奇的、傳說中的船長,據說往來帝國與皇朝就像走自家廚房與院子般容易,東西方的海軍拿他沒轍,海賊們更是賣他三份薄面……當然有部分原因是,那些人都是他的債主,都等著從他身上挖回老本。

  早在二十年前,伊革羅斯就已積極開發向東和向南的航線,而皇朝對海路卻相對疏忽,所以——

  「我們要走的路線沿途只有三個補給的港口,有一段航程甚至會有十幾天沒有陸地提供淡水,所以那幾天無法沐浴,你們明白吧?」

  兩個女人點頭,為了這個原因,她們就這幾天拼命汪溫泉浴堂跑,好歹在出發前泡澡泡個過癮。「那就出發吧!」

  出發吧!水手喲喝著,風吹鼓了巨大的帆,屬於皇朝的黃土地離他們越來越遠,這一刻才真切地感受到故鄉訣別的彷徨與失落,好像心頭落了一塊肉在那岸上,自此只能在夜裡魂牽夢縈……

  與朱小玉一同痴望這來時路的梅玉良,聽到一連串中氣十足的嘶吼聲,她認出那是伊革羅斯的語言。

  用盡全身力氣搏鬥吧!大海是修羅場,一旦縱身挑戰,要有一死的覺悟!

  是啊!要有一死的覺悟!她握緊雙拳,也許是母親在天上給了她力量,梅玉良鑒定地挺起了胸膛。

  她一定會活著踏上伊革羅斯!

  東方天際,旭日穿透了雲層,為鼓起勇氣展翅飛翔的鷂鳥送別。

  前途,充滿了未知,卻閃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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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00:06: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冒險與磨難從來不是簡單的,決心與勇氣將一再受到考驗與摧折。

  在大海中諸多不便,在有限的船艙儲存清水已是難題,船上用火也必須控管,在海象較差時甚至得禁火。這都還能夠忍耐,偏偏他們在途中遭遇了一次可怕的暴風雨,梅玉良與賽巴丁先後病倒,幾乎往鬼門關走了一遭。

  如今的梅玉良回想起來,卻覺得幸運。因為她和乾爹是一前一後病倒的,她在臥病中雖然神智不清,但卻能感受到自己不是孤單一個人,乾爹乾娘的照顧讓她好幾次偷偷紅了眼眶。而當賽巴丁倒下時她已經康復得差不多了,才能夠分擔已經照顧她好幾天的乾娘大部分的重擔。

  當美麗的維多利亞城矗立在海平面的那端時,她幾乎不敢相信,她真的做到了!她穿過茫茫大海,從數不清多少次的絕望中挺了下來。

  美麗的、炫目的、繁華的維多利亞城,她從未想像過的異國風采正以雍容而熱情的姿態向她張開雙臂。她胸口發熱,眼眶泛紅,激動得不能自已,那是一種有如雛鳥終於看見了天和地,意識到自己已由懵懂中覺醒的熱切情感。

  因為同舟共濟而真正成為一家人的三人開心地擁抱在一起。

  他們「一家三口」終於踏上伊革羅斯的土地。

  而那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

  賽巴丁——當然,回到他的故鄉,他現在叫做賽巴斯丁──發現維多利亞城和二十年前他離開時已大不相同,他買下一棟三層洋樓,住了他們一家三口剛好。

  「其實我還是喜歡有院子的房子,像我們在皇朝時的宅院那樣。」事實上他是擔心妻子不習慣住在市中心的吵鬧。不過城裡生活還是比郊區方便許多,他還得先了解離開的這二十年裡伊革羅斯的變化,好把他那一箱一箱的黃金轉作別的投資。

  「我覺得現在也挺不錯。」朱小玉說。維多利亞城有許多東方人,這兒的商船往來,人口出入,黃金匯幣買賣,都有一套嚴格的官方制度,窯子與酒館設成專區,水手有了他們的去處,自然不會在街上鬧事。

  朱小玉閒不下來,決定利用他們現在住的這棟洋樓原有的店面做點生意。皇朝婦女的女紅針線活兒在東方是稀鬆平常,到了這兒可值錢了,她和梅玉良樂得每天日頭下山後,坐在壁爐前邊做女紅邊話家常,待隔日她們開店時,一條繡帕就足以讓那些有錢人家的太太搶破頭。

  維多利亞城是伊革羅斯數一數二的大城市,分為三大區域──港口與大廣場所在的商業區,總督廳與巡警廳所在的新城區,以及擁擠雜亂、流鶯與水手們的大本營舊城區。平常梅玉良不會自己一個人到處閒逛,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方向感不太好——就這點來說,她挺想念帝京的規畫,方方正正的,街道一橫一豎,不容易走岔。

  賽巴丁出門談生意了,而朱小玉不知道梅玉良方向感不好,要不就算自己受了風寒不方便出門,她也不會讓乾女兒為了想替她熬點薑茶而獨自上街。

  當梅玉良第三次被喝醉的水手痴纏,被誤以為是流鶯時,她才知道自己走錯方向了。他們一家三口住在商業區,正好在新城區與舊城區之間,商業區原是舊城區的一部分,前任總督上任後大刀闊斧地改建,但再怎麼改建還是無法和後來擴建的新城區相比,部分街道仍保有舊城區的模樣,小路交錯複雜,也難怪她一時不察誤闖舊城區。

  這讓梅玉良有些慌了,表面上仍強作鎮定。她拉緊兜帽,街上有人打架鬧事,兩旁或倚在門邊、或站在燈下的妓女們訕笑的聲音,讓那些男人更加熱血沸騰,她聽到許多低俗的字眼,有幾個男人注意到她,高聲問她的價碼……

  梅玉良當下想也沒想地躲進暗巷裡,只想離那些吵鬧的源頭越遠越好。她不知道這麼做只會更危險,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她心下一慌,在小巷裡跑了起來,慌亂間有彎就拐,有門就鑽,待她冷靜下來時,才發現自己像墜入蛛網中的小蟲子,被困在舊城區這些羊腸小路交錯而成的迷宮中。

  眼前情況有些詭異,因為她不停往人少的地方鑽,沒想到卻走至了一處特別僻靜的院落,但她不記得自己是否無意間闖進某戶人家的門戶裡……

  好吧,這裡是哪裡並不重要,總歸是在舊城區,她得快點找到回家的路,入了夜這裡恐怕更混亂。梅玉良推開一道虛掩的門,探頭探腦地想找找有沒有清醒的人能問路,冷不防卻聽到一陣壓低了嗓音的說話聲。

  「……六月的上弦月是雌鷹離開老巢的時間,她會到北方避暑,而且不會帶太多護衛,荊棘的主人離開國境,她的騎士團現在無心護衛雌鷹,要射鷹就只有趁這時候……」

  是獵戶嗎?聲音聽起來不像喝醉的醉漢,或許她可以上前問路。

  「射手是誰?」

  「是月桂……」說話的男人抬起眼,在布滿蛛網的籬笆與頹圮的梁柱間與梅玉良對上了。「是誰?」他拔出腰間的佩劍。

  梅玉良原想張口解釋,然而她再笨也知道那兩聲金屬的摩擦聲是什麼,男人眼中的殺意驚醒了她求生的本能,在兩個男人推開那些礙事的——或者根本是偽裝用的梁柱與木板前,梅玉良轉身拔腿就跑,那一瞬間她明白了自己似乎聽到什麼不該聽的秘密……

  天曉得這些伊革羅斯人是怎麼著?連打獵也有秘密?

  身後,男人的怒喝聲傳來,「有耗子,你們到底在幹什麼?」

  同一時間,她更聽到雜沓的腳步聲和兵器撞擊聲,或遠或近地從後方朝她襲來。

  天啊!她真的這麼倒霉?怎麼方才闖進來時沒人攔她,這會兒全部的人突然驚醒似的把她當過街老鼠?

  稍早一陣無頭蒼蠅似的亂竄早已讓梅玉良有些疲累了,她在複雜的巷弄中左彎右拐地妄想甩開追兵。

  當她躲進一條窄胡同,還來不及找到能躲藏的地方,一隻強壯如鋼鐵般的手臂猛地將她「撈」進一條更狹小的暗巷內。

  「想活命就別出聲。」男性低沉的嗓音,幾乎貼著她的耳朵道。

  一隻巨掌捂住她的口鼻,鐵臂捆緊了她,她就算想出聲也沒法子啊!

  她可以不出聲,但非常需要喘口氣,梅玉良只能勉力抬手想扳下他巨大的手掌,胸部急劇起伏著。

  老天,他的手臂甚至壓在她胸口上,生死關頭別說什麼男女有別了,要是這男人跟外面那些傢伙是一夥的,恐怕他不用刀就能勒死她!

  男人的手掌往下滑,仍遮住她的小嘴,梅玉良立刻用力吸了好幾口氣,她綿軟而豐滿的胸脯因此在男人的手臂下推擠著,梅玉良不知道男人緊繃的肌肉代表什麼——這傢伙全身硬邦邦的,也許他天生就這麼硬?她不曉得,畢竟從小到大見識過的男人有限,肌膚相親更是絕不可能……

  想到肌膚相親,梅玉良的臉羞紅了。就算伊革羅斯對女人的規範寬容了許多,她畢竟是在皇朝長大,很多觀念早已根深蒂固。

  然而,身後的男人非但沒有禮貌地移開他的手,反而將她摟得更緊,在有人接近暗巷時抱著她轉身,退到更深處。

  她敢說,這傢伙光靠一隻手臂就能輕鬆地拎著她走,她現在簡直像被獅子老虎叼在嘴裡的小動物一樣,連掙扎都沒辦法。

  這條巷子狹窄到只容一個人行走,對梅玉良來說不算什麼,但對身後的男人可就是項考驗了,然而他的動作卻出奇靈敏,兩人在黑暗中安靜地等待外頭追兵散去,男人一點也不避諱地與她全身緊密相貼,壓在她胸前的大手甚至沒有移動分毫。

  梅玉良真想開口提醒他,可惜他的手仍捂住她的嘴,那隻幾乎能蓋住她整張小臉的大掌正以一種曖昧的力道貼著她的臉。

  輕一點像愛撫,重一點像狎玩,明明輕佻卻又若無其事。總之正常的、有禮貌的男人都不該像他這般!

  也許這男人真的不知禮貌怎麼寫吧,何況他好歹救了她一命,梅玉良決定相信他是無心的。也許是他的氣息或者聲音讓她安心,這男人沒有在舊城區鬼混的那些水手身上濃濁的酒味與汗味,而是清爽的煙草與肥皂味,而且他說話的聲音顯示他神智相當清醒。

  才這麼想著,他的手動了,原本擒抱住她的手放鬆箝制,下一刻另一隻大掌已然覆在她一邊的軟乳上。

  不是不經意,也不是輕輕碰觸,而是捧住她一邊的圓軟雪乳。

  搞半天她是遇到一匹狼!梅玉良臉爆紅,渾身顫抖,偏偏外頭那些虎視眈眈追尋她下落的人沒走遠,而且身後的男人很快地又收緊雙臂令她動彈不得——包括在她胸脯上那隻大手!

  她現在真不知道自己該衝出去讓那些人追殺,還是乖乖等著被輕薄羞辱,甚至是隨之而來更可怕的下場?

  男人下身的硬挺早已貼著她的臀部上方,正常的女人早該覺得不對勁,她卻直到他的手開始不安分時才驚覺、顫抖。男人在黑暗中笑了起來,更加肆無忌憚地低頭嗅聞她身上好聞的、特殊的香氣,她身上沒有帝國的仕女們慣用的、讓他敬謝不敏的花香,又或者那些妓女們偏愛的脂粉香水氣味。

  他似乎找到了有趣的小東西……

  沒等那些人走遠,仗著外頭人聲吵雜,他一手強勢地圈住她,無視她徒勞地掙扎,彷彿他真的只是隨手拎著只小貓,腳步毫無阻礙地往巷子另一頭走。

  出了巷子,他挾持著她左彎右繞。舊城區裡男人跟女人躲進暗巷裡辦事是稀鬆平常的事兒,因此男人的舉動絲毫沒引來任何人的好奇。

  男人拖著她直到一戶大宅子的後院,才粗魯地捉著她雙肩,逼她背緊貼著牆。

  梅玉良這才有機會看清男人的樣子。

  他好高,她仰起頭,視線掠過他寬闊厚實的肩膀和突出的喉結,然後看到一張瞬間讓她雙頰泛紅的臉。

  生長在皇朝,對西方的美醜觀念一無所知,她只知道自己的相貌在東方絕不能稱得上是美麗。

  眼前這男人以這個國家的標準而言該算好看或不好看呢?她真的不清楚,他有一頭在伊革羅斯少見的墨黑色頭髮,但和東方人不同,他的髮削短而微鬈,左耳垂上戴了個小小的紅寶石耳飾,而且她覺得他的五官有種說不出的魅力,那雙俯視著她的綠色眼眸是害她全身泛起一股燥熱的元凶。

  她想,至少他的眼應該是好看的——不,應該說,相當相當的好看,而且迷人。

  他的舉止蠻橫且跋扈,壓在她肩上的手讓她動彈不得,梅玉良卻無法將眼前這男人與舊城區裡那些水手,甚至是商業區裡那些平民聯想在一起。

  怎麼有人能夠這麼無禮而惡劣,卻又這麼優雅且尊貴?梅玉良還是氣得發抖,當然有一部分是因為害怕。

  男人瞇起眼,一手勾住她下巴,帶著愉悅與興味地欣賞起他找到的迷人小獵物。「迷路的小貓,你聽到了多少?」

  這男人真的和那些人是一夥的?梅玉良強忍著沒敢表露出太多訝異,以皇朝語開口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她露出驚慌的神色。

  「你一路從東方迷路到了這兒?你覺得我會相信嗎?」男人冷笑,他確定這女孩聽得懂他的話,她不是一個懂得偽裝的人,和他見識過的那些活在爾虞我詐世界裡的人們比起來像白紙一樣,但這小妮子似乎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維多利亞城很多東方人不是嗎?假裝聽不懂伊革羅斯的語言……雖然有點鬼扯,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梅玉良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地想,仍舊搖頭,堅持道:「我聽不懂,我……我想回家。」

  男人臉上揚起惡意的笑,梅玉良無辜的大眼激發他體內某種原始本能,燥熱的衝動在體內流竄。若他是奉公守法的老百姓,他或許懂得什麼是隱忍與克制,可惜他並不是。

  「裝傻到底是嗎?如果你不是帝國公民,那麼我對你做任何事都是被允許的,例如……」他俯下身,像野獸瞬間流露本性,以侵略者的姿態吻住梅玉良的唇,兩隻鐵臂捆緊她,一手捏住她渾圓的翹臀,輕易地令梅玉良雙腳懸空,緊密地與他的健壯貼合著。

  像要把她揉進骨血裡的力道,蠻橫地以勃發男性頂住她的下腹,右臂溫柔卻不容拒絕地圈緊了彷彿要散成了棉花的女孩,像在挑釁,挑釁他隨時可以一口吞掉她,只是暫且饒過這甜美的獵物。

  梅玉良不敢相信這男人如此孟浪!他冷峻而邪惡的俊顏貼向她,瞬間她腦海中浮現了母親說過的,伊革羅斯人相信世間有惡魔的存在,他們化作美女或美男子,吸取人們的魂魄。

  她現在相信傳說是真的,她的心沒有停止跳動,反而像要跳出喉嚨似地,狂野得令她無法承受,她的力氣與勇氣正如傳說中那般,快速地消失。

  然而他的唇,貼上她的。原來再如何囂張強勢的男人,也有著柔軟的唇,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嘗到了他的味道。

  她曾經不小心撞見乾爹和乾娘這麼做,甚至在她踏進舊城區時,那些躲在角落的水手和妓女也這麼做,她無法想像這樣的行為為什麼頻繁地出現在戀人之間……噢,也許妓女與恩客不算戀人,更甚者她害怕有一天要和一個陌生的男人這麼「相濡以沫」。然而在他的氣息吞噬了她,每一口氣都與她膠著時,她明白這樣的舉動代表某種極致的親暱。東方人說精、氣、神,把這麼重要的東西和對方分享,已然是一種入侵與接納,更也許一不小心,對方的氣息隨著她的吐納與吞噬,會直直地往她已經有些動搖的芳心竄去。

  當他竟然纏住她的舌,以舌尖在她口中搗弄和舔舐時,戰慄與燥熱爬滿她全身,而後她不再有任何思考與反抗的能力。

  他嫻熟地吻去他倆嘴間曖昧連結的濕痕,雙臂和胸膛成為羸弱的她唯一的依靠。

  她甚至不知道他明顯地抵著她的昂揚代表什麼。男人好半晌低咒著離開了她,拚了命地平息自己的慾火與衝動,看著她的眼神彷彿她是連呼吸與香氣都能迷惑男人的妖女,雙手卻沒有任何放鬆箝制的打算。

  「你叫什麼名字?」他連聲音都無法維持平穩!

  梅玉良只覺得她一定被什麼烘烤過,全身又熱又燙,而且像中暑那般無力又暈眩,當他的手像愛撫著貓咪那般揉著她的頸子與背脊,她甚至有股衝動想縮到他懷裡。「梅。」來到伊革羅斯,她都是這麼介紹自己。

  梅?這真是巧合,她果然屬於他。他笑容裡有一點自負。

  怎麼不呢?在帝國之中,除了女王,他是最驕傲的征服者,最我行我素的天之驕子,他要什麼,只要開口便是,這女孩當然也不例外。

  「跟我走。」這是命令。而且對他來說是極紆尊降貴的口氣,他若真想帶走這塊土地上的任何人,是無須對任何人交代的!

  「什麼?」梅玉良有些呆滯。

  「小貓咪,你不會以為你今天真的能平安走出這裡吧?那些人不會管你是不是懂得帝國的語言,寧可錯殺也不願放過。」

  梅玉良驚醒,想開口辯解她聽不懂,才發現自己方才幾句簡短的對答早就漏了餡。

  她有點想賭氣不開口,或者可以繼續假裝她只懂得幾個簡單的單字?畢竟她根本不知這男人的身分,或許他也是那些人的同黨,只是對她玩著欲擒故縱的把戲。

  而且她認得外面那條路,因為她就是由那條路走進舊城區——她猜的,因為路口那家有著東方情調招牌的店吸引了她,梅玉良相信從那個路口往反方向走應該能離開舊城區,只要能回到家她就安全了,根本不必理會這男人。

  她的想法有些天真,畢竟這時的她還不知道自己惹到什麼樣的人物。她以為在一向治安良好的維多利亞城,任何人都得講王法。

  「大人。」有人從另一邊的胡同裡現身,是個褐髮的中年男人,一身勁裝打扮,腰間佩著長劍,他的表情看來有些詫異和玩味。

  梅玉良更加尷尬了,偏偏她身前的男人一點也沒有鬆手的意願。

  「找到人了嗎?」

  「他們引起那麼大的騷動,貝爾可不是又聾又瞎,騎兵隊一來他們就作鳥獸散了。」特地提起巡警廳首長兼騎兵隊隊長貝爾,自然是因為知道主子一定不想和貝爾打照面。

  「貝爾有看見他們任何一個人嗎?」

  「還沒。」褐髮的男人頓了頓,外頭傳來馬蹄聲,他不得不提醒,「呃,大人……我們最好立刻離開,然後……」他遲疑地看著主子懷裡的女人。

  那不是禮貌性的扶持或者不經意的擁抱——老實說他相信以主子平時的個性,只會眼睜睜看著淑女在他面前跌成狗吃屎,絕不可能伸手幫助。

  偏偏此刻,他的箝制充滿連瞎子都不會錯認的占有欲。

  男人總算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梅玉良,梅玉良一得到自由,心知機會只有一次,很快地甩開他的手,往馬蹄聲的方向狂奔。

  「該死,不准走!」男人怒喝,但梅玉良才不管他,在衝出胡同時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與惡作劇的念頭,轉過頭對似乎顧忌著什麼而不敢追出胡同的男人扮了個鬼臉。

  她看見他錯愕的表情,心裡更樂,接著頭也不回地逃離這差點害她失身的鬼地方。

  「我不知道你也有調戲民女的嗜好。」羅傑悶笑著,尤其當他看見主子錯愕的表情,更是想拍案叫絕。

  「閉嘴。」奧格斯汀.凱.雷昂——帝國中勢力僅次於女王的雄獅公爵,依然狠瞪著梅玉良消失的方向,考慮著不惜和貝爾打照面,也要把那隻小潑貓搶回來!

  羅傑了解地點點頭。竟然有女人不把雷昂公爵的男性魅力放在眼裡,一逮到機會就逃之夭夭,這對一個從來不缺女人排隊想當他情婦的男人來說絕對是打擊的,更何況奧格向來把女人當麻煩、當瘟神,難得雄獅發情卻求偶失敗……

  羅傑抬手抹了把臉,掩飾幾乎要噴笑的衝動,「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看上那丫頭哪一點?」是挺漂亮,有腰有胸有屁股——馬甲這玩意兒並不在平民圈子裡盛行,最近有些貴族也只在宴會是才穿。那女孩姿色不俗,但以主子的地位,更美的女人他也不是沒見過。

  「誰說我看上她?」奧格瞥向他麾下的第一騎士,有些惱羞成怒。

  「好吧,更正,大人您沒有看上她,不過是終於有了想把女人帶上床的衝動。」羅傑裝作不經意地瞥了眼奧格兩腿間連瞎子都不會忽略的男性反應。

  奧格低咒著,邁步朝大路反方向的胡同走去,「走了。」不過是個女人,他才不稀罕。

  ※ ※ ※

  那天幸運地回到家——騎兵隊挺不錯的,對平民態度相當親切,這讓梅玉良對伊革羅斯的印象又更好了。梅玉良一躲進家門便不敢再出門,她怕再被那個男人說中,那些人不會輕易放過她。

  然而很快地,她的煩惱有了暫時的解決辦法。塞巴斯丁看中郊區一座雅致的小莊園,乘馬車用不著一頓飯的時間就能到達維多利亞城。經他們一家三口討論過後,決定留著城內的鋪子聘請店員繼續做點生意。

  沒多久,他們就收到一張請帖,來自金鷹城玫瑰皇宮,伊革羅斯帝國凱薩琳女王的手諭,帖子還是由皇家護衛送達的。

  「羅南先生遠渡重洋,以帝國公民的身分活躍於東方王室,甚至成為傑出商人,女王對閣下的事跡相當感興趣,並且決定策封羅南先生為勛爵,有請羅南爵士前往玫瑰皇宮參加封爵儀式。」

  這張帖子讓梅玉良想起自己的身分與目的,她當然為乾爹高興,一方面也想起自己出使西方的使命,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是不安或愧疚。

  「既然是封爵儀式,當然要我們全家一起去。」塞巴斯丁道。

  朱小玉知道乾女兒的猶豫。她在這裡的日子很快樂,可是一旦任務結束,她就必須回皇朝復命。

  她握住梅玉良的手,「先不用想太多,如果真要回去,我們一家人同進同退,何況既然是交流,就不可能一天兩天便達成,慢慢來吧。」

  梅玉良給了乾娘一個釋然的微笑,其實她並不害怕自己的任務,就算回到皇朝復命,她也決定最後將再次回到伊革羅斯。

  他們一家三口立刻整理了行囊,隔日清晨便出發,走陸路畢竟比走海路簡單得多,維多利亞城到金鷹城也有驛道,沿途多是繁華小鎮與城市,他們決定抱著愉悅的心情來一趟帝國首都之旅。

  ※ ※ ※

  「請告訴我,為什麼咱們還不回無畏城?而且還得冒著讓騎兵隊發現的危險每天把這裡的街道走十遍以上?」跟在奧格身後的年輕侍從發著牢騷。

  羅傑瞥了身邊的男孩一眼,「我如果是你,就會乖乖閉嘴。」

  年輕的侍從有些畏懼地看著前方的主子這幾天越來越陰沉的臉色,「我也不想啊……」他壓低嗓門,「密勒來了信說女王發了召集令到無畏城,結果爵爺人卻不在城裡,宮裡那些人一定又在嚼舌根了……」

  女王與雷昂公爵嫌隙日深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雷昂家功高震主,氣焰囂張——呃,他不該這麼評論自己效忠的家族,不過雷昂家確實有些人太過分了,當然這些人絕對不包括他的主人,也就是雷昂家現任家主,大名鼎鼎的雄獅公爵。

  有心人早就看他們不順眼已久,這也是為什麼公爵盡可能不讓維多利亞城總督與巡警廳長發現他人在維多利亞城的原因之一。

  這真的是極大的冒險,因為維多利亞城總督與騎兵隊隊長早就接貨密報,叛黨近日在維多利亞城有活動。此時公爵卻出現在這裡,簡直是自己往火坑裡跳,更糟糕的是他們每天在城內這樣大街小巷地走,比巡街的騎兵隊還勤勞,可能連路邊小販都快要認得他們了。

  「男人遇到兩件事就無法保持冷靜,」羅傑摸著下巴短鬍,聲音和眼裡有著淺淺的揶揄,「那就是美酒和美女。」

  年輕侍從雙眼亮了起來,「爵爺看上誰家的姑娘了?」這真是太好了,他都忍不住擔心爵爺真的如外傳一般喜歡男人……呃……不是他要詆毀自己的主人,而是連跟在爵爺身邊許久的他,都有點不可思議。

  他們爵爺不像那些貴族,他從來沒嫖過雞,也不養情婦,這當然不代表公爵也禁止他們嫖妓,不過總是讓人覺得不是那麼正常……

  羅傑一直不想說太多,不過他得為他們布雷薩家歷代以來宣誓效忠的領主辯解,「前任雷昂公爵在結婚以前也是……」處男,不過以貴族的風氣來說,實在不是挺光彩。

  雷昂家的男人一生下來就只對打獵和打仗,嗯,當然還有打架有興趣,雷昂家顯赫的功勛就是這麼來的。大陸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令鄰國聞風喪膽的雄獅大軍為伊革羅斯皇室屢建汗馬功勞,直到各國戰場轉移到海上的現在,皇室開始覺得雷昂家勢力太過龐大。

  至於奧格近日的反常,只能說是雷昂家的家族癥狀,套句無畏城總執事密勒的奶奶以前開玩笑地說過的話——這些只會打架的純情笨蛋有一天終於被雷打到,以發情的雄獅姿態將倒霉被他們看上的女人綁回家吃乾抹淨,如此,便完成了他們的終身大事——每一代皆如此。

  「也是什麼?」年輕侍從眼裡的好奇未曾消滅半分,反而更加興味盎然。

  唉,他不應該多嘴的。羅傑隨手指了個路邊賣花,「那妞兒這幾日一直對著你笑,你做了什麼?」

  「有嗎?」年輕侍從看過去,果然見到一個紅髮妞對他露齒一笑,心頭立刻小鹿亂撞起來。「也許她覺得我很帥。」他撥了撥亞麻色的頭髮。

  羅傑點點頭,決定不告訴他,他的褲子屁股後破了個洞。

  前頭的奧格停下腳步,羅傑習慣性地將手擺在腰眼佩劍上,走上前。

  「怎麼了?」

  幾日的大海撈針卻無成果,奧格的火氣瀕臨爆發邊緣,尤其他必須一再和自己抗辯,他沒有為了一個女人失常,他只是想追回屬於他的獵物!但他知道女王的召集令已經不能再由著他任性地當作沒這回事。

  「立刻啟程。」他轉身往他們下榻的旅店方向走。

  「回家了?」年輕侍從現在倒覺得可惜了,他還沒去問那位紅髮姑娘家住在哪裡啊!

