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3883|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澄淨 -【不想與君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3-6-8 17:48:2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澄淨 - 不想與君絕

真不知是天妒紅顏還是衰星罩頂?
躲個雨卻陰錯陽差的被人抬到「賊窩」
幸好她懂醫術,自告奮勇救了重傷的山大王
這下她不但被奉為上賓,還被眾人稱為小仙女
唯獨他不把她這個救命恩人給放在眼裡
什麼嘛!她這輩子沒見過這麼難伺候的人
這男人老愛擺出一張閻王臉,脾氣更是反覆無常
給他好臉色看,他竟當她溫馴好欺負
囂張的指名要她負責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搞清楚,她是大夫可不是伺候人的丫鬟耶
奈何她踩在人家地盤上,當然是他說了算!
厚!她躲他都來不及,哪可能去招惹這個自大傢伙
但他偏愛找機會接近她,還用柔情撩撥她的芳心
完了,她就快要成親,老天爺卻跟開她玩笑
她真的不想成為水性楊花、見異思遷的女人…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23-6-8 17:49: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喂,石頭,你記得這個月二十九是什麼日子嗎?」走在路上,一邊囫圇吃著剛買來的爇騰騰肉包,武修齊一邊問著身邊的夥伴石鳴遠。

    「這個月二十九?」外號「石頭」的石鳴遠立即開始回想,半天後終於叫道:「是不是寨主的壽誕?」

    「總算你還想得起來!」武修齊揚唇一笑,「那你想好要送寨主什麼禮物了嗎?」

    這話問住了石鳴遠。「咱們莊裡什麼金銀財寶沒有?平常也沒聽說寨主有缺什麼東西,想到這個送禮……還真是令人頭疼哪!」

    「寨主沒明說他缺什麼,難道你就不會暗地裡觀察嗎?真不曉得你眼睛是長哪兒去了?」武修齊沒好氣地橫他一眼。

    「瞧你那樣子,心裡應該有底了吧?」石鳴遠盯著他問道。

    「那當然。」武修齊得意一笑,緩緩說出自己的計謀:「妻、子。」

    「什麼?!」石鳴遠驚呼出聲,「你是說,你打算送寨主一個妻子?你以為寨主願意嗎?又不是你要討老婆!少亂出意見。」

    「寨主成天煩憂莊裡的事,哪來的心思想這個?自然只能仰仗咱們這些身邊人為他分憂解勞,你懂不懂?」武修齊丟給他一記白眼。

    「你說得不是沒道理,只是以前也不是沒女人對寨主示好過,可他總是興趣缺缺,好像對成親的事不太有興趣。」石鳴遠摳著下巴、翻著白眼說。

    「啐!你也不想想以前送上門的都是什麼貨色?有臉蛋的沒大腦,有大腦的沒身材,有身材的又沒臉蛋,你以為寨主看得上眼嗎?裡頭唯一一個還不錯的便是寶兒姑娘了。」

    「寶兒姑娘?」石鳴遠皺眉道:「那不是暖香閣的花魁嗎?你該不會是想湊合他們吧?我始終認為這是妹有意郎無情。」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嘛!不然你以為『日久生情』這句話是怎麼來的?可惜寨主每次上暖香閣總是來去匆匆,和寶兒姑娘之間也缺乏好好說話的機會,你想想,要是咱們這次能請到寶兒姑娘到臥龍山莊替寨主賀壽,之後再留她下來玩幾天,這事說不定大有可為哩!」武修齊十分佩服自己想出來的辦法。

    「那咱們這次下山就是要先知會寶兒姑娘一聲嗎?」

    「嗯,二十八那天咱們先來接她上臥龍山莊,如果是寨主壽誕當天才到的話太趕了,萬一路上出了什麼差池不好。何況,你要她風塵僕僕地趕到山莊,人家女孩子心裡說不定還要埋怨無法將最美麗的一面給呈現出來。」武修齊連這點都考慮進去了。

    「咦,你怎麼對女人的心思這麼瞭解?」石鳴遠斜睨他一眼,有些驚訝又有些佩服。

    「那當然!我可是你最可敬的對手哪!」武修齊意有所指地笑道。

    「夫,真這麼厲害的話,青兒不早就是你的囊中物了嗎?你又怎麼會同我一起陷入苦戰之中?」石鳴遠的鼻孔發出一陣噴氣聲。

    「這叫『慢工出細活』你懂不懂?好啦,辦正事要緊!咱們等等一同上暖香閣當說客吧。」武修齊忙不迭拍下他的手,拉著石鳴遠走了。

    典雅秀麗的閨房內,一名慈祥和藹的中年美婦將一方繡有鴛鴦戲水的繡帕自女兒手中怞來,一邊詳加檢視著。

    「繡得不錯。」中年美婦寒笑點頭道。

    坐在她身邊的清麗少女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禮部尚書袁寺盛及其夫人唯一的掌上明珠──袁靜紫。

    「雖然距離你的婚期還有將近兩個月時間,不過現在開始準備剛好。」說著,袁夫人雙目泛淚,哽咽道:「沒想到我的女兒終於要出嫁了,想想還真捨不得……」

    「娘,既然您這麼難過,不如就將婚事取消了吧,我願意在府裡陪爹和娘過一輩子。」袁靜紫半開玩笑地說。

    「胡說什麼!」袁夫人睨了女兒一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哪有人一輩子不出嫁的。」

    「可是我捨不得娘難過嘛!」袁靜紫緊挨著母親,像個小女孩般撒嬌道。

    「唉,若非你婚配的對象是三王爺,娘還真希望能將對方招贅進來。」

    「要不,我私下問問三王爺願不願意好了。」袁靜紫半真半假地道。

    「你這孩子可別胡來!」袁夫人瞪她一眼,「雖說三王爺向來以溫文儒雅、風度翩翩著稱,但你們畢竟不熟稔,你可別胡言亂語嚇壞人家,萬一弄不好拖累你爹,那可就麻煩了。」

    袁靜紫有些不以為然,「既然是溫文儒雅、風度翩翩,我想三王爺應該不是器量那麼狹小的人吧?否則豈不有辱他的美名?」

    「你呀,嫁過去後可不能像現在這樣,雖然人家都說三王爺好脾氣,但他畢竟是個王爺,又是你的丈夫,你凡事都得尊重他、請示他意見,懂嗎?可不能像在爹娘面前這樣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這些話袁夫人叮嚀過不止一次了,但她還是忍不住要絮絮叨叨。

    袁靜紫淡淡地歎了口氣,「娘,其實我到現在還是無法理解在滿朝文武百官的千金之中,為什麼三王爺會看上我?」

    「我的女兒才貌兼備,三王爺會對你情有獨鍾一點都不奇怪,別自我懷疑了。」女兒到底是自己生的,因此袁夫人自然是將女兒誇得沒一處不好。

    「呵,在這世上也只有娘會說這種話了。」袁靜紫伸手輕刮了下母親的臉,取笑道。

    「不是都說知女莫若母嗎?我說的話可信度難道會不高?再說女兒是我生的,我這麼稱讚有什麼不對?」袁夫人回敬道。

    「是是是。」袁靜紫也明白天下父母心這一點,因此也只能無奈一笑。

    「對了,明兒個咱們到紫竹寺上個香吧,求菩薩保佑你的婚事能順利。」袁夫人微笑著建議。

    「嗯。」袁靜紫柔順地點頭。

    就在袁夫人帶著女兒到紫竹寺上香祈福這天,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突然轉為烏雲密佈,吹拂萬物的也由輕柔的微風急轉為狂風,沒多久,豆大的雨滴開始淅瀝嘩啦地墜落,打得路上閃避不及的行人一身。

    「雨這麼大,咱們還是等雨小點再回去吧。」袁夫人對女兒說道。

    「好。」袁靜紫微笑,四處觀看著廟宇牆上的壁畫。

    這時,紫竹寺外傳來一陣喧嚷聲。

    「寶兒姑娘,快進來寺裡躲躲雨吧。」武修齊對著寶兒道。

    「天殺的!怎麼會突然下起這麼大的雨!真是天公不作美!」石鳴遠的抱怨聲跟著傳來。

    「靜兒!」袁夫人連忙向女兒招手,要她挨近自己些。「來的也不曉得是些什麼人,咱們還是小心點好。」

    由於紫竹寺離城裡有段距離,為求輕裝簡便,袁夫人只雇了轎夫便帶著女兒來上香,隨身下人也沒一個,因此聽到男人的聲音她心裡難免不安,加上女兒又生得美貌不俗,也就更謹慎了些。

    袁靜紫聽話地走到母親身旁,方才在外頭大聲嚷嚷的幾個人已經踏進寺裡來了。

    她悄悄地打量著他們,發現進來的是兩男兩女。男的都長得高頭大馬,只是一個看起來斯文俊秀,另一個則是威猛不馴,另外兩個女人看起來都很年輕,一個生得秀麗絕俗,另一名做丫鬟打扮的少女則是眉清目秀。

    「不好意思,外頭下雨了,請容許咱們在此擠一擠。」武修齊禮貌性地朝袁夫人及袁靜紫拱手行禮。

    「沒關係,我們也是在這兒躲雨。」袁夫人同樣回以客氣的笑容。

    「小姐,那位姑娘長得好俊哪!」寶兒的隨身丫鬟靠在她身側道。

    瞧袁靜紫的模樣便知她的出身不凡,應該是名門千金。思及此,寶兒不由得淡淡一笑。

    就這樣,雙方各自懷著不同的心思在這裡度過了半個時辰,雨勢卻非但沒有稍減,反倒愈下愈大,讓他們幾乎瞧不清外頭的景物。

    「靜兒,不如咱們還是冒著雨回去吧。」袁夫人心神不安地開口,「要是這雨一直下,咱們就趕不回家了。」

    聞言,石鳴遠也有些著急地問:「大武,你說呢?天都快黑了,再不動身的話,恐怕來不及回去哩。」

    武修齊問向一旁的寶兒:「寶兒姑娘,你意下如何?若是冒雨直奔的話,今天就可以抵達,若是要在城裡再歇一晚的話,明天就會比較趕。」

    「沒關係,咱們快趕路吧。」寶兒接著轉身對身邊的丫鬟道:「玉環,你先回去,要在大雨中趕路,轎子又只能坐一人,所以我一個人去好了,幾天後我就會回來的,不必擔心。」

    「是。」玉環欠身道。

    「好,我先上轎了。」寶兒說完便往門外走去。

    另一邊,袁夫人母女也商量定了,收拾好東西各自坐進她們的轎子內。

    「好啦,轎夫,快抬著最旁邊那頂轎子跟我們走吧,到了後會加倍賞給你們的。」石鳴遠朝門外喳呼道。

    滂沱大雨始終未停,轎子又晃動得厲害,因些路上袁靜紫感到頭昏昏沉沉,睡意也漸漸襲來,迷迷糊糊之中只覺得今兒個返家的路似乎特別遙遠。

    終於,一陣宏亮的聲音鑽進她的耳裡,「到啦!」

    袁靜紫鬆了口氣,腳步有些不穩地步下轎後,發現外頭已是漆黑一片的夜晚。

    石鳴遠連忙迎上來,「寶兒姑娘,請到山莊裡休息吧。」

    一聽到這粗嗄的聲音,袁靜紫不禁愣住了。

    她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人,愕然道:「你們是不是抬錯人了?」

    聽到發話者的聲音不是寶兒,武修齊及石鳴遠也傻在當場。

    「糟糕了!真的抬錯人了……」武修齊一臉的懊惱,「該死!怎麼會出這種錯?」

    「呃,能不能請你們送我回去?」袁靜紫戰戰兢兢地開口,「我不能待在這兒。」

    這時,旁邊一陣嚷嚷聲傳來。

    「武二寨主!石三寨主!幸虧你們及時回來了!」

    「怎麼?是出了什麼事嗎?」石鳴遠對著朝他們衝來的小嘍囉問道。

    「寨主中了虎頭山人馬的暗算,腹部被砍了兩刀,至今仍昏迷不醒!霍四寨主緊急在傷口上做了些處理,並派人下山去請大夫,不料咱們山莊連外的兩座橋一座被沖毀,一座則是被坍方的落石堵住,就算他們請來大夫也無法上來,幸虧你們搶先一步,否則准也是上不來。」

    接連兩個壞消息讓武修齊與石鳴遠不曉得該先憂心哪件事好。

    「眼下雨這麼大,也無法動手修橋,咱們還是快到寨主房裡看看吧。」石鳴遠神色凝重地對著武修齊道。

    見他們就要離去,被晾在旁邊的袁靜紫鼓起勇氣開口,「請問……」

    「啊!對喔,差點忘了還有這麼一個人……」石鳴遠這才想起來。

    武修齊轉身對她道:「姑娘,很抱歉,方纔你也聽到了,下山的兩座橋都已經無法通行,這會兒沒辦法送你回去了。」

    「那怎麼辦?」袁靜紫語氣焦急地問。她可以想見母親會有多著急,再說從他們的言談聽起來,這兒似乎不是什麼好地方,她一點都不想留在這裡!

    「咱們也愛莫能助。」武修齊聳聳肩,「只好委屈你在這兒待上一陣子了,不過你放心,只要雨一停,咱們便會派人加緊修復那兩座橋的。」

    聞言,袁靜紫雖然傻眼卻也說不出半句話來。既然路都無法通行了,難道還能插翅飛回去嗎?也只能暫留此處聽天由命了。

    「別擔心!」看出她眼底的憂慮,武修齊安慰她道:「這裡是臥龍山莊,以前叫臥龍寨,是一處山寨沒錯,但我們絕不會對你怎麼樣,你大可放心。」

    不過,雖然這裡已經不是山寨,但大家還是習慣稱呼主事的四人為寨主,而不稱莊主。

    「要不,先讓青芙來照顧她吧,有她在,這位姑娘應該會安心一點。」石鳴遠建議道。

    「也好。」武修齊轉頭向小嘍囉道:「你去請霍四寨主過來,暫時代為照顧這位姑娘吧。」

    「那兩個傢伙也真是粗心,居然錯抬你回來……唉,寶兒姑娘想必也是哭笑不得吧。」聽完袁靜紫的敘述後,霍青芙搖頭苦笑。

    「寶兒姑娘?我曾在紫竹寺裡見過,生得十分美麗。」他們口中的霍四寨主霍青芙出人意表的嬌美,加上舉止和善,因此袁靜紫的戒心及緊張感也大為降低。

    「他們特地下山去請來寶兒姑娘為的就是要替寨主祝壽,沒想到寨主卻在壽誕前一天發生這種事……真是造化弄人!」霍青芙深深歎了口氣。

    袁靜紫小心翼翼地開口,「我聽說他身中兩刀……」

    「可不是?寨王獨自到山中遊獵,碰上一向與我們水火不容的虎頭山人馬,他們見寨主身邊沒人保護,竟對他痛下殺手。寨主雖然武功高強,到底是雙拳難敵多手,加上虎頭山的人向來無恥下流,他們可不管什麼一打一那套君子規矩,要不是及時被我們出巡的人看到,只怕這回連命都丟了……」

    聽到這些可怕的話,袁靜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但在此同時,她突然心生一個既能自保又能保人的方法。