  奧格的眼神變得森冷陰沉,「去金鷹城。」他真他媽的痛恨必須放下一切去見一個同樣也不想見他的女人,但不管他有多麼厭煩凱特對他的猜疑,她終究還是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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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00:07: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比起大海上的困頓,這趟旅行好太多了,梅玉良和朱小玉甚至忍不住在沿途的小店裡買了一些紀念品。住在旅店裡就沒有辦法像在家裡一樣,自己煮些合胃口的東方菜餚,不過梅玉良和朱小玉都是相當隨遇而安的人,跟著賽巴斯丁一起吃些西方的家常食物,對她們來說還挺新鮮。

  「這還滿好喝的。」想不到西紅柿也能熬成這麼濃郁香甜的湯,朱小玉和梅玉良總是低頭交換心得和想法,如果吃到好吃的回家可以自己做來試試看。

  「這味道好奇怪……」梅玉良擰著眉,叉起一塊夾雜半藍不綠條紋的起司遞給乾娘。那味道恐怖至極,她懷疑那真的是拿來吃的?

  賽巴斯丁呵呵笑,「這跟你們的臭豆腐和豆腐乳一樣,外人吃不慣,我們很多人都視為珍饌。」說完,他頗為享受地吃了一塊。

  他們雖不急著趕路,但也沒多耽擱時間,在第五天順利抵達金鷹城。

  金鷹城作為帝國首都,不僅文藝氣息濃厚,跟維多利亞城融合豐富的異國色彩比起來,她幾乎是完美而純粹的伊革羅斯文化典範,玫瑰皇宮的美麗更是讓梅玉良嘆為觀止。

  在進宮前他們都得換上正式服裝,宮裡派了人來為他們打點一切,梅玉良跟朱小玉是第一次穿馬甲,她們幾乎要在更衣室裡哀號。

  從東方小腳到西方的馬甲,還真是走到哪都有為難女人的玩意兒,梅玉良跟朱小玉都因為某種原因沒綁過小腳,這曾經讓她們自卑過一陣子,想不到如今她們反而慶幸自己能憑著雙腳從東方來到西方。

  「我不能呼吸了……」朱小玉生過孩子,身材早不比少女時苗條,這真是苦了她。

  「我讓她們給你綁鬆一點,已婚婦人應該寬鬆些。」賽巴斯丁心疼地道。

  所以,未婚的當然沒有選擇了。梅玉良心裡叫苦連天,而且她們還得等上一天,先學習宮裡的禮儀,比如怎麼分辨宮裡那些大臣與貴族的階級,怎麼行禮,跟女王一起用餐時該注意些什麼,連在宮裡要怎麼走路都有規範,頭不能仰太高也不能垂太低,手還不能隨便亂擺……比起他們一路上邊走邊玩,踏進金鷹城之後還真是一刻也不得閒。

  「我們先進宮,暫時先別向女王報告你的特使身分。」如果沒有一開始就表明身分,其實已經是大大的失禮,更可能因此得罪女王,然而他們真正擔心的是,梅玉良若以特使的身分進宮,可能就得留在宮裡了,在宮裡怎麼都不比在外頭。兩老私心中早已將乾女兒看得比出使任務更重要,反正隔著大海,無道皇朝的皇帝可比天更遠,就當做沒這回事更好。

  梅玉良也不知這麼做是否妥當,但她也有她的顧慮,賽巴斯丁還不知道她根本不識字,這樣的她要怎麼成為特使?

  連賽巴斯丁也不曾踏進玫瑰皇宮,不過他比較曾在無道皇朝的宮裡待過,比起兩個女人必須拼命忍住驚呼和讚嘆,他倒是鎮定許多。

  梅玉良的讚嘆與欣賞沒有持續太久,穿過前庭廣大得彷彿無邊無際的花園後,她開始覺得好像有人一路緊盯著她看。

  是她多心了吧?宮裡那些女官與皇家侍衛一個個都是目不斜視的,至於偶爾與他們擦肩而過的貴族們,若不是將好奇的目標放在純粹的東方女人朱小玉身上,就是輕蔑地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也難怪那些貴族如此,賽巴斯丁只是一介平民,還和異族女子通婚,而勛爵只有頭銜並無領土,根本不算躋身貴族行列。

  白金王座上的女王,一襲酒紅色宮服,金髮像太陽般光澤閃耀,藍眸猶如晴空般迷人,雍容華貴地朝他們露出淺淺的微笑。一路從維多利亞城來到金鷹城,漸漸適應西方相貌的梅玉良,明白女王可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優雅如謫仙,年輕而貌美的女王,要什麼樣的男子才足以匹配?在海上時就聽賽巴斯丁說過,伊革羅斯是西方大陸最龐大的帝國,雖然南方還有其他小國,但國力都無法與之匹敵。回到帝國後,更聽說女王拒絕了南方西國國王的求婚,西國因此惱羞成怒,屢次縱容他們的海賊掠奪敵國商船,海賊就是因此越來越囂張。

  以強盛帝國為使命的女王對東方皇朝相當好奇,否則也不會派遣她最信任的沃勒女伯爵出使東方,因此女王賜給賽巴斯丁一座豪宅,就在金鷹城裡,方便他隨時接受召見,當然還有數十名僕佣與皇家專用馬車,可以不需通行令直接進出玫瑰皇宮。這樣的特權沒多久就在貴族間引起一陣騷動,看樣子羅南爵士極有可能成為女王面前的紅人,那些自認為血統高貴不可侵犯的貴族,這下無法再以鼻孔看人了。

  事情演變至此,梅玉良他們也明白短時間內不可能回維多利亞城了,幸好當初出發時一切都已打點妥當,更幸好他們一家人當初做了同進同退的決定,既然如此,待在哪兒都不是什麼大問題了。

  ※ ※ ※

  那一剎那,他的狂喜足以令冰山沸騰,但他身邊的人並未察覺到他的不對勁,除了羅傑以外。

  而羅傑也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然後很快地他們知道女王今天接見了曾在東方皇朝擔任官職的一位帝國公民,打算嘉獎他並給予封爵的榮譽。

  所以她才會有那麼特別的容貌,是嗎?她擁有東西方的血統。

  滑入喉嚨的灼熱酒液讓他順勢吞噬了隱忍多日的慾望。

  奧格和兩名家臣一路上輕裝趕路,所以早就到了金鷹城,原本他打算赴了女王召集令便立刻返回無畏城,但現在他改變了主意。

  「雜種……」身邊另一位據說血統純正的伯爵,以一種彷彿被玷污般深惡痛絕的語調冷哼。

  奧格並不奇怪這群人的反應,他一向不表示任何看法。貴族這頭銜的存在是讓笨蛋沾沾自喜的玩意兒,這也許是他們聰明的祖先發明出來保護這些愚蠢無能後代子孫的一種先知卓見的手段,否則他們勢必會因為一無是處與越來越痴愚笨拙而滅絕。

  雷昂家來自一支好戰民族,數百年前融入伊革羅斯時,也處處遭到貴族的鄙視,但雷昂家的男人不以為意——他們最喜歡用拳頭來讓笨蛋閉嘴。儘管那些被打斷牙的貴族們嘴裡仍不屑至極,但是從此之後某些血統高貴的貴族們在對上雷昂家時,從以鼻孔看人的高高在上,變成屁滾尿流避之唯恐不及。

  如今戰功彪炳的雷昂家不只沒有人敢小看,甚至爭相巴結者眾。奧格自己並不打算成為鄙視貴族制度的先驅,因為雷昂家的男人信奉一個真理——不必同情弱者,他們必須為自己戰鬥才有資格分享勝利的果實。

  身邊那些貴族們開始以彷彿空氣中彌漫著臭味般的厭惡語氣,討論起即將封爵的平民,奧格一臉漫不經心,卻還是注意到一開始低聲罵雜種的修斯伯爵不時瞥向梅玉良的目光裡,那股同樣身為男人絕不會錯認的貪婪。

  他很了解那樣的貪婪,更了解對男人來說那隻小潑貓有什麼樣的魅力,於是內心的雄性扞衛本能被激起,只是他表面上依然如假寐的雄獅,如往常般對所有話題都不感興趣。

  每一個階層都有敗類,只是剛好權力與安逸讓人更容易成為敗類。某些貴族一方面鄙視平民與異族如螻蟻,卻又縱容自己變態的慾望到處搜羅異族美女與美少年成為他們的玩物,而且異族與平民身份低賤,玩膩了、玩壞了只要隨手丟棄便成。整個貴族圈子都知道修斯伯爵的變態癖好,只是他們以無所謂的態度漠視他曾經犯下的那些惡行。

  奧格對撻伐修斯的惡行興致缺缺,但他的狩獵一旦有競爭者或破壞者,他非常樂意狠狠地摧毀敵人。

  他不是什麼清高的正義使者,自認跟身邊的敗類其實沒兩樣,只想把那個女人綁到他床上據為己有……

  有何不可?

  在這塊土地上,誰都不想得罪雄獅公爵。如果修斯知道自己正踩在獅子的尾巴上,他會恨不得暫時從帝國消失,可惜他自顧自地計算著怎麼把新看上的玩物弄上手,沒看見背後雄獅瞇起的雙眼。

  不到一天的時間,才剛搬進女王御賜的宮邸,還來不及讚嘆宮邸的美麗與舒適,他們就接到一封又一封的邀請函——來自金鷹城的上流社會,邀請羅南爵士與夫人小姐一同參加他們的晚宴。

  消息傳得還真快。

  朱小玉過去常陪著丈夫同皇朝的富商應酬吃飯,交際應酬也是她的專長,她覺得沒什麼。倒是梅玉良有些愁眉苦臉,她討厭穿馬甲,更不用說得穿著它吃飯,那是多可怕的酷刑!

  「這時候有一個知道哪些人得罪不得,哪些宴會只是吃喝玩樂的管家或女主人就很重要。」在皇朝時這些是朱小玉的工作,幸好女王派了個管家麥莉給他們——在帝國稱為執事,朱小玉第一天就向麥莉討教了這些問題。

  真正位高權重的貴族都尚未出手,所以倒也沒什麼非出席不可的壓力,朱小玉挑了幾位可能影響丈夫生意的男爵與勛爵夫人辦的家庭式餐會,有幾個聚會甚至也不必全家出席,省去梅玉良的困擾。

  所以當第二天,賽巴斯丁夫婦出門參加萊諾子爵家辦的下午茶聚會時,梅玉良就樂得在家休息。麥莉派了小女傭米娜專門供梅玉良差遣,米娜自小住在金鷹城,對城裡的一切非常熟悉,於是梅玉良放心地和她一同出門走走逛逛。

  米娜大概十四、五歲,在來到羅南家之前只有一年的幫傭經驗,梅玉良則對金鷹城的貴族還不熟悉,所以當這個自稱是萊諾子爵家的傭人出現在她們眼前時,她們並沒有任何質疑,這名傭人和所有貴族的家僕一樣穿著制服,制服的質料是一般人家消費不起的,而他身後的馬車也有一般貴族會有的家徽。梅玉良只覺得那些圖案非常漂亮,她還不曉得不同的圖案代表不同的家族。

  「爵士希望小姐能走一趟萊諾家,有個人想為你引見。」萊諾家的傭人顯得有些緊張,梅玉良希望不是自己「奇怪」的相貌嚇著了他。

  「是誰呢?我都沒什麼準備……」梅玉良有些慌亂地摸了摸自己只圈上淺金色花冠髮圈的長髮。

  她雖然穿上了外出的裙裝,也配了條漂亮的墨綠色牡丹花紋披肩,和街上那些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沒什麼兩樣,不過一次進宮的經驗讓她認定貴族的女眷都得穿著馬甲才能參加宴會。

  萊諾家的傭人連忙道:「沒關係,今日的茶會只是簡單的聚會,貴賓們都是做日常打扮,請小姐盡快隨我走吧。」

  不疑有他的梅玉良和米娜搭上了那輛馬車,馬車載著他們一路來到郊區一座幽靜的莊園。

  「這裡就是子爵家嗎?」看起來不像有餐會的樣子,雖然十分氣派。

  「大家都在裡面,子爵只邀請了一些熟人。小姐一個人進去吧,我們下人不太好破壞主人的興致。」

  「可是米娜跟我一起來的。」總不能把她撇下。

  「我可以帶米娜到後面的廚房吃點東西,下人們都待在那裡。」

  梅玉良想想也是,便讓米娜和對方離開了。當她推開門走進大廳,裡頭一點人聲也沒有,她佇立在那兒不禁有些尷尬。

  「羅南小姐,歡迎。」一個灰髮、蓄著山羊鬍子的男人走了出來。

  梅玉良好半晌才想起前幾天學到的,那些帝國的仕女該如何行禮。

  男人走過來牽起她的手吻了吻,她忍住縮回手的衝動。印象中那天學的宮廷禮儀裡是有這一段沒錯。

  「我父親要我來。」

  「我知道,你先進來喝點東西,他們馬上就下來。你知道,男人一談到生意,有事會太過專心,所以我只得讓我的夫人帶著女眷到溫室裡喝下午茶。」

  他的話讓梅玉良放鬆了心情,隨後男人領著她到了客廳,梅玉良心想,這兒真的不像辦過餐會,不過也許子爵不喜歡客人弄髒這麼豪華的客廳吧。她有些拘謹地在男人的邀請下坐了下來,接過他遞來的杯子。

  「吃過東西了嗎?我讓人再去準備點東西給你。」

  「不用麻煩了,我出門之前用過飯。」她喝了口茶潤潤喉。

  「飲料不合你的胃口嗎?」男人看她只淺嘗了一口,問道:「那是南洋來的一種飲料,我以為味道不錯。」

  「很好喝。」男人的話讓她覺得不喝光好像不給面子似的。這是她第一次單獨到別人家拜訪,跟陌生人共處一室更是極其稀少的經驗,實在很緊張,能和東西化解沉默的尷尬也好。她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希望在喝完之前賽巴斯丁或者朱小玉能趕快出現。

  她喝著飲料時,男人坐到她身邊,看著她。

  梅玉良更緊張了,難道在西方,男人可以跟女人這樣同坐在一張椅子上嗎?她退開的話會不會很失禮?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緊張,或者太熱……噢,她真的覺得有點悶了。梅玉良放下空了的杯子,抬手揚風,想假裝不經意地往旁邊坐過去一些,杯子卻因此掉在地上,接著她發現她幾乎連抬起手都使不上力。

  她有些茫然地抬眼,看見男人猛地逼近,高大的身軀立刻就覆上了她,渾身虛軟的梅玉良只能無力地仰倒在沙發上。

  「怎麼回事……」她連嗓音都虛弱如嬌喘。

  無論在東西方,媚藥或迷藥始終都是下九流的玩意兒,養在深閨的良家婦女哪裡知道有這種害人的東西呢?梅玉良不明白自己著了男人的道,但光從他突然變得猙獰的臉色也知道自己處境堪慮。

  男人不再壓抑的急促氣息噴在她臉上,一手撫上她的臉頰,「我找過那麼多雜種,都沒有一個讓我滿意……」他的臉埋在她頸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手抓握住她柔軟的胸脯急色地揉著,身體隔著衣物,發情似的與她磨蹭,濕熱的唇舌已經貼著她的肌膚舔咬起來。

  滿意?滿意什麼?梅玉良臉色慘白,男人身上的香水味與他猥褻的舉動令她反胃欲嘔。

  這登徒子比上次那個更討厭,他甚至卑鄙地乘人之危!

  伊革羅斯的男人都是色胚!

  「走開……」梅玉良連反抗都沒力氣,就算想握拳使力掐自己的掌心也做不到。如果可以,她一定咬死他!可惜這色鬼迫不及待地埋在她胸前,濕熱的氣息噴在她肌膚上,讓她全身惡寒。

  都說帝國女性的服裝太過大膽,露胸露肩露背都有,根本方便這些男人伸出狼爪。帶著濕氣的吐息讓她覺得可拍,更噁心的是他還伸出了舌頭。

  男人好不容易起身,動手拉扯她的洋裝,半露胸的洋裝被粗魯地往下扯,豐盈的雪乳秀色可餐地彈出束縛,令男人瞪直了眼,兩腿間的慾望無所遁形。

  察覺胸前一涼,梅玉良羞憤得想死,待宰的羔羊原本只能選擇緊閉雙眼不去看自己悲慘的下場,但她卻瞪大了眼……

  男人像著了魔般,一手狎玩起她誘人的軟乳,粗魯地將之捏弄變形。

  「真是漂亮……讓我嘗嘗……」他俯下身,卻沒來得及享受眼前的尤物,因為脖子上一陣冰涼與刺痛讓他驚醒了過來,立刻感覺到背後強大的壓迫感。

  男人猛地轉身,正欲出口的怒斥凍結在嘴邊,眼裡有著同梅玉良一樣的驚嚇。

  連日來始終在暗地裡盯著修斯與梅玉良的奧格不知何時闖了進來,陰鶩的神情猶如盛怒的魔鬼,綠色的眼眸躍動著致命的火光,手中的長劍正架在修斯伯爵的脖子上。

  若非不想再他和女王關係越形惡化的此刻製造麻煩,奧格不會只在修斯的脖子上警告性地劃出一道血痕。天知道要按捺下殺這渾球的衝動,遠比一劍斃了他困難許多。

  「雷昂大人,你……」修斯端起尷尬而討好的笑。

  「誰准你動我的東西?」奧格身形猛地逼近,砰地一聲,速度快的連梅玉良也看不清發生了什麼事,修斯已經昏倒在地上。他鼻梁歪了,牙齒飛了兩顆,臉頰下的血泊漸漸擴大。

  這男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梅玉良並沒有因此鬆了一口氣,畢竟她還袒胸露乳地躺在椅子上,何況她可沒忘記這男人是她來到伊革羅斯後遇上的第一個登徒子,他的危險性不見得比趴在地上的那個低!

  噢,更可怕的是,他手裡還拿著劍。

  奧格將劍收回鞘,坐到梅玉良身邊時,臉上的神情變化之大,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他笑得悠閒極了,也開懷極了,綠眸光彩懾人。

  在梅玉良咬牙怒視下,他甚至好整以暇地欣賞起她的裸胸,而然後笑容緩緩斂去,梅玉良開始感覺他的視線好像有溫度,令她渾身灼熱。

  「小野貓,我們又見面了。」他的嗓音,吟詩那般輕柔,指背貼上梅玉良的臉頰,緩緩往下,滑過下巴和纖頸,來到鎖骨,最後在梅玉良心臟幾乎提到喉嚨處時掠過她的乳尖,輕佻地捻弄著。

  「怎麼每次我都看到你在闖禍呢?」他輕笑,低下頭吻住她的同時,大掌也握住了赤裸的乳,隨著他直接伸出舌頭在她檀口間攪弄,他的手也粗魯地將她豐滿傲人的柔軟大膽抓揉,肥嫩的乳在他大掌中任他惡意玩弄,柔軟地呈現各種媚人的模樣。

  她想抗議,她並沒有闖禍,分明就是他們這些臭男人莫名其妙!

  下一刻,她卻被他吻得喘不過氣,這個吻有些粗暴,而且色情。梅玉良渾身虛軟,感官卻特別地敏銳,她細緻敏感的乳蕾被他粗糙的指夾起,她的舌頭則被他饑渴地吮吸著,還不識動情滋味的處子嬌軀泛起一陣陣戰慄與熱潮,氤氳的情慾在下腹隱隱悶燒著。

  宣泄似的吻與愛撫沒有持續太久,他漸漸放鬆太過暴虐的力道,問去他倆嘴角相連的濕痕,而後灼人的吻慢慢往下,像宣誓所有權一般,一一在她頸子上和胸前咬出紅痕,最後貪婪地含住被他冷落的左乳大口吸吮著。

  梅玉良困難地咽著唾沫,她應該覺得害怕與噁心,就向方才一樣。可是當早已在冷空氣中硬挺的乳珠被他大口含進嘴裡時,她幾乎要呻吟出聲了。

  他用口,溫柔卻又貪婪地吸吮著,濕滑的舌來回愛撫她的乳珠。

  一股麻癢的熱流自被挑逗的乳尖處散開來,她的手指和腳趾無意識地蜷起,當埋在胸前吮吻的男人吻出嘖嘖聲響時,她甚至得咬住唇才能制止呻吟脫口而出。

  他要把另一個男人的侵犯與記憶從她身體裡徹底抹除!

  奧格的大掌和嘴把她的胸乳狎玩到泛起紅暈並且布滿濕痕,還意猶未盡地愛撫著它們,接著他像困獸般壓抑地爆出一串粗口,有些粗魯地起身,脫下身上的披風抱住梅玉良,知道她脖子以下裹得密不透風,才橫抱起她大步離開。

  「你要帶我去哪?」她知道這問題有點蠢,難不成還期望這色鬼護送她回家嗎?雖然她是真的有一點小小的妄想,妄想他會良心發現……

  她突然好笑的想,她怎麼不去期待那些追殺她的人,或者是地上躺著的那一位會良心發現呢?

  「去我們該去的地方。」他的神情又變得陰沉,卻和暴怒無關,這鬼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但兩腿間的慾火同樣也一刻不能再稍等。

  這棟莊園完全是為了修斯的變態癖好而存在,修斯在這棟莊園裡玩死的平民大概都埋在地下室或後院,所以沒有留下多少傭人。見不得人的醜事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屋外只有羅傑守著。

  「帕克去廚房找那個小女傭。」

  奧格將梅玉良丟上他的黑馬,然後讓她側坐在懷裡,「別拖太久。」他拉扯韁繩,掉轉馬頭,往金鷹城郊的另一道小徑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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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00:07: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她不知道男人帶著她到了哪裡,一路上始終昏昏沉沉的。他讓她枕著他的胸膛,用披風抱緊她,她又聞到那股屬於他的男性氣味。

  她始終感覺身體裡有一股怪異的燥熱流竄著,最後凝聚在腿心處,每一次的顛簸震顫只讓那股騷動更劇烈,她不由得往男人懷裡貼緊。

  「快到了,再忍忍。」奧格摟緊懷中顫抖的嬌軀,一到達那棟他近日買下的莊園,便迫不及待翻身下馬,抱著她進屋。

  風一般掃進臥房,他一路上幾乎是粗魯暴虐地踢開所有障礙物,在將梅玉良放在大床上,剝開她身上的披風,並扯掉她身上所有衣物後,他卻停止了他的急躁。

  胯間男性依然腫脹且硬挺如熱鐵,在床上赤裸的小貓意識不清地發出含糊的嗚咽時,他幾乎無法承受。

  像狩獵的獅子般爬上床,他的動作緩慢而靈巧,大掌愛憐地托起梅玉良泛紅的小臉蛋。

  她的每一寸肌膚不可思議的細緻,與帝國女人的白不同,有著淡淡的蜜色與緋紅,甚至宛如骨瓷般光滑,東方的絲綢也不過如此。

  奧格困難地嚥了口唾沫,低下頭吻住她發出囈語的小嘴。

  如果她是甘泉,那麼他便是渴水的旅人,她之於他永遠不夠,他將會把她一嘗再嘗,直到透入骨血。

  一手環抱她的上身,像安撫那般,讓她能夠靠在他胸懷。他知道這小傢伙難受得緊,但此刻、此地,不是他原來打算占有她的時機與地方。他從來不相信雷昂家那些古老的傳說,但是當動念占有她的那一刻,他願意遵從自先祖傳承下來的傳統,只要能綁住她……

  奧格抬起她的大腿,讓她一腿跨在他腰上,方便他的手指探早已濕熱的處女秘境。當他觸碰到豐沛如水泉般的濕潤時,他真懷疑自己還能夠忍下去?兩腿間的男性部位腫脹得都要疼痛了。

  梅玉良睜著迷惘的大眼看著他,那是從未有人教導過她的陌生體驗,古老的道德約束更不允許她了解自己的獨特,然而越是深沉的約束,就越讓她意識到這男人正闖進一個不該被探索的禁地。

  「別怕,小野貓……」他喃喃地安撫,舔吻她的唇、她的鼻尖與額頭,在她兩腿間的手指開始描繪著美麗的幽壑,不放過每一處的皺摺來回以他的觸撫巡禮。

  「嗯……」梅玉良只能無力地枕著他的手臂,藥效讓她全身敏感無比,卻又四肢無力,僅僅是他的手指在私密處緩慢的揉蹭,情潮便已無邊無際地向她湧來,她像花朵在晨光的愛撫下,汩出豐沛的情露與蜜液。

  他緩緩加深他的碰觸,甚至翻開柔嫩得像禁不起一絲蹂躪的蕊瓣,不敢太放肆地逗弄顫抖的蕊珠,卻又無法抑制渴望,僅能以指尖與她纏綿。

  透明的津液一下子濕透了他的指掌與床單。

  她全身赤裸而且敏感無比,猶如無力的羔羊等待被享用,而這樣的她差一點落入別人手中!奧格幾乎有一瞬間暴怒地想衝回去讓修斯明白什麼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梅玉良啜泣了起來,「再給我……求你……」溫火慢燒,燒得她體內澎湃的情潮只能持續地折磨她的所有知覺,全身每一寸都在哀求他的臨幸。

  「你知道我是誰嗎?」這一刻他反而冷靜了,又或者只是崩潰前的平靜,他繼續那種磨人的挑逗,只是加重了力道,粗魯地玩弄起腫脹的蕊珠,羞人的水潤聲響立刻充斥一室。

  多麼可口的小淫娃在哀求他的給予,這不正是他的想望?

  他是誰?梅玉良搖頭,對此刻的她來說那一點都不重要。

  這讓奧格的慾火多了憤怒,他要他的獵物知道主人的名字,而且要刻進心版裡,烙進腦海裡,讓她連靈魂也屬於他!

  他像念著古老的咒語一般,「我是你的主人,奧格斯汀.凱.雷昂。」

  「……」好長的名字,現在的她根本記不起來。梅玉良無辜地望著他,水眸瀲濫,當她發現自己終於有一點力氣時,便扭動嬌臀,甚至賣力地往前將腿心推擠向他。

  要命……奧格險些閃神,連忙扶住她的腰。然而懷裡的小妖女卻開始以濕透的下身推擠並磨蹭他的腫脹,當她發現這能帶給她快感時,她甚至將一切拋到九霄雲外,不停地挺動細腰重複著同一個動作。

  「主人……」名字記不起來,就喊主人吧。她的腦袋渾渾噩噩,只想尋求解脫。

  奧格倒抽一口氣,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阻止她。

  他差點因此繳械!

  她像隻發情的母獸,忘情地抱緊身前陽剛的體魄,利用他的昂揚堅挺紓解體內要將她完全摧毀的情火,嘴裡不住發出無意義的吟哦。

  「主人……好舒服……啊啊……」她瘋狂地前後扭擺細腰,盡可能地張開兩腿並夾緊他,以濕熱的女性衝撞並推擠他下腹的硬挺,他的褲子沾滿了她的情液。

  奧格額上冒出青筋,差點就這麼投降了,他粗魯地拉開她,單手抓住她兩隻手腕高舉過頭頂並退開,梅玉良嗚咽地哭了起來。

  「給我……求你……」她甚至張開雙腿,讓他看清她有多濕、多渴望,那處被下了咒的幽穴和主人一樣不停地垂淚。

  她無法思考,慾望是一種身體本能,何況那是被下了詛咒,強勢開啟的原始本能。腿心處的火燒得她又疼又難受,只想尋求解脫,只想被深深闖入。

  奧格火速地褪下腰帶和褲子,放開對她的鉗制。

  「過來舔它。」起碼先讓他降完火,否則他真的會放棄自己的堅持。「不准用牙齒,用你柔軟的小嘴取悅我,我就會給你,快!」

  梅玉良看著那高高揚起的粗長碩大,吞了口口水,心裡的聲音要她順從,才能求得她想要的,她爬過去伏在奧格兩腿間。

  當她伸出粉舌舔過火柱的頂端,奧格幾乎嘶吼著呻吟出聲,他粗魯地扳開她的小嘴。「含住它,用舔的用吸的,像我在你嘴裡那樣。」

  她當然記得他是如何吻她,梅玉良聽話地將巨柱含在嘴裡,卻也僅僅能覆住三分之一,但她還是賣力地舔弄著,並且抬起眼,以乞求的眼神望著他。

  「好乖,做的真好。」奧格彎身以占有者的姿態揉起她的雪乳,它們的觸感多麼迷人,一手難以盈握,但他很快就發現這樣並不能滿足小淫娃,她仍然不停地扭擺腰臀邀請他的侵犯。

  奧格乾脆讓兩人側躺著,他朝下而她朝上,當他抓住她的腿時,梅玉良主動跨上他的肩膀。

  「取悅我讓你這麼高興嗎?你又更濕了。」他伸手撥弄那覆著一層晶亮的柔密與軟嫩,梅玉良開心地扭著腰,將他的男性吸吮得更賣力。

  而她貪婪饑餓的幽穴正妖艷地吐露花液,誘惑雄獸採食。

  奧格吞下一聲雄渾的呻吟,決定給他的小女奴一點賞賜,他低下頭,該以舌頭代替手指,舔過蕊瓣的每一處。

  「嗯……」梅玉良顫抖著,幾乎要被高潮滅了頂,她隱約地知道她越乖巧地取悅主人,就會得到越快樂的獎勵,於是更加努力地吸吮起他的男性,甚至以小手輕輕揉弄那兩顆園囊。

  奧格張口含住稚嫩的蕊珠,一邊渴飲起越來越泛濫的花露,他大口地吸吮著,把口中的蕊珠一吞一吐地,濕潤淫靡的聲響充塞一室。

  他的舌頭拍打著那渴望更多侵犯的穴口,並不忘來回地舔弄。

  「你真的好甜,小貓……」他將舌頭探進幽穴內,手指捻住充血的嫩蕊。

  強烈的快感讓她啜泣,含著他的男性卻忘了動作,奧格不耐煩地彈弄她的柔軟催促她。

  她猛地吸住碩大得讓她的嘴有些酸的男性,學著他在她兩腿間動作的韻律吞吐,這之中同樣不停地扭擺臀部迎合他的狎弄。

  直到梅玉良感覺到嘴裡的男性強烈顫動,接著一股腥甜的熱流灌滿了她的小嘴,她在哽咽之中全數吞進,那一刻他猛力含住她顫抖的肉蒂,加重了手指在穴口揉弄的力道,直到她激昂的情潮完全爆發。

  他們以各種方法一再的取悅彼此,直到梅玉良累了,體力不支地在不知第幾次的高潮中昏睡過去。

  ※ ※ ※

  窗外日已西沉,奧格像饜足的雄獅,有些慵懶地抱著沉睡的小傢伙,手指像順著貓咪的軟毛般梳著她淺褐色的髮。其實他根本無法盡興,只是仍決定暫且忍住。

  他審視著她眼皮下的疲憊,突然想起修斯下的藥,藥效如此猛烈,會否有後遺症?念頭至此,他全身一僵,立刻起身下床,只穿著長褲,套上披風走出臥房。

  院子裡點上了油燈,羅傑坐在廊下抽著煙草,帕克正幫三匹馬刷毛,看到他走出門,眼神訕笑,年輕的臉龐有些臊紅。

  「把一個年輕生嫩的小姑娘榨到乾,會不會太狠?」羅傑叼著煙草,曖昧地取笑道。

  奧格睨他一眼,「我沒碰她。」至少就他的標準而言不算。他會真正地「碰」她,但不是現在,也不是在這個鬼地方。

  若是有任何機會讓這個女人孕育他的子嗣、他的繼承人,那麼一定會是在無畏城,在他的祖先的土地上,而這個女人必須是清醒的,是歡愉的,並且認得他是誰。

  「咳……」羅傑猛地一嗆,咳個不停。

  他們待在一樓都聽得到那些教人坐立難安的聲響,只好躲到外面來,這樣叫沒碰?那碰了還得了?房子要給拆了嗎?

  「現在能找到信得過的醫生嗎?」

  羅傑一臉古怪,「你該不會玩了什麼變態花樣……」

  奧格翻白眼,「你腦袋裡裝的都是什麼齷齪想法?」他就算要搞什麼色情又下流的花招,也不會只顧自己快活。「我擔心修斯的藥有後遺症,找不到醫生的話我們立刻回無畏城。」

  所以是辦完事終於想到藥可能有問題?當然這句話他知道最好別說出口。

  「金鷹城裡有人可以幫忙。」羅傑知道奧格要求的不僅是醫術,還要口風過緊,政治立場絕不能與雷昂家對立,否則在這節骨眼上只是給自己找麻煩。「我現在去把人帶過來。」

  奧格回到臥室,看著床上沉睡的小女人。

  可以的話,他想立刻就帶她回無畏城,回他雷昂家的城堡,這個小女人該在每次被他餵飽後睡在他的大床上……這個想法讓他下腹又一陣抽緊,他旋身走進浴室,出來時捧著水盆與毛巾坐在床邊。

  他做了他這輩子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做的事,替她擦拭一身的黏膩。天曉得他堂堂雄獅公爵、偉大的雷昂家家主,打從出生起就只有別人服侍他,從來沒有他服侍別人。更可怕的是當他這麼做的時候,他一點也不覺得有何不妥,甚至心裡有股從來未曾有過的奇妙感受,那種感受柔軟甜蜜得讓他不想承認,覺得太丟臉。

  當他發現他的擦拭讓她的肌膚泛紅時,他甚至一再收斂力道,直到把梅玉良的身體擦乾淨,這中間換了三趟水,因為不想她著涼。

  女人的洋裝穿脫太麻煩,他讓她套上他的衣服。

  醫生來看過,確定她身子無恙,只是需要休息。

  「今晚要回無畏城嗎?」這是他們原本的計劃。

  奧格原本打算直接帶著清醒的梅玉良回無畏城——不管她願不願意,但是至少要是清醒的,他不介意必須沿途馴服一隻不停反抗或裝傻的野貓。

  「等她醒來。」他決定照醫生的吩咐,不願冒任何傷她身體的危險。

  羅傑聳肩,彷彿早知道他會改變主意,帕克還是一臉曖昧的訕笑。

  是夜,他沒有聽從心中理性聲音的勸告,依然和梅玉良同床共枕。他抱著近乎赤裸的她,縱然在慾火灼燙下始終無法入眠,卻沒有以往獨眠時的焦躁與暴怒,心頭平靜得彷彿窗外靜謐的夜色。他突然想起雷昂家的古老傳說,關於獅子與少女……

  奧格嗤笑,不以為然地抱緊了他的戰利品,耽溺於她的香氣與柔軟之中。

  是的,當然是他的戰利品,所有滿足與愉悅都是因為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獵物,沒有別的原因。

  她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被邪惡的巫師變成一隻待宰的兔子——連牙齒咬人都不太痛的那種。巫師笑得既邪惡又變態,還對她伸出邪佞的手指……

  噢,真討厭,偏偏她一籌莫展。

  就在這時候,一隻獅子衝了出來,在地動山搖的一陣咆哮怒吼聲中,一拳就將巫師打飛了……

  獅子不是應該咬斷人的喉嚨嗎?老實說她從沒見過真的獅子,只在畫上看過,所以也不是很清楚。雖然夢裡的獅子栩栩如生,而且有一對翡翠般迷人的綠眼睛,和他左耳上閃閃發亮的紅寶石耳飾非常相襯。

  然後,她就被獅子綁架了。唉,人生是殘酷的,英雄救美然後不求回報這等事怎麼可能會發生在她身上?何況她現在只是一隻兔子,救她的更不是什麼英雄,沒被壞巫師抓去燉兔肉並不代表可以逃過一劫。

  「小貓咪……」

  呃?所以她從頭到尾都搞錯了?她不是變成一隻兔子,而是一隻貓?

  梅玉良睜開眼,這一覺睡得有點累,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但不得不說:被溫暖且踏實地包覆著,讓她很有安全感,而且也很舒適。她不太想醒來,於是滿足地嘆了口氣,蹭了蹭臉頰下肉色的枕頭……不太柔軟,但比起在東方皇朝時老是硬邦邦的高枕頭好太多了,而且還相當溫暖。

  梅玉良翻了個身,繼續安眠。

  真好,不管她怎麼躺,都有個熱源暖呼呼煨著,把她包得緊緊的,她才覺得被子往下滑,讓她的肩膀有點冷,就有一陣又熱又粗糙的觸感貼上來,輕輕在肩上揉著,當熱源消失,被子又回到她肩上。

  那溫暖又粗糙的觸感,在被子底下,開始在她身上游移。說真的她不討厭這種騷擾,因為那觸感粗糙歸粗糙,卻不會讓她覺得刺痛或不適,而且力道剛剛好,感覺上像是……皮膚?

  接著,她的腰,她的腹部,她的大腿,也感受到了那股溫柔的「按摩」,身後的「棉被」越來越堅硬,有個東西鑽到她腋下,接著覆上了她的胸乳,剛開始只是貼著她還柔軟的乳珠緩緩滑動,接著慢慢地加重了力道,最後甚至將她敏感的乳蕾輕輕捻起。

  而原本在她大腿上按摩的熱源跟著鑽到她兩腿間,她立刻感覺到……兩根指頭貼著她的私處,然後是第三根,緩慢地貼著肉蒂與穴口處來回滑動。

  她的知覺往現實前進了一層,現在她感覺到她的胸脯與腿心正被愛撫著,背後緊緊貼著她的銅牆鐵壁既溫暖又結實,她聽到越來越沉重的喘息與心跳近在耳邊。隨著圈住她身子的手臂力道更緊,她的耳珠子被濕熱的口含住……

  梅玉良猛地睜大眼,覆在她腿心的手卻在這時夾住軟嫩的肉蒂,她的左乳也被大膽地揉捏著。

  她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直到身後男人的喘息讓她回過神,她轉身,撞進夢裡那一雙綠色的眸子,來自心湖深處的狂野震撼遠比春風吹皺一池春水的力道更驚人。

  「醒了?」奧格神情似笑非笑,看不出來是剛睡醒或已醒來好一陣子,只是神情裡的親暱讓梅玉良有種不真實感。

  她跟他很熟嗎?

  不對,這不是重點……

  「你為什麼在這裡?」她又為什麼……梅良玉意識到自己渾身赤裸,吞下一聲尖叫,連滾帶爬地滾下床,接著才發現自己這麼做真是愚蠢透頂,棉被被他壓著,她因此一絲不掛,還以極可笑且醜陋的姿態滾到床下。

  丟臉死了,她真想找洞鑽。但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想辦法遮羞。

  奧格好整以暇地側臥在床上看戲,一點也沒有將棉被施捨給她的意思。

  「這是我的地方。」他相信小傢伙剛剛往後跌滾那一幕,會讓他未來的日子回味無窮。

  梅玉良睜大眼,終於打量起自己所在的房間,這兒確實不是她的臥房,接著她想起昨日……昨日……

  梅玉良擰著眉,昨日離開家之後記憶就斷斷續續的,只到那個灰髮、蓄著山羊胡的男人問她飲料是否不好喝……之後就一片空白了。

  「父親昨天到萊諾子爵家做客,我跟米娜出門時遇到子爵家的傭人……所以這裡是萊諾子爵家?而你是……」她倏地住口,因為宛如雄獅盤臥在床上的男人突然瞇起眼,眼裡的寒光讓她頭皮發麻。

  「你這愚蠢的女人被修斯的詭計給騙了,我把你從狼爪底下救出來,別告訴我你忘得一乾二淨!」其實他在他媽的不介意這女人忘恩負義,因為他擺明了就是要乘人之危,可是這女人竟然把他們昨夜的激情也給忘了,他甚至還親口告訴她名字,而他猜她同樣一點印象也沒有!

  讓他怒火翻騰的敵人,他從來不會手下留情,狠狠地撂倒對方就是發洩怒火最好的方法。偏偏此刻心裡的憤怒跟過去完全不同,他一點也不想傷害她,但心裡就是大大的不爽快。

  梅玉良縮在地上抱著膝蓋,突然覺得這男人的神情有那麼一點……哀怨?這跟他實在不搭,她想是她的錯覺吧,她悄悄貼近床邊,拉起床單好歹遮一下前胸,或者別讓自己全身光溜溜地讓他「一覽無遺」。

  「所以我欠你一句感謝,是嗎?」她只想讓他別那麼哀怨,那表情彷彿她對他做了什麼事卻不打算負責似的。

  她想,帝國跟皇朝在男女貞操方面應該不可能南轅北轍至如此吧?而且梅玉良這才想起重點是——為什麼她光溜溜的跟他睡在一起?

  她的話讓奧格眼裡怒焰更熾,梅玉良察覺他的反應,不禁更加頭大。「對不起,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為什麼我們……」

  她抓住床單的手開始想把自己蒙頭蓋住,因為實在不曉得自己說錯了什麼話,讓床上的男人一臉她對不起他的表情。再說,眼前這種情況,該生氣的明明是她吧?

  難道說在帝國,男人被睡了,還需要女人來負責嗎?不是吧?難道昨天萊諾子爵請她喝酒,所以她酒後亂性……

  可是他剛剛說的修斯又是哪位?

  奧格突然冷靜了下來,一個想法閃過腦海,瞬間他眼裡的怒火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算計與得意。他又恢復悠閒的模樣,還狀似不經意地揮開身上的棉被,在梅玉良面前大方裸露自己性感的體魄。

  梅玉良急忙把視線移到他臉上,假裝什麼也沒發現,可爆紅的小臉卻誠實地告訴眼前的男人,她全都看到了。

  奧格則心情大好地欣賞由這個角度看過去,她胸前雙乳因為和膝蓋推擠而形成的誘人姿態。

  「你中了修斯的詭計,他讓你喝了某種東西……」奧格頓了頓,才想起梅玉良的失憶也許和修斯的藥有關,醫生僅能確定她身體無恙,卻沒辦法知道她腦子有沒有問題。看來帶她回無畏城是勢在必行了,雷昂家的專屬醫生查理對帝國所有藥草與毒物都有研究,何況回到無畏城後,他可以召集城裡所有醫生來替她診療,他也必須親眼確定她完全沒事才能放心。

  「那是一種毒藥,我從修斯手中救了你之後藥效發作,我用自己的身體幫你解毒,你在感謝之餘便跟我求婚,而我答應了,我們現在已經是未婚夫妻的關係,我們今天將一起回無畏城。」說完這一連串鬼話,奧格不只臉不紅氣不喘,還因此心情太好。

  「……」梅玉良一臉呆滯。

  什麼藥這麼詭異,讓她變成豪放女跟男人求婚?

  「我可不可以請問,你是怎麼用身體幫我解毒?」讓她咬一口?梅玉良認知裡所謂的藥就是用吃的跟用抹的,她開始猶豫是否該查看他身上有沒有哪個地方少了一塊肉。

  奧格往床邊靠近,而梅玉良往後退也不是,縮在床邊不動又太過害羞,最後只能僵在原地。

  「為你解毒讓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它的過程幾乎是痛不欲生……」因為他必須全程忍著不能一口吃掉她!奧格垂下眼,一臉陰鬱。

  聽起來好像真的很不得了。梅玉良心裡覺得不安極了。

  「我願意補償你。」可是,她昨夜提出來的補償,該不會就是求婚吧?不是她要妄自菲薄,但她真的覺得自己算不上什麼補償……

  「好極了,那去梳洗一下,我們用完早飯就回無畏城。」奧格率先下床,完全不避諱全身光裸地往縮在床角邊的梅玉良身前一站。

  她的視線正好對上了他兩腿間的雄偉,一個「真的很不得了」的畫面閃過腦海。

  雖然只有片段,可是她想起自己確實曾把他兩腿間那根肉柱含在嘴裡,她甚至記得它有多燙多硬。

  原來,他真的讓她咬了一口……梅玉良一臉震憾,但全身卻又泛起一股說不出的燥熱。

  可是……第一,他沒流血,所以她不確定自己昨天是不是真的咬了他那個地方,雖然腦海裡的記憶那麼真實;第二,因為她從沒別的參考範本,母親又從未跟她說過這方面的事,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兩腿間多了根肉柱?難道說他所謂的幫她解毒,和那根肉柱有關?

  發現梅玉良盯著他早晨勃發的男性直瞧,奧格乾脆雙手抱胸站在她面前任她看個夠。

  反正以後天天都要看的,現在先讓她熟悉一下也好。

  「你……會痛嗎?」她有些愧疚地看著他。

  奧格挑眉,「昨夜是挺痛的。」一直忍到他都快爆發了。

  所以她真的咬了他?梅玉良心裡的愧疚更深了,她忍不住伸出小手,像安慰小動物那般輕輕拍著朝她高高揚起的男性。「對不起……」

  「……」這女人知不知道她在幹什麼?奧格瞪著梅玉良,她臉上同情的神色讓他的男性尊嚴大大受損,心頭火起。

  從來沒有女人看了他的身體會露出這種表情!她們只會一臉崇拜和興奮,當然這也代表了這女人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她甚至是無知的。奧歌眼裡閃過惡作劇的光芒。

  「你害我非常難受,所以你得負責讓它『消腫』。」

  「怎麼做?」

  「用你的手幫我揉揉。」

  用揉的?很合理啊,她跌倒撞傷時,都會把淤血推開。梅玉良了解地點點頭,「我……我穿好衣服就來幫你。」

  「不行,我現在很痛,你快點。」他催她。

  梅玉良猶豫了起來,可是想想兩人都睡在一起了,搞不好她昨天獸性大發還做了更多邪惡又不可告人的行為,加上她又欠他一條命,還因此害他痛不欲生,這個虧欠真的太大了……她把心一橫,用兩隻手握住奧格腫脹的男性,輕輕地揉了起來。

  因為他人高馬大的,又站著,梅玉良只得跪在地上,盡量專心地替他「消腫」,不要去想自己一絲不掛。

  她的動作與姿勢太過撩人,奧格原本只是想逗逗她,自己卻反而失控。他低下頭,可以看見她豐滿挺立的雙乳,還有平坦的小腹下方隱約可見的細毛,他強烈地想立刻就埋進她身體裡……

  梅玉良有些錯愕地看著它非但沒有消腫,而且越來越硬挺壯大。

  「呃……我做錯了嗎?」她怯怯地抬眼,發現奧格的表情稱不上是輕鬆,看起來像極力壓抑著什麼似的。

  「不……」奧格困難地吞了口口水,「改用你的嘴。」

  這樣好嗎?她昨天不是才咬得他「痛不欲生」?