    「如果你願意的話,或許我能去看看你們寨主。」她盯住霍青芙道。

    她曾跟隨父親在太醫院的好友研習過幾年的醫術,若是能救治他們的寨主,或許他們會看在這份恩情上不傷害她,並且更願意送她下山。

    「姑娘,你懂醫術?」霍青芙面露喜色地問道。

    「略知一二。」袁靜紫微笑,補充道:「可是你們得答應我一件事。」

    「姑娘請說,只要能讓寨主痊癒,別說是一件,就是十件事我們也絕對會想盡辦法辦到的。」霍青芙一口氣承諾著。

    她淡淡一笑,「我只是想拜託你們,一旦雨停就盡快送我下山回家,可以嗎?」

    「那是當然!這本來就是我們應該要做的。」沒想到她提出來的只是這麼個小小的要求,霍青芙自是不假思索的滿口答應。

    「那現在就帶我去見你們寨主吧。」袁靜紫揚起唇角道。

    「咱們山莊裡這麼多人就是沒一個懂醫術,現在寨主高燒不退,真是急死人!」

    房間內傳來武修齊氣極敗壞的聲音。

    「你不是常自誇比我聰明嗎?怎麼沒事不拿醫書來讀讀!」石鳴遠回道。

    「說得容易!你以為我大字識得比你多嗎?」武修齊沒好氣地回嘴。

    霍青芙一踏進房門便聽到他們在吵架,立刻開罵道:「你們不好好守著寨主,居然在他床邊吵架,你們是存心要擾他安寧嗎?」

    聞言,這兩人之間的戰爭才暫時停歇。

    「好了,閃開!讓這位姑娘看看寨王,人家可是懂醫術呢,不像咱們光會著急,半點忙也幫不上。」霍青芙一邊說著,一邊趕人。

    「姑娘,你懂醫術怎麼不早說呢!」石鳴遠忍不住抱怨。

    「是啊,方才聽到咱們寨王受傷,你怎麼像啞巴似的不吭一聲?」武修齊也怨懟地掃視著袁靜紫。

    袁靜紫則是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坦白說,她原先還沒想到這方法,是後來思及可以拿來做為交換條件,才願意試試。

    見狀,霍青芙跳出來替她解圍,「聽聽!方纔你們準是這麼跟人家講話的,她沒給你們嚇死就不錯了,哪來的心情救人?還不快滾,讓人家看看寨主。」

    在他們退開後,袁靜紫終於得以上前一窺那名在她想像中理應是滿面鬍鬚、虎背熊腰的一寨之主的真面目。

    出人意表的,躺在床上雙眼緊閉的男子竟然擁有一張極為俊朗的面孔,若非霍青芙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袁靜紫覺得自己可能會呆愣在那裡久久說不出話。

    「麻煩你了。」

    霍青芙一掀開被子,映入袁靜紫眼簾的便是男子壯碩赤裸的上半身,她強迫自己別在這時心存害羞,而是勇敢地望向他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

    「傷口有縫合嗎?」她審視一會兒後,力持鎮定地問道。

    「縫合?!」霍青芙傻眼,「沒有!咱們山莊裡從來沒有人受這麼嚴重的傷,所以我也不曉得該怎麼做,只在傷口撒上些金創藥而已。」

    「這樣是不夠的,他受的刀傷頗深,若是不縫合的話不容易好。我需要一些東西,麻煩你們去準備……」

    接下來,袁靜紫滔滔不絕地說著所需的物品,其他人則是忙著記下並立刻讓人去準備。

    待東西一一到齊,袁靜紫要求武修齊及石鳴遠固定住他們寨主的四肢,在他的口中塞好布條,並在俊顏上覆了塊布,然後她便開始著手縫合傷口。

    「寨主的傷口縫合了,藥也喝下三碗了,怎麼大半夜都過去了還是不醒呀?」石鳴遠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問道。

    袁靜紫不疾不徐地解釋,「他此時甦醒只怕也是痛得齜牙咧嘴,所以我在藥裡多加一些會讓他沉睡的藥材,讓他能充分休息。」

    「既然這樣,咱們就別打擾寨主了。」霍青芙體貼的對袁靜紫道:「姑娘,你到我的房間去休息吧,忙了這些時候,恐怕你已經累壞了。」

    「沒關係,今晚我守在這兒好了。」袁靜紫委婉地道,「今夜他的情況會比較不穩定,我在這裡看著他,萬一有什麼緊急狀況也好應變。」

    「那青兒,你回房睡一下吧,你照顧寨主一整天了。」武修齊建議。

    霍青芙點點頭。說實話,她累到眼睛快睜不開了。

    「姑娘,累了的話你就趴在桌上小歇一會兒,他們會在門外守著,要是出了什麼事你就大叫,我的房間就在這附近,我會立刻趕過來的。」霍青芙怕房裡有男人袁靜紫會不自在,因而這樣提議。

    「沒錯,今晚我們會守在外頭,除非你大叫,否則咱們是不會闖進來的。」石鳴遠跟著保證。

    「那就這麼辦吧。」武修齊也點頭同意。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23-6-8 17:50: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不對!我之前是怎麼教你的?我告訴你劍是這樣拿的嗎?」

    嚴厲的男聲在後花園響起。

    一名年約八、九歲,眉眼俊秀的男孩手持一柄超過他身子一半的長劍正拚命地揮動著,然而無論他要得再怎麼好,得到的總不是讚美,而是一次次無情的喝斥。

    「動作太慢了!我不是叫你要敏捷一點、要快一點嗎?我的話你到底都聽到哪裡去了?」

    男子的聲音不怒而威,使得男孩忍不住渾身輕顫,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十分懼怕男子。

    「爹,我們都覺得弟弟已經練得很好了。」旁邊一位明眸皓齒的黃衣女孩忍不住開口。

    她之所以敢當著此刻劍眉深鎖的男子這樣說,是因為知道父親對弟弟雖然嚴格,可是對幾個女兒卻很寵愛,凶也凶不起來。

    「對啊,爹,弟弟都練一個多時辰了,莫怪動作會變慢,只要是正常人都會累吧?」另一名紅衣少女跟著幫腔。

    「我就說君徹練劍你們不要在一旁看,擾亂他的心神,影響他的思緒。」男子潠朗的臉上仍是半點笑紋也不生,但語氣已經明顯緩和不少。

    這時,一陣溫婉的女聲插進來──

    「我做了些點心,你們先休息一下吧。」

    朝他們走來的是一名美麗溫婉的少婦,手上捧著擺滿許多津致點心的托盤,那是她在廚房忙了半個時辰的成果,為的就是要填丈夫與兒女的肚子。

    「耶,娘來了!」原本圍著齊君徹的五名少女同時發出歡呼,除了因為有可口的點心吃之外,同時也是慶幸她們可憐的弟弟終於能暫時獲得解脫。

    男子輕哼了聲,沒有說男孩能否休息,便逕自朝妻子走去。

    「君徹,走呀,去吃點心!」排行最大的紫衣少女一把就要收起弟弟手中的長劍,但後者卻死命握著它,任憑她怎麼用力都怞不走。

    「君徹,你怎麼了?不休息嗎?」另一個女孩疑惑地問道。

    齊君徹抿緊了嘴,沉默地搖了搖頭,走離姊姊們的身邊,又重新練起劍。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爹沒有開口,所以君徹半點也不敢鬆懈!」其中一名女孩恍然大悟道。

    聞言,五名女孩不約而同地走向正幫著妻子將點心一一放在石桌上的父親,異口同聲的為她們唯一的弟弟求情。

    「爹,可以讓弟弟休息一下了吧?」

    「就是啊,他今年才八歲耶!這麼做對他是不是太勉強了?」

    其實,男子之所以會如此嚴厲,也是出自望子成龍的心態。

    他正是名聞天下的遐遠鏢局總鏢頭齊鎮遠,與妻子共同育有五女一男,年紀最小的齊君徹是他們夫婦盼望多時才得到的男丁,因此齊鎮遠對他的要求一直非常嚴格,為的是希望將來他有能力接掌自己辛苦建立起來的鏢局。

    齊夫人深知丈夫對愛子的期望像山一樣高,多數時候她都十分尊重丈夫的管教方式,但有時還是會忍不住站出來扮白臉,就像現在。

    「你就允了她們的愛弟心切吧。再說,你沒看到君徹滿頭大汗嗎?也該讓他過來喝口茶、喘口氣。」齊夫人微笑道。

    見父親終於點頭,五名女孩不禁拍拍手,然後朝弟弟叫道:「君徹,快過來!爹說你可以休息了!」

    「把劍收起來吧,待會兒再練。」齊鎮遠朝不遠處仍是不斷揮著劍的愛子說道。

    聽見父親開口,齊君徹終於停止動作。他咬咬唇,以衣袖抹去一頭一臉的塵土、汗水,以及悄悄逸出眼眶的淚水,不敢讓其他人看到。

    夢……他又夢見久遠前,全家人相處在一塊的情景了……

    原本雙眼緊閉的齊君徹終於恢復意識,緩緩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床頂,再一看被子也是熟悉的花色,四周約景物更是他見過不止千百遍的,金燦燦的陽光自窗欞灑了進來,落在地上像流金似的,見到這一切,他彷徨無依的心終於安定下來──他回來了!山莊裡的弟兄們將他救回來了!

    齊君徹唇角緩緩往上揚,突地,旁邊傳來一陣輕輕淺淺的呼吸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微微轉頭望向呼吸聲的來處,赫然瞥見一張從未見過的清麗臉蛋。

    那臉蛋的主人正趴在床邊,枕著雙手熟睡著,雲般的秀髮披散在肩背上,幾綹青絲垂在額前,肌膚如瓷般無瑕,扇般的睫毛輕輕覆蓋著,高而秀挺的鼻子略略起伏,底下紅潤的櫻唇微啟,教人有一親芳澤的衝動。

    如果這裡不是他的房間,如果不是傷口傳來的疼痛那麼明顯,齊君徹幾乎以為自己來到天庭,看到天上的仙女。他不自覺伸出手想碰碰她,然而才動了下,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立即蔓延至全身上下每一處,使得他雙眉緊鎖。

    該死……齊君徹在心裡咒罵著,直到那陣痛楚終於消褪,他才覺得氣順了些。

    儘管如此,他的雙眼始終沒離開過她,齊君徹再度伸出手,想進一步確認她究竟是人還是幻影,不料手背才輕輕觸及她粉嫩的臉頰,仙女突然驚醒了!

    袁靜紫睜大一雙漆黑的星眸,眨也不眨地盯住數寸之外那張俊逸逼人的臉龐,跟著,一陣拔尖的叫聲逸出她的喉頭。

    「呀──」她匆忙站起,直退了好幾步才敢抬睫望進那既深邃又莫測高深的雙眼裡,似想確定他是真的甦醒過來了。

    她的尖叫聲同時吵醒了守在門外的好漢們,沒多久,眾人湧入房間,瞥見齊君徹甦醒過來,歡呼聲頓時充塞整個房間。

    縱然四周鬧得沸沸揚揚,齊君徹利刀般的視線始終緊緊扣著那個藏身在眾人後頭的美麗少女。在發現他一直定定地注視著自己時,袁靜紫終於受不了的倉皇逃出這個房間。

    「你……」齊君徹想叫住她,沒想到才吐出這個字便痛楚難耐,他重新閉上眼,極力忍耐著撕心裂肺般的折磨。

    可惡!待傷勢復原,他必定要親上虎頭山討回這一切!齊君徹暗暗立誓。

    「寨主,你還好嗎?」見到俊顏上的五官幾乎全揪在一起,石鳴遠憂心地問道。

    「你看寨主這樣子像是還好嗎?」武修齊白他一眼,轉身就要找袁靜紫,「我說小仙女,你有沒有辦法讓咱們寨主少受點罪……咦?奇怪,人到哪兒去了?」

    「我這就去找她來!」為了讓齊君徹的疼痛及早獲得舒緩,石鳴遠二話不說的衝出去找人。

    「大武,你口中喚的小仙女可是方纔那名女子?」齊君徹忍著疼,吐出甦醒後第一句完整的話。

    「呃,是、是啊。」武修齊支支吾吾地應著,「小仙女是咱們下山請來的大夫,來替寨主治傷的。」

    寨主終於醒來當然是好事,卻也讓還沒為袁靜紫的到來套好話的眾人一陣手忙腳亂。

    齊君徹發現武修齊回答的同時,其他人臉上的神情也不甚自然,不禁轉向一直深獲自己信任的霍青芙問:「青兒,是這樣嗎?」

    「確實是如此沒錯。」霍青芙冷靜地笑道。

    「嗯……」雖然心裡還是覺得有些奇怪,齊君徹也只是點點頭,決定靜觀其變。

    沒多久,那名美麗得驚人的少女重新出現在房門口。從她臉上遲疑不決的神情看來,似乎對要不要進來這件事陷入天人交戰。

    「小仙女,請。」石鳴遠大聲地道。

    這陣嘹亮的聲音惹來所有人的側目,袁靜紫只得從善如流地邁開步子。

    不過,她一邊走,一邊忍不住蹙眉說:「我不是什麼小仙女……」這三個字讓她無所適從。

    「你是啊!你救了咱們寨主,又長得那麼漂亮,簡直就是下凡的仙女,叫你一聲小仙女也沒什麼不對。」武修齊朗笑道,「咱們寨主就再拜託你啦!」

    在他們開玩笑的同時,袁靜紫已經走到齊君徹床前。

    「你還好嗎?」她垂睫,盯著被子的一角,輕聲問著。

    她平時不至於這麼容易膽怯,說話的聲音也不會細若蚊蚋,但不曉得為什麼,這名眉目清朗的男子卻帶給她相當大的壓迫感。先前他還昏迷不醒時,她就覺得他渾身上下有一股驚人的氣勢,如今與清醒的他近距離接觸這種感覺更是明顯。

    「你問的可是我?」雖然身體虛弱,齊君徹仍是集中力氣吐出話,「若你問的是我,那麼便該看著我,而不是猛盯著被子。」

    此話一出,袁靜紫困窘得滿臉飛紅,身後的眾人則報以哄堂大笑。

    「我說,寨主的傷沒什麼好擔心了。」笑聲最響亮的石鳴遠打趣道。

    「是啊,寨主還記得如何訓人呢。」武修齊同樣是笑不可抑。

    這個男人……鼓起勇氣凝視著齊君徹眉眼的袁靜紫有些後悔讓他那麼早醒來了,早知道她便該在藥中多添加一些會讓他熟睡的藥材,不過如今想這些全無濟於事。

    在眾人眉飛色舞的同時,只有霍青芙細心地注意到齊君徹的雙眉始終不曾舒展過,連忙開口問:「姑娘,寨主的傷口還很疼,你能減輕他的痛楚嗎?」

    雙頰雖然紅得燙人,但袁靜紫故作鎮定地道:「疼是正常的,我先前開的藥裡已經加入大量可以止痛的藥材,不過如果還是痛的話,我重新再配一下藥吧。」

    為了方便起見,原本放在藥房內的藥全給搬到齊君徹房裡,因此她就在一旁的桌子上配起藥。

    其他人都察覺到袁靜紫在配藥時,齊君徹雙眼偏也不偏地直盯著她,似乎對她產生莫名的興趣。他們也不說破,僅是不時以眸光做著無聲的交流。

    「現在可以熬些粥讓他吃,好補充體力,然後再服用我配好的這些藥,一樣是三碗水煎成一碗。」袁靜紫刻意避開咫尺之外那兩道緊迫盯人的眸光,對著裡面最和善的霍青芙說。

    雖然她不喜歡他散發出來的壓迫感,不過做為這裡的寨主,要管理眾多的人,他的氣勢絕對是足夠的。袁靜紫苦笑著暗忖。

    「謝謝你,小仙女。」石鳴遠忘情地讚揚著,「你的出現雖然陰錯陽差……」

    見齊君徹臉上掠過一絲狐疑的神情,武修齊連忙打斷他的話,「閉嘴啦!不會說就別丟人現眼了!快照小仙女的話去幫寨主煮些粥來!」

    石鳴遠正要破口大罵,一觸及霍青芙帶怒的目光,只好忍氣道:「我這就去。」

    「別忘記還要命人煎藥啊!」武修齊抓起桌上的一包藥,凌空丟給石鳴遠,後者瞪了他一眼,快步離去。

    「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袁靜紫完成手邊的事便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個令她胸口的房間。有他在,她總覺得惴惴不安。