  「不要用牙齒就行了,快點。」

  不用牙齒就不會痛,這點她明白,可是用嘴巴真的有比較好嗎?然而她畢竟不是「痛不欲生」的那個人,他是因為她才會這樣,她根本不該有任何藉口質疑他。於是梅玉良湊上前,盡量以最溫柔的方式舔過硬挺的前端,然後輕輕地將它含進嘴裡,一吞一吐地套弄起來,這中間她還得不住吞吸自己的唾液,整個過程讓奧格像在天堂與地獄間徘徊。

  奧格終於發現他把自己逼到進退不得的境地,她的舔弄太磨人,只是不停勾撩他的慾望卻又無法消止。

  當然,現在她清醒了,他可以立刻要她,而且這對他的計划不會有任何影響,偏偏心裡卻有某種他自己也說不出口的堅持。

  「夠了。」他退開,男性依然又脹又痛,梅玉良有些擔心地看著他。

  「對不起。」從小就看人臉色過日子的梅玉良,以為自己做得不好,害他無法減輕痛苦,心裡有些自責。

  奧格扶起她,看著她自責的神色,見鬼的他竟然覺得有些愧疚。他堂堂雄獅公爵,除了在戰場上並肩作戰的兄弟外,竟然會對一個女人感到愧疚?他捧著在他掌中顯得有些袖珍的小臉,心頭又是一陣說不出的搔癢與甜膩感。

  「從現在起,記住我的名字。」他真想從她嘴裡聽她喊他。

  「嗯。」梅玉良點點頭,想起自己到現在都不知道這男人姓啥名誰,實在說不過去,好歹她都跟人家求婚了。

  「我是奧格斯汀.凱.雷昂。」

  「……」好長。雖然乾爹的名字也不短,不過因為她只需要喊乾爹即可,所以根本沒在意過這問題。「奧……汀……雷?」呃,她漏了那幾個字?

  「……」如果不是她一臉困擾,他會以為她在耍他。現在他知道這個小傢伙從東方飄洋過海而來,沒聽過他也是正常的。

  「算了,你只要在宣誓前把它背下來就好。」說罷,他低頭吻她。

  梅玉良呆住。宣誓?宣誓什麼?還有,她剛剛才用嘴巴幫他「消腫」,雖然她不太曉得那根肉柱的功用,但他現在就親她,自己不會覺得怪怪的嗎?

  梅玉良滿腦子奇怪的疑問,直到他的吻開始充滿侵略性,他抱起她躺回柔軟的大床,兩人赤裸的身軀緊密相貼,她再次被強烈的羞赧和戰慄淹沒,又感覺到那日在維多利亞城他吻她時的陌生熱潮,只是這一次比上一回更劇烈。

  奧格一邊吻她,一邊握住自己的男性套弄著,梅玉良不明所以,只是本能地張開玉臂抱住他的肩膀,生澀地回應他的吻。

  當快感來襲,他吞下一聲低吼,手掌盛接了大部分的熱液,但仍有一些射到了梅玉良的小腹上,他喘息著,舔淨她唇邊的濕痕,額頭抵著臉頰陀紅,一臉迷濛的小傢伙,明明不滿足,卻還是想笑。

  「你是上天送到我面前的禮物,我當然要在雷昂家祖先們的見證下享用,嗯?」他吻了吻因為他而紅腫的小嘴,接著起身,「浴室有兩間,起居室那間有熱水,你去梳洗一下,早餐應該好了。」他走進較小的那間浴室清理自己。

  梅玉良好半晌才回過神,人不知捧著臉頰,覺得這一切那麼荒謬,卻又再真實不過。

  天啊,在皇朝,她早就該上吊殉節了吧。想不到嫁不出去的她飄洋過海來到帝國,竟然還跟男人求婚,雖然說那個奧什麼的也很乾脆的答應了。這算好事吧?她這個滯銷貨好歹有人要了。

  梅玉良伸手抹起小腹上的白濁,好奇地伸到鼻前嗅了嗅,總覺味道有點熟悉,當她將手指伸進嘴裡時,奧格正好走出浴室,她來不及掩飾自己做了什麼蠢事,他已經一臉似笑非笑的把一件浴袍丟給她。

  「想回味的話以後有的是機會,快去梳洗,還是要我幫你?」

  梅玉良紅著臉把浴袍穿上,趕緊離開臥室。

  奧格在她身後笑臉越來越大,他知道她只是好奇,但那卻讓他心情大好,而且心裡那種怪異的甜膩感又擴大了。也許要到很久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那樣的感情名為愛憐,只是這一刻他心想,能夠調教這傻乎乎的丫頭成為自己的女人,真讓他期待得心都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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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00:07: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那個……我暫時不能跟你走。」梅玉良在用過早餐後,終於鼓起勇氣怯怯地開口。

  果不其然,奧格的反應像被激怒的獅子,雖然還不到暴跳如雷,只是危險地瞇起眼,但她若是不小心應付,接下來可就難說了。

  「我不是不跟你走,可是我從昨天出門到現在都沒回家,我的家人一定擔心死了。」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有家人會擔心自己的不安,她的血親對她只想眼不見為淨,她感謝上蒼讓她與乾爹乾娘相遇,讓他們擔心她覺得很難受。

  「我讓帕克去向羅南爵士報個信,他們也該準備到無畏城參加婚禮。」

  婚禮?誰的婚禮?梅玉良顯然不認為身為「雜種」的自己有資格擁有一場婚禮,但眼前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傷神。「不能等一天嗎?讓我回去親自向父母報備,我相信這麼做他們才能夠安心。」

  他想回答「不」,但卻遲遲沒有開口。過去除了女王外,沒人敢違逆他,他說一就是一,可是現在他竟然因為她的懇求動搖了。

  他的心甚至在她楚楚可憐的大眼注視下融成一灘水。

  「半天,今天晚上我會去接你。」他讓步了。

  他肯答應她的請求,梅玉良已經很開心了,這世上除了乾爹乾娘外,她又遇到一個願意聽她說話的好人,真的很高興。

  「謝謝你。」梅玉良主動上前親了親他的臉頰。她記得乾娘總是在乾爹討她歡喜時這麼做,這就是夫妻之間親愛的表現吧?想到這兒,又讓她對乾爹乾娘充滿了感恩,如果沒有他們,她不會知道原來婚姻也可以是美好而甜蜜的,他們讓她明白幸福要靠雙方經營,而不是像母親當年只知道逃避。

  木已成舟,現在她決定一切往好處看,就像她毫無選擇的被迫代弟出使,也同樣沒讓自己去擔心猶豫,她要學習乾爹和乾娘,用心對待自己的婚姻,不管這樁婚姻的來由有多麼不可思議。

  她的主動示好果然讓獅子臉上的表情軟化了,綠眸深處漾著淺淺笑意,但梅玉良可不知道這隻獅子有多任性妄為,而且無比大膽,一個啄吻對他來說根本不夠。

  奧格拉住已經退開的梅玉良,朝她的唇印上自己的。他的吻永遠都是那麼霸道,卻又熱情。

  「我很高興你已經準備好成為我的女人。」他道。

  不出梅玉良所料,家裡果然已雞飛狗跳,塞巴斯丁甚至決定今天就進宮請女王伸出援手,沒向帕克問清楚她去向的米娜更是自責的哭個不停,幸好她及時在賽巴斯丁出門前趕了回來。

  梅玉良好不容易安撫了家人,卻遇到一個天大的難題——

  「你說那個想娶你的男人叫什麼名字?」朱小玉問道。他們總得先了解對方的家世背景,確定能夠放心,才能把女兒交給對方。

  「呃……奧……雷……不對,是凱……」天啊,他到底叫什麼名字?為什麼這些帝國的人名字一定得取這麼長?

  朱小玉一臉心疼的看著女兒,「親愛的,我明白,幸好你乾爹尚未真的去向女王求援,這件事情還沒有人知道,你的名聲並未受損,我們就把這件事忘了吧。」

  他們以為她說謊嗎?梅玉良有些沮喪,她知道自己的條件確實不可能會讓人無條件答應她的求婚——對了,最糟糕的一點,她還是主動向男人求婚,不知道這在帝國算不算得上醜聞?

  「是真的,他今天晚上會來接我。」

  「恐怕不行。」賽巴斯丁道,「女王邀請我們一家今晚進宮,明天還要陪她游湖,所以今晚我們得住在宮裡。」

  其實他們夫妻倆並非認為梅玉良條件差而不相信有男人跟她求婚,昨天米娜一個人哭哭啼啼的回來,他們幾乎以為梅玉良被綁架並且遭到羞辱了,一整個晚上拿不定主意該如何是好。如果報官,她名聲不保,但不報官,又怕她有生命危險,所以賽巴斯丁才會想請求女王幫忙。

  他們相信乾女兒受到了驚嚇,又怕他們擔心,所以體貼地撒了謊,況且女孩子家承認自己遭到羞辱也太殘忍。就算真有這麼個男人,沒理由非要今晚來帶走她,只要那個男人有誠意,過了今晚一定會再來拜訪,這麼一來他們反而可以好好探問對方的來路與底細,於是賽巴斯丁打定主意,今晚他們一家三口非進宮不可。

  然而賽巴斯丁的決定,卻讓梅玉良陷入不安與焦慮之中。她真的不知道那個男人要是發現她沒有遵守承諾,會有怎樣的反應……

  ※ ※ ※

  他想把金鷹城夷為平地!

  奧格一直極力避免任何會讓女王質疑他背後動機的行為,包括與其他貴族的密切往來或交惡,所以他挑了深夜造訪羅南爵士府,結果卻讓他震怒。

  「我看你最好別輕舉妄動,女王派給羅南爵士的執事認得你。」羅傑提醒道,「剛剛我去敲門時,她幾乎連我都要認出來了。」

  「我真他媽受夠了凱特那女人的疑心病。」從她登基以後,他們的關係就持續惡化,而那女人據說還是他的青梅竹馬!

  「她再怎麼樣還是女王,爵爺。」羅傑加重了爵爺兩個字,「就像我從不會喊你奧格一樣,早在她登基以後,一切都不再和過去相同,你應該像沃勒伯爵和溫特伯爵一樣喊她女王,就算在私底下也是。」女王與雷昂公爵的心結是由許多原因與誤解造成的,否則凱薩琳女王並不是個多疑的人。

  「哼,你又知道威爾私底下怎麼喊她了。」

  羅傑乾咳兩聲,「那是因為……呃,我想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除非你真的想聽從教廷的建議,向女王求婚。」說到最後他幾乎得拼命忍住笑意。

  教廷的建議很實際,只要女王嫁給雷昂公爵,就能解決雷昂家龐大的實力造成的隱憂,甚至有可能消彌兩家越來越劍拔弩張的氣氛,但這對女王和公爵兩位當事人來說絕對是一大悲劇。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奧格絕不允許女人騎到他頭上,女王也痛恨大男人,他倆要是真的結婚,玫瑰皇宮會一天到晚上演家庭暴力事件——而且是全武行,女王的劍術相當優秀——噢,雖然這齣戲應該會頗為精彩,不過如果兩人都心有所屬就另當別論了,何況伊革羅斯家與雷昂家雙方都大力反對結成親家這件事。

  如果不是擔心奧格取得東方皇朝的火藥配方會讓雷昂家如虎添翼,女王大概恨不得這次出使東方的是奧格,正好將他踢得遠遠的,來個眼不見為淨。

  羅傑的話果然讓奧格一臉深惡痛絕。他不討厭凱特……更正,是女王,他們就像兄弟姐妹一樣從小一起長大,誰會想娶自己的親手足?更何況凱特的好強不輸男性,對他來說凱特更像兄弟。

  「我盡量,但我不認為這對阻止她的疑心病有任何幫助。」

  「很多事情是潛移默化,眼睛看不到的。」羅傑沒點破,如果奧格連喊聲女王都覺得彆扭,又怎麼可能在女王面前真正表現出恭敬的模樣?當然要化解女王和雷昂公爵的心結還有很多事得做,這只是其中必要的一項。

  「我現在只關心我的女人躲到哪去了。」奧格煩躁的來回踱步。

  羅傑頭大的不知如何開口,「那位執事告訴我,羅南爵士一家應女王邀請進宮了,要到明天才會回來。」

  「又是她!」老是壞他好事!

  「大人,女王並不知道你看上了羅南家的小姐。」他得說,他這位老友與主子常常不太講理。

  噢,當然了,奧格斯汀.凱.雷昂為什麼要講理?他是陸上權勢僅次於女王的雄獅公爵,生下來就是王者,任性霸道是天經地義——上天真是太仁慈了,這任性的男人不是生在帝王家,否則只會是一名暴君。

  奧格低咒著,為了女王和他之間的僵局,讓他不能立刻衝進宮裡把他的女人帶走而感到煩躁。

  「多等一天吧,對女人還是不要太急躁比較好。」羅傑口中所指的女人,當然包括女王與羅南家的小姐。

  「明天一早,我們立刻進宮!」奧格撂下話後,旋身風一般地離開了。

  羅傑嘆氣。好吧,至少雷昂公爵不會夜闖玫瑰皇宮,否則到時全天下沒人相信他不會造反。

  梅玉良整夜沒睡。當然就算她沒有失信於奧格也同樣睡不著,皇宮連客房都大到她不知該怎麼安眠,因為不用擔心遭小偷,所以她的房間有個大露台,就在床前,只有一片薄紗窗簾阻擋夜風,讓她很沒安全感,連睡個覺,隔壁起居室都有侍女隨時醒著,若是她起身想方便,她們會立刻上前來聽候指示——梅玉良很怕她們打算幫她捧夜壺,所以寧可假裝睡得很熟。

  於是她整夜躺在床上,瞪著華麗得叫人眼花繚亂的床頂。

  朱小玉安慰她,麥莉會替她傳口訊給那位想娶她的男人,然後儘管只有短暫的幾次接觸,她卻直覺那個男人的脾氣應該不太好,擔心他現在八成已經暴跳如雷了。

  不過讓她失眠的並不僅僅是擔心他發怒。因為多拖延了一天,她終於有機會靜靜地思考自己要嫁給他這件事——原本她是沒機會多想的,他也不給她機會,他作風強勢,而她一向逆來順受,隨遇而安,碰上他還真的沒轍。

  她對這樁婚姻看法如何呢?朱小玉今晚睡前這麼問,她支吾著答不出來,想起他時卻臉紅了,於是朱小玉微笑著靜靜離去,留給她空間思考。

  現在她一個人獨處了,想起那個霸道的男人,臉還是紅燙得緊啊!這是怎麼回事?梅玉良捧著臉頰,想到他看著她的眼神,翡翠般的瞳眸深處像有一股跳動的火焰,光是和他四目相對都叫她全身熱辣辣的,老實說她幾乎沒空閒去欣賞與讚嘆他的俊美,因為總是不由自主地與他視線膠合著。

  是了,他確實是俊美的,現在她總算能分辨西方人的美醜,剛開始其實連每個人的長相都不太會認,全靠髮色作大略判斷。

  那個男子比母親說的魔鬼更吸引人,她猜想是否因為這樣,所以她才不討厭和他肌膚相親?噯,好丟人啊……梅玉良抓起被子蒙頭蓋住。難不成她只要長得不醜就行了嗎?可是兩個人在無從得知對方性格如何的情況下,本來就只能憑雙眼看得到的去感覺。乾娘也說當初是認識乾爹很久了,觀察到乾爹內在的好,才漸漸愛上他,否則以東方人的眼光來說,乾爹長得可怪異了,一見鍾情這種事才不可能發生在當年的他們身上。

  可想而知,那個強勢的男人一定會生氣,但他會等她嗎?梅玉良發現答案若是否定的,她竟然有一點失望。可能是因為她真的對他有一絲好感吧?而且難得有男人要她耶,對她來說簡直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本來她是看開了,覺得當一輩子老處女孝順乾爹乾娘也好,但如今乾爹的身份不比以往,要是有個嫁不出去的女兒,會很丟臉吧?

  唉。她忍不住又嘆氣。總之一切也只能等天亮再說了。

  ※ ※ ※

  宮裡連吃頓早餐都像辦宴席,想想當女王還挺辛苦的。

  梅玉良之前就和乾爹一起見過女王,不過那時候她太緊張,連頭都不太敢抬起來,偷偷看到默默地找個了幾眼的印象就已經很震撼。現在又一起同桌吃飯,這可是莫大的榮幸,才一個早上,大概全金鷹城的貴族圈子都知道羅南爵士不是「可能」成為女王眼前的紅人,而是已經是女王眼前的大紅人。

  一頓早餐下來,梅玉良對於以前她不會思考的許多事都有了想法。維多利亞城之所以繁榮與秩序並存,不只是因為維多利亞總督有一套完善的管理制度,更因為這個國家的領導人才去接納異族人的政策。要說真正沒有種族歧視當然不可能,但帝國保障了站在這塊土地上所有人民的基本生存權,不能攤在陽光下的陰暗面才會減少——不能完全避免,至少要阻止他生成風氣。社會階級仍是存在的,只有最低賤,最慘無人道的那一環被金字塔頂端的當權者極力免除了。

  女王接待他們一家,並沒有因為乾娘是東方人,或她是「雜種」態度就有所不同,無怪乎帝國富庶至此。

  早餐結束後,他們一家陪同女王到金鷹城郊遊湖,以湖為中心的方圓十里自昨夜就由皇家禁衛軍淨空並部署崗哨,陪同游湖的還有其他皇室成員,因此除了游湖的船之外,岸上也搭起了帳篷,在岸上的人可以就地野餐。

  游湖的船座位有限,梅玉良乾脆自動讓位,反正她也想吃點東西,宮裡用餐時的大陣仗讓她感到緊張,一頓飯吃的侷促極了,是以這會兒還不到正午,她又覺得有點餓了。

  本來想自己默默地找個安靜的位置吃東西,想不到幾名皇室女眷主動走過來和她說話,沒一會兒那些貴族子弟們也三三兩兩靠了過來,讓梅玉良有些受寵若驚。

  「無道皇朝是什麼樣的地方?」

  「聽說你們什麼都吃,還吃鳥的口水,豬的腦袋,是真的嗎?」

  「無道皇朝的皇宮漂亮,還是玫瑰皇宮漂亮?」

  很快的梅玉良就發現問話的人多,聽她說話的人卻很少,有些人只是想表示自己懂得關心海外局勢,如此在女王面前才不至於顯得無知且昏庸,更多人則是想發表自己的高見。

  「你身上擦的是什麼香水?怎麼聞起來像廉價肥皂的味道?」最靠近梅玉良的一名金髮女子捏著鼻子道。

  天可憐見,梅玉良才是想捏鼻子的那個人,這些女人聚到她身邊來,各種脂粉香氣混合成一種極可怕的味道,既刺鼻又讓人渾身不對勁,她想大概是她還不太習慣,才沒辦法向其他人一樣神色自若吧。

  「是肥皂的味道沒錯,我沒有擦香水。」也不太習慣,倒是有時身上會帶著香包或香囊。

  女士們的反應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甚至訕笑。

  「連平民的女孩也會學我們擦點香水才出門呢。」

  「對了,你平常在家都怎麼打發時間?東方的貴族們會像我們一樣辦茶會或讀書會什麼的吧?」

  「其實我平常都呆在家裡,不太知道這些。」她老實承認。

  「羅南爵士請老師到家裡教你念書嗎?」

  她該怎麼回答?其實她根本不識字,也不是乾爹的親生女兒?梅玉良覺得有些沮喪,只能應道:「其實在東方,女孩子是不用念書的。」

  她說的是事實,原本想這樣一來,算是對這個問題四兩撥千斤了吧?怎知那些女人又開始大驚小怪了。

  「所以你不識字嗎?」她們好像看到怪物似的,「在帝國,只有窮人家的女孩兒是文盲呢!」

  「這樣我們每個禮拜辦的讀書會你就不能來了,來了也沒用。」

  其實她很想念書啊,或者她可以在旁邊聽她們念了哪些書?但這些女人又開始嘰嘰喳喳地,沒給她開口的機會,她們開始討論文學或詩集,理所當然地無視從未接觸過這些的文盲,連前一刻假裝出來的熱絡都已不復見。畢竟一個目不識丁的女人能有什麼見識?也許她就和那些從海外歸國的探險家口中說的穿著獸皮的野蠻人一樣粗野,只是如今幸運的能和她們平起平坐罷了,而這種幸運貶低了她們貴族的身份,於是她們嘴裡再難掩飾心裡的嫌惡與排擠。

  梅玉良開始覺得坐立難安,看來她不和乾爹乾娘一起呆在船上真是錯誤的決定。其實譏笑也好,輕蔑也罷,她已經很習慣了,只是有點難過,原來不管在東方或西方,不管理由是什麼,人與人之間的歧視都是存在的。

  她默默地低頭吃著盤子裡的食物,沒發現旁人偷偷取笑她鄉巴佬似的竟然把松露撥開,而且連鵝肝醬的正確吃法也不會。當然她也沒發現前方漸漸擴大的騷動。

  「大人,女王正在游湖,而且您沒有受到邀請……」宮裡的女官急得滿頭大汗,小跑步跟在簡直目中無人,昂首闊步徑自前行的雷昂公爵身後。「不如讓我替您傳報,請您稍等……」

  奧格根本沒聽進去,他長腿一跨,那些穿著厚重襯裙,腳踩著高蹺似的鞋子的女官一個個被甩在身後,哪裡追的上人高馬大的他?

  他像隻冷冽的箭矢,如入無人之境般狂妄,亦沒有人膽敢擋在雄獅公爵的路——那些伊革羅斯家的皇親國戚例外,有人不滿他的囂張跋扈上前阻攔,但他看也不看一眼,更教那些人跳腳。

  他腳步未曾遲疑,即便隔著遙遠的距離與重重阻礙,他都能以雄獅狩獵的直覺立刻找到他的目標。

  猶如浪潮一般,他所經之處無不引起一陣喧嘩,終於驚動了梅玉良。她抬起眼,順著喧鬧聲浪望去,立刻被那雙綠色瞳眸所捕獲。

  「噢……」梅玉良瞪大眼,沒想到他竟然找來了。

  四周有抽氣聲,有竊竊私語,也有壓抑的尖叫。梅玉良不知道這來勢洶洶的男人,可是貴族圈子裡那一票未婚少女眼中最嚮往的結婚對象之一,也是已婚與守寡的貴婦們最渴望的地下情人人選。帝國的貴族仕女們喜歡私下討論誰最適合當地下情人,誰最適合成為女婿,未婚少女與貴婦都各有她們心目中前幾名的人選,金鷹城的貴族們婚後各自擁有情人是稀鬆平常的事。

  想當然耳,權勢僅次於女王,高大俊美的雷昂公爵在那些女人眼中比肥羊更美味,比金礦更迷人。他的火爆以及對女人沒興趣的傳聞,在她們眼裡不僅不是阻礙,更是一項值得期待的挑戰,畢竟歷任雷昂公爵婚前都是如此,最終還不是被女人收伏了?

  梅玉良希望她有機會開口解釋,但她的直覺是對的——他氣炸了!

  「我生平第一次做出讓步與妥協,而你回報我的就是讓我像笨蛋一樣撲了個空?」

  「我很抱歉,但我也是回到家才知道女王的邀請。」

  他才不管這個!