    「我帶你去我的房間休息。」霍青芙提議。

    「麻煩你了。」她點點頭。昨夜沒睡好,她的頭有些昏昏沉沉。

    「大武,這裡先交給你了。」霍青芙朝武修齊點頭致意。

    「放心吧。」武修齊朝她比了比大拇指。

    直到袁靜紫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房中,齊君徹才收回打量的眸光。

    「她真的是大夫?」她身上那股高貴典雅氣質令他印象十分深刻,忍不住更加懷疑起她的身份。

    「是啊。」武修齊依舊點頭稱是。

    齊君徹沒再說什麼,只是若有所思。

    「我們寨主對女色向來興致缺缺,也不太懂如何和女孩子相處,還請你多多擔待。」看出袁靜紫至今仍十分震驚與錯愕,霍青芙忍不住替齊君徹說著好話。

    袁靜紫禮貌性笑了笑,「沒關係。」

    反正他們也不會有太深入的接觸,他是個怎麼樣的人都與她無關,她只要負責照料好他的傷勢就夠了。

    一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沒多久,她們來到霍青芙的房間。

    她打開門笑道:「沒怎麼佈置,不過你絕對可以在這裡獲得充分且安全的休息。」

    這的確是一間很普通的房間,甚至看不太出來它的主人是個女子,因為房裡女性化的擺設與佈置甚少。

    「莊裡向來陽盛陰衰,寨主讓我住在山莊裡的中心位置,說萬一出事大家也好在第一時間趕來救我。」霍青芙笑著說明。

    沒想到看起來可怕的他也滿體貼的,這點倒是令袁靜紫頗為意外。

    「我待會兒會讓人收拾旁邊的空房間給你,並拿些乾淨的衣裳給你替換,不過要委屈你了,因為都是些粗布衣裳罷了。」霍青芙注意到袁靜紫身上穿戴的衣物飾品都很不俗,因此推測她應該是出身富家的千金。

    「沒關係。」袁靜紫不在意地聳聳肩,「反正這只是暫時的。」

    「對了。」霍青芙想起一個早該問的問題,「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一直叫你姑娘,感覺還挺生疏的。」

    「我姓袁,名喚靜紫。」

    「靜紫,真是個可愛的名字。」霍青芙伸出手,微笑道:「我姓霍,叫青芙,你可以跟著他們一樣叫我青兒。」

    袁靜紫笑了笑,大方的握住眼前那隻手,「我就叫你青芙姊姊吧。」

    「也行。」霍青芙笑了笑,「對了,有件事得告訴你,這幾天大雨不斷,修橋的工作必須延後,你恐怕得在這兒住上一段時間,真是不好意思。」姣好的玉顏上閃過一絲抱歉的笑容。

    這是她最不願意聽到卻又不得不接受的現實,因此袁靜紫只是朝她微微一笑,「那就打擾了。」

    「你還有任何需要可以隨時告訴我。很抱歉因為一場誤會而將你留在這裡,不過在你離開前,希望我們能相處愉快。」霍青芙真誠道。

    袁靜紫唇角輕揚,「我也希望。」

    待在這裡的期間,她當然希望與眾人維持良好的關係,但不知怎麼,齊君徹那雙黝黑的眸子卻給她很大的壓力……希望他快點康復,這樣她就不必太常接觸他了。她在心中祈求著。

    「不得了!不得了啦!」

    隔天一早,一陣嚷嚷聲便劃破臥龍山莊原本靜謐的天空。

    剛睡醒的石鳴遠以跑百里的速度衝進聲音的來處──齊君徹的房間,但見霍青芙與武修齊都到了。

    「發生什麼事?」他大驚失色地問道。

    「負責守著寨主的小豆子說,從昨晚至今,寨主服下的藥全吐出來了,不止這樣,寨主還高燒不退哪!」武修齊愁眉苦臉回道。

    「我猜是因為藥太苦了,寨主喝不下。」霍青芙推測道。

    「不如咱們請小仙女再替寨主另外開個方子吧?看裡面能不能多加些糖啊、花蜜之類的玩意,這麼一來應該就順口多了吧?」石鳴遠樂觀地道。

    「虧你想得出這種餿主意!」武修齊毫不客氣的將一桶冷水直往他面上潑去,「從來沒聽說有人會給病人吃糖、花蜜之類的東西,你是存心讓寨主病情加重是吧?」

    「我的意思又不是單純只吃糖或花蜜,」石鳴遠辯解著,「是混著藥一起吃嘛!」

    「我倒覺得這法子可行,與其半點藥也喝不下,混著糖或花蜜一起吃或許還好一點……我去請靜紫再來一趟吧。」說完,霍青芙邁開了步伐。

    過沒多久,袁靜紫被霍青芙請來,並應他們的要求添加了些讓藥不再苦口的配方,結果這回齊君徹不僅成功服下藥汁,同時還安穩地睡著了,不似前幾夜總是濃眉深鎖。

    注視著他逐漸恢復血色的面孔,所有人總算鬆了口氣。

    「這次情況應該穩定了吧?」武修齊撫著胸口說,「我可無法接受寨主再有任何閃失,我的心臟都快停啦!」

    「這樣好了,每隔兩個時辰我便來看看他,順便檢查他的傷口。」袁靜紫提議道。好好守護著他可是她眼前的第一要務,不能有任何差池。

    「你願意這麼做真是太好了!」石鳴遠一臉感動。

    「喳呼那麼大聲做什麼!」霍青芙橫眉罵完,轉頭對仍眨也不眨地注視著齊君徹的人兒說:「抱歉,靜紫,這陣子恐怕都要麻煩你了。」

    「沒什麼。」袁靜紫轉身燦笑,「這是我答應要做到的事,自然得盡力。」

    「對了,依你之見寨主約需多久才能復原?」武修齊關切地問道。

    「他是個練家子吧?」之前為他縫合傷口時即看得出這個人的筋骨十分強健,塊頭也非常高大。

    石鳴遠點點頭,「是啊,寨主的武藝極為高強。」

    「那麼便用不著擔心了,相信他很快就能生龍活虎的活蹦亂跳了。」話雖是這麼說,但袁靜紫記起那雙深沉懾人的眸子,心不覺一緊。

    自從袁靜紫被抬到山上,而寶兒被抬回袁家後,袁家一直是雞犬不寧。

    得知袁靜紫是禮部尚書千金的女兒,為了保護臥龍山莊及齊君徹等人,寶兒只是簡單向袁夫人解釋她原本是應邀到山上表演的,哪知天雨加上轎子抬錯故而不能前往,至於是誰前來邀她的,寶兒則一概推說不知道,她只是收錢辦事罷了。

    由於寶兒語氣篤定,因此袁夫人只能選擇相信,但她心裡的憂慮更深一層,因為她連女兒被抬去哪兒都不知道,只好央求丈夫命人搜山,但由於陰雨不絕,這主意始終是在口頭上說說,實際上卻無法進行。

    「老爺,您說該怎麼辦?」

    這天,袁夫人又開始例行性的呼天搶地,自從寶貝愛女失蹤之後,她每天都要發作一次以上。

    「還能怎麼辦?大雨把路都沖壞了,我也沒辦法呀!」袁寺盛無奈地攤手。

    袁夫人涕淚交零地道:「靜兒落入那些人手裡不曉得會怎麼樣……要是她長得普通些也就罷了,可她生得花容月貌,他們會不會對她起歹念啊?」

    「寶兒姑娘不是說了嗎?那些人不是壞人。」袁寺盛撫著鬍子道。他不是沒懷疑過寶兒的話,但難道他們還能將她屈打成招嗎?

    「不是壞人怎麼會住在山上?您說,他們會不會是山賊啊?」袁夫人擦擦淚眼,問出心裡的疑惑。

    「住在山裡不代表就是壞人,也不代表就是山賊,你別胡思亂想了。」袁寺盛心裡雖然也擔心,但也只能鎮定地安慰著妻子。

    袁夫人起身定到門口,仰望著不斷落下雨絲的天空歎道:「雨怎麼不快點停?成天下下下的,煩死人了!」

    「靜兒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要是他們真敢對靜兒怎麼樣,我和三王爺都不會饒過他們的。」袁寺盛希望這麼說能給妻子一帖定心丸,讓她惶惶不安的心穩定下來。

    「好吧,那我到佛堂去祈求菩薩千萬要讓靜兒平安無事歸來。」說完,袁夫人轉身領著丫鬟們到家裡的佛堂誦經祈福去了。

    「唉,這個節骨眼怎麼會出這種事呢?」獨留在大廳中的袁寺盛忍不住哀歎。

    婚期都近在眉睫了,到時要是有什麼萬一,要他如何向三王爺交代?

    「先搬到南方?」丈夫的話令齊夫人十分詫異。

    「嗯,愈快動身愈好。」齊鎮遠說著,一邊自懷中掏出銀票交給妻子,「收好,快去替孩子們收拾衣裳細軟,我去備馬,等你好了咱們立刻出發,送你們到南方之後我再回來。」

    「等等!為什麼非得這麼快?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齊夫人心中直覺不對勁,而且丈夫的臉色看起來也頗為凝重。

    母親的質問聲傳來時,齊君徹正坐在隔壁房間仔細地擦拭著父親給他的佩劍,他豎起耳朵傾聽著房內父母的動靜。

    「我沒時間解釋了,動作快!」齊鎮遠催促道。

    「不行!我非得知道真相不可!」齊夫人的口氣是沒得商量的。「咱們不是夫妻嗎?既然是夫妻,你有什麼事是不能告訴我的?」

    見妻子態度十分堅持,齊鎮遠知道如果自己堅不吐實她是絕對不會走的,長歎一口氣後道:「有人放話要劫鏢。」

    「這種事對咱們而言不是司空見慣嗎?」齊夫人不明白丈夫怎麼會因此就做出要家人暫避到南方的舉動,「咱們開鏢局不就是──」

    齊鎮遠凝著眉搖頭,「事情沒這麼簡單,根據可靠消息指出,此次要劫鏢的是名揚鏢局。」

    齊夫人不禁傻住了,「咱們和名揚鏢局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啊!」

    「那些不過是虛情假意罷了,事實上名揚鏢局一直嫉妒咱們生意好、名聲響亮,只是我怕你想太多,所以從來沒告訴你這件事。最近縣令大人那樁生意由我們鏢局搶下,他們十分不滿,因此打算藉這次的劫鏢將咱們遐遠鏢局的聲名一舉破壞殆盡!」

    「怎麼會這樣?」齊夫人秀麗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表情。「而且劫的還是縣令大人的鏢,他們不想活了嗎?」

    「就是因為他們居然敢動縣令大人的鏢,我才驚覺此事非同小可,名揚鏢局那幫人此次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我怕他們會對你們不利,所以才想先送你們南下躲一躲,我再回來應付他們。」

    「你還要回來?那我也要留下來陪你!」齊夫人淚眼汪汪地望著丈夫。她的心從來不曾如此不安……

    「孩子們還需要你照顧,別擔心我。你們一走,我反倒可以無後顧之憂地護鏢,絕不會讓他們的詭計得逞的。等這次的事情結束,我再去接你們回來。」齊鎮遠安撫著妻子。

    見丈夫一臉堅決,齊夫人也只能點頭,「嗯,我即刻就去收拾。」

    那天的情景遺歷歷在目,時光卻已經匆匆過了十幾年。齊君徹手覆在額上,內心有無限感慨。

    雖然已經醒來,他卻像想留住方才夢中那個光景似的,一直捨不得睜開眼。

    這時,門「咿呀」一聲推開。

    進來的是來察看齊君徹復原情形的袁靜紫,她才走近床邊,便發現床上人的眼皮動了動、她正要轉身去叫其他人時,齊君徹的聲音陡地自她身後響起。

    「慢著!」

    其實他早就醒來了,只是閉著眼睛在假寐,一聽到門被推開,再聽到那細碎的腳步聲,他隨即知道來的是誰,正打算睜開眼睛,沒想到她居然毫不猶豫地轉身想跑,這令他有些不悅,因而開口攔下她。

    袁靜紫依言回頭,隔著數步的距離間:「你感覺好些了嗎?」

    「聽說你是大夫,大夫向來是這麼隔空問診的嗎?」齊君徹偏也不偏地直盯著她問道。

    她紅著臉辯駁,「我只是想……既然你醒了,其他人應該會很高興,所以想去叫他們來。」

    「我現在只想要清靜。」齊君徹注視著她彷彿染上向晚彩霞的雙頰,心中不由自主地稱讚起她絕俗的姿顏,她的確是他看過最貌美的女子。

    「喔……」袁靜紫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他說想要清靜,那她是不是也該離開?

    她正躊躇著,齊君徹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不是來檢查我傷勢的嗎?」竟在旁邊發起呆來了!她有這麼容易分心嗎?

    「我是啊。」她慌忙回道。

    「那還不快過來!」他沒好氣的催促。

    有他這句話,袁靜紫也只能乖乖上前了。第一次與清醒的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覺得一顆心愈跳愈快,臉上也愈來愈燥爇。

    「請吧。」齊君徹想也不想便道。

    他的直率令她愣了下,想來他是不打算自己來了,她只好伸出微微發顫的雙手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揭開蓋在傷口上的布條,仔細地審視著。

    「如果再靠得近些,你的臉就要燙到我了。」凝視著那張專注認真的小臉,齊君徹忍不住開口揶揄。

    這話嚇得袁靜紫一跳,手一抖,偏巧不巧地打在傷口上,痛得齊君徹一張俊朗的面目瞬間變了形。

    「該死!」他反射性扣住她來不及怞開的纖細手腕,咬牙咒道。她是故意報復他的消遣嗎?

    「對不起!」她心驚地道歉,下意識想怞回自己的手,他抓得她好痛。

    狠狠地掃了那張驚慌失措的小臉,感受到她極力的掙扎與抗拒後,齊君徹總算放開她。

    「下次再這麼不小心,就不止是這樣了!」他的聲音自齒縫之中繃出來。

    「對不起!」袁靜紫用力閉起眼致歉,直怕他下一刻就會掐死她。

    深吸了口氣後,齊君徹決定寬宏大量一點──畢竟她可是來醫治他的大夫,再說,見到那張美麗的臉龐盈滿驚懼,他的心竟莫名其妙的感到內疚。

    他肯定是痛糊塗了……明明是她的錯,他居然對自己一時失控的行為深深感到不安與歉然。

    袁靜紫膽戰心驚的為他包紮好傷口後,齊君徹又說話了。

    「告訴我,我有沒有發燒的跡象?」他一直覺得頭有些沉重,像壓著塊石頭似的。

    見他的神色與語氣和緩不少,袁靜紫幾乎跳出胸口的心總算平復了些。

    「你自個兒難道沒感覺嗎?」她困惑地問道。

    「躺了這些天,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我無法確定感知能力是不是正確。」加上她失措的小臉盈滿他的腦海,齊君徹覺得自己似乎連清晰思考的能力都喪失了。

    「真的嗎?」袁靜紫半信半疑。從他方才「生氣勃勃」的模樣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昏昏沉沉的人。

    下一刻,齊君徹獅子般銳利的雙眼立即瞪向她,「你這是在懷疑我說的話?」

    「當然不是!」這裡可是他說了算!意識到這點後,袁靜紫連忙伸出水嫩的右手探向他的額頭,左手則放在自己的額上做比較。

    當那只溫暖柔嫩的小手覆上來時,齊君徹突然感到全身像被雷劈中一般,竄過一陣奇異的感覺,這是以往他與其他女人觸碰時所不曾發生過的。

    「好像有……」剛開始她的確是這麼覺得,但發現那雙子夜般漆黑的眸眨也不眨地盯著她時,她的感覺又變了,「又好像沒有……」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此刻的她全身也是燙得厲害。

    但這話卻惹得齊君徹皺起眉,「好像有又好像沒有?你這大夫是怎麼當的?」

    袁靜紫正愁著要如何解釋時,門外響起石鳴遠的聲音。

    「小仙女,我正要找你呢,沒想到你已經先過來看寨主了。」

    袁靜紫急忙收回手,轉身望向他們的表情像見到救星,而齊君徹則是懊惱這些人闖進來的不是時候。

    袁靜紫飛快地奔到他們身邊,語氣急促地道:「他的傷口沒問題,但我不確定是一個是有發燒……應該沒有,記得葵和粥要繼續服用……就這樣,我先走了!」

    連珠炮似地說完後,她頭也不回去提起裙擺拔退狂奔而去,彷彿後頭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趕似的,留下面面相覷的眾人。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23-6-8 17:50: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小仙女怎麼會這麼慌手慌腳的?」石鳴遠摸摸頭,不解地問道。

    霍青芙瞥見齊君徹凝眉皺眼的神情,心裡當下明白了幾分。

    她放下手中的托盤,笑著對床上的人道:「寨主,你嚇壞人家了是吧?」

    「她不是大夫嗎?應該見過無數傷者才是,怎麼像只綿羊似的容易受驚嚇?」齊君徹蹙眉道,唇角卻不自覺泛起輕笑。她驚慌、困惑,甚至認真的模樣都讓他覺得很有趣。

    「呃,事實上──」

    不察齊君徹語氣中的調侃,石鳴遠下意識地打算替袁靜紫解釋,然而他才起了頭,霍青芙立刻插話。

    「事實上她不常照顧病人,寨主就別太苛責她了。」

    這個轉折換來齊君徹警覺性的一瞥,「石頭,你方才要說什麼讓青兒打斷了?」他感覺出來他們似乎有事瞞著他。

    「沒有啊,我的意思和青兒一樣。」石鳴遠鎮定道。

    「是嗎?」齊君徹挑起一眉,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寨主,你的氣色好多了,看來傷勢復原的情況非常好。」霍青芙將那碗粥端到他面前,「將這碗粥吃了吧,裡面加了一些靜紫開的藥,能夠讓你的傷勢好得更快。」

    「她叫靜紫?」霍青芙說了那麼一串話,齊君徹只注意到她的名字。

    「嗯,安靜的靜,紫色的紫。」她微笑著回答。

    「她真不像個大夫。」齊君徹說出心中的疑惑。坦白說,她看起來太年輕也過於嬌弱了。

    「寨主要是不相信的話,不妨低頭瞧瞧身上的傷口,那是靜紫縫的,縫得非常漂亮,要不是她,我們還不曉得怎麼處理呢!」霍青芙連忙舉證道。

    「哼!虎頭山的人也太心狠手辣了,砍得那麼深,等雨季結束後,我非得帶人踏平他們山寨不可!」說到這個石鳴遠就一肚子火,居然敢傷害他們臥龍山莊的頭頭,簡直就是在老虎嘴上拔毛,不知死活!

    在石鳴遠的幫助下,齊君徹忍痛半坐起身,接過那碗粥開始喝起來。

    「這件事之後再議吧。對了,你們是怎麼找到她的?」齊君徹並非不想報仇,只是不在此時,況且他現在的心思完全在袁靜紫身上,因此話題又繞了回來。

    按常理推斷,一般人會找的應該是看起來年邁資深、見多識廣的大夫,怎麼會是一個黃毛小丫頭?雖然她的外表清麗動人,但總不會是冀望讓病人看到那張臉蛋就會好得快吧?

    「寨主受傷那天,我和大武恰巧在山下,一接獲青兒的飛鴿傳書便立刻找大夫,沒想到那天一堆大夫都出診去了,好不容易找到一間藥鋪,大夫也正要出診,我們說事情緊急,他才勉為其難地說讓他初出茅廬的女兒前來好了,那個女兒就是靜紫。」石鳴遠熟練地背出先前準備好的說辭。

    霍青芙在一旁頻頻點頭,因此齊君徹看起來似乎是相信了。

    「她幾時要回去?會等到我的傷好吧?」在他完全痊癒前,她總不至於丟下他才是,如果她真打算那樣做,他也不會讓她如願。

    石鳴遠聳聳肩,「要回去也得等橋修好,現在臥龍山莊連外的兩座橋都毀了。」

    「現在是雨季,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齊君徹雖然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湧起一陣莫名的喜悅。

    「放心吧,有小仙女在,她會好好照顧寨主的。」霍青芙意有所指地笑道。

    小仙女……外表倒是挺像的,不過那易受驚嚇的性子倒像隻兔子似的。思及此,齊君徹的唇角不禁輕揚。

    他饒富興味的笑容可是讓一旁的霍青芙完全看在眼裡。

    「靜紫,寨主平日可不是這樣的,一定是瞧著你太可愛,才會忍不住逗你。」

    霍青芙安撫的聲音響起時,廊下的袁靜紫正伸出右手承接著冰涼的雨滴,試圖用它冷卻方才印在掌心的那陣燙人感覺──她與他的「肌膚之親」。

    「青芙姊姊真是愛說笑。」她不覺再度紅了臉。

    「別怪寨主,其實他不容易與別人混熟的。」見她匆匆離去而追上來關切的霍青芙,拉著她在欄桿上坐下。「事實上,包括寨主在內,你看到的這座山莊裡的人絕大多數都是孤兒。」

    袁靜紫腦中不期然浮現石鳴遠和武修齊在鬥嘴時令人總是想失笑的畫面,以及不久前對她冷嘲爇諷的那張俊顏……沒想到他們全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見她一臉詫異,霍青芙不以為意地道:「我們都是被老寨主收養的,其中以我、石頭、大武及寨主武功最高強,因此老寨主對我們最為倚重,我們四人中又以寨主頭腦最好、武功最高、個性也最為沉穩冷靜……你也看到了,石頭個性衝動又心直口快,大武天性頑皮愛捉弄人,這兩人都太孩子氣,要說從旁輔佐的話還可以,若要一肩擔起臥龍山莊這個重擔則是不可能的事,因此老寨主在臨死前將臥龍山莊傳給了寨主。」

    頭腦最好、武功最高、個性也最為沉穩冷靜……聽到這幾句話,袁靜紫不禁陷入默然。截至目前為止,她見到的怎麼都不是這樣的他?

    「怎麼?不以為然嗎?」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似的,霍青芙笑著問道。

    「不!」袁靜紫忙笑著否認,轉移話題道:「那青芙姊姊你呢?我覺得你的個性也頗沉穩。」

    「謝謝你的誇獎。」霍青芙爽朗一笑,「不瞞你說,由於老寨主臨終所托,所以寨主責無旁貸地扛起掌管臥龍山莊的責任,大武和石頭則是仰慕寨主,加上長年相處所累積下來的情感,因此誓死追隨,而我一直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但至少得等大伙都定下來。其實我最擔心的是寨主,他的個性是沉穩,可到了女人面前就顯得有些沉悶,特別是他在女人面前話總是不多,加上每天光為了處理寨子裡的事就耗去一堆時間,根本沒辦法考慮到自己的終身大事。」

    對霍青芙而言,齊君徹的年紀雖然比她大上幾歲,但給她的感覺就像弟弟一樣,她總是在一旁以姊姊的身份看護著他,也希望他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聽著這話,袁靜紫忍不住出聲咕噥道:「他如果可以再平易近人一些,要成家應該是沒問題,否則,老是用那麼凌厲的目光注視女孩子,有哪個正常的人受得了?能夠對上他的雙眼而不昏倒就很厲害了。」

    說這話的同時,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停駐在不久前被他緊扣著的手腕,以及觸碰過他前額的手掌,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他的體溫。

    此話一出,霍青芙立刻爆出一串大笑。

    「你說得對,寨主反起臉時的確很嚇人,不過,他一旦溫柔起來也是倀驚人的喔!」

    袁靜紫低頭把玩著衣裳,有些無措地說:「這我可沒辦法驗證了。」

    齊君徹也有很溫柔的一面?她可真無法想像那會是怎生的一個樣子。

    用完膳後,霍青芙推說要與石鳴遠及武修齊一同商量對付虎頭山的事,因此請袁靜紫將晚膳送去給齊君徹。

    雖然下午的經驗讓她心有餘悸,但由於是霍青芙的拜託,袁靜紫也只好答應。

    站在門前來回踱步,做了約半刻鐘的心理準備後,她終於鼓起勇氣伸出手要推門,這時門內卻響起齊君徹不耐煩的低吼聲──

    「你再不進來我就要餓死了!在門外磨磨蹭蹭那麼久,你當裡面躺的是會吃人的毒蛇還是猛獸?」

    這女人也太不像話了!好吧,雖然他先前的確稱不上慈眉善目,可是有那麼駭人嗎?下午她神色倉皇地離開後,躺在床上的他反覆回想與她相處的情景,發現多數時間她都是處於驚悸的狀態,因而難得自省了下,也決定接下來要溫和點對她說話,可她的態度卻又惹惱了他。

    他的抱怨讓袁靜紫嚇了一跳,手中的托盤差點落地。

    「你最好拿穩一點,我可不希望餓肚子。」齊君徹沒好氣道。

    明明是隔著一扇門,他怎麼會對她的舉動瞭如指掌?袁靜紫不覺又是一愣。看來他的武功似乎真的頗為高強。

    重新定定心神後,她推開門踏進房內。

    「你不會是存心想要餓死我吧?」齊君徹挑眉盯著她赧然的俏顏冷哼。

    「這是你的晚膳,請用,等你吃完後我再來檢查。」放下托盤後,袁靜紫隨即轉身想走出去。

    這時一道風突然掠過她的耳邊,然後那扇門當著她的面「砰」的一聲關了起來。

    袁靜紫滿臉驚駭,他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沒禮貌!」齊君徹瞪著她纖細的背影,不悅道:「你向來都這麼讓病人自生目滅的嗎?病人最需要的不就是無微不至的照顧嗎?更何況我還身受重傷。」

    「我只是想起你先前說要清靜,才想不要留在這裡打擾你……」她吞吞吐吐地道。

    「是這樣最好。」齊君徹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怒氣──他在心中承諾會對她和顏悅色的。

    「對了,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在門外的?」袁靜紫問出心中的困惑。她明明是極力的輕手輕腳,難道那樣還不夠嗎?

    「從你一顆心如擂鼓那樣跳個不停的時候。」他隨口調侃她。

    「真的嗎?」她愣愣地問,「你在這裡就可以聽到外面的人的心跳聲?」

    「當然是假的。」她的單純令他忍俊不住,「我早看到門上有人影了。」

    「原來是這樣。」袁靜紫恍然大悟。自己居然還呆呆地相信他的話……這人也真是的,沒想到他還會耍人。

    見她始終沒有靠近的意思,齊君徹忍不住又開口提醒,「你再不把晚膳拿過來,我的肚子就快穿孔了,我的傷勢可還沒恢復到足以自己下床用膳。」

    袁靜紫這才記起此行的目的,連忙上前將托盤遞到他眼前。

    「這幾道菜是我要他們做的,有助傷口的癒合,你吃吃看。」

    盯著等待自己回應的玉顏,齊君徹眸光一閃,以清晰的聲音說:「喂我吃。」

    「喂你吃?!」是她聽錯還是他說錯了?他受傷的部位明明不是手。

    「不對嗎?」齊君徹埋直氣壯地道:「動作太大傷口可能會裂開,這一點身為大夫的你難道不明白?還是你希望再替我縫合一次?」

    只是要他拿起湯匙吃點粥罷了,有那麼嚴重嗎?儘管對他的話不以為然,但在齊君徹彷彿會燙人的目光下,袁靜紫只能乖乖道:「好吧,我先將托盤放下。」

    齊君徹眼底掠過滿意的笑意,「大夫都該視病如親對吧?如果今天是你的親人生病,除了看病問診之外,你會不會想要照顧他們的飲食起居?」

    但他們有關係嗎?袁靜紫這麼想著,嘴上卻無法將這樣的想法說出口,只得屈就於現實,順著他的意思道:「我知道了。」

    「那就快點,否則你接下來需要思考的問題就會變成該如何救治一個餓昏的病人了。」齊君徹咕噥。

    這句玩笑話讓袁靜紫一時忍不住,幾乎就要笑出來,但一想起他橫眉豎目的樣子,她忙不迭抿唇強忍住笑意,紅著臉坐在床沿,舀起一匙粥,遞到他嘴前。

    望著裊裊上升的白煙好半晌,齊君徹終於開口,說的卻是──「看起來好像很燙的樣子。」

    她睜著水靈靈的大眼,一臉訝異,這意思該不會是說……

    「吹涼了再餵我。」他皺著英氣逼人的眉要求道。

    袁靜紫露出為難的神情。他的要求也太多了吧?有哪個病人像他這麼麻煩的?

    「難不成你想將我的嘴燙傷嗎?」他揚眉反問。

    「當然不是……」袁靜紫說著違心之論。事實上她心裡想的是:若是那樣的話,他是不是就不會老是下些讓人為難的命令?

    但想歸想,她還是聽話照做,將粥輕輕吹涼了,然後再餵他。

    等著讓人服侍的齊君徹倒輕鬆愜意,連傾身向前都懶,示意要她湊近,他才不情不願地張開嘴巴。

    吃了一口後,他禁不住微皺起眉,「這粥不好吃。」

    「因為粥裡加了些藥材的緣故。」她平心靜氣地解釋。

    「我都照三餐吃藥了,為什麼膳食中不能省略那些東西?」齊君徹擰眉埋怨著。

    非常困擾的語氣惹得袁靜紫感到有點好笑,但她當然不敢真的笑出來,而是鎮定地解釋,「如果你想快一點好的話,這是一個方法。你應該也知道,臥龍山莊上上下下的人都非常關心你的健康,在他們的期盼下,我選擇這麼做。」

    撇除威言恫喝、橫眉瞪眼的時候不說,其實他偶爾出現的孩子氣那面還挺可愛的,也稍稍削減了他凌厲嚇人的氣勢。

    「你今年多大了?」盯著雖然有些困窘,但仍小心翼翼吹著粥的她,齊君徹不覺問出口。

    「這和年紀有關嗎?」袁靜紫一陣愕然,不懂這兩者之間的關聯性。

    他聳聳肩,「當然無關,不過我想知道。」

    他是這裡的寨主,而她如今又身處在他的地盤裡,因此袁靜紫知道應該要有問必答。

    「十八歲。」她回答的同時,又送了一匙粥到他口中。

    「十八歲已經能獨當一面成了大夫?」他清澈的眼中透著訝異。

    「那是家業。」她照本宣科地說出與其他人套好的說辭。

    「哪家藥鋪?」齊君徹緊接著又問。有她在,門檻大概被病患踏平了吧。

    「是……保安藥鋪。」袁靜紫隨口扯著聽過的藥鋪名稱,並暗暗祈禱他不會真的去驗證才好,因為她和青芙姊姊他們根本沒討論到這麼細微的問題……他的好奇心也太重了吧。

    齊君徹點頭,毫不懷疑地信了她的話。「以後就由你來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吧。」

    「什麼?!」袁靜紫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她是大夫,不是丫鬟耶!