  「是嗎?那我敢問我親愛的羅南小姐,你接下來還有天殺的幾百個邀約?而我排在第幾位?」奧格抓住她的手轉身就走,還把她手上礙事的盤子甩到一旁,倒霉被砸到的路人紛紛哀號。

  「等一下,我是應女王的邀請而來,還有我總得和我父母親說一聲……」

  「我相信他們已經看到了。」奧格怒瞪每個膽敢擋路的傢伙,說也沒敢出聲見義勇為,至於向來與雷昂家不合的伊革羅斯家眾人都一副看好戲的態度,畢竟他們犯不著為一個平民出頭,倒是期待女王會真的動怒,拿雷昂家開刀!

  「但是,她是女王……」梅玉良看向湖上女王搭乘的船,他們果然也發現了這邊的騷動,正在趕回來的途中。她雖然沒有穿著厚重的襯裙,但也得拎起裙擺吃力地跟上奧格的腳步。

  「女王又如何?女王也有眼睛。」奧格有點不耐煩地一把橫抱起她。

  「爵爺,請你住手,這位小姐是女王的客人。」總算出現個有膽識的,是皇家禁衛統領。

  「那麼請你幫我轉告陛下,下次她想請我老婆吃飯,要先通知我一聲。」奧格粗魯而且極度不爽地吼道,大步走開,留下一臉錯愕的禁衛統領,以及一群尖叫著暈倒的貴族太太小姐們。

  梅玉良覺得背後冒出一堆冷汗,她猜想她這位求婚的對象來頭應該不小,單是膽敢當著女王的面綁人還丟下這種稱不上客氣的話,不管他權勢是否比天高,這也太大逆不道了!

  而且他的行為跟強盜還真沒什麼兩樣,差別是強盜會把現場能搶的全搶得一乾二淨,而她這位強盜未婚夫的目標只有她……

  呃,這可以算是浪漫嗎?

  「請女王陛下原諒我的早退,還有請我的父母放心。」梅玉良必須用喊的,因為奧格已經把她丟到馬背上,隨後也跨上馬背。所有皇家禁衛軍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因為這男人手指上還戴著能夠號令百萬雄獅大軍的戒指!

  當他們揚長而去時,羅傑和帕克才急急忙忙地趕到會合,看羅傑面色如土的樣子,大概猜得到他對攔不住主子有多麼無力。

  「我猜……」羅傑頭疼不已,「你應該是鎮定且平靜地出現在女王面前,恭敬有禮地請示陛下能否借走她的客人……」他知道他在說夢話,但是拜託,他已經不敢想像真實的情景會是如何,他的頭比宿醉還疼痛百倍。

  他得說,奧格在這之前並不會這麼蠻幹……呃,大多數時候還算理智,當然他也很能體諒男人欲求不滿時理智很可能已經只剩殘渣。

  奧格的反應是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把懷裡搶回來的女人抱緊,隨即策馬跑開了,而縮在奧格懷裡的梅玉良只能給他一個同情的表情。

  她很想幫忙,真的。

  「這真是太好了。」是嫌雷昂家跟伊革羅斯家還沒真的對幹起來嗎?羅傑無力地跟在主子後頭。

  「不錯啊,事情解決了耶。」帕克一臉樂觀。

  羅傑翻白眼。

  前方的馬背上,梅玉良仍不放棄解釋,「我必須請你原諒,真的,也請你相信我並不是存心違背我們的約定。」她在奧格懷裡調整了坐姿,不知道這暴躁又沒耐心的男人這會兒可是讓馬兒慢慢地行走,避免她因為顛簸而不適。

  奧格一行人先回金鷹城,他們把行李暫時寄放在一家旅店,等在店裡的還有雷昂家在金鷹城的執事,所有伯爵以上的貴族在金鷹城都有一座別館,方便他們接受女王召見時可以住下,有些封地較為偏遠的貴族甚至就離開自己的領地住在金鷹城裡了。

  「你有告訴令尊和令堂我要帶你走嗎?」旅店前車來人往,奧格率先下馬,然後再抱她離開馬背。

  他會讓她在這兒先梳洗整理一番,因為接下來得到傍晚才會有另一家客棧可以落腳。

  「我有說,可是……」梅玉良一臉尷尬,「你的名字太長了,我記不起來,我的父母以為我說謊……他們絕不是有意的,事實上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是誰。」老實說,她也不知道。

  這太荒唐了不是嗎?她就這麼跟一個連名字也記不起來的陌生人求婚了,還任他像強盜一樣把自己從女王面前擄走。梅玉良只能安慰自己,至少這男人應該不會傷害她,這是幾次短暫相處中她觀察到的心得。

  奧格瞪著她,梅玉良本以為他要發脾氣了,緊張地等著挨罵,他卻拔下右手小指上的戒指。「戴上。」

  梅玉良接過那枚稱不上秀氣,卻氣派十足的金戒指,上面以極精細的雕工刻著一頭獅子,而本來戴在他小指上的戒指,剛好讓她戴在無名指上。

  「謝謝,不過我沒有準備禮物給你。」她一臉愧疚。這應該是有婚約的男女雙方所交換的定情物吧?

  帕克在一旁瞪大眼,那可是雷昂家代表著家主伴侶身份的金戒指,是雷昂家的家主給妻子的定情物,前任公爵夫人很早就去世了,戒指便照家族慣例由身為繼承人的奧格保管。

  奧格傾身向前輕輕咬了一口她的耳朵,「你就是我的禮物,下次早一聲不吭的跑走,我就把你鏈起來!」

  梅玉良臉蛋燒紅了,緊張的看著人來人往的旅店大廳,一旁拿完行李的帕克連忙假裝他什麼也沒看到。

  羅傑走過來道:「女士還有什麼要準備的嗎?我們該上路了。」

  「呃,我都準備好了。」奧格又不准她回去整理行李,梅玉良也看得開,反正她從東方漂洋過海來到這兒,本來就一無所有,他的一切都是乾爹乾娘給的,想到這兒,她又道:「不能親自跟我父母道別的話,至少也讓我留個口訊吧?他們真的很擔心我。」她一臉乞求地仰頭看著奧格,小手可憐兮兮地抓著他披風的邊緣。

  羅傑和帕克難掩驚奇卻又忍俊不住地,看著他們一向唯我獨尊到令人頭痛的爵爺,神情軟化了。

  「幫我準備紙和筆。」

  他們向旅店借了房間,奧格親自給未來的岳父岳母提筆寫信。他寫些什麼梅玉良自然看不懂,不過他發現信箋與信封都印有跟她手上的戒指相似的獅子圖騰,最後封蠟時奧格拔下他無名指上的戒指印在蠟上,那隻戒指就和她手上的一模一樣,只是大一些,獅子的模樣也威武一些。

  「這是雷昂家的雄獅家徽,只要是屬於雷昂家的一切都會有這個徽記,至於你手上的特別了點,因為它上面是母獅子,它是獨一無二的,由每一代家主交給他選擇的女人。」為她解釋這些關於家族的典故顯然讓他心情很好。

  奧格將封緘的信交給執事,要求他帶著禮物上羅南家,並且說明過陣子無畏城會正式派人來接他們前往參加婚禮。

  一切自然都是宣告,而非徵求同意。

  他們當天就離開了金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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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00:08:0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從金鷹城到無畏城,平時他們三人馬不停蹄地趕路的話,大概三天可以到達。不過多了梅玉良,時間很自然地拉長了兩倍。

  雖然她並不算嬌弱,不過在馬背上真的比在馬車裡累多了,尤其她不習慣騎馬,到了晚上就腰酸背痛,但她不想增加他們的麻煩,所以能忍就盡量忍。

  在到達無畏城以前,她終於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得跟你坦白兩件……呃,是三件重要的事。」睡前,她緊張地在床邊正襟危坐。

  剛洗完澡的奧格一頭鬈髮微濕又凌亂,浴袍的前襟幾乎敞開來,結實的肌肉塊壘分明,性感的模樣即便是對男女之事仍舊懵懂的梅玉良也臉紅心跳地慌忙別開眼。

  他大剌剌的往床上一躺,挑眉等著她的下文。

  梅玉良都不知該把視線擺哪裡了。

  「我不是故意要瞞你,如果你聽完我要說的這三件事後想悔婚我也不會怪你,真的。」她垂下頭來,沒看到奧格支著頰,淨顧著欣賞她若隱若現的豐滿曲線。

  「其實我不是我父親,也就是羅南爵士的親生女兒,我來自東方一個……呃,不算是貴族的小康之家,只是我的親生父親在朝廷當官,這次是奉了我們皇帝的旨意來到伊革羅斯出使……」

  這句話總算拉回奧格的注意力。

  「所以你和莉薇一樣,是這次雙方互相交換的使臣?」奧格有些訝異,但還不至於震驚,應該說這個事實之所以引起他注意,全然是因為青梅竹馬的好友奧莉薇亞.歌芙.沃勒正是出使東方的使臣,這樣的巧合讓他覺得有趣。

  莉薇是誰?她聽說伊革羅斯派到東方出使的是一位女伯爵,也許正是奧格口中的莉薇。她點點頭,正要開口,奧格又問:「女王知道你的身份嗎?」

  他直覺凱特應該不知道這件事,因為她十分重視與無道皇朝交流這件事,一定會正式迎接東方的使臣,但目前為止並未聽聞關於東方使臣的任何消息,甚至也沒人知道東方的無道皇朝究竟派了使臣過來沒有?

  目前看來是有,只是其中發生了一些不為人知的小曲折……

  梅玉良果然搖頭,「這就是我要跟你坦白的第三件事,其實我是代替我弟弟出使的,因為我在家裡……不是很受歡迎。」親口承認這個事實,想不到竟然也會感到苦澀,她還以為自己已經看得很開了。「所以我根本不識字,東方的文字和西方的,我全都一字不識,更別說能為你們帶來什麼了不起的偉大知識了,我想我唯一比別人有利的條件是我會說皇朝和帝國的語言。」她低頭絞著手,「對不起,我不是什麼名門千金小姐,而且甚至是個文盲……」在金鷹城郊湖畔的難堪又湧上心頭,她幾乎不敢看向奧格。

  奧格看著她難過垂首的模樣,他不喜歡小傢伙臉上出現那麼落寞又可憐兮兮的神情,那讓他想把不歡迎她的家人全揪出來痛揍一頓。奧格長臂一撈,將自卑的小可憐撈進自己懷裡。

  「我管你是不是名門千金,總之脫了衣服一樣是我的女人。」

  「……」他是在安慰她嗎?梅玉良既害羞又無言以對。可是這算哪門子的安慰?好粗魯又好直接,她幾乎想捧著臉頰躲進棉被裡了。

  「羅南爵士知道你的使者身份嗎?」這中間似乎有些環節連不上,看來今晚得好好問個明白。

  梅玉良慢慢將她出使的原因與遇到乾爹乾娘的始末告訴她的未婚夫。

  「就照你乾爹的說法,暫時別暴露你的使節身份。」其實這麼做,一旦東窗事發,只會讓女王質疑他背後的動機。但奧格與賽巴斯丁夫婦有著同樣的私心,他和他們一樣,只想梅玉良過著普通女人的生活。當然他比賽巴斯丁夫婦更自私,因為他想獨占梅玉良,不希望她無法專心當他的女人,不希望她不能將全部的時間與心力留給他。

  梅玉良有些不安地看著他,「金鷹城那些小姐說,在伊革羅斯,只有窮人家的女孩不識字,是真的嗎?」既然如此,這樣的她有資格成為他的妻子嗎?

  原來有人取笑她?奧格挑眉。是誰那麼大膽?

  「我不知道她們識不識字,那不關我的事。重點是你想學嗎?」

  梅玉良全身熱了起來,因為激動,也因為羞怯,害怕自己期待太多。

  「我想學……可以嗎?」她寫滿期待、既害羞又興奮的小臉,不知為何讓奧格心跳有些失控,心裡又漲滿那種又甜又癢又熱的奇怪感受。

  他拉著她起身,來到房間靠窗的寫字桌前,讓她坐在他大腿上,他拿筆蘸了墨。

  「你的本名叫什麼?」

  「梅是我的姓,我的名字叫玉良。」

  奧格沉吟了一會兒,在紙上以西方的拼音方式拼出她的名字。

  「玉良.梅.雷昂。這是你將被寫在雷昂家族譜上的名字。」會由他親自寫上去。他用筆畫清楚簡潔的字體寫給她看,然後把筆交給她,「試試看。」

  他握著她的手,以著會讓所有熟識他的人驚嚇到腦袋空白的耐心,教她怎麼握筆,還小心地調整她手指的姿勢,好像怕多一份力道便會折傷她。

  梅玉良臉頰紅撲撲的,看著自己的名字,好開心。她覺得奧格的字充滿瀟灑帥氣的勁道。在皇朝的時候她偷偷看過姐姐們和弟弟上課,他們拿著毛筆在字帖上練字,很有一股莊嚴肅穆的氣氛,不過她也喜歡西方的鵝毛筆,拿在手上總覺得自己好像也是大文豪。

  她一筆一畫地認真寫自己的名字,雖然有點醜又有點拙,不過寫完後自己覺得很有成就感,她好想把這張紙保存下來留念。

  「我也可以學寫你的名字嗎?」她有些害羞地問,總覺得這個問題和表白一樣,無意間訴說了某種親昵情愫。

  奧格的綠色眼眸變得深沉如墨。也許是那一剎那,這頭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傲慢雄獅終於有一點點——只有一點點——開了竅,愛情的美妙之處在於兩人相互給予及接受的感動,哪怕僅僅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這一點點領悟對一個字典裡沒有愛情的大男人來說,恐怕就像被蚊子叮了一樣,反手一拍,呵欠一打,轉頭又當沒這回事。

  噢,對了,他的字典裡何止沒有愛情,只怕任何跟感性及理性相關的字眼都不存在。再一次套用羅傑的台詞——老天真是太仁慈了,幸好這笨蛋不會成為帝國的共主荼毒天下蒼生,感謝神!

  奧格接過她的筆,另一手又將她抱得更牢,梅玉良甚至清楚地感覺到臀下他身體的變化。

  現在她知道為什麼他會變得「又腫又硬」了,這幾日他們同床共枕,雖然奧格一直都很安分,但每次他緊緊抱著她,他的身體就會漸漸起變化,接著他的吻與愛撫會熱情得令她灼燒。

  然而一切總是點到即止,梅玉良還未曾真正清醒地領受男歡女愛的滋味,所以也僅僅只是順服並臉紅地由他抱緊她。

  奧格在她的名字旁,寫下自己的。

  「字母一樣很長,你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記,嗯?」他把筆交給她。

  「上面有一樣的符號。」

  「奧格斯汀.凱.雷昂,玉良.梅.雷昂。」他的唇貼著她的耳朵,隨著手指在字母上移動,緩緩地念了一遍。

  梅玉良似乎發現了某些規則,例如發音與字母之間的關係,這讓她有些興奮。她一遍一遍地練習寫自己和未婚夫的名字,直到奧格拿走她手上的筆。

  「你該付學費了,小貓咪。」

  梅玉良一臉無辜不解地看著他,才想解釋自己沒帶半毛錢就被他綁走了,奧格已低下頭吻住她。

  又是那種每天睡前,幾乎令人窒息,卻又教她瘋狂沉溺的深吻。

  直到她暈眩了,意亂情迷,真想就這麼醉在他的氣息裡,奧格才退開,笑容有些得意,有些邪惡。

  「一個吻換一個單字。親愛的,我想你的學習之路很漫長,我可以讓你賒賬,但先付款的都不算數。」永遠都有欠下的吻,但永遠沒有結清的一日。

  雖然很開心,但為什麼她有踏進陷阱裡的感覺?只是這個陷阱如此甜蜜,她一點也不想逃開啊!

  ※ ※ ※

  也許是她從沒搞清楚狀況。梅玉良一直以為這是很單純的「歸程」,她將和未婚夫回到他居住的地方,完成婚禮,並且認定終身的歸屬。在她成長的環境裡女人沒有選擇丈夫的自由,不管命運如何安排,身為女人都只有接受,差別只在態度是認命或坦然。而梅玉良從一開始被逼著代弟出使。她對生命中的一切已經選擇順其自然並且樂觀面對了。

  不過,呃……她是很認命沒錯,但眼前的陣仗還是嚇到她了。

  如雄獅般盤踞在曠野之巔的無畏城,以大地王者的姿態傲視人間,這彷彿無邊無際的廣闊原野是它踩在腳下的領土,崇山峻嶺則是它的王座。在遠遠地讚嘆著無畏城的壯闊與雄偉時,梅玉良始終抱持的想法是——她的未婚夫居住的城市真是氣勢不同凡響,她以後也要在這座城市安身立命,過著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平凡婚姻生活了呢!

  好期待哦,她一定會努力的。

  「大人回來了!」還未抵達城門,巡邏的騎兵隊已經快馬回城通知公爵歸來的消息——很好,她漏聽了公爵這個字眼,因此還是搞不清楚狀況,好傻好天真的覺得大家都好忙啊,看來這座城的居民都很勤奮,不像金鷹城裡的有錢人沒事都在喝茶聊天辦宴會。

  接著她聽到一陣號角聲,他們來到城下,她得仰起頭才能打量城門究竟有多高,她甚至無法想像建造這座城的工程有多麼浩大。

  城門口,一名看起來官階和軍階都不小的男人騎著白馬守在正中央,兩旁是單膝跪地恭迎的騎士……

  梅玉良終於注意到一件有眼睛的人都不會忽略的事,城門兩邊迎風飄揚的旗幟是黑底金紋的雄獅圖騰——和奧格手指上的戒指一模一樣,而這些騎士與騎兵身上的鎧甲與披風,都有雄獅徽章。

  她緊張地吞了口口水,發現守在城門正中央的男人在看到跟奧格同騎,還被奧格以披風包裹在懷裡的她時,明顯地露出詫異地表情。

  梅玉良擔心是自己怪異的容貌引來男人側目,卻不知其實是因為奧格對女人的排斥,讓她此刻的存在教人不敢置信。她悄悄拉住奧格的披風想蓋住臉,她知道這樣很膽小,不過有個遮掩讓她能壯壯膽也好。

  奧格卻以為她冷,一手扶住她的頭往他胸前靠,圈住她的手臂也收緊了,他低下頭專注地審視懷裡的小傢伙是否不適,明顯地保護動作讓旁人的目光都不知該放哪兒。

  「大人。」畢竟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雷昂家雄獅軍團的副指揮官艾德神色一整,迎上前來。

  雄獅軍團的副指揮官艾德,以及暴風騎士團團長羅傑,相當於奧格的左右手,騎士團的使命是保護公爵,而軍團的使命則是守護無畏城,因此艾德更必須在奧格離開無畏城時留守在城內。

  無畏城雖然是雷昂家的封地,但仍和伊革羅斯帝國的每一座城市一樣,效忠伊革羅斯皇室。城內的平民則受到雷昂家的保護。

  騎士團在前方開路,城裡的人知道領主歸來了,有人微笑行禮,有人謹慎讓路,但大抵都維持正常的工作與生活步調。只是梅玉良還沒從自己的未婚夫竟然擁有一整座城的驚訝中回覆過來。

  然後她想起賽巴斯丁在海上那段日子告訴她的:「伊革羅斯可以說是行諸侯制的國家」,換言之,等著她的可能不是什麼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平凡婚姻生活。

  這時她才發現,雖然很害羞,雖然對前途還是有點忐忑,但原來她也偷偷夢想過婚後很平凡地為她這個有點霸道又不太浪漫的未婚夫打理家務,她想像他們住在平凡地洋樓或莊園裡,過著男主外女主內的普通生活……但是現在那景象離她越來越遙遠了。

  他們顯然不住在平凡地洋樓或莊園裡。

  護城河之後,就是無畏城中央宛如皇冠上最閃亮的寶石般的存在——雷昂家的古堡。

  守在古堡前庭的雷昂家執事與一干傭僕,臉上的好奇遠比受過訓練的艾德明顯,而讓梅玉良退縮的是,那兩旁一字排開的傭人,陣仗龐大得幾乎可以組成一支軍隊。

  「到家了,發什麼愣?」從小連沐浴更衣都有數名傭人隨侍在側,奧格完全旁若無人,一手捧住梅玉良的臉蛋,咬了咬她軟嫩的耳珠子,然後在她頰上親了一口。

  她羞紅了臉,而且有些羞愧地承認,心裡頭的怯懦竟然因為奧格這樣親密的舉動而一點一滴地緩慢消失,那種感覺就像是他在鼓勵她挺起胸膛站在他身邊,他在宣告她是他的人,也將是屬於這裡的一分子。

  奧格率先下馬,然後抱她落地,長途的趕路讓她有些腿軟,幸好他的手臂始終沒離開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以占有的姿態摟住她。

  「主人。」雷昂家的執事早已收到信鴿,古堡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們的公爵將帶著未來的公爵夫人回到無畏城,從幾天前就開始做準備,除了即將到來的婚禮外,還包括公爵原來的臥室必須做改變,塵封已久、屬於古堡女主人的一切將重見天日。

  「我們先休息,今夜直接住獅心城堡。」奧格摟著梅玉良直接進了大廳。

  梅玉良一頭霧水,執事密勒有些尷尬與難以置信,而一路看著某人夜夜自討苦吃偏偏又堅持到現在的羅傑則是一臉鎮定,帕克則掩嘴竊笑。

  總之,有人今晚總算能如願以償了,可喜可賀啊。

  位於無畏城固若金湯的守護之後,坐落於崇山峻嶺的懷抱之中,獅心湖是雷昂家歷代守護的聖地。當湖面煙波繚繞,山谷浸潤雲靄之中時,幾乎會以為它是一片大海,無邊無際。獅心湖也確實廣大,幾乎比金鷹城郊那座湖大上一倍,而獅心城堡及位在湖中央的島上,比起作為戰爭堡壘建造的雷昂家古堡,獅心城堡雖然小了許多,但它的細緻與美麗卻連梅玉良也怦然心動了。

  其實很久以後,她仔細思量,獅心城堡的存在與雷昂家的大男人們格格不入,整座雷昂古堡裡找不到一點女性化的存在,相較之下獅心城堡卻顯得既浪漫又典雅。

  原來獅心城堡是第一任雷昂公爵為他的妻子所建,歷任雷昂家的家主會在新婚後和妻子暫居於此。這裡也是歷任公爵依雷昂家傳統舉辦家族婚禮儀式的地方,城堡中央的花園裡有座小禮堂,擺放了雷昂家族譜,他們將在歷代先祖的見證下,由公爵將妻子的名寫在族譜上。

  在雷昂家尚未效忠伊革羅斯皇室之前,雷昂家男人娶妻的過程很簡單,只要男人跟他選擇的女人在先祖的見證下起誓,而這個誓約將比任何法律約束更有力,他們只要再將女方寫進族譜即完成終生大事,根本不需後來隨著爵位而來的那些繁文縟節。

  奧格沒耐心等龐雜的公開婚禮準備完成——他會實現它,但比起來雷昂家一向更重視家族婚禮,他不是第一個先舉行家族婚禮,然後才有公開婚禮的人。如果要客觀地說,這可能是雷昂家男人的通病,他們十個有八個沒耐心等候公開婚禮的籌備,時常在皇帝證婚時,新娘已有身孕……而另外那兩個例外絕對是因為正好有戰事,百萬雄獅大軍的統帥暫時無暇分神。

  梅玉良對於住進獅心城堡的傳統一無所知,她對美麗的城堡只有期待,雖然夢想著平凡地婚姻生活幻滅了,不過女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浪漫情懷的。

  但踏上獅心城堡所在的小島後,第一個驚奇卻不是城堡,而是——

  「吼!」一頭獅子衝了出來,梅玉良嚇傻了,一跳跳到未婚夫的懷裡。

  那是一頭有著黑色鬃毛的雄獅,以捍衛領土、攻擊入侵者的姿態朝梅玉良衝了過來。

  奧格順勢抱住妻子,沉聲喝道:「迪克。」

  黑獅子在原地停下腳步,看清奧格後甚至蹲坐了下來。

  梅玉良不可思議地瞪大眼,她生平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獅子!