    「所謂的視病如親不就是這樣嗎?」嬌容上侷促不安的神情讓齊君徹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超來。他甚至是帶著欣賞的眼光注視著那張小臉上的細微變化。

    「你說的飲食起居是指什麼?」她靜下心,決定先搞清楚他的話再下定論。

    「就是服侍我用膳、喝湯藥、檢查傷口、換藥……還有當我想說話的時候,你也要陪我說話。」他隨意舉例。

    「你是認真的嗎?」她總覺得他是故意在與她開玩笑,若真要照他所說的去做,應該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得寸步不離地待在他身邊吧?這可不是她想要的。

    「我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嗎?」齊君徹正色問道。他轉為溫和的態度似乎換來她愈來愈多的質疑。

    為了擺脫當丫鬟的命運,袁靜紫鼓起勇氣道:「檢查傷口和換藥是我應該做的事,但其他的好像和我無關吧?大夫和丫鬟應該不一樣吧?」

    「沒人說你是丫鬟。對我而言你是大夫,但也因為如此,你更該妥善照顧我不是嗎?我的健康是你的責任,我的身體能快速恢復應該更是你的期待對吧?」齊君徹直視著她還要抗拒的眸子,振振有辭地道。

    對上那雙深邃得像無底深淵的黑眸,袁靜紫發現腦海中那一長串的反對說辭竟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見她啞口無言,齊君徹於是愉快地宣佈道:「若沒有話要說,那就這麼決定了。現在,繼續餵我吧。」

    袁靜紫抿抿唇,重新端起碗──向來被人服侍慣了的她從來沒想過會有淪落至此的一天……她在心中輕聲歎著。

    齊君徹則是盯著眼前那張清麗的小臉,唇角忍不住微揚。

    怔愣地凝視著窗外不斷落下的雨絲,袁靜紫滿心想到的卻是另一間房間中那個在她盡心盡力「照顧」下,最後面帶滿足笑容入睡的男人。

    隨著接觸的機會變多、相處的時間變長,他展露的面貌也愈來愈多樣,她訝異地發現他除了有時言詞上刻薄了點、目光銳利了點、脾氣霸道了點之外,其實也是個正常人,特別是他入睡後唇角仍飛揚的面容令她印象尤其深刻──簡直像個天真無邪的大男孩,那一刻的他竟讓她感到頗為可愛,內心更是悄悄泛起了漣漪。

    「靜紫,我替你送夜消來了,辛苦你了。寨主還好嗎?」霍青芙輕巧地走進房裡問道。知道齊君徹已經睡下了,因此她並未再過去探視。

    「他還好嗎?」袁靜紫想起他人睡前最後頗為自得的神情,「應該很好吧。」至少看起來是這麼回事。

    「呃,這不是件該慶幸的事嗎?為何你臉上全無喜悅之色?」霍青芙一頭霧水地問。

    袁靜紫輕歎一聲,將齊君徹交代她今後要做的事坦白相告,聽完後,霍青芙不禁感到莞爾。

    「咳!」她咳了聲,壓下不斷湧上的笑意後,故作鎮定地開口,「寨主真的這麼說嗎?」

    「嗯。」袁靜紫擰起眉,「青芙姊姊,他沒有丫鬟嗎?我想他挺需要的。」

    霍青芙咬唇忍著笑,「寨主行事向來不喜歡假手他人。」

    「是嗎?」袁靜紫狐疑地抬起眼,「可是他看起來不像。」至少從他對待她的方式看起來不像。

    「我明兒個就替你問問寨主,問他怎麼可以單單只欺壓你一個。」霍青芙故意板起臉道。

    「不!」袁靜紫連忙抓住她的手,阻止道:千萬別去!要是他惱羞成怒,說不定會變本加厲,到時候我就慘了。」

    「噗!」霍青芙這回直接笑了出來。

    「我是說真的!」袁靜紫一臉認真地道:「他似乎很喜歡為難我,要是你跑去質問他,他絕對會將帳算在我頭上。」

    「你別緊張,我不會毫不修飾地問出口的。」霍青芙拍著她的手承諾。

    袁靜紫才稍稍放下心,問出另一件懸心的事:「對了,青芙姊姊,橋開始修了嗎?」

    她想念爹、想念娘、想念家裡的一切,更重要的是婚期已屆,倘若繼續留在這兒,婚事怎麼辦呢?爹娘現在一定急得像爇鍋上的螞蟻吧?一想到他們的難過與不捨,袁靜紫的心也跟著隱隱作痛起來。

    看著她充滿朝盼的小臉,霍青芙雖不忍卻也只得賣話賣說,「還沒呢,大家都被雨困住了。」

    雖然失望,但袁靜紫並不意外會有這樣的答案。

    「算了。」她深呼吸了下,揮去失落的情緒,樂觀道:「我會繼續每天向上天祈求,求祂快點讓雨停。」

    望著那張清麗無邪的臉龐,明知自己內心的想法自私,但霍青芙仍不由自主地暗暗做著和袁靜紫的希望完全相反的祝禱。

    大清早,霍青芙端著早膳踏進齊君徹房中。

    見到來的不是袁靜紫,躺在床上的齊君徹微微感到訝異。

    「寨主不高興看到我嗎?」她眼底罩上一層戲謔。

    「是她央求你來的嗎?」齊君徹收起失望的神情,若無其事地問著。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跑去搬救兵了,嘖嘖,看來他高估了她的忍受力。

    「是我看不過去,所以主動代替靜紫這麼做的。」霍青芙拉了張椅子在床前坐下,將早膳遞給齊君徹時順口道。

    「看不過去?」

    這還是青芙第一次對他的作為用這麼重的詞。

    「她是大夫不是嗎?我以為大夫照顧患者是理所當然的事。」他將一匙粥送入口中後說道。

    「寨主,大夫和丫鬟是截然不同的身份,你幾時見過大夫看病抓藥外,還得幫忙照顧患者生活起居的?」

    齊君徹難得啞口無言,過了半晌,他才不太自然地道:「我只是希望她的全心照料能讓我早點恢復罷了。」

    「真的只是這樣嗎?」霍青芙笑著消遣他。

    寨主的心思她還會不明白嗎?向來不輕易親近女人的他這會兒居然主動將袁靜紫「綁」在他身邊,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奇聞。

    「本來就只是這樣。」齊君徹嘴硬道。其實他隱約知道還有其他原因,但那是目前的他還不想去正視的。

    「那麼,如果寨主要靜紫隨身伺候照顧你的話,難道不該對人家溫柔一點?畢竟你不希望她怕你吧?」她話中有話地道。

    這話給了齊君徹一記當頭棒喝,但他仍是冷靜地說:「我對她的態度已經改善不少。」

    「看來還不夠呢!」霍青芙輕笑,「否則靜紫就不會那麼煩惱要時時刻刻留在你身邊了,不是嗎?」

    聞言,那張為難的小臉又在齊君徹心頭浮現……他對她還不夠好是嗎?

    見俊臉上的神情似乎有所了悟,霍青芙也不再多說,淺笑道:「寨主是個聰明人,希望你能多想想『要人家怎麼對你,自己就該先怎麼對人』這句話,或許會有所領悟。」

    在霍青芙對齊君徹「諄諄教誨」的同時,袁靜紫正好奇地在臥龍山莊裡四處走動,突地,她聽見一間房間傳來石鳴遠和武修齊的聲音。

    「哈!我又完全射中了!快把我的十兩交出來!」

    「真是見鬼了!一個早上就輸了五十兩,這是怎麼回事?不管,再比一場!」

    「行,奉陪!」

    這時正巧抬起頭的武修齊發現站在門口的袁靜紫,有些訝異地問:「小仙女,你怎麼會在這裡?」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這就離開。」以為自個兒誤闖禁地的袁靜紫轉身就要走。

    「等等!」武修齊連忙叫住她。「沒人怪你呀,再說有觀眾才好呢,快來看看我的手下敗將是怎麼輸我的,嘿嘿!」

    「誰是你的手下敗將!」石鳴遠嗤以之鼻地冷哼,「我是擔心你沒錢吃飯,所以才故意輸你,你懂不懂?小仙女,你快來為我祝福,讓我把這個不知感恩的傢伙身上的錢全贏回來!」

    聽著他們的對話,袁靜紫明白了幾分,湊近他們問:「你們在賭博呀?」

    「也算啦。」武修齊笑著解釋,「你看到沒?前方有兩個和真人一般大的布偶,它們身上畫有五官和五臟六腑,我們每次選定一個部位,然後將手上的十支袖裡箭射向目標處,命中最多的人便是贏家。」

    「外頭一直下大雨,害我們只能窩在這練武場打發時間,」石鳴遠埋怨道。

    「原來這兒是練武場,」袁靜紫的目光匹下環顧,「難怪有這麼多兵器。」望著布偶身上插著的袖裡箭,她突然心生一股發洩的念頭,「可以讓我加入嗎?」

    聞言,另外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面面相覷。

    「不行嗎?」她的語氣有些失望。

    「只是訝異罷了,這不太像你會做的事,不過你有興趣當然很歡迎。」武修齊啊嘴道。

    「不過你身上應該沒有賭注吧?」石鳴遠問道。

    「確是如此。」袁靜紫不好意思地承認,此刻的她可是兩袖清風。

    「不如我們換個賭法吧。」武修齊心生一計,「我們使用袖裡箭的手法原本就不一樣,不如咱們各自教小仙女,然後看她用哪種方法命中率最高如何?」

    「有意思!我還沒玩過這方法呢!」石鳴遠一口答應,不忘對袁靜紫道:「小仙女,我會認真教你,你可得爭氣點,替我將那些銀子全贏回來!」

    「小仙女,別理他,咱們聯手讓石頭輸得脫褲子吧!」武修齊哈哈大笑道。

    「無論如何,我都會認真學習的。」袁靜紫不願對不起任何一方,只能笑著這麼說。

    「那就由我先來教你,看好了!」石鳴遠自告奮勇的第一個上場。

    袁靜紫則是睜大一雙晶亮的眸子,興致勃勃地看著他開始表演。

    「靜紫姑娘,該是您去探視寨主的時候了。」

    一名小嘍囉在霍青芙的授意之下找到袁靜紫,順便將午膳及湯藥也給送來了。

    「喔。」袁靜紫認命地爬起身。早上有青芙姊姊幫忙,這會兒可得自己來了。

    雖然她還不到可以歡喜面對這些事的時候,但心裡已經不若先前那麼抗拒了。

    看她似乎意猶未盡,石鳴遠義不容辭地道:「要不你和大武繼續玩,我替你送去好了。」

    「站住!」武修齊想也不想地攔下石鳴遠,斜睇他一眼,「人家小仙女還得問診呢,你插什麼花?」

    「對喔。」石鳴遠搔搔後腦勺,歉然道:「我差點忘了。不好意思,小仙女,還是麻煩你親自跑一趟吧。」

    「那我先去忙了。」這是她當初提出的交換條件,做好也是應該的。

    「小仙女,好好照顧咱們寨主,他就交給你了。」在她離去前,石鳴遠忍不住開口揶揄。

    其實這話只是在開玩笑,但袁靜紫卻不自覺臉紅了。

    「我只是因『職責』照顧他,只是這樣而已。」她低聲解釋著。

    「好啦、好啦,我們知道。」武修齊朝她揮揮手,臉上的神情卻帶著明顯的戲謔。

    為了避免愈描愈黑,以及擔心自己的臉紅會給他們不當的聯想,袁靜紫急忙轉身離開──她和齊君徹之間明明沒怎麼樣啊,真不曉得大家的眼神怎麼那麼奇怪。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石鳴遠才推了武修齊一把,「你剛剛之所以阻止我,不會是因為知道寨主對小仙女有意思,所以想替他們製造相處的機會吧?」

    「嘿,那是你說的,我可什麼都沒說。」武修齊立即撇清,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如果這只是個謠言的話,我一定會告訴寨主是你散播出來的。」

    「你!」石鳴遠為之氣結。他也不過是提出疑問,怎麼常遭受這種無妄之災?

    「呵呵,與其在這裡生氣,不如快幫寨主祈求老天讓雨繼續下吧,而且下得愈大愈好。」武修齊摸摸下巴,眼底露出一抹興味。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23-6-8 17:51:0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進門的那一刻,出現在袁靜紫面前的是驚人的一幕──齊君徹下床了,而且正坐在椅子上!她不禁愣在原地。

    「我還以為你進步了。」齊君徹優閒地喝著茶,盯著她笑道:「沒想到你呆立的位置只是從門外換到門裡。」

    聽出他話裡的嘲弄,袁靜紫慌忙邁開步子走近他,同時還得盡量目不斜視,裝出對赤裸著上半身的他視若無睹的樣子,力持沉穩地問:「你怎麼起來了?」

    「躺了那麼多天,骨頭都快生銹了,再不起來走動走動我大概會瘋掉。」齊君徹說著的同時,發現她今兒個的臉色格外紅潤,不由得出聲揶揄道:「你這次臉紅的理由應該不是由於驚恐吧?」他都還沒發脾氣呢。

    「當然不是!」為了怕他誤會,袁靜紫急忙澄清,「我剛剛和武大哥、石大哥在練武場一起比賽玩袖裡箭,所以才會──」

    話還沒說完,齊君徹挑眉凝視著她,打斷道:「袖裡箭?你對那種東西有興趣?」他不太能想像嬌嬌弱弱的她玩那些暗器的樣子。

    「打發時間罷了,不過我發現還滿有趣的。」

    想起比賽期間的情景,她不禁展眉而笑。武修齊與石鳴遠兩人從頭吵到尾,而他們的對話則是讓在一旁的她笑不可抑。

    「既然是比賽,那是誰輸誰贏?」齊君徹難掩好奇地問道。如果她真的喜歡,說不定他下次還能親自教教她。

    「不管我的成績是好是壞,武大哥與石大哥總有一人會哭。」揚睫微笑的同時,她將午膳挪到他面前。

    「什麼意思?」他顱不得吃,而是頗有興趣地追問。

    「因為他們決定一人教我一種使袖裡箭的方法,看我用哪種方法命中率高,那個人便能贏得銀子。」她唇畔寒笑地說。

    齊君徹朗笑出聲,「連這都能打賭?真是服了他們!」

    第一次聽到他毫不掩飾的爽朗笑聲,袁靜紫不禁有些錯愕。

    「怎麼了?」發現那雙美目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齊君徹唇角揚起一絲戲謔,「你幾時這麼大膽,敢這樣直視我了?」

    袁靜紫連忙垂下眼睫,美麗的面孔上罩上一層嫣紅,看起來仿若迎風招展的桃花。

    「因為沒看過你笑,所以我才會……」她不太自然地為失態提出解釋。

    「在你眼中,我是個很可怕的人吧?」由於她低垂著眼,因此齊君徹只能盯住那兩扇羽扇般的睫毛問道。

    這個問題要是答得不好的話,不曉得會有什麼可怕的後果?雖然他對她的態度有所轉變,但袁靜紫還是有些擔心他不曉得幾時會突然變了臉色。

    她謹慎的挑選著字詞,最後避重就輕地說:「我想,能當上一寨之主畢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的氣焰就算過人些也是很正常的。」

    「氣焰?」齊君徹微微瞇起優深的眸子,她竟然用這兩個字形容他。「我很囂張跋扈嗎?」在她眼中,他有惡劣到這種地步?

    「氣焰?我剛剛說的是氣焰嗎?」袁靜紫瞪大水靈靈的眸子,連忙改口,「那是口誤!我要說的是氣勢、是氣勢才對!」她怎麼會說溜嘴呢……唉!

    見她緊張兮兮的解釋,齊君徹不覺再度輕笑出聲。

    頻頻出現的笑聲令袁靜紫心裡泛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怪異,甚至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預感。

    「你是不是在生氣?」她顰眉問道,總覺得他笑裡藏刀,因此決定先問清楚,免得等會兒被他的怒氣嚇到。

    「為什麼這麼問?」齊君徹有些莫名其妙,要分辨他是在笑還是在生氣很難嗎?他以為這很明顯。

    「因為你的笑聲……」她硬著頭皮說。

    「這很奇怪嗎?」雖然他因為受傷的緣故很少笑,但並不代表他不會。

    袁靜紫有些後悔自己問出那個蠢問題,這無異是自找麻煩。

    察覺她面有難色,俊顏上的疑惑更深了,「說實話,我不會怪你。」

    有了他的保證,袁靜紫緩緩吐實道:「如果是別人那樣笑的話,或許一點都不奇怪,但你讓我覺得很詭異……呃,不過大概是我不當看到你那樣吧。」她不忘補充。

    只是她最後那句補充顯然沒讓齊君徹的心情因而變得比較好。

    「詭異?」他俊臉上的青筋若隱若現。

    他的肅容總是讓她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而他的笑容可掬竟然被她評為詭異?這女人也太不識好歹了吧?

    他倏地罩上的難看臉色讓袁靜紫後退了一大步。

    「你說你不會生氣的。」她提醒他。

    見到她緊張的神色,齊君徹暗自捏了捏拳頭,深吸幾口氣後道:「坐下吧。」

    要讓自己盡快忘卻她的污蔑,最快的方法便是轉換話題。

    「用過午膳了嗎?」盯著腰纖細得彷彿一不小心就會折斷的她,他難掩關切地問。

    她搖搖頭。

    「為什麼不吃?」他的眉心不自覺的棗攏起來,「你再這麼瘦下去,別人豈不是以為你住在臥龍山莊期間,這裡沒給你好吃好住了?」

    「我只是覺得你的身體比較重要,所以先送來給你吃。」她如實答道。

    「你真這麼想?」這個出人意表的回答令齊君徹有些受寵若驚。

    「那當然!」袁靜紫想都沒想便答道。她可是拿醫好他來做為交換條件,自然對此非常重視了。

    但齊君徹顯然誤會了她的話,因為在聽到之後,原本線條還是稍嫌冷硬的俊顏頓時柔和不少。

    「那麼,這份給你吧。」他想也沒想便將午膳推到她面前。

    袁靜紫訝異地睜大眼,他怎麼會突然對她這麼好?驚疑的同時,她想起霍青芙說的話……這就是他溫柔的一面嗎?

    見她愣怔著遲遲不舉箸,他忍不住探問:「怎麼?不想吃嗎?」

    「但這裡面有藥材耶。」她苦著小臉提醒他,這不是她該吃的東西。

    這句話惹得齊君徹再次放聲大笑。

    眼眨也不眨地注視著他令人眩目的俊逸笑容,她呆呆地問:「我說錯什麼?」

    「果然沒有人喜歡吃藥。」齊君徹揚眉對她笑道,「就連你這個大夫也不例外。」

    袁靜紫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他取笑她的次數好像變多了,但是卻不再令她膽戰心驚。

    齊君徹對著門外揚聲道:「來人!準備一份普通的午膳!」

    「不用了,我待會兒再去吃就好了。」袁靜紫連忙阻止他,深怕為別人帶來麻煩。

    「你在這兒吃完,等等就可以順便檢查我的傷勢,這豈不正好?」齊君徹凝眸盯著她道。

    毫無防備地跌進那雙優黑眸中的袁靜紫只能乖乖點頭。

    袁靜紫正在檢查傷口時,齊君徹突然開口問:「我能沐浴了嗎?」

    他現在覺得渾身發癢,難過死了,再不淨身,他還真怕她接下來不敢再靠近他會是由於惡臭瀰漫。

    由於相處的情況漸入佳境,袁靜紫面對他時也不再戰戰兢兢、唯唯諾諾,而是愈來愈像平時的她。

    「我看一下。」她伸出手就要解開他腰際的布條。

    以往他是躺在床上讓她檢查傷口,尷尬的感覺還沒那麼明顯,但如今他們之間形成一個十分奇怪的姿勢,未經人事的袁靜紫渾然無所覺,但齊君徹就感到一股燥爇自體內竄起了。

    他竭力忍耐著,壓下莫名湧上來那股想一把攬她入懷的衝動,因此他的神情頗為難看。

    「怎麼了?」他扭曲的五官看起來似乎很痛苦,袁靜紫不禁關切地問:「傷口又痛了嗎?」

    「不是……」他咬牙,「痛的不是那裡。」

    「還有哪裡痛?要不要我替你看看?」一聽到他喊痛,她的一顆心不知怎麼也跟著疼了起來。

    望著她天直無邪的神情,他皺眉道:「你還是別碰的好。」

    「為什麼?」他的神色真的不對勁……袁靜紫不自覺露出憂心的神色。

    「別問了。」齊君徹強逼自己壓下體內那股蠢蠢欲動的慾望,集中心神問:「我究竟能不能沐浴?」

    「應該沒問題。」傷口癒合情況且好,這讓袁靜紫放下心上一塊大石,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這瞬間,她突然不確定心底湧上的開心是因為達成先前的承諾,還是他終於得以康復?但無論如何,見到他情況愈來愈好終究是件好事。

    絕俗姿容上流露的迷人笑容令齊君徹體內竄起一股摟住她的衝動,但他不能這麼做,終於稍稍被她接受,他不能輕易破壞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係。

    做了幾次深呼吸後,齊君徹在崩潰前以最後一絲理智說:「那麼你現在可以出去了。」

    直接而斷然的語氣令袁靜紫心中掠過一絲驚愕與受傷的感覺──她還以為他終於變得比較和藹可親了,沒想到那只是一瞬間的事,又或者,那根本只是她的自以為是?

    「不要再那樣看著我……」齊君徹的聲音自齒縫間擠了出來。

    此時他不曉得她終於敢與他四目對視是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那雙純真的眸子總是輕易地打亂他向來引以為傲的理智。

    袁靜紫抿起櫻唇,藏起眼底的驚訝與難過,順手收起碗盤退了出去。既然他表現出不想看到她的樣子,她還是識相的盡速離開吧,免得留在這裡招人嫌。

    她臉上受傷的神情齊君徹不是沒瞧見,但若不如此,他很怕接下來她受傷的程度會不僅於此。

    多年來他以為已經練就相當的定力,對女人的自制力也高得可以,但只要她過度靠近,他體內的男性本能就會復甦,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盯著那抹動人的背影,齊君徹陷入深思。

    瞥見不遠處那個垂著頭朝自己緩步走來的身影似乎有些心事重重,霍青芙停下腳步,開口問:「靜紫,心情不好嗎?」一邊暗自揣測會不會是寨主又給她臉色看了?

    「沒有。」袁靜紫搖頭,極力隱藏起低落的心情,笑著問起霍青芙手上那堆小山似的衣物,「這些衣裳不是姊姊的吧?花色不像姊姊會穿的。」

    「是啊,這些全是寨主、大武和石頭的衣服,他們三個人穿破的衣裳全由我負責縫補。」霍青芙微笑著解釋。

    「好厲害!姊姊左手拿刀劍,右手拿針黹,真令人佩服。」

    「你就別取笑我了。」霍青芙俏臉難得一紅,「我也不過是隨便亂縫一通,只求破洞不要變大就萬幸了。」

    「不過,這麼多要縫到什麼時候?」它們多得幾乎要遮住霍青芙一半的臉。

    「唉,也怪我懶,總是等積到這麼多了才不情不願地一口氣收來縫補。」

    「我來幫你吧。」兩人並肩走到霍青芙房間門前,袁靜紫伸手替她開門。

    「求之不得!」霍青芙將那疊衣物一古腦的放到桌上,笑著道。

    「不瞞姊姊說,其實在來這兒之前,我正在縫製嫁裳呢。」唯有在視如姊姊的霍青芙面前,袁靜紫才敢提及自身的事。

    霍青芙聽得傻眼,「你已經許人了?!」

    「嗯。」她水嫩的臉上頓時浮上一抹紅彩,彷彿上了胭脂似的。

    「是哪家公子這麼幸運?」壓下滿心的驚訝,霍青芙冷靜地笑問。

    袁靜紫遲疑了下,終究無法對霍青芙說謊,只好提出要求,「我說了姊姊可以為我保密嗎?」

    「妹妹放心,不該說的話我絕不會亂說。」她慎重其事的樣子令霍青關心中直覺有異。靜紫的談吐涵養不俗,與之匹配的應該也是極顯赫的人家吧。

    袁靜紫露出羞怯的笑容,附在她的耳畔悄聲說:「我未來的夫婿正是當今的三王爺……」

    聽到這三個字,霍青芙只覺腦中轟然一聲巨響,炸得她幾乎無法思考,跟著浮現心上的念頭是──完了!

    縫補完成堆的衣服後,袁靜紫拖著疲憊的身子,照例要去齊君徹房間一趟,途經練武場時,聽到裡頭傳來聲響,她不禁好奇地朝裡面投以一瞥,赫然發現那裡站著一個頗為眼熟的身影。

    她定眼一瞧,正赤裸著上半身、虎虎生風地舞著劍的不是別人,正是齊君徹!

    在搖曳的燭影中,只見他手上那把長劍揮出一圈又一圈的白光,動作時而輕靈得彷彿謫仙下凡般優雅自然、時而豪邁得如同猛虎矯龍般充滿氣魄。

    袁靜紫就算對武功一竅不通,也看得出他的武藝真如其他人所言非常了得。

    她訝異地睜大眼,近乎著迷地看了半天,直到他揮出一道劍氣將右邊一排十幾支蠟燭瞬間吹熄使得室內暗了一半後,她才突然想起前來的目的,正猶豫該不該進去時,裡面的人突然說話了。

    「你打算幾時進來?」

    袁靜紫嚇了一跳,不太確定齊君徹是否在對她說話,因為他正背對著她慢慢收招,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不過,他要知道有人在門外偷窺應該不是件難事才對……思及此,袁靜紫俏顏不禁漲得通紅,他應該不會將她當成登徒子吧?

    「我問你什麼時候才要進來?這個問題該不會要我重複第三遍吧。」齊君徹隨意以一方布巾抹著臉,由於激烈活動的關係,大量的汗水自他的額鼻及胸膛等處沁出,甚至沿著髮際流下,滴落在地上。

    聞言,袁靜紫連忙走進練武場,為了不讓自己的目光直盯著他赤裸的上半身,她的視線始終落在地面,一邊忍下心中的困窘道:「我本來是想去探望你的,不過既然你都能練劍了,我想應該沒有大礙了。」

    「你找我就為了這事?」雖然他也不認為還會有其他原因,但齊君徹仍舊感到有些失望。

    他語氣裡的失落讓袁靜紫不自覺在腦中搜尋著其他話題。

    「還有,你的劍……舞得很好……」而且在舞劍時的他看起來英氣勃勃,只要是女人應該都會這麼認為吧。她紅著臉暗忖。

    突如其來的讚美果然讓齊君徹心情為之一振。

    「你懂劍嗎?」盯著她低垂的小臉,他扯出一抹笑容問道。

    「呃,其實我對刀劍一竅不通……」她不好意思地回答。

    「這樣你覺得說出來的話有說服力嗎?」見她小臉紅比向晚的夕陽,齊君徹突然興起捉弄她的念頭。

    這話是揶揄,但袁靜紫卻將它誤認為責備,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該班門弄斧,不懂裝懂的……」真是丟臉!她直斥責自己。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事實上,她的讚美讓他很開心。「剛剛那套劍法其實是我父親教我的。」

    袁靜紫果然立即忘記剛剛的尷尬,重新抬起明眸望向他,「原來是這樣。」這還是她首度聽見他提及自己的家人。

    「我爹是個非常厲害的人。」話甫出口,一幕幕的回憶開始湧上齊君徹的腦海。「可惜我的表現讓他非常失望,還會沒用地邊練邊掉眼淚,並暗自埋怨為什麼姊姊們隨便揮舞兩下便能去玩耍,而我卻必須花上好幾倍的時間重複練習那些劍法和刀法,然而這些在當時最讓我感到痛苦的回憶,如今想來卻是最令人懷念的部分,我想念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光……」

    見那張俊顏罩上黯然,袁靜紫不覺感到一陣難過。沒想到他有這樣的過去,和自小在父母的寵愛及呵護之中長大的她截然不同。

    「後來呢?」她忍不住問道。

    沒想到他卻給了一個令她震驚的答案──

    「後來……他們都死了……爹、娘和五個姊姊……都死了……」

    袁靜紫一愣,直想咬掉舌頭,後悔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齊君徹卻是毫無所覺地往下說:「他們全是為了保護我而死的……那年,我爹得知有人要來劫鏢,他擔心敵對鏢局會對家人不利,所以帶著全家避居南方,沒想到中途被埋伏多時的敵人攔下,對方派出十幾個高手想將我們一家八口全部殺掉,為了保護我,他們拚命抵抗……最後全死了……」說到這裡,向來給人堅毅冷峻形象的他也忍不住流下無聲的淚水。

    袁靜紫的內心受到非常大的衝擊,一來是因為他令人震撼的男兒淚,二來則是由於他淒慘的身世,她早知他是孤兒,但從來沒想過他會有這樣慘痛的過往……凝視著他憂鬱的面容,她的心泛起一陣疼。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抹去淚水,「就在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那一刻,恰巧行經該處的老寨主發出十幾枚流星鏢射傷他們,並將幾乎命喪刀下的我救走……就這樣,我來到這裡,並且在十幾年後成為這裡的寨主。」

    聽到這裡,袁靜紫突然有種終於又能透過氣來的感覺。感謝上天保佑,讓他活了下來,否則天理真是太不公了!

    望向沉默不語的她,齊君徹有些歉然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跟你說這些可怕的事,可能是恰巧提及父親傳授給我的劍法,所以……」他無意當著她的面示弱,只是驟然湧現的情緒讓他無法自抑地說出內心深藏多年的痛。

    袁靜紫突然覺得自己以前都錯怪他了,其實齊君徹一點都不可伯,在那高大偉岸的外表下住著的其實是一個脆弱而無肋的小男孩。

    她默默自懷中掏出手絹遞到他面前,齊君徹沒有拒絕地接過,發現那上面還留有她的體溫及香味,他不禁深深一嗅,感到一陣心安。

    「過去的回憶總是化為惡夢,每夜在我閉眼入睡之後糾纏著我,今晚我首次將它說了出來,或許它們以俊就不會再出現了吧。」他自嘲道。

    聞言,袁靜紫禁不住感到一陣鼻酸,「青芙姊姊他們都不曉得嗎?」他一直是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著這些,是嗎?