  「為什麼會有獅子?」她依然驚魂未定,緊緊抱住奧格,螓首貼著他的肩膀,身體忍不住顫抖著,沒發現抱住她的男人臉上得意的神采,十分享受這種美人在懷的優越與滿足。

  「迪克是我的寵物,也是獅心城堡的守護者。」任何闖入者在未經他允許下都會成為迪克的攻擊對象。

  他抱著梅玉良走進城堡時,她緊張得盯著跟在後方的迪克。

  「我不會得跟獅子同住一個屋簷下吧?」她知道她很沒用,但聲音就是克制不住地顫抖著。

  「迪克不會進城堡。」獅子本來就該待在原野上。

  梅玉良悄悄鬆了一口氣。後來她才知道獅心城堡一直以來都是馴養獅子當守門侍衛。然而很多年後每當她想起來,總會懷疑這是雷昂家的男人對妻子的惡作劇,尤其是當他們牽著妻子的手踏上小島,獅子必定出來捍衛領土,所有的女人都會有的自然反應,那想必大大地滿足這些大男人的虛榮心……她越想就越覺得這些男人好幼稚,卻忍不住好氣又好笑。

  是夜,花園的小禮堂點起了一盞又一盞的蠟燭。東方人以紅色為喜氣,忌白素;西方卻認為白色代表聖潔。梅玉良心想她來到帝國後多少受到潛移默化,也覺得兩旁那整齊的白色蠟燭,在夜色中既美麗又神聖。

  小禮堂有道傾斜的天窗,面向後山,那兒是雷昂家歷代家主及妻子長眠的墓地所在,天窗設計成圓形,當月亮升起,銀白光輝灑在聖壇之上,真彷彿先祖顯靈。

  侍奉雷昂家三代的密勒奶奶說,家族婚禮中,新娘子會戴上自己編織的花冠。只可惜梅玉良根本不會編花冠,正煩惱時奧格卻走來,撿了朵粉色芙蓉花替她簪在耳畔,替代了她無法親自編織的花冠。

  她漸漸了解,這男人絕不會說「你不需要花冠就很美」這種話,比較可能說的是「戴不戴花冠都要當我的女人」……呃,也許更粗野、更直接,不過那一瞬間她卻相信,身為丈夫的他已給了她世間最美麗珍貴的首飾,這首飾千金也買不到,永遠不會遺失,也永遠不會凋零,無論任何時候,任何地點,只要她抬頭望進他的眼裡,就會看到最美的自己。

  「我,奧格斯汀.凱.雷昂,將娶梅玉良為我的妻,我願與她分享我的榮耀,我的財產,我天授為家主、君授為公爵的一切權力,並視她為我此生唯一的伴侶,永不違背。」他的宣誓,依然驕傲且堅定。

  梅玉良覺得不只她的臉紅了,連全身都泛起一股熱氣,這一刻她只覺得身邊的良人是何等的高貴且優秀,這樣的他,她怎麼配得上?

  然而當奧格看向她,梅玉良又在他的眼裡找到了勇氣,得到了力量。在這一刻以前,她根本不確定自己是否背下了誓約的內容……噢,她必須說,看著他翡翠般的綠眸,她整顆心都在飛躍著,狂烈地悸動,想不到愛戀的狂喜與衝動在這時席捲了她。

  也許這座聖壇擁有魔法吧。後來她總是這麼想著,雷昂家的男人堅持帶著他們選擇的命定伴侶在聖壇前立誓,因為神秘而古老的力量會幫助他,讓他的妻子深深愛上他,哪怕是世間最殘酷的力量也無法拆散他們。

  她腦袋一片空白,只能憑直覺,憑心裡的聲音,憑夫婿在她腦海中留下的堅定誓約,回應道:

  「我,梅玉良,願嫁奧格斯汀.凱.雷昂為妻,我願分擔他的喜與憂,他人生的起與落,他天授為家主,君授為公爵的一切責任,並視他為我生命中唯一的牽引與信仰,永不離棄。」

  又是那股奇妙的喜悅與悸動敲著他的心扉,而這次力道如此強烈,不容忽視。奧格在妻子宣誓時堅定的眼神裡讀到了真心,也再次嘗到被愛的美好與感動,令他沸騰。

  奧格吻住她,這個吻有些蠻橫,像野火般熾烈,一如他由始至終的追求,毫不遲疑,更不可能手下留情,要一口氣攻下她的心。

  在此地,在獅子的心裡,一切失控都是被允許的,這些流著相同血液的男人的愛情本就野蠻而絕對,原始且不容拒絕,一旦碰上了命中註定的相遇,悸動的初始,就決定了一生。

  然而那寫上認定伴侶名字的家譜,在月光下,似乎悄悄訴說起那些女人們藏在心裡,微笑著保留的秘密——當那些粗魯又沒耐心的男人拿起筆,卻溫柔地一筆一畫寫下她們的名字時,也寫下了獅子在愛情中的結局。

  是追逐?

  或被馴服。

  ※ ※ ※

  新房在花園裡,被芙蓉花與天使薔薇環繞的白色大理石神殿式亭榭,白色廊柱圍繞著鋪上紫色絲絨床墊與羽絨枕的大床,與終年冒著煙的天然溫泉,廊柱下的燭架,數十隻白色蠟燭火光搖曳。

  奧格像頭慵懶的雄獅側臥在床上,他的黑髮沾了濕氣,性感而凌亂,搖曳的燭光將他敞開的浴袍下結實的肌理照映得分明,每一分起伏與線條都陽剛且強壯,是造物者力與美的完美傑作。

  他左耳上的紅寶石總是襯得他的眼眸猶如翡翠,縱然上百支燭光一同輝映的此刻,他那雙眼仍比金色的燭光更灼人。

  泡完熱呼呼的溫泉,梅玉良全身上下都泛著可口的粉紅色,裹著一件輕易就能被剝落的浴衣,原本還害羞地不肯接近床畔,但奧格已經漸漸懂得拿什麼釣她。

  「你知道我們名字的由來嗎?」他笑看著小傢伙拉長了耳朵,小心翼翼,一步步朝他靠近。「你讓我很訝異,我以為你還背不起我的名字。」

  梅玉良像小女孩被大人誇讚那般,臉頰紅撲撲的,終於來到床邊,慢慢跪坐在上頭,掩飾不住期待獎賞般開心希冀的眼神。「我每天都寫好幾次。」

  奧格挑眉,心頭又暖又甜又刺痛。

  「雷昂是獅子的意思,奧格斯汀與凱都是我的名字,而有些人會繼承先祖或長輩的名諱。」他朝她伸出大掌,小傢伙怯怯地把手交給他,奧格不打算太急躁,順著名字的由來開啟另一個她感興趣的話題。

  「數百年前擁戴伊革羅斯成為共主的貴族們是來自大陸各個城的領主,有些家族自古就事奉伊革羅斯,源遠流長,例如沃勒家;有些家族原本是大陸上勢力龐大的蠻族,例如雷昂家;還有些家族來自邊疆,例如北方的溫特里家。」當他用低沉輕柔的聲音說起古老的傳說與歷史故事時,小傢伙總會不由自主地緩緩靠近,著迷地凝望他的眼,聆聽著他的聲音,一絲防心也無。

  他總是一邊說著,一邊逗弄小寵物般玩賞她圓潤的耳垂或纖細的手指,有時則用手爬梳她柔軟的淡棕色髮。聽得入神的梅良玉順服如安靜的貓咪,枕在他腿上,攀著他的手臂,奧格毫無顧忌,得寸進尺地上下其手。

  「伊革羅斯皇家、雷昂家、沃勒家、北方的溫特里家,是帝國的四大家族,包括這四大家族的貴族們,由於來自各個部族或古老的家族,都有著自己的傳說,而這些傳說多半就是家徽與家訓的由來。」

  「家訓和傳說?」她知道家徽,雷昂家的雄獅,伊革羅斯皇室的翔鷹與玫瑰,還有許許多多她看過卻還不識得的。

  「傳說雷昂家的祖先是獅子,大路上最勇敢且強壯的動物,戰無不勝,它綁架了一名少女,雷昂家的祖先因此誕生。」

  「……」聽起來真是既惡劣又不浪漫。

  奧格挑眉,看著妻子質疑的眼神。「怎麼?」

  梅玉良在他懷裡挪了挪身子,「真的有這種傳說?」在東方的傳說中,人們的祖先也可能是各種形態,各種動物,也許源自於上古先民們仰賴大地生存的習性,但讓她忍不住咕噥的原因是關於「綁架」這回事,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或者這是你們的……嗯……」劣根性?看上眼的就搶回家當老婆?

  奧格只是撇唇一笑,「當然是優良傳統。」他長臂收緊,將小傢伙抱攏在懷裡,她立刻感覺到他勃發的慾望,在兩人只穿著浴袍的此刻,火熱的硬挺就貼著她裸露的肌膚。

  梅玉良有些不安地轉身與他對望,小手貼在他胸前,一臉擔憂地道:「你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呃,我是說……」她以為夫妻之間的親密行為就是那般了吧?可是光明正大地和丈夫談論這件事,還是令她小臉燒紅,「你總是那麼難受,今天就算了吧?」

  「你不舒服?」

  「沒有,我很舒服……」不對,她在說什麼啊!梅玉良真想找地洞鑽,羞窘地抬不起頭來。「我的意思是你每次……那樣之後都很難受。」而她總是耽溺並沉醉在他的愛撫之中,如果夫妻之間所謂的魚水之歡,只有她真正得到歡愉,他卻是痛苦的,那她寧可不要。

  奧格的笑容壞壞的,依然把嬌羞的小妻子圈在懷裡,「所以你是擔心我?不過今晚以後我不用再忍耐了,倒是你……」他吻了吻她的額頭,既愛憐又心疼,卻恨不得把她揉進骨子裡。「你會有點疼。」

  梅玉良抬眼看他,一臉疑惑。所以其實也有讓他不那麼痛苦的方法嗎?她想了想,每次都只有她快樂,如果今晚輪到她為他承擔那些痛苦,她很樂意。她雙手合握在胸前,一臉堅定,宛如壯士斷腕地道:「沒關係,你做吧!」

  奧格差點爆笑出聲,他摟緊妻子,舔吻她的耳垂。

  「這教我怎麼捨得呢?小傢伙。」然而他期待這個禮物已久,這輩子都不可能放手。

  會疼嗎?怎麼個疼法?梅玉良緊張地等著,身邊的男人卻像嬉戲似的,一如過去幾個夜裡那般逗得她嬌喘連連,那礙事卻也不濟事的浴袍被剝落,他手長腳長的,強壯又結實的身軀輕易將她包覆在懷裡。

  奧格讓梅玉良跨坐在他腰下,昂揚火柱貼著她的小腹,即便如此他還是感覺到小妻子已經為他準備好了,熱情的蜜沾上他的大腿,而她羞得直打哆嗦,只能無助地攀附著他寬厚的肩膀。

  他單手托住梅玉良的頭,恣意而放肆地吻她,采擷她口中的芳津,強勢地纏住她的舌,連吻都充滿侵略者的跋扈。另一手握住她被迫挺起的雪乳,盈握在手的完美觸感幾乎讓他呻吟出聲,他立刻就大膽地揉玩起來。

  如果甜美令人墮落,她會令他變成魔鬼。

  「你真的好甜,小寶貝。」他像惡魔誘哄羔羊一般,沉啞的嗓音在她耳畔低語,以舌尖挑逗著紅得像要出血似的小耳珠,貪婪地含進嘴裡吸吮著。

  梅玉良一臉無辜不解,奧格在她胸前撫弄的手讓她情慾沸騰,但她的耳朵怕癢,又好想縮起肩膀來。「我……我沒有吃糖……」他每一口的吸吮都讓她顫抖。

  奧格笑了,低沉渾厚的笑聲在胸腔裡的振動是那麼迷人,她幾乎想貼在他胸前聽仔細。

  「沒有嗎?」他故意逗她,一徑吻著她怕癢的地方,耳朵、頸後,甚至是胸乳兩側。「那麼你有魔法,嗯?」

  「沒有!」她慌亂得搖頭,人們總說魔法師會化為美女或美男子,吃掉年輕男女的心臟,她才不是!

  「是嗎?那我可要好好檢查了……」他讓她躺在床上,細細地檢視他可口的祭品,更不忘放膽品嘗早已挺立、邀請他更多愛憐的乳蕾,他孟浪的吮吻聲甚至蓋過了溫泉水聲。

  也許那令人害臊的聲響,還來自在她兩腿間那隻狡猾的大手。

  「你都甜得泛出蜜來了,還說沒有……」他故意將布滿她愛液的手舉到嘴邊舔舐。梅玉良羞得抓起抱枕將自己的臉埋住,「才沒有……」要是蜜蜂飛來怎麼辦?他騙人!

  奧格笑著搶走抱枕,高大的身軀覆上她,將她像雛鳥包覆在懷裡珍藏。

  心裡不斷湧上來的甜太膩人,那樣的情債柔然得不該被這一生都信奉拳頭與武力才是真理的男人所認可,他才不承認是他的心此刻浸在蜜液裡,覺得必定是這小傢伙的味道太讓人著迷……

  她是他的!每一根頭髮,每一個眼神,每一次微笑,甚至是那些煩人又迷人的甜蜜情液,都是他的!該要狠狠地烙上屬於他的印記!

  熾熱又粗暴的男性頂弄起她的腿心,那些情色詩人說它是男人的分身……是了,當然是,男人要用那藏了他所有力量的分身去貫穿女人,去占有她,進入她,因為那才代表他,性原理是那麼自我又蠻橫。

  但愛神卻總是笑得神秘,她彷彿把誘人的果實藏在女人體內,男人身上饑渴的獸紅了眼地想採食,若然無心,徒然揉碎了鮮美的果肉,爛成一灘沒靈魂的血肉,一片狼藉,留女人傷心收拾;若然捧著一顆心,莽撞又瘋狂地闖進那禁忌之門,嘗到果肉鮮甜的同時,也將被牢牢地捕獲了、纏緊了……

  他們赤裸而毫無保留得交合,他瞬間衝脫一切束縛,悍然衝刺和需索,只想填飽情和欲無止盡的饑渴。然而柔韌無比的她徜徉在獅心裡,像魔女吟唱原始的魔咒,用無形的禁錮和柔軟緊窒的包覆,纏繞深陷情障而不自知的野獸。

  她多麼幸運,古老的誓約總是堅不可摧地套牢這群遠古時流著蠻子血液的男人,他嘗到果實的剎那,痞痞又壞壞地笑著說:那就把我的心拿來償還吧!

  然後這輩子就賴在她甜美的心牢裡,趕都趕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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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00:08: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海水的……靜止擺動成了浪濤,綠葉戀愛時……便成了花朵,花兒……花兒……」梅玉良擰起眉,專注無比地,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拼湊。

  奧格悠哉地半臥在她身後,單臂靠著地毯上堆成山的抱枕,他的胸懷與弓起的長腿便是小人兒的港灣。

  梅玉良捧著書靠在他懷裡,通常這壞心眼的傢伙不會打擾她的專注練習,偶爾當個稱職而體貼的情人捻起一顆莓果餵到她嘴邊,當她小聲地道謝並張口吃下時,他又惡劣地以指尖輕輕滑過她的舌。

  「戀慕。」當然,他也總是適時地出聲指導,表示他絕對沒有把她嬌柔美妙的聲音當催眠曲,他可是個用心教學的好老師呢!

  「花兒戀慕……」

  「戀、慕。」奧格伸手貼著她柔軟的唇,幾乎探進她檀口間,他坐直身子,嘴唇貼著她粉嫩的耳朵,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偏要以氣息和舌頭逗弄她怕癢的耳朵。

  她覺得她發音很標準啊。「戀慕。」偏偏他貼著她嘴唇的手指,趁她開口時探進了口中,壓住她柔軟的舌。

  「戀慕。」他輕輕轉過她的臉,用唇抵著她的唇,又說了一遍。

  專心認字的小人兒臉終於爆紅,聲音結巴了,「戀……」奧格的舌頭趁機闖入,他幾手單手就能舉起她,讓她坐在他大腿上。

  梅玉良穿著他的白上衣,獅心城堡像擁有與世隔絕的結界,他們只需鎮日耳鬢廝磨,他總是太粗魯急躁,她的衣服都給他毀得差不多了,只能穿他的。

  她白暫的頸項還有他今早孟浪的痕跡,甚至是昨日、前日的。但他真的盡可能地收斂力道了。

  奧格的手輕易探進她的上衣中,兩手各捧住一隻圓潤軟乳,緩慢而深沉地推擠著、狎揉著,著迷地看著懷裡的妻子酡紅醉人的媚態,抵著她大腿的昂揚立刻腫脹粗壯如鐵柱。

  初夜過後,她真正嘗到那些浪蕩的詩人們所謂的銷魂蝕骨,所謂的天堂與死亡,於是只要丈夫一點點暗示,她的身體已經想起在他身下的那些一滋味,情潮汩汩翻湧。

  他知道他的小妻子為他準備好了,他讓她仰躺在那堆抱枕上,特別把她的腰臀墊高,上衣也被他翻掀至頭子下,她立刻全身赤裸地等待他的品嘗。

  她順服,而其努力承歡,如果那雙綠色眸子裡的火光更熾烈,她會鼓走勇氣更加地大膽。

  她張開雙腿讓他看清楚她的期待,他的凝視可比愛撫,一下子晶亮的蜜就布滿幽谷。

  奧格喉結滾動,像獅子逼近獵物,展開他的征服,他的巨大一下子便狠狠地撞進她體內,強悍地擺動臀部,他成了她的主宰,逼她盡可能張開雙腿供他享用她的柔媚,而他忘情且毫無節制地立刻就抽動火熱的鐵柱,一次一次挺進和抽出,每一次都讓柔嫩的穴壁咬得更緊,此刻的他完全無視她的嬌柔,賁起的肌肉與滾燙的汗水都是激情沸騰的證明。

  他的粗喘與肉體撞擊聲遠遠壓過梅玉良羞怯壓抑的嬌啼,他伏在她身上,在偌大而華麗的廳堂之中,像魔鬼享受他的盛宴,全然強勢與獨裁,但這讓他不滿足,他更加狂野地要她,把她當成愛奴與洩欲的娃娃,每一次抽動都帶出更多豐沛愛液。

  終於她忍不住地啜泣出聲,淑女墮落了。原以為她的純潔是他的戰利品,但魔女的誕生卻是征服者反成為俘虜的開始。

  每一次,他用他全部的力量灌滿她。每一代的雷昂家主都是在獅心城堡裡被孕育,彷彿是一種宿命,又或者他們隱隱有著記憶,受到牽引,要回到這個生命的起源地,讓心愛的女人為他的愛情開花結果——

  花兒戀慕便成了果實。

  ※ ※ ※

  「我得離開,明天早上會回來。」

  「那我呢?」她總可以出去吧,雖然她確實有點慶幸,新婚後一直躲在獅心湖上,畢竟她還沒有心理準備成為一個女主人,她只能在這段時問努力地認字,努才地吸收奧格告訴她的雷昂家種種傳統,只希望至少當她正式和所有雷昂家的人見面那一天不會一無所知。

  但剩她一個人的城堡會有多可怕?雖然每日總有傭人在奧格引開獅子後前來整理,並為他們準備食物和其它必需品。

  「你待在獅心城堡。」他比較放心。

  梅玉良想抗議,可她要是知道反杭,她就不叫梅玉良,不會被困在獅心城堡,不會站在雷昂家土地上,更不可能來到帝國,她只能哀怨地看著他把一張紙塞給她。

  「把它背起來,明天回來我要考你。」他有時會出點小作業給她。

  梅玉良將紙收在掌心,「迪克怎麼辦?」她想到最重要的問題,這麼一來她豈不是連城堡都不能踏出一步?

  奧格笑了,「它現在不會攻擊你。」

  「你怎麼知道?」該不會他回來時,她只剩被啃光的骨頭吧?梅玉良哀傷地想,或許她可以在只有自己一個人時試著寫一封遺書,一來有事可做,二來這似乎是不錯的驗收成果方法。

  奧格將一臉擔憂和無奈的小人兒摟進懷裡,深深地、依依不捨地吻她。

  「因為你身上已經有我的味道。」他捧著她的臉,口吻與神情有種雄性優越感與驕傲。

  梅玉良紅著臉。這是暗示,還是雙關語?那麼她是不是不能洗澡?

  迪克真的沒有攻擊她,梅玉良希望這不是因為奧格還站在船上回望著她的關係,大獅子就蹲坐在她腳邊,她一方面戀戀不捨地望著遠去的丈夫,一方面又覺得提心吊膽。

  「拜託……我……我們和平共處吧?」她的聲音顫抖不已。

  迪克轉過頭來,舔了她的手一口,慢悠悠地走開了。而梅玉良差點腿軟癱在原地。

  「可惡的凱!」梅玉良有些賭氣地扯了一把岸邊的野草。

  很好,她現在知道怨婦是怎生滋味了。

  「何處是它的海岸?何處是它的盡頭?你不知道這王國的……」王國的什麼?翻字典翻字典!謝天謝地,這東西真好用,發明它的人真是太貼心了!

  「你不知道這王國的……疆界,但你仍是它的女王……」

  屋子裡太悶,她跑出來曬太陽,在正午的陽光下,朗讀丈夫留給她的「功課」。

  「如果它僅是片刻歡樂,它會在從容的微笑中綻放;而你就會在片刻間看到它、讀懂它……」嗯,很好,字她看懂了,但這意境好深奧啊!嗚嗚……丈夫大人出的題目好難。

  「如果它不過是一片痛楚,它會融化成清澈的淚水,沉默地反射出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陌生男人的嗓音替她接了下一句。

  梅玉良驚跳而起,看向聲音的來源。

  那是一個白髮灰袍的老人家,長長的白髮很隨性地束在腦後,扛著一個麻布包,腳上的靴子看起來像跋涉過千山萬水。

  梅玉良的警戒鬆了一些,但仍是緊張,這座小島連雷昂家的傭人都不敢一聲不吭的擅闖,任何入侵者都會被迪克當成敵人撕碎……

  對了,迪克呢?梅玉良看向大貓原本待著的地方。它還在哪兒,趴在樹下看著他們,卻沒有任何發動攻擊的態勢。

  「呵呵……看樣子我嚇到你了。」老人家雙手舉高,「我是不該冒失地跑上來,不過我聽說奧格結婚了,所以想來看看。」

  「你是凱的朋友?」

  「算是吧。」老人家轉頭看向臥在樹下的迪克,朝大貓招了招手,接著迪克以會讓梅玉良心跳停止的亢奮朝他們衝了過來。

  「不……」對方只是個無辜路過的老人家啊!她來不及驚叫出聲,迪克已來到老人的跟前,嗅了嗅他的手,讓老人家撫著它的棕毛。

  「呵呵……好孩子,要好好保護女主人,知道嗎?」老人家從袋子裡拿出一大塊火腿丟給它。然後他起身,朝梅玉良聳聳肩,「我太久沒來看它了。」

  所以老爺爺真是凱的朋友?梅玉良心想她也沒有懷疑的餘地,畢竟對方是老人家,而她被困在這島上……

  「您怎麼上來的呢?」她向湖岸張望,如果老爺爺有船的話……

  「小姑娘,恐怕我幫不了你。」老人家看穿她的想法,「我的小扁舟只載得動我一個人,何況你應該不懂得怎麼使用它。」

  梅玉良有些洩氣,「我只是好奇問問看。」

  老人家笑看了她一會兒,才道:「我聽到你在念一首情詩。」

  「呃?」梅玉良愣住,「不是,我在學認字,那是凱交給我的作業,他說他回來要考我。」

  老人家還是笑呵呵的,「他考你什麼呢?要你背起來?要你反覆看著?」

  梅玉良被看得不好意思極了,見老人家很隨性地找了涼椅坐下,她也坐回椅子上,默默攤開那張丈夫親手寫下的「作業」。

  如果說氣質不會騙人的話,這老人家倒是很有一股讓人安心的親切感,要再深究更多原因的話,也許是因為他有著和奧格一樣的綠眼睛吧。西方大陸上的人頭髮和眼睛的顏色還挺多的。

  「因為我不識字,所以我希望他教我,可以的話我不希望人家笑他娶了個文盲。」

  老人家挑眉,「文字只是工具,重要的是使用它的人想做什麼。」比如寫情詩給老婆還要假裝是考試,果然是臭小子想出來的笨把戲。

  梅玉良想了想,「我希望能成為匹配得上他的人。」

  「你怎麼不說他該成為能匹配得上你的男人呢?」

  梅玉良紅著臉,「他那麼優秀,是我配不上他。」

  老人家扮了個鬼臉,差點把梅玉良逗笑,「你們應該才認識不久吧。」才會講這種話。

  「你知道?」也許全無畏城的人都知道了吧,他們的相識畢竟太戲劇化,也許對有頭有臉的人家來說還是一點也不合時宜。

  老人家神情似笑非笑,「猜的,這是慣例。」

  梅玉良有些深思地看著老人家,而老人家像想起什麼似的,從布包裡拿出一疊紙牌,抽出其中一張給她。

  「你瞧,它讓你想到什麼?」

  梅玉良接過紙牌,那是一張精美的卡片,除了邊緣美麗的金色花紋外,花紋內是一頭漂亮的雄獅和一名美麗的少女。她有些驚訝地看著老人家。

  「這張牌的名字叫『力量』,是不是讓你想到一則傳說……」

  「獅子綁架了少女?」

  老人家接著用一種回憶般既魔幻又抒情的語調道:「很久很久以前,大陸上有一頭脾氣暴躁、沒耐心、粗魯又崇尚暴力的獅子——它非常沒人緣。」

  老人家最後的語氣把梅玉良逗笑了。

  「噢,對了,它的名字叫奧格斯汀。」

  梅玉良瞪大眼,憋住笑,最後決定當成聽故事。

  「奧格斯汀是八月的意思,八月讓你想到什麼?熱情,但非常炎酷,不懂體諒,而且有些囂張,大陸上大部分的動物都討厭它,而這頭獅子一點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直到有一天,它遇見了一名春天般的少女……」老人家換了個語調,而後突然天外飛來一筆地問:「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梅玉良愣住,「梅。」

  老人家微笑了,「真是命中註定啊!梅是五月,天真爛漫、溫柔多情的五月。獅子遇見了春天般的少女,它墜入了愛河,但它是頭獅子,而且腦袋跟石頭一樣硬,不懂浪漫,更不會寫情詩……」老人家意有所指地看著梅玉良手上那張紙,梅玉良紅著臉,不敢笑得太明顯,因為那樣好像在奧格背後說他的壞話一樣。

  她真的只是在聽故事,而故事純屬虛構,絕對沒有偷偷聽別人說她偉大的丈夫大人壞話哦!

  「於是它做了件全天下笨蛋都不應該做的蠢事——綁架了少女。」

  梅玉良有點想為丈夫辯白,「他救了我,而且我並不是真的被綁架。」至少奧格對她還不錯啊。

  老人家笑得很溫柔,也很慈祥,「你愛上了他,對吧?」

  梅玉良的臉蛋更紅了,然而她突然想到,「老爺爺你是誰?怎麼知道雷昂家的傳說?」

  「我知道大陸上所有的傳說故事,小姑娘。不過每一代雷昂家的男人都在經歷著類似的故事,差別只在這些獅子有不同的頑劣性情,而他們可能遇上了溫柔深情、或火爆潑辣、或直爽不拘小節的少女,但結局都是一樣的。」他微笑著,看著她手中的卡片。

  「它的名字叫『力量』,但畫的卻不是孔武有力的男人,不是武器,不是拳頭,你知道為什麼嗎?」

  梅玉良看著卡片,少女神情寧靜安詳,而獅子伏在她腳邊。

  「因為這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不是暴力,也不是武力。」

  答案是什麼,她似乎已經猜到了。

  「謝謝你說故事給我聽,老爺爺。」

  「你真是善良的小丫頭。」老人家笑了笑,「我叫歐汀。」

  「歐汀爺爺。」她很感謝老爺爺講故事給她聽,真的。

  「我是要告訴你,那傢伙脾氣很臭,獨斷獨行,不懂體諒他人,就和每個人都有缺點一樣,不是真的優秀且高不可攀,既然你嫁給他,就別再想著誰配不上誰,也許他的臭脾氣只有你能治他。」

  「我知道了。」不過,她並不想治她的丈夫啊,他若發怒,若生氣,安撫他不就好了嗎?

  也許是投緣的關係,她和老人歐汀聊了許久,直到日光漸漸染上橘紅色。

  「我該走了……對了,別告訴奧格我來過。」

  「為什麼?」

  「我們有些誤會還沒解開,我想這需要一點時間,小姑娘,你會替我保密吧?」

  梅玉良想了想,老爺爺很和善,今天還陪她解悶;再說丈夫的事,她身為妻子本來就不該插手,也許越插手反而越弄巧成拙呢,於是她答應守密。

  ※ ※ ※

  奧格在隔天清晨,天還濛濛亮時回到獅心城堡。梅玉良在睡夢中感覺到熱悉的愛撫,男人吻她的額,她的眉,她的唇,那吻又一路來到頸項和鎖骨,甚至大膽地將她的衣衫翻至胸部上方,臉埋在她胸前吮吻著她的乳。

  當他吻出嘖嘖聲響,她腹部一陣悶痛,雙腿想併攏,卻被他強壯的身軀所阻隔,只能兀自空虛地汩出泛濫情潮。

  「凱……」她嗚咽著,呼喚丈夫的名字。

  胸前的男人頓了頓,孟浪急切的動作多了分溫柔。他的小妻子在半夢半醒間,撒嬌地說想他呢……

  明明分開還不到一天,他知道她在陌生的環境裡,孤單更甚於他;而他處在惱人的紛紛擾擾中,又何嘗不想甩開那一切,回到她身邊?

  她甚至沒全醒,那只屬於他的女性秘境已經遍灑春露,為他暖暖地濕了,奧格立刻挺身埋入,沒有粗魯急切,只想溫習合而為一,成為彼此一部分的那種親暱。

  她在迷濛中彷彿回到初相識的那時,一雙鐵臂摟緊了她,將她由迷離的夢境抱回了現實。她睜開眼蜻,撞進那一雙綠眸裡,心裡滿滿的柔情與愛意讓她泫然欲泣。

  「凱。」她抱緊丈夫。

  他吻她,緩慢地律動著,在兩人同時到達高潮後,仍不肯退離,反而緊抱她在懷裡,讓她枕著他的左胸,聽那處因為她而意識到存在的心跳。

  他的手又像梳著貓咪的軟毛般爬過她的髮,窗外,薔薇與芙蓉因旭日的愛撫而盛開了。

  「我讓你背的東西呢?」他想聽她的聲音,急切地想聽。

  梅玉良默默地羞紅了臉,依然將臻首枕著他的胸,不讓他看見她參透了那情詩而喜悅的神情。她開口,嗓音還有些沙啞,卻偷偷地用深情的語調緩緩傾訴:「何處是它的海岸?何處是它的盡頭?你不知道這王國的疆界,但你仍是它的女王;如果它僅是片刻歡樂,它會在從容的微笑中綻放,而你就會在片刻間看到它、讀懂它;如果它不過是一片痛楚,它會融化成清澈的淚水,沉默地反射出心底最深處的秘密……」然而,我的戀人啊,它是愛。

  奧格滿意足地聆聽著,她嬌柔的嗓音吟詠著纏綿的詩句,原來是最美妙、最有力量的靈藥,徹底安撫了他因為那些厭煩的瑣事而躁郁的心。

  念完了,沒有獎勵,好歹也該親她一下吧?梅玉良噘嘴。雖然他平常沒事就親,有事也親,既然這樣,這時候更要親啊!

  她等了半天,挪動身子往上躺,與丈夫平視,「我……」

  「嗯?」

  「我背得好嗎?」她真沒膽,明明想討賞,卻只敢這麼試探性地問他。

  「還不錯。」

  就只是不錯?她有些哀怨,突然靈機一動,「換你背給我聽。」她也想聽他口中念出情詩,就算只是用念的也好,她可以自己幻想一下,偷偷感動。

  奧格看著她半晌,將她拉回懷裡,「我忘了。」

  「……」哪有這樣的?好過分!

  它墜入了愛河,但它是頭獅子,而且腦袋跟石頭一樣硬,不懂浪漫,更不會寫情詩。

  但他明明就寫了啊。

  每一代雷昂家的男人都在演著類似的故事……但結局都是一樣的。

  梅玉良哀怨了半晌,突然釋懷了。

  他還是寫了情詩給她,不是不會寫,只是說不出口。埋在丈夫胸前的小臉笑了笑,又挪動身子與他平視,本以為他應該累了,但是黑暗中的眼卻仍然熠熠如光。

  梅玉良神情溫柔地捧著丈夫的臉,主動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我愛你。」她以皇朝的語言道。

  「什麼?」

  「沒什麼,這是皇朝的夫妻間早晚打招呼時說的話。」她真想不到自己可以說謊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我……愛你?」他學著她復誦著。

  梅玉良險些露出狡黠的笑,「我愛你。」她知道自己很狡猾,而且他明明只當這是打招呼的話,可她就是覺得好甜蜜,覺得她的丈夫大人好可愛。

  「我愛你。」他說得標準極了。

  梅玉良雙頰泛紅,眼神閃亮地看著丈夫,最後仍是羞怯地將臉貼靠在他頸窩處,而奧格只是深深地望著她燦爛的眸光和緋紅的頰,若有所思,最後仍是笑著吻了吻她。

  「我愛你。」獅子說道。

  ※ ※ ※

  梅玉良並不想擅自干預丈夫的事,在東方,這是妻子該有的美德。但她還是不小心知道了丈夫必須離開獅心城堡的原因,和女王有關。

  她早該想到的,奧格把她從女王面前帶走,這是多麼大逆不道的事!她的親生父親在皇朝為官,鎮日唯唯諾諾的,因為伴君如伴虎,更何況奧格這等逆鱗的舉動。

  「讓我和我父親見面,請他向女王解釋你並不是有意的……」她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這能有什麼差別?一個勛爵必須為一個公爵求情?」他嘲諷地道。

  言者無心,但這話還是刺傷了對自己的身世耿耿於懷的梅玉良,可是梅玉良卻也發現,她的丈夫有著高傲的自尊心,她只能換個方式道:「或者你可以婉轉地向女王解釋。你總是這麼大刺刺的,不知道你們是否重視男尊女卑的倫理,可是我覺得一個女人要撐起一個國家,身邊的男人卻都比她強勢,她真的會很辛苦,也難怪女王心裡不舒服。」

  「我跟凱特從小一起長大,我難道比你更不解她?」而且他的妻子應該站在他這邊,而不是幫著外人說話!

  偏偏他的話,在梅玉良耳裡聽起來,卻有另一番弦外之音。

  是啊,他們一個是女王,一個是公爵,而她什麼也不是,不是她那五品官的親生父親認可的女兒,更不是勛爵的親生女兒,無論在東方或西方,她都不屬於任何一個族群,也不被任何一個族群認可和接受,哪有資格談論公爵與女王之間的關係?

  梅玉良委屈地紅了眼眶,卻只能默默低下頭。

  「對不起,我不會再說了。」

  但她的退讓與沉默,卻沒有讓爭執畫下和平的句點,奧格心高氣傲,仍舊生著悶氣,而她難過極了,根本沒心思安撫這頭驕傲的雄獅。

  第二天清晨,他又離開了,這次沒有留下安撫的隻字詞組,她甚至連反覆著偷偷保留下來、他親筆寫下的情詩都覺得憂傷。

  「今天沒有作業嗎?」歐汀又神秘地出現了。

  梅玉良一見老人家,眼裡總算有了笑意,「歐汀爺爺。」

  歐汀站在原地,撫著下巴,「你們吵架了?」小姑娘眼眶泛紅呀。

  梅玉良尷尬地笑了笑。

  老人家又在昨天的位置上坐下,「那頭壞脾氣的獅子做了什麼?我猜猜,應該不是偷看別的女人,這事很少發生在雷昂家男人身上,也不是說他們不好色,而是不浪漫一點的說法,如果有個女人要幫他們傳宗接代,他們就覺得盡到繁衍後代的義務了,剩下來的心思就回到戰場上……不過現在帝國幾乎已經沒什麼戰事,除了海上以外。」

  「是我不應該隨便插嘴,女人不應該管丈夫的事。」她幽幽地開口。

  「那是你們東方的習俗?」歐汀沒有不苟同或其它表示,只是一臉好奇。「但也要看是什麼事吧,如果關係著的全族的安危呢?」

  梅玉良擰起眉。歐汀說中了她暗暗憂慮的事。

  「女王和奧格的心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只要這兩人有了什麼摩擦,第二天就傳遍全帝國。」歐汀頭疼地嘆氣 ,「關於雷昂家古老的家訓,那些笨蛋總是一知半解。」

  「雷昂家的家訓?」她聽奧格說過。「您指的是『勇者無畏』?這有什麼不對嗎?」跟凱和女王的爭執又有什麼關聯呢?

  「然後呢?」

  梅玉良呆住,「他只跟我說這麼多。」

  老人家一副他早就猜到的表情,「對一群喜歡用拳頭跟武力宣揚真理的笨蛋來說,他們真是執行這前半段的家訓執行得很徹底。」要比拳頭,比打架,雷昂家的男人還真不懂「輸」字怎麼寫。

  「歐汀爺爺,凱是好人。」梅玉良一臉懇求,她從小到大的婦德教育裡,是不該聽著別人這麼詆毀自己丈夫的,就算他們昨天才起了爭執也一樣。

  「你真是溫柔的好孩子,他應該要懂得珍惜。」歐汀淡淡地笑了,「傳說既然有獅子與少女,家訓就不會只有這一段『勇者無畏,仁者無敵』,孩子們都忘了,忘了自己效忠皇室的使命,忘了數百年前支持伊革羅斯,是因為仁慈與勇敢並存的寬大胸懷,支使著雷昂家的人去做對的事。」

  「勇者無畏,仁者無敵」,這句家訓的真意,不是真的要他們打仗勇猛無敵啊!勇敢的人不會被挫折擊倒,仁慈的人心中沒有敵人,雷昂家先祖訓勉子孫的本意,其實是寬大的胸襟。

  「凱依然是忠於女王的。」她相信自己的丈夫。

  老人家點點頭,「他是,但他不懂得他的已經顯得任性,而凱瑟琳最無法接受的就是任性妄為。伊革羅斯家是重視榮譽與責任的家族,他們比誰都看重這塊土地,傳說中他們的先祖是一對戀人,為了族人,男的化作雄鷹守護家園,女的為了與伴侶長相左右,化作玫瑰,榮耀族人的土地……每個家族的傳說代表了他們的精神與性格,凱瑟琳從小就是伊革羅斯家的驕傲,是鷹與玫瑰的完美化身。」就如同奧格也是個徹頭徹尾、任性專斷的雷昂家男人一樣,幾乎勢均力敵的兩個人,要起衝突真是早晚的事。

  「當然,女王登基後還有更糟的原因讓這兩人的關係雪上加雪,就算誤會總有解開的一天,眼前也最好別節外生枝。」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幫得上忙。」

  「做你能做的。既然干預不了,至少你手中握了一把鑰匙,這把鑰匙是那頭野蠻的獅子開不開心的關鍵,也許他開心了,會講理一些。」

  但願如此了。

  所以,她想,她該主動求和。如果不是因為愛上了這個外在條件與成長背景完全與她相反,生來就高高在上的男人,昨夜她不會被他傷了心。

  只是一點點小小的委屈,為了大局著想,她不該放在心上。

  ※ ※ ※

  但是這天傍晚,她那位據說腦袋跟石頭一樣硬、不懂浪漫的丈夫大人,卻做了一件讓她訝異不已的事。

  當奧格走進城堡時,她一如昨日,雖然不知丈夫何時歸來,卻總在入夜時守在大廳。

  看見他手上捧著一大束花,梅玉良覺得自己可能眼花了,然而她親愛的丈夫卻面無表情地,把花拿給她。

  「謝謝。」這是道歉的意思嗎?她有些欣慰地捧過花。

  「這裡有九十九朵,」他抽出一支薔薇花,「你收下每一朵,代表你欠我一次溫存。」他很樂意把西方大陸上所有的花都摘來給她,一朵代表她欠他一次的性愛,這輩子的份用不完,那就下輩子、下下輩子也欠著!

  「……」哪有這樣的?

  他真是個……混蛋!可惡、粗魯、不浪漫、不溫柔的混蛋!

  哦,是了,他算溫和了,他說的是「溫存」。照梅玉良這幾日以來跟他相處的體悟,這傢伙沒有用更粗魯直白的詞彙已經算有所收斂了。

  這輩子還沒真正動怒過的梅玉良,只是悶悶地把花塞還給他。

  「那我不要了。」她轉身,默默走開。

  奧格站在原地,瞪她。

  他第一次送女人花!他媽的男人為什麼要做這種娘娘腔的事?當然是為了跟女人做愛,不然送花做什麼?他沒說錯啊!

  可小傢伙的背影,好落寞。

  「你不喜歡薔薇花?」那他去摘別的?

  梅玉良坐在長沙發上,「沒有不喜歡。」她想太多了,這男人才不可能跟她道歉,丈夫也沒必要和妻子道歉。她垂下頭,努力振作自己的情緒,一定要為大局著想才行。

  奧格捧著花坐到她身邊,「太多了嗎?」嗯,依他旺盛的精力與需求,他想了想,「一天十朵?」需要再隨時追加,反正花園裡很多。

  梅玉良突然覺得好氣又好笑。

  她想,以後她一定要教她的小獅子,送女孩子花的時候不可以講這種粗魯又煞風景的話。

  「不是,」她深吸一口氣,「我在想我昨天不該跟你說那些話,我沒有盡到妻子要讓丈夫開心的本分,對不起。」

  看著她的屈服,奧格卻愣住了。對一個從小到大唯我獨尊慣了的大男人來說,這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勝利,他身邊每一個人都應該要屈服於他的權威,如果屈服的人是敵人,他會非常痛快;如果是夥伴,他覺得那是應該的,他們覺得被打壓或覺得委屈都不關他的事——說他沒人緣還真是太客氣了。

  可這次屈服的是他的小傢伙。如果是在床上,他會很興奮,並且賣力地讓她也很興奮。但是……

  她的眼神很落寞,側影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可憐,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她眼眶泛紅。

  他有欺負她嗎?

  噢,她甚至沒有大哭大鬧地指責他的不是,而且還跟他道歉了。

  這種勝利讓他笑不出來,胸口像壓著巨石般難受。他曾經說過,誰要是讓小傢伙受委屈,他會讓對方吃他的拳頭吃到牙齒掉光為止。而如今是誰讓她受了委屈?

  不就是他嗎?

  「不准哭!」他驚慌的發現她眼眶越來越紅了!

  梅玉良咬住唇,「我沒有要哭。」他幹嘛那麼凶?她都努力示好了,這男人怎麼這樣啊?想著想著,眼淚就真的掉下來了。

  「不要哭。」他把自人類懂得罵髒話以來的所有粗口都罵過一遍——當然只敢在心裡罵。她一哭,他竟然也想哭了,媽的,真是見鬼了。想了想,應該是他剛剛太大聲了,她被嚇到了。她那麼溫柔乖巧,他怎麼可以嚇她?

  奧格低下頭在那九十九朵快被他捏爛的花之中,找了一朵完好且開得最漂亮的,把那朵花舉到她眼前。

  「對不起。」

  沒有第三者在場,兩人都心無他顧,否則,這一刻真該放個煙火,來個普天同慶,並且紀錄在家譜上。

  奧格斯汀.凱.雷昂,大陸上權勢僅次於女王的雄獅公爵,粗魯、火爆、沒耐性,唯我獨尊到簡直是個混蛋的男人,他長這麼大,從沒說過對不起。

  「對不起,不要哭了。」

  他說了第二次,他的父母在天之靈應該都感動落淚了。

  梅玉良看著他把那朵花拿給她,她也看到了他手上的泥土和草汁,心裡的酸楚與委屈突然間都不算什麼了。

  他不會親口對她說出情話,但終究親筆寫下情詩;他不懂送花的浪漫在哪裡,但終究是送了,而且還是這頭驕傲的獅子自己跑去摘的花。

  想想那個畫面,她都要忍俊不住了。

  「謝謝,很漂亮。」她破涕為笑,那笑像雨後春陽,大地都被照得溫暖而燦亮,連最傲慢不解風情的心也融化了。

  他總覺得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他不希望她眼裡有任何委屈。「我昨天不是罵你,而且你也不用道歉,你既然是我選中的伴侶,是戒指的主人,關於雷昂家的事你自然有資格開口。」

  梅玉良想起歐汀的話,「你也會跟女王好好解釋嗎?我希望你能平安。」不為別的原因,只希望他不會因為跟女王的衝突而惹來殺身之禍。

  「我盡量。」

  先低頭的,不代表委屈,而是在審視自己的心。梅玉良想,她明白了。

  ※ ※ ※

  麻雀靈敏地飛過樹梢,咚地一聲,被一顆石子打下來了。

  梅玉良忍不住讚嘆,「好厲害。」老人家只靠一支綁了幾根木棍的奇怪工具便獵到許多野鳥。

  歐汀笑呵呵地,「言歸於好嘍?」瞧她一臉沉浸在幸福中的模樣。

  梅玉良害羞地點點頭。

  「再來就是等公開婚禮了。」

  所有貴族的婚嫁都必須受到教廷的祝福,才算是獲得合法性,對於這點梅玉良也是有煩惱。「凱娶了我,其它貴族會接受嗎?」她不只來自異邦,還是個雜種,這點不權讓她自卑,她擔心丈夫的立場可能會有的為難。

  「別人接不接受,一點也影響不了雷昂家的男人。如果你指的是教廷會不會允許,我想這還很難說。」老人家神秘地一笑,「先別管這些了,反正又不用你煩惱婚禮的瑣事,乾脆就痛快地悠閒過日子吧……我要烤肉,你想不想嘗嘗?」

  梅玉良忍不住笑了,她和歐汀一起搭了烤肉架,歐汀見她對他拿來射麻雀的工具好奇,乾脆教她怎麼玩。

  「對準這兩個點,然後向著你要打的靶心……」

  飛出去的石子幾乎就要打中目標了,梅玉良既興奮又惋惜。

  「小姑娘,你有神射手的天分哩!哈哈……」

  接下來到公開婚禮的日子,奧格總是白天離開去處理事情。梅玉良那時並不知道丈夫要操勞的不只他和女王之間的僵局。奧格不讓她離開獅心湖其實另有其它原因。

  但老人歐汀總會在白天時來陪她聊天,教她玩射擊遊戲。歐汀學識淵博,而且見多識廣,梅玉良喜歡向老人家討教各種問題,並且聽他說大陸上各種故事。入夜,丈夫會回到她身邊,兩人甜蜜纏綿直至相擁入睡。一切是美好的,她如此幸運,實在不應該感到不滿足,只是她忍不住擔心自己既然身為奧格的妻子,始終躲在獅心城堡裡是否太不成體統?

  何況這樣的日子著實讓她有點悶得發慌。

  「你何不試著開口呢?」歐汀說,「記住你擁有的力量。」

  她哪有什麼力量啊?

  然而反覆看著手中那張畫著獅子與少女的卡片,她決定鼓起勇氣一試。

  獅子代表強勢,少女代表弱勢,可是畫面裡兩者神情都是安詳的。所謂力量不見得要摧毀與破壞,那反而是最不足道的「力量」。東方有句話叫「大音稀聲」,意思是真正強大的聲音,耳朵是聽不到的,同樣的,真正強大的力量,也不會有任何事物遭到摧折與破壞。

  ※ ※ ※

  「怎麼了?」奧格一進門就聽到妻子幽幽的嘆息聲,他大步來到她身後。

  梅玉良淡淡地笑著,但笑得不開懷,「外面每個人都在為婚禮的事忙著,其實我本來以為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婚禮。」

  「可是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的禮服長什麼樣子,而且我好希望可以自己挑選捧花。」密勒奶奶說,西方的婚禮都需要捧花。「我知道我要求太多了,其實有婚禮我就很開心了,謝謝你。」話落,她若無其事地輕輕一嘆。

  天知道,如果他的妻子要求婚禮上要有月亮,他一定築一道高塔去把月亮摘下來!奧格看著她落寞的側影。身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大男人,滿足他的小女人任何願望,都代表著他的驕傲與虛榮心,因為她的落寞代表他能力不夠!