    「他們不知道細節,因為這些是我避談的過往……我很懦弱,一直沒有勇氣在別人面前揭開它,就是怕會像你剛剛所看到的那樣。」齊君徹淡淡一笑。

    袁靜紫露出罕見的俏皮笑容,「放心吧,我剛剛什麼都沒有看到。」事實上,盯著燭光下的他略帶愁色的眉眼,她的心裡很難過,像壓著千斤重的石頭似的。

    在這之前,她怎麼都沒料到他背負這些傷痛這麼久……唉!自己以前總是將他擰眉的習慣誤解為面色不善,想來真是錯得離譜。

    她難得的淘氣又令齊君徹舒顏一笑。

    他咳了兩聲,鄭重道:「今晚嚇到你了……對不起。」

    袁靜紫凝視著他有些不自在的俊顏,輕輕搖了搖頭,「沒關係。」她得承認,在知道他的秘密之後,她對他的觀感全然改變了。

    「還有,我不需要別人同情。」齊君徹故意又板起總讓她失措的冷硬表情。

    這個神情在以往或許會令她緊張得不知所措,但對現在的袁靜紫而言,那已經嚇不了她,因為她知道他真正的面貌。

    「我一點都不會同情你。」她如他「所願」地道。

    「是啊,你討厭我都來不及了。」他半開玩笑。

    「我沒有!」她下意識否認,「只是我以前誤會你了,以後不會了……」這話才說出口她就後悔了,她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

    「是被我的淚水打動了吧?」聽到她這麼說,齊君徹心花漸放,但嘴上仍是不饒人地調侃她。

    袁靜紫抿唇不語。不可諱言,那些淚水的確發揮了驚人的作用,不只卸下她先前高高築起的防護圍牆,似乎也同時打通了通往她內心深處的某條路,她對他有著說不上來的心疼與難過,甚至有股衝動,想撫平他的愁容,讓他一直都像剛剛那樣展眉朗笑……一意識到自己萌生這個想法,她不禁有些駭然。

    見她神色有異,齊君徹只當她是累了,「時候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嗯。」他語氣裡的溫柔讓袁靜紫的芳心陡地漏跳一拍,連忙搶在他發現自己又臉紅之前轉身。

    這時,齊君徹突然想起一件事。

    「等等!」他追上已經走到門口的她。

    「怎麼了?」袁靜紫深吸了口氣,回眸問道。

    「這個。」他揚了揚手上那條手絹,露出俊逸的笑容,「謝謝你。」

    「那沒什麼……」她淺淺一笑,接著便故作冷靜地走了。

    意識到自己心上腦中印的都是那張俊朗的面孔,袁靜紫猜想今晚大概要換她難以入眠了。

    屋裡,齊君徹同樣是神色複雜,他發現腦海中竟有個念頭逐漸成形──如果她能留下來,留在自己身邊,那該多好?

    這一日,傷勢已恢復大半的齊君徹與另外三位寨主在大廳談論著前陣子各地產業的經營狀況。

    討論到一個段落後,石鳴遠突然想起一整個早上都沒見到一個人。

    「奇怪,小仙女到哪裡去了?」他好奇地問道。

    「大概還在睡吧。」霍青芙替她回答,「這些日子也難為她了。」

    想到袁靜紫,齊君徹的唇角不自覺地揚起微笑,想起昨晚兩人長談的情景,他的心不覺一暖。

    「寨主,你在笑什麼?」石鳴遠露出曖昧的笑容問道。

    「沒什麼。」齊君徹忙不迭收回心緒,轉移話題道:「對了,青兒,你的女紅進步不少,這次你補過的衣物幾乎與新的無異,我想以後莊裡又能省下不少裁製新衣的開銷了。」

    此話一出,另外兩個男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有嗎?」石鳴遠低頭檢視著身上的衣裳,「我倒覺得和以前沒什麼不同,針腳還是忽大忽小,線也是歪七扭八不成樣子。」

    「怎麼會有這麼大的不同?」齊君徹疑惑地問,「難道不全是出自你的手嗎?」

    「寨主真是好眼力,你的衣服全是靜紫妹妹縫的,不是我。」事到如今,霍青芙也只能實話實說。

    在縫補衣裳時,她由於滿腹心事,壓根沒注意到拿的是誰的,沒想到這麼剛巧,寨主身上穿的這件恰好是靜紫補的,這該算是巧合還是命定呢?

    聞言,齊君徹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只有明眼人才會察覺到的欣喜。

    「是她自己挑的嗎?」他故作冷靜地問。

    「我也不知道為何靜紫會挑上寨主的。」霍青芙苦笑。若在以前,她肯定會把握機會推波肋瀾,然而在得知靜紫的真正身份後,她反而開始希望雨快停,好將靜紫送下山。

    「補得這麼好應該很傷眼吧?」對霍青芙的憂慮一無所知的武修齊丟出這麼一句「發人深省」的話。

    「真是人美手巧呢!我愈瞧小仙女,愈覺得她是個難能可貴的姑娘。」石鳴遠跟著附和。

    雖然不知者無罪,但霍青芙還是禁不住在心中埋怨起這兩個人的火上加油,而同樣毫不知情的齊君徹則是滿心的歡喜與感激。

    想到她在燈下專注仔細地縫綴著自己身上這件衣裳的情景,他的眼裡不禁浮現一抹溫柔。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23-6-8 17:51: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聽到霍青芙想不顧一切下令修橋時,武修齊和石鳴遠不約而同露出張口結舌的表情。

    「青兒,你沒說錯吧?」石鳴遠一雙濃眉差點連成一條直線。「寨主好不容易有了喜歡的對象,咱們幫他都來不及了,你怎麼會說這種話?」

    「對啊!青兒,你是哪裡有問題?」武修齊同樣感到不解。

    霍青芙沉默了半晌後,淡淡地說:「寨主和靜紫兩人不適合。」

    「不適合?我倒覺得他們兩個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呀!」石鳴遠持反對意見。

    「青兒,你會這麼說,總得有個原因吧?」發現她若有所思,武修齊因而問道。

    面對他們的質疑,霍青芙只是深深歎了口氣,萬般無奈地開口,「如果你們知道靜紫的出身,就會明白她和寨主之間非但困難重重,甚至是根本不可能。」

    「小仙女的來頭?不就是富家千金嗎?咱們臥龍山莊產業也多得很,全掛在寨主名下,難道這點還比不上她的家境?」石鳴遠撇唇問道。他當然看得出袁靜紫出身不凡,可他一直認為頂多是個千金大小姐罷了,和齊君徹之間應該不至於有配得上配不上的問題。

    察覺霍青芙的臉色出現前所未見的為難,武修齊接口道:「青兒,要是你承諾過小仙女不能洩漏的話,不如咱們用猜的,你只需要點頭或搖頭,如些來也不算是你洩漏秘密的,如何?」

    雖然勸人背信有違道德,但事情非同小可,因此武修齊不得不這麼做。

    霍青芙內心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終於啟齒道:「我只能說,靜紫是朝中重臣的掌上明珠,而且已有婚約在身,未婚夫同樣不是泛泛之輩,其他的你們就不要再問了,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說的。」

    一旁的兩個人四目相對,同感震驚。

    朝中重臣的掌上明珠……這與他們之間確實有段不小的差距,雖然武修齊與石鳴遠一致看好他們,此刻也不得不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唉!難得有寨主看得上眼的姑娘,沒想致會發生這種事,真是慘遭橫禍啊!」石鳴遠一臉扼腕。

    「什麼慘遭橫禍!」武修齊毫不留情的在他頭上賜下一記爆栗,「不會說話就少說兩句,再觸寨主楣頭看我不揍你才怪!」

    「這件事你們兩個也雞逃責任,要不是你們抬錯人,又怎麼會造成今日的局面?所以我才說咱們得想辦法盡快將靜紫送回去,否則一定會惹禍上身的!」霍青芙面色凝重地拋出這句話。

    「大雨不斷,這事談何容易?咱們總不能讓弟兄們去送死吧?」武修齊實事求是道。

    「對啊,青兒,我們知道你很著急,但咱們也不能罔顧弟兄們的安危。」石鳴遠也冷靜地說著。

    他們說的也是事實,霍青芙只能抿著唇,點點頭。

    「傷口完全癒合了。」齊君徹的傷雖然留下令人觸目驚心的疤痕,但總算痊癒。見到他終於康復,袁靜紫的內心不禁盈滿欣喜。

    「先前你看到我在練劍不就應該知道了嗎?我沒事的。」注視著那張清麗面孔上燦然奪目的神采,齊君徹的心不覺也跟著飛揚起來。

    「其實那時見你練劍,我還有點擔心呢。」她小小聲的坦言?

    「放心吧,我沒問題的。」齊君徹給她一抹深具信心的笑容。

    盯住他像會吸人似的寒笑眸子,袁靜紫突覺胸口一窒,忙不迭推翻接下來可能會產生的亂七八糟想法,淡笑道:「這也要歸功於你根基好,才會比一般人復原得快。」

    「除了病人身子骨硬朗之外,大夫的醫術好應該也脫不了關係吧?」齊君徹拐著彎稱讚她。

    袁靜紫俏臉微微一紅,提醒自己該想正事,「呃,我想知道何時能開始修橋?」

    她的話讓齊君徹的黑眸瞬間掠過一絲憂鬱。

    「還沒開始的話就算了,我不是故意催你們……」她發現那張俊臉又沉了下來……她並不喜歡看到這樣的他。

    「你這麼迫不及待想離開嗎?」問完這句話,齊君徹才發現自己是屏著氣的。

    注視著他顯然帶著某種期盼的俊臉,袁靜紫內心雖然感到一陣掙扎,終究還是點了頭。「你的傷好了,我也該走了……」本來就該這樣,不是嗎?

    待在他身邊的時間愈長,她愈常忘記自己待嫁女兒的身份,這是不該發生的事,因此她更覺得該早早回去,免得接下來說不定她會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她的話讓齊君徹一時無言,好半天才尋回聲音,小心翼翼地問:「難道這裡沒有東西令你留戀嗎?」

    怎麼可能完全沒有?只是她又怎麼能說得清呢?內心開始翻攪的袁靜紫選擇默然不語。

    「沒有是不是?」他的笑容有絲苦澀。

    袁靜紫垂睫,避開他那愈來愈能左右她的目光,費力說出違心之論:「我當然會想念這裡的一切,特別是雨聲,因為一直都在下雨……」

    「就這樣?」他的語氣中有著明顯的失望。

    袁靜紫強迫自己無動於衷,輕輕點了下頭。雖然他們是大夫與傷患的關係,但她並不想過於在乎他的感受及心情,然而近來她發現自己總是不自覺會受到影響,而且程度愈來愈高。

    不想過分為難她,也不想再聽到讓他心情低落的話,齊君徹決定轉移話題。「聽說這衣服是你補好的?」

    明明是確定的事情,但為了掩飾不自在,他不忘使用「聽說」二字。

    其實袁靜紫沒印象當時拿到的是他的衣服,但為了怕他失望,她仍舊點了頭。

    齊君徹露出俊逸的笑顏,「為了答謝你,我有東西想送你。」

    「不用了!」她連忙推辭,「那不過是舉手之勞,再說這段日子我也常麻煩你們──」

    她還想找說辭拒絕,齊君徹已經忍耐不住的一把抓過她纖細的手腕,語帶霸道地道:「我說了要送就是要送,總之,你跟我走就是了!」

    一臉目瞪口呆的袁靜紫也只能乖乖任由他拖著她離開房間。

    踏入門區上寫著「聚實樓」三個字的樓閣,五顏六色的光芒陡地射進她的雙眼,望著週遭閃爍著各色不同彩光的奇珍異寶,袁靜紫不由得瞠目結舌。

    「這是你們……呃,收集來的嗎?」她小心地選擇用語,深怕說錯話。

    「沒錯,但不是用你想的那個方式。」齊君撤換明白她在想什麼。「臥龍山莊雖然曾是山寨,但實際上早就不做打家劫舍的事了,我們在山下許多地方都有產業,營收也十分豐厚,在你眼前的這些都是以正當賺得的錢所買來的。」

    「原來是這樣。」袁靜紫恍然大悟之餘也鬆了口氣。她很高興他不是四處堅瀅擄掠、殺人放火的盜匪。

    「既然你們不從事那些不法勾當,為什麼要繼續待在這裡呢?」她仰起小臉疑惑的問道,但話一說出口她又覺得自己失言了。「呃,其實這不關我的事……對不起,你可以當我沒問過這個問題。」她好像管太多了。

    齊君徹無所謂地聳聳肩。事實上她願意主動發問反而讓他感到高興,因為他希望她能對他多瞭解一點。

    他隨手拿起一隻純金打造的蟾蜍把玩,「當初老寨主成立臥龍山莊,為的是收容被人欺負的孤兒。早先為了撫養這些孩子,他的確做過劫富濟貧這種事,然而這不是長久之計,因此他一邊研究以經商致富的方法,努力多年的結果就是如今臥龍山莊有不少產業,且多半都有出色的成績。弟兄裡有能力的會被栽培成經商能手,負責管理,若只想平靜生活的,也可以繼續住在這裡,反正要以所賺來的錢養他們並不是問題。大家都深知臥龍山莊是老寨主的心血,彼此長年所培養出來的情感也十分深厚,所以這座山莊還是被大家視為共同的家。」

    侃侃而談的他顯得神采飛揚,袁靜紫不禁感到心蕩神馳。她一直深知他長得俊俏不凡,但此刻的他風采更是令人傾倒,與之前專心舞劍的他一樣,英氣勃勃得教人透不過氣來。

    發現身邊的人好半晌不答話,齊君徹不禁疑惑地問:「我剛剛有凶你嗎?」過往的經驗告訴他,她通常是在他「不小心」目露凶光或橫眉豎眼時才會這樣。

    這話令袁靜紫噗哧一聲失笑,他們兩人真不知道該說是誰受創比較重?