  何況最初她不能離開獅心湖的原因已經暫時被他鏟除了。

  「明天我帶你回雷昂古堡讓製作禮服的人親自跟你報告進度,還有所有的花商會拿出他們最好的品種來讓你選擇,不過那裡人比較多,你剛開始可能會不習慣,如果怕吵隨時可以回來。」

  梅玉良一臉感動地抱住丈夫,在他頰上親了親,最後,埋在他胸前的小臉上漾起甜蜜又狡黠的笑。

  其實這頭傲慢的獅子,還滿好說話的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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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00:08:4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東方人說「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她的緊張自然不是毫無道理,只是她沒有想到這陣仗如此可怕。

  雷昂家是大家族,家主的婚事是整個家族的大事,從全國各地趕回來的族人讓原本稍嫌空曠的雷昂古堡變得人聲鼎沸。梅玉良在婚後聽奧格介紹過他的家人。嫁入雷昂家的女人,除非自己的意願或身體不允許,醫生會調配避孕藥草或藥汁,否則幾乎都是子女成群。奧格的堂兄弟姐妹足足有四十幾位,再算上表親就更可怕了。但他只有一個親弟弟羅洛迪恩,前任公爵夫人早逝,只生了奧格和羅洛兩兄弟,但羅洛與前任公爵卻在三年前因船難意外在海上罹難,奧格成了繼女王之後大陸上最年輕、權勢最大的一族之長。

  就這點來說,梅玉良很心疼奧格,雖然她自己和血親並不親密,雖然奧格親友眾多,但一次失去所有摯愛的血親卻是巨大的打擊。

  人多的好處就是不需要和特定的人深交,畢竟身為族長夫人得把時間公平分配給每個人。對她友善與對她不友善的人都有,因為出身與血統,梅玉良早就有心理準備,雖然她當時並不知道那些敵意背後原因十分複雜。

  「所以你連怎麼主持家庭宴會、怎麼發請帖、怎麼辦沙龍都不知道嘍?」梅玉良搖頭,乖乖吃她的水果,對表妹甲神情凝肅的質問回以無辜傻笑。

  如果公爵夫人必須懂這些的話,她想她可以向乾娘討教,這個問題絲毫沒有困擾她。歐汀爺爺說得對,自卑無濟於事,她該做的是努力經營這段婚姻。

  「那你到底會做什麼啊?我瞧你身上也沒幾兩肉,恐怕也沒辦法替表哥多生幾個繼承人吧?」這是表妹乙的疑問。

  她們每個人的名字都有那麼長,人數又龐大,梅玉良有些傷腦筋地發現用東方的天干地支可能不夠編號,早知道該用西方人的方式。

  她發現對她有敵意的人分為兩派,一派是奧格的部分堂兄弟,原因她不明白,但男人的敵意最多就是無視她或眼神不友善,這對從小連吃口飯都要看家人臉色的梅玉良來說,比嗡嗡嗡飛過的蚊子還沒殺傷力;另一派則是奧格的表妹們……這些女人討厭她的原因她倒是很容易猜到!梅玉良現在知道她的丈夫對年輕未婚的女性誘惑有多大,當然假以時日她會明白連已婚的女人都曾想和雷昂公爵暗通款曲。

  然而不管是哪一派,丈夫大人有交代,她乖乖吃點心,乖乖讓下人服侍就好,不懂或不會的只要微笑,剩下的他來應付。

  至於丈夫大人怎麼個應付法呢?

  「滾開。」

  圍在梅玉良身邊挑三揀四的表妹軍團立刻作鳥獸散,覬覦一個男人是一回事,敢不敢捋虎鬚又是另一回事,她們也只敢背著奧格對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梅玉良放話。

  吃飯時間發生了一則小插曲,而這還得由來自金鷹城上流社會傳過來的耳語說起。所謂貴族與上流社會,某種意義上是由過分安逸的生活養出來的極致精巧卻又毫無用處的一群人,連誰誰誰在某次宴會上穿了件可笑的衣裳都能如火如荼地討論,更何況雷昂公爵竟然娶了個連松露跟鵝肝醬都不懂得正確享用的女人!

  餐桌上擺了一堆名流宴會常見的菜色,多的是吃法刁鑽的,那些早聽聞風聲的表妹軍團們一個個等著看好戲。

  男主人與女主人應該各坐長桌兩側,但密勒早在奧格的吩咐下將女主人的位置安排到他身邊。這當然不合禮儀,但奧格才不管這些,只要是雷昂家的一分子都知道最好不要質疑家主任何離經叛道的行為,因為任性妄為是雷昂家血脈相傳的一部分,何況這座上賓客中有幾個任性傲慢的程度也不遑多讓。

  梅玉良不知道座位安排也有規矩,雖然關於這點東西方都有一套禮儀,但她在皇朝時哪可能坐在圓桌上和家人一起吃飯呢?所以對於所有家庭成員在一張桌子上用餐這件事,她其實相當期待。

  菜一道一道上來,梅玉良看得眼花繚亂,正不知從何下手,奧格就像過去一樣,把其他人當死人,切下一小口鵝肝醬餵到妻子嘴邊。

  梅玉良愣了一下,臉都燒紅了,她感覺到所有人的視線,除了那幾個一樣也大剌剌的雷昂家堂兄弟外,其他人雖然不敢明目張膽,但還是偷偷地注視著。不過天大地大,丈夫最大,所以她還是乖乖張口吃下,一邊以乞求的眼神看向奧格。

  「我會自己吃。」她小小聲地、可憐兮兮地道。

  奧格眉峰一挑,依然是那副唯我獨尊的模樣,切了一小口食物又餵到她嘴邊。「嘴巴張開。」

  梅玉良只有照做的份,她不知道這男人明明那麼粗魯,卻懂得餵她的每一口都量得剛剛好,她習慣細嚼慢嚥,有時一頓飯下來自己動手的沒幾回。

  奧格根本不管別人怎麼想。在獅心城堡時她和妻子就是這麼用餐的,外人要是看不順眼就自己請便,他可沒拜託他們留下來煞風景。

  梅玉良羞得臉都快要黏在餐桌上了,本來以為眾目睽睽之下奧格好歹會收斂些,怎知她太低估他目中無人的程度,只好拼命把自己放空,不要去想別人怎麼看,丈夫餵什麼她就乖乖照吃。

  餐桌上異常地安靜。

  奧格其實有些故意,這兩天他得遠行,不能帶上她,趁早讓所有人搞清楚狀況,誰才是這個家的主,誰才是他會放在心上的,最後別跟他唱反調,也別動他的女人半根寒毛,要不大家就走著瞧!

  再者對於必須離開獅心城堡,配這些煩人的傢伙用餐,已經讓他老實不爽快了,他身為家主,難道想怎麼吃飯還用別人管嗎?哼!

  他說要遠行幾天。梅玉良有一剎那的不安,但很快告訴自己,不如就趁這機會好好適應在無畏城的生活吧!畢竟他身為公爵,未來很有可能有各種原因不能陪伴她,她應該自己好好學著適應接下來的生活。

  反倒是奧格對她放心不下,「我前兩天已經寫信到金鷹城請你乾爹乾娘前來,正好他們可以住到婚禮結束後。」

  他的體貼讓她心中暖暖的。而且梅玉良真的開始想念乾爹和乾娘了。

  其實事情容不得他耽擱,但奧格仍是等到賽巴斯丁與朱小玉到來才離開。

  ※ ※ ※

  賽巴斯丁和朱小玉從梅玉良被帶走後,只能四處打聽關於雷昂公爵的傳聞,想當然耳,想拍雷昂家馬屁的多是歌功頌德——這並沒有讓賽巴斯丁夫婦放心,因為戰功彪炳與功高震主只有一線之隔,對比女王那日臉色灰敗的模樣,與之後公爵與女王鬧得滿城風雨的爭執,只是徒讓他們頭髮白掉好幾根。更不用說討厭雷昂家的對奧格的評語也不會客氣到哪裡去,雖然雷昂家不停地派人送禮來,兩老心裡還是擔憂不已。

  直到看見梅玉良平安,臉頰甚至豐腴了一點,兩老這才放下心頭的大石。

  奧格離開無畏城的第一晚,梅玉良幾乎沒時間想念他,因為她和乾爹乾娘有好多話要聊。

  船到橋頭自然直。事到如今兩老只能這麼想了,至少看得出雷昂公爵對乾女兒是真的疼愛有加,那麼其他的顧慮相比之下就顯得無關緊要了。

  兩老旅途勞累,梅玉良心想反正明天以後有的是機會陪他們說說話,便先離開了。入夜的雷昂古堡不算幽靜,因為原本近百間客房,為了即將到來的婚禮住了七成,還有些人要到婚禮當天才會趕來,只不過因為古堡相當大,還不到吵鬧的地步。

  梅玉良正要回房,來到大迴旋梯口,有人叫住了她。

  「夫人。」

  梅玉良有些驚嚇,因為眼下古堡大部分的人都入睡了,來人從陰影處走了出來,朝她行禮,她才鬆了一口氣。

  雖然雷昂家親友眾多,但這男人她倒是認得的,效忠奧格的暴風騎士團副團長伊里德。

  「你好。」一時之間她還真不知該怎麼擺出當家主母的架子。朱小玉告訴她暫時順其自然,一切也要等她習慣了這裡再說。

  「夫人,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但事關爵爺,而且非常緊急……」

  「凱怎麼了嗎?」她一顆心吊到了喉嚨上,想起奧格離開前的那幾日時常和麾下的騎士們待在書房似乎商議著什麼要事,每次他從書房離開,臉色就特別凝重。

  伊里德左右看了看,「夫人請跟我來。」

  梅玉良掛心丈夫安危,離開跟著伊里德走進古堡裡那些她總是很難分辨要通往何處的玄關與密道。

  作為戰略堡壘,雷昂古堡有許多密道。起初他們經過一個小偏方,偏廳裡打掃整理的傭人幾乎無從察覺他們經過,但接下來就全是機關與密道,全副心思都在擔心丈夫的梅玉良根本無暇去理會越來越隱密幽暗的空間。

  伊里德領著她,來到通往古堡地下室的圓形迴旋梯,向下延伸的經旋石梯每走一階都發出回聲,圍著石梯的圓形壁面每個幾步就架著火炬,但火光在偌大的空間裡卻仍然顯得幽微。

  奧格說過,等事情結束會帶她好好認識古堡,因此這一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來到哪兒,只知道這個地下室十分陰森。其實這裡不過是古堡裡儲存酒的倉庫,樓梯的盡頭的門後可以看到一桶又一桶的巨大橡木桶,而在房價的空曠處擺了張桌子,那兒等了三個男人,其中站在中央,看來是三人中身份地位較高者穿了件有帽兜的斗篷,斗篷蓋住了他的臉,另外兩位她並不認得。

  為首的高大男子終於拿下斗篷兜帽,梅玉良看到一頭白髮,男人的臉確實相當年輕的,而且給她一種熟悉感。

  他也有一雙綠色的眼睛。

  雷昂家的男人都有著粗獷深刻的五官,高挺的鼻子,堅毅的下巴,而奧格比其他那些堂兄弟多了分俊美。眼前的男子比起雷昂家那些堂兄弟,和奧格更為肖似。

  梅玉良直覺她是雷昂家某位少爺。

  「你是……」

  男人走來,「你就是奧格選的女人?」他冰綠色的眸子似冷酷的姿態審視著她。

  梅玉良態度平靜,「我是凱的妻子。」

  男人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然後似悠閒踱步的姿態在她身旁走了一圈。

  「請問凱他怎麼了嗎?」

  男人在她後方站定,沒回答她的問題,反問道:「你和奧格在獅心城堡完成婚禮了?」

  「是。」她覺得這男人有點失禮,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這麼失禮地對待,她只想知道奧格怎麼了?是否平安無事?

  男人又來到她跟前,「我從來就不相信那些家族傳說,我只知道一件事,奧格非常優秀,他是註定要成為統治者的人,否則凱瑟琳不會這麼防備他。」

  梅玉良總算察覺了不對勁,她不害怕,只感覺事情十分詭異,而且可能有著意想不到的嚴重性。

  「凱他忠於皇室,因為這對大陸、對全天下最正確也是最仁慈的道路。」她相信她的丈夫對權力並無野心。

  「什麼是正確呢?」男人嘲諷一笑,「奧格絕對比凱瑟琳那婊子優秀,否則她不會那麼懼怕雷昂家,甚至不惜使出那種下三濫的手段讓前任公爵的船在海外遇難——那婊子可不懂什麼叫做仁慈。」

  梅玉良心裡震驚,卻沒有表現出來,「凱說那是意外。」

  「他當然這麼說,你是如此平庸,無法幫助他,理解他,更不可原諒的是你還是個雜種!你只會阻礙他!」男人的眼神更冷酷,梅玉良幾乎要在他的逼近下怯懦地退後了,但她沒有。

  她不想惹惱這群人,只能盡量以不亢不卑的態度道:「我會盡力做好妻子的本分,至於我的血統,我無能為力。」

  「他不只需要一個妻子,從古至今沒有一位皇帝的妻子出身平民,甚至不懂任何政治手段。如果他只是讓你當暖床的對象,或許我們不會有任何意見,但他卻鬼迷心竅想要娶你。」

  「我跟他已經是夫妻,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而且凱會繼續效忠皇室,伊革羅斯已經有一位女王。」這一刻她不僅是為自己辯白,更是為了她的丈夫,所以她一點也不願退縮。

  「沒有教廷的公開證婚,你什麼都不是。」男人眼裡浮現一抹笑,「我佩服你的膽識,可惜你依然是個阻礙,奧格終究會成為皇帝,教廷可以允許一個公爵夫人來自異邦,卻絕不可能允許皇后有異族血統,你必須消失!」

  他的手掌壓向梅玉良的口鼻,她問道一股刺鼻的藥味,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抗,下一秒意識已經被黑暗吞沒。

  奧格不知道,他以為最安全的地方,其實最危險。

  ※ ※ ※

  梅玉良消失的第三天,終於接到消息的他不顧一切的趕了回來,復仇使者般的強烈震怒讓所有人退怯。

  「我們來到無畏城後,第二天早上就沒看到她了。」賽巴斯丁原本心寬體胖的身材甚至瘦了許多。

  「爵爺,」伊里德站了出來,手裡拎著一個少年的衣領,「這孩子是打掃馬廄的,」他把顫抖不已的少年丟到奧格面前,「告訴公爵你那天晚上看到了什麼。」

  原本已經臉色慘白的少年,完全不敢抬頭看向盛怒中的奧格,這能低垂著頭,聲音帶著濃濃的哭嗓道:「我……我看到一群人鬼鬼祟祟的,他們全都矇著面,我只記得他們不小心露出來的衣服上有鷹和玫瑰的徽記……我沒想到原來他們扛著的那個布袋裡是公爵夫人……」

  大廳裡所有人都猛地倒抽一口氣。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再說什麼?」伊里德揪緊少年的衣領,一臉警告。

  「我說的都是真的……」少年大哭,嚇得幾乎失禁。

  奧格身後的羅傑一臉沉吟,但他來不及說什麼,奧格已經風一般掃出古堡大廳。

  「爵爺!」羅傑心裡隱隱覺得不對勁,但還是只能追上主子。

  縱使一路上羅傑不停地說服奧格,他仍在第二天傍晚進宮見女王。他們一路馬不停蹄,原本三天的行程硬是縮短成兩天,奧格的外表簡直像剛打了一場仗一樣,稱不上光彩整潔,但任何人看到他也不會認為他是狼狽的,公爵大人背挺得筆直,雙目炯炯有神,彷彿隨時打算投入下一場戰鬥。

  「大人,女王現在在休息。」女官連忙攔住他。

  「我前天已飛鴿至皇宮要求見女王。」他的口吻還算客氣,但氣勢逼人。

  「但您沒在進宮前先傳報,女王她……」

  「陛下有請公爵進入內室一談。」女王身邊的侍女走了出來。

  奧格立刻把所有人都甩在腦後,大步跟著侍女進入女王寢殿外的小廳。

  一襲墨綠色宮服的凱瑟琳站在窗邊,逗著金色籠子裡的翠鳥,見到奧格走進來,她揮手遣退所有內侍,繼續若無其事地逗著鳥兒。

  奧格立刻開口打破沉默,「陛下近日可曾派人到無畏城?」

  凱瑟琳終於看向她的老友,也是從小到大最大的勁敵,神情冷淡而高傲,連聲音也不慍不火地道:「朕聽說羅南小姐在無畏城失蹤了,所以你是懷疑被朕帶走?」

  「我只是詢問。」

  「朕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你第一時間跑來『詢問』朕。」彷彿平靜無波的藍眸終究洩露了薄怒的情緒。

  「我的下人看到那些歹徒衣服上的伊革羅斯家徽。」

  凱瑟琳走向他,原本慍怒的眼突然浮現笑意,「你傻了?奧格,這是朕一直認識的奧格斯汀嗎?那個老師總是誇他資質更勝於朕,在軍政學校表現出色的奧格斯汀?」她的笑多了幾分嘲弄,「你以為朕會愚蠢到讓刺客大大方方帶著伊革羅斯的家徽跑去你那裡綁人?」

  「天曉得你是怎麼想的!如果你不要三番四次放話暗指我密謀造反,我他媽的就會當那小鬼在說夢話!」不就是想綁走梅玉良換他手上的軍權?

  凱瑟琳仰起頭,高傲地審視這頭暴躁易怒的雄獅。

  「你沒有圖謀造反嗎?」她冷笑,「那麼是誰目中無人地直闖朕寢宮?是誰現在站在朕的眼前質問朕?」

  「你以為你的王位人人稀罕?只有你這女人當成寶!我告訴你老子對你頭上那頂可笑的東西沒有興趣,我們之間的恩怨我不想再跟你沒玩沒了牽扯下去,把我老婆還我!」

  凱瑟琳握緊拳頭,她現在可以命人以辱罵國君的罪名將他入獄,但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得先釐清。然而她自己也得承認方才一番話是有心激怒奧格的,他就是看不順眼他那囂張又目中無人的模樣。

  「朕跟你之間沒有任何恩怨,有的全是你自以為。」

  「我自以為?哈!」奧格笑得很猙獰,「是誰自以為的?不是你懷疑我在五年前那場戰役,沒有犧牲十萬大軍去救回亞歷,你認為我是有心的,不是嗎?別忘了,我救回亞歷,今天皇位就不是由你來坐。」

  「而你認為朕對此懷恨在心,所以派人在無畏號上動手腳,是嗎?」無畏號的沉沒才是他們君臣之間嫌隙日深的主因,他們都沒有主動和對方談過對這件悲劇的看法和想法,卻讓朝野內外各種臆測的耳語橫亙在兩個從小到大一直是最佳競爭對手的好友之間。

  奧格沒有答話。

  「朕跟皇兄的感情沒有好到想為他復仇,十萬精兵是對付西國的重要武器,朕更不會責怪你,無畏號的沉船朕很遺憾。」這是她一直想說的內心話。

  奧格為老友的表白態度軟了下來,「我一直相信無畏號的沉沒跟你沒關係,或許你不信,但我相信你不會做這種事,至少我認識的凱特不會,因為你是鷹與玫瑰之女,榮譽與責任是你的全部。」

  「但你卻懷疑朕藏起你的妻子。」這一刻,凱瑟琳到覺得有些好笑,她真想多多認識那位羅南家小姐,因為她竟有本事讓從小就被所以老師誇讚雄才大略的奧格斯汀變得這麼愚蠢。

  她從來就不服氣,認為老師們是因為奧格是男的才這麼認為。明明她和奧格各方面成績都不相上下,才智更是在伯仲之間,老師們卻總是誇讚奧格。相比之下,各方面都大大輸給他們倆的皇兄亞歷山大,就算有再多人曲意稱讚他,她也從來沒放在眼裡。

  現在她確信,論帝王資質,這男人根本比不上她,至少她絕不會因為愛情衝昏頭。

  「你呢?你不也認為我想造反?還屢屢明示或暗示外面那些白痴,我想把你扯下王位?」奧格瞪著她,想起到現在已經消失五天的梅玉良,一把無名火又冒了上來,他拔下手上號令全國百萬精兵的徽戒,舉到她眼前。「這不就是你怕我的原因?你想要回它是吧?老子他媽的一點也不稀罕,這次你押對寶了,隨你想怎樣,而我只想要我老婆!」

  ※ ※ ※

  第五天了。梅玉良從一開始的提心吊膽,到現在只剩對丈夫的擔心。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凱和女王明明是好朋友,如今卻鬧得這麼僵。關於政治與權力,有時不是一個人心裡想什麼就是什麼,哪怕貴為女王或公爵,身邊的朋黨有時具有更大的影響力,就算女王看在過去的情分一再原諒好友的無心衝撞,女王身邊的人、其他大臣,甚至整個伊革羅斯家都不可能跟著一起容忍奧格;同樣的,她的丈夫就算真想效忠皇室,但他身邊的人有心謀反,他也很難不被拖下水。

  她相信自己目前的處境暫時是安全的,因為那名白髮的男人不准其他人傷害她,而他似乎是這群綁匪之中的領導人,只可惜她問不出他的名字。

  但一頭白髮是很明顯的特徵,如果她能想辦法通知丈夫就好了,至少要他有所警戒。

  她的祈禱很快就應驗了。

  這群綁匪大概有二十幾人,詳細人數她不是很清楚,主要是來來去去的人很多。這天剛剛亮,白髮的男人似乎接到什麼消息離開了,沒一會兒她聽到外面一陣打鬥聲,其中一名綁匪衝進來想帶走她,才朝她伸出手,一頭獅子猛地將男人撲到在一旁。

  梅玉良驚愣住,這頭獅子的鬃毛是茶色的,不是她所認識的那頭,她的心幾乎吊到喉嚨上。

  「班,別貪玩了。」老人走了進來。

  「抱歉來晚了,」歐汀俏皮地眨了眨眼,「找幫手花了點時間。」

  老人走過來替她鬆綁,梅玉良看向趴在角落用獅掌拍打被撞昏的男人腦袋的大貓。

  「它是?」她有點擔心男人的腦袋會被它拍成爛西瓜……

  「我的老朋友,班傑明,你可以叫它班。它只是貪玩了點,不會咬人,當然前提是要餵它吃飽。」

  班傑明似乎決定昏迷的玩具不好玩,回到老人身邊,他們離開這間囚室,外頭和綁匪周旋的是數名穿著與相貌都迥異於帝國人的蠻族。一名背著箭袋,每一箭都正中敵人的高達女子,與一名只靠兩隻匕首就殺出一條血路的男人靠過來替他們開路,還有一名持著斧頭的壯漢替他們殿後。

  梅玉良記得自己在矇著眼被綁架的過程中搭過船,她這才發現原來她被藏在一座孤島上,歐汀一行人先派刺客潛入島上,暗中解決岸上的守衛與巡邏的斥候,其他人才慢慢搭船過來。

  「歐汀爺爺,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

  「我對朋友一向都很關心。」老人家微笑,答得四兩撥千斤。「小姑娘,希望你不介意我們沒有辦法稍事休息,而且得立刻趕到金鷹城。」

  歐汀原來打算先通知奧格梅玉良的下落,怎知還是遲了一步,雷昂公爵衝冠一怒為紅顏,交出軍權後卻立刻被女王下令壓入大牢的消息,在今天早上傳遍全金鷹城,很快的全國都會聽到風聲。

  看來那名白髮的男人十之八九也是為了這件事離開,梅玉良猜測那些叛黨應該有另一個大本營。

  「怎麼會這樣?」

  「他們大概沒有想到奧格會蠢到把軍權交出來,原本應該是打算挑撥離間,逼奧格和女王起衝突,現在看樣子是弄巧成拙了。」

  「我知道凱為什麼要交出軍權。歐汀爺爺,他真的不想造反,就算拿我來威脅也一樣,女王的懷疑讓他很困擾也很痛苦,如果他的憤怒可能讓他和女王真正決裂,他寧可賭另一條路。」至少她是那麼想的,所以她不能原諒那些人把自己的期望硬壓在丈夫身上,他們根本不明白奧格無法忍受被王位與龐大的國事綁住,他畢竟是那麼任性妄為的一個人。

  歐汀笑看著為丈夫辯解的梅玉良,「雷昂家的男人從來都有這樣的天賦,果然沒錯,就如他們打仗和狩獵幾乎精準如魔法的敏銳度一樣,他們總能第一眼就知道這個女人合不合適他。」不過他倒是認為奧格完全是因為失去理智,調足兵力再跟女王討人需要時間,而他顯然已經失去等待的耐性,寧願自己單槍匹馬先和女王談判。

  怎麼突然提起這個啊?梅玉良希望老爺爺不是突然起了講故事的興致,因為她現在沒什麼心情聽故事了。

  「別擔心,我相信凱瑟琳這麼做一定有原因,我們先到金鷹城再說吧,我已經幫你送信鴿給無畏城,也許你的乾爹乾娘也在趕回金鷹城的途中。」

  梅玉良除了感謝和滿心焦慮外,已經沒有其他心思。她只恨自己不能生了翅膀,立刻飛回金鷹城,飛回丈夫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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