    難得見到她綻出嬌美的笑靨,齊君徹先是一愣,跟著唇畔浮現笑意。他喜歡她純真動人的笑顏,如果能一直守著這樣的笑容該多好。

    「我只是在想,我對這裡的瞭解顯然還不夠,先前只覺得大家就算是山賊,也是很和氣善良的那種,沒想到你們早就不是了。」她微笑著解釋。

    注視著她細緻動人的五官,齊君徹忍不住問:「如果有機會的話,你願意更深入瞭解這裡的一切嗎?」

    聽不出這個問題背後大有寒意的袁靜紫只是露出遺憾的神情,「或許我會願意,只可惜應該沒有機會了。」

    如果她還沒許人,她或許會害羞地承諾自己有機會的話會回來,可她已經有了婚配對象,不應該再心生動搖,否則如何對得起殷殷期盼著她回去的父母,以及三王爺……她不想成為水性楊花的女子。

    齊君徹無所謂地點點頭。他之所以能這麼豁達,是因為在他的認知裡,袁靜紫就算回去,日後他們絕對會有再接觸的機會,好不容易遇上心儀的姑娘,他不會輕易讓她溜走的。

    「雖然這裡的東西不全是我的,我倒還有能力做主讓你從中選一樣做為謝禮。」

    「我並不需要這些。」她會出手幫忙原本就是為了自個兒,怎麼能收他的謝禮呢?再說,她不希望他對自己這麼好,那會讓她迷失。

    齊君徹微微一笑,「你最想要什麼我知道,這幾天雨勢有漸歇的跡象,只要雨一停,我便會下令修橋的,不過那和謝禮是兩回事。你照顧我的日子也不算短,我希望你從中挑選一樣,讓我略表心意吧。」

    見他的語氣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決,袁靜紫只得點頭應允。她抬起眼,一處一處看過去,但瞧了老半天卻全無反應。

    「都不喜歡是嗎?」他會這麼斷定是因為他非常仔細的在觀察她的神情。

    她不好意思地開口,「這些東西都很貴重,我沒辦法收下。」

    沉思了一會兒,齊君徹自懷中取出一條折疊整齊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頭是一對耳墜子──細緻的銀鏈子連接著色澤翠綠的圓形中空玉片,那小小的玉片上還刻有許多津細的花紋,一看就知道雕琢它的人手藝不凡。

    「這個如何?」他微微地屏著氣息問道,「其他東西你都嫌太貴重了,這個總能接受了吧?」

    「可是……」

    見她還在猶豫,齊君徹不禁語帶強硬地道:「不許拒絕!我已經決定了,就是它,你必須收下。」

    「那好吧,謝謝……」她對他投以感激的倩笑。

    「戴上吧,我想看看你戴上它的樣子。」

    當著他的面做這種女孩子向來只在閨房裡做的事,袁靜紫不覺有點害羞。

    「如果你是擔心沒有銅鏡的話,我可以幫你。」

    他的體貼令袁靜紫小臉一紅。陡地想起霍青芙說過的話──這就是他溫柔的一面對吧?能被這麼俊逸出色的男人嬌寵著的女人,應該很幸福吧。

    她壓下跳動得愈來愈快的心跳與開始失控的思緒,強自鎮定道:「我可以自己來。」戴慣了耳墜子的女子都會擁有這種「本能」吧。

    她先取出其中一隻戴到左耳上,然而在齊君徹的注視下,她的手竟顫抖得厲害,穿了半天都無法成功將那只耳墜子穿進耳洞之中。

    一旁等了老半天的齊君徹終於忍不住出聲,「還是讓我來幫你。」

    在他的好意推拒不得的情況下,袁靜紫只得默許。

    當他靠近,一股男性的陽剛氣息瞬間包圍住她,當他溫爇的鼻息吹拂在她臉上時,她突然有種自己其實是正被岸邊楊柳搔動的湖水之感,一顆芳心也不受控制的砰然亂跳起來。

    「你頭都快垂到地上去了,我怎麼幫你戴上呢?」齊君徹搖晃著那只耳墜子,笑著問道。

    「對不起。」她連忙端端正正地坐好。

    她那副正襟危坐的拘謹模樣,令齊君徹的嘴角悄悄又上揚了些。還得壓下體內不斷竄升的慾望,以免嚇壞她。

    為了制讓自己突如其來的衝動,齊君徹眾津會神地替她戴上耳墜子,等兩邊都戴好後,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我瞧瞧。」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擺正那張花容,像在欣賞什麼得意作品似的,然後他的眼底掠過一絲滿意,「很適合你,很漂亮。」

    原本就飛紅的小臉經他這麼一讚美,更是如著火般地燃燒起來。雖然只有短短幾個字,但袁靜紫卻感到飄飄欲仙──別人的讚美第一次讓她感到這麼開心。

    「謝謝。」她以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齊君徹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壓抑住俯身掠奪那張嬌嫩欲滴的櫻唇的念頭。

    他想慢慢來,不希望自己的躁進嚇壞了她。

    第一次,他萌生想要好好珍惜一個女人的想法……

    連下半個多月的雨勢終於稍歇,雖然尚未完全停止,但袁寺盛決定要帶人上山看看,可以的話就接回女兒。

    「太好了!」袁夫人聽完丈夫的話,立即眉開眼笑地朝天祝禱道:「上蒼保佑,千萬要將靜兒給平安帶回來!」

    「說得好像我一點都不著急似的,事實上我是無可奈何呀!」袁寺盛咕噥幾句後,突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對了,靜兒滯留山上這事,你沒向你那些閨中密友提起吧?」

    「您不是交代我不能說嗎?所以我一個字也沒說出去,她們問起婚事籌備得怎麼樣了,我都回答正緊鑼密鼓準備中。」袁夫人誠實地答道。

    「嗯,為了靜兒的名節著想,就當這事沒發生過。」袁寺盛不放心的又叮嚀一次。

    「我明白的,老爺。」她當然知道這是為了女兒一生的幸福著想,無論如何都會謹記在心的。

    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丫鬟驚慌失措的大叫聲。

    「老爺!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袁夫人對著拔退狂奔而來的丫鬟投以警告的一瞥,「怎麼慌慌張張的,成何體

    「夫人,奴婢說不好了是……是因為……」那丫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是三王爺!三王爺來了呀!」

    另外兩人四目相對,一臉的無措。

    大廳內,一名斯文俊秀的青衫男子正優雅地品著茶,一邊靜候著主人出現。

    不久,袁寺盛的聲音自門邊傳來。

    「三王爺,您怎麼突然來了?若您事先知會一聲,下官也好備好酒菜等您來,決計不會像現在這樣慌慌張張的。」袁寺盛一踏進門便拱手行禮,並滿口道著歉。

    「很抱歉,末先知會一聲便登門拜訪,這點是本王的不對。」三王爺龍軒臨起身歉然道。

    「三王爺真是客氣了,您的大駕光臨讓寒舍蓬華生輝,這可是下官的榮幸。」隱藏在燦爛笑容下的其實是滿心的驚慌。不曉得三王爺此番前來所為何事?袁寺盛深感好奇,卻沒勇氣問出口。

    龍軒臨寒笑開口,「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是本王前些日子奉聖上之命南下辦事,最近才回京城,因此特地前來拜訪,這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則是蒙聖上恩賜不少朱雀國進貢的寶物,特別挑選其中幾樣帶過來,想問問靜紫喜不喜歡。」

    雖然他與未來的妻子也才見過幾次面,然而她是他一見鍾情所挑選的對象,自然會想在婚前盡可能多找機會與她相處、培養感情。

    「原來三王爺是為了這事前來啊!」袁寺盛哈哈大笑的同時心裡直叫慘:完了!三王爺是特地為了看靜兒才來的,可現下讓他怎麼交出女兒呢?

    「袁大人,你怎麼了?」龍軒臨眼尖地察覺他的臉色有異,「是不是靜紫現在不方便見本王?」

    「這……也不是不方便,而是靜紫她、她……呃……」在那兩道銳利視線的注視下,深知事情再也瞞不住的袁寺盛只得歎了口氣,從實道:「不瞞三王爺,小女如今人不在府中。」

    「哦?」龍軒臨挑高兩道濃密的劍眉,「這個時間她會上哪兒去?」

    「這……」無奈之餘,袁寺盛只得將袁靜紫如何陰錯陽差離家一事娓娓道來。

    「重新祝壽?」聽到這個消息時,袁靜紫頗為訝異。

    「是呀。」霍青芙輕笑,「寨主在壽誕前一日遭到虎頭山的人襲擊受傷,這事因而被擱了下來,我們打算重新替他慶祝,時間就在三天後的晚上。」

    「那你們準備好賀禮了嗎?」

    在她家,過壽往往伴著許多賀禮,而她也很喜歡拆開賀禮的喜悅感,但想到齊君徹的身世……不曉得他是不是還會這麼期待?

    「提起這事就有氣!當初大武和石頭之所以去請寶兒姑娘,為的就是他們計劃送上的禮物是一個妻子。」霍青芙說得啼笑皆非。

    「你們寨主和寶兒姑娘……」

    不曉得為什麼,這兩個人湊在一起突然讓袁靜紫心裡感到有些不舒眼。

    「齊寨主喜歡寶兒姑娘是嗎?」她不明白這個問題對她而言有何意義,但那些話就是不受控制地從她嘴巴跑了出來。

    看出袁靜紫的在意,霍青芙頓了頓後,仍是如實道:「寨王對寶兒姑娘一點感覺也沒有,全是這兩個傢伙自作聰明,而且還害你不淺!」

    「不會啦,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認識你們,更不可能有機會驗證學過的醫術,還有……一番全新的體驗。」袁靜紫嫣然笑道。

    其實她想說的是: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和齊君徹這種原本與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人有相識、相處的機會。

    說到這個,霍青芙的臉色突然一正,口氣也嚴肅了起來,「靜紫,姊姊有一件事想求你。」

    「姊姊但說無妨,怎麼突然用起『求』這麼嚴重的措辭?」袁靜紫愣愣地回道。

    霍青芙困難地開口,「坦白說,自從得知你的身份後,我一直非常忐忑不安,擔心你父母或未婚夫將來會對此事追究責任,要是他們怪罪下來……」

    蕙質蘭心的袁靜紫聽到這裡,登時明白霍青芙要求她什麼事。

    「姊姊,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們這麼做的,我用我的人格保證!」她的語調清晰有力,象徵著她既做出承諾,絕不會改變。

    「太好了!那姊姊就先謝謝你了!」霍青芙握住她的手,感動道。

    「不過你們究竟打算送什麼?」袁靜紫重新將話題扯回賀禮一事。想到那張俊容不曉得會出現什麼驚喜的神情,她便十分期待。

    「這就是問題所在,」霍青芙歎了口氣,「寨主一向什麼也不缺……」

    「不如這個禮物讓我來準備吧?我也想回送他先前贈予的這個……」袁靜紫有些羞澀地伸手將流泉般的秀髮撥到耳後,露出一隻耳墜子給霍青芙看。

    「這……是寨主送你的?」霍青芙瞪直了眼,不敢相信所看到的。

    「呃,很怪嗎?戴在我身上不好看是不是?」她詫異的表情令袁靜紫頗為不安。

    「不,很好看……也很……適合你……」霍青芙匆匆擠出笑容。

    事實上她會如此訝異是有原因的,因為她知道那對耳墜子是寨主的母親所留給他的唯一遺物,他一直視若珍寶,幾乎隨身都會帶著它,片刻不離身。

    看來寨主這次用情很深哪!該說蒼天弄人嗎?唉!霍青芙不禁優優長歎。

    「那姊姊怎麼會有這種表情?」袁靜紫不解地問道。

    「只是詫異罷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寨主送女孩子東西呢。」話一出口霍青芙又後悔了,這個時候她不該再說出這種話的,真是嘴快啊!她暗自譴責著自己。

    「是嗎?」袁靜紫輕輕一笑,心中不禁掠過一陣甜蜜。

    想到這還是他親手為它戴上的,她禁不住又伸手摸了摸它──那上面說不定還有他的手澤呢!

    霍青芙勉強一笑,「咱們來討論一下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菜,大武和石頭都說想順便為你送行。不久後天氣應該就會放晴,也能開始修橋了。」

    聞言,袁靜紫意外地發現這個好消息所帶給她的喜悅似乎不如先前想像得多……思及此,她不覺一愣。

    霍青芙也察覺了她的神色驟然轉為黯然,卻只能在心中徒呼負負。

    見袁靜紫冒著雨、踩在積水與泥濘的地上,不斷來來回回走動,似乎正在尋找著什麼,有兩名小嘍囉忍不住上前問:「小仙女,你在找什麼?」

    「我想找漂亮的木頭。」袁靜紫衝著他們淺淺一笑,委婉地解釋,「我想在上頭刻些東西。」

    「大概要多大?」其中一名較矮胖的少年發問。

    「至少要一尺。」她邊說邊比畫著,「我想找個四、五塊,可是最近下雨,到處都濕答答的,我找了好久都沒看到中意的。」

    「這樣啊……」矮胖的少年低頭沉思一番後叫道:「啊,我知道柴房裡堆了一些還不錯的木頭。」

    「真的嗎?」她喜出望外,「可以麻煩你們帶我去看看嗎?」

    兩人相視一笑,身材瘦高的少年道:「那有什麼問題!你是咱們臥龍山莊的大恩人,這點小小的要求算什麼?」

    「對對對!我們來帶路吧!」矮胖的少年說著,走到前頭領路。

    太好了!袁靜紫微笑著暗忖。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23-6-8 17:51:2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雨終於完全停了。

    許久未在陽光下舒展筋骨的武修齊及石鳴遠在外頭的空地連打了好幾場,直到兩人都神清氣爽、通體舒暢了才罷手。

    「奇怪,怎麼一上午都沒瞧見小仙女?青兒裡裡外外忙著張羅壽宴的事,卻完全沒看到她的人影。」半躺半臥在草地上休息,石鳴遠奇怪地咕噥著。

    「不會是還在睡吧?」武修齊猜測道。

    「都晌午了,我找丫鬟去叫她起來用午膳。」石鳴遠起身就要走向袁靜紫的房間。

    「我去好了。」

    齊君徹的聲音陡地響起。

    「呃,寨主?」石鳴遠望著騎在馬上,正策馬經過他們身旁的齊君徹,不禁怔愣了下。

    「寨主,你剛從外面回來?」武修齊同樣是納悶的神情。

    「嗯。」齊君徹微微一笑,「我剛剛去看過那兩座橋了,通往橋的路段沒什麼大礙,這幾天可以請弟兄們開始修橋了。」

    「噢……」石鳴遠張大嘴,除了這個字不曉得自己還能說什麼。

    武修齊的神情也有些僵直,「呃……可以修橋啦……」

    「怎麼?難不成你們希望一輩子在這裡與世隔絕嗎?」他們震愕的神情令齊君徹不禁開起玩笑。

    「當然不是!」武修齊與石鳴遠異口同聲回道。

    「那麼,我先去找靜紫,告訴她這個好消息。」齊君徹輕扯手中的韁繩,往馬房而去。

    「怎麼寨主看起來一點都不以為意啊?」望著他怡然的背影,石鳴遠納悶地搔著頭喃道。

    「這總比哭喪著臉或扣著小仙女不讓她下山好吧?」武修齊只能自我安慰。

    「該不會是寨主以為此番一別,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吧?」石鳴遠問著身邊人的意見。

    「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太悲慘了……」武修齊仰天長歎一聲。

    「雨下個不停的時候你直想要回去,怎麼天氣放晴了,你反倒躲在屋子裡不出來?」

    寒笑的嗓音穿過門板直達袁靜紫耳裡。

    聽見這聲音,她忙不迭放下手中的東西,匆匆將它們攏在一起,然後起身跑到門口打開門,然後迅速關上,一條縫也不透。

    「怎麼了?」齊君徹發現她的神色有些慌張。

    「沒什麼,只是站在這裡比較好說話。」她小臉微紅,吞吞吐吐地道。

    「站在這裡比較好說話?」他飛揚的劍眉略顰,「這是什麼道理?」

    「呃,你也知道……在女孩子房裡談話……總是不太方便。」她隨口敷衍著,雖然這也算是事實。

    齊君徹抿抿唇,點了個頭,視線不經意觸及她紅腫的手,疑惑地問:「你在忙什麼?」

    「只是在整理一些東西。」袁靜紫低垂著頭回道。雖然做的不是壞事,但在他彷彿能洞悉一切的銳利目光下,她還是有些心虛。

    「整理東西?」他忍不住執起她的手問:「臥龍山莊裡有什麼東西能讓你整理得汗流浹背、雙手泛紅?我看看去。」說著,他舉步就要入內。

    「慢著!你不能進去!」袁靜紫猛地怞回手,一個箭步擋在門前攔住他。

    「怎麼不能?」齊君徹一個凝眸,發現她的臉色透著些許古怪。

    「都說了,這是女孩子的房間麻!你進去的話會遭人非議的。」她咬著唇,紅著俏臉堅持著,半點也不肯讓步。要是他此刻進去,一切不就被拆穿了嗎?屆時哪來的驚喜可言?她絕對不容許他搶先發現。

    齊君徹擰眉,愈發覺得房中似乎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總不可能是男人吧?他腦海中突然一閃而逝這個可笑的想法。

    見他還要疑心,情急之下,袁靜紫只得使出調虎離山之計,「咱們別光顧著在這兒說話,出去走走吧。」

    「什麼?」聽封她的提議,齊君徹吃了一驚。這是開口邀請他嗎?她居然會主動說「出去走走」這種話?

    「我是說……我也快回去了,好不容易這幾天放晴,不如你帶我四處看看如何?我不希望自己對這裡的記憶只有雨景……」袁靜紫知道這個提議或許太大膽,但除此之外,她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比較好的推托之辭,讓他打消進房的念頭。

    「你想去哪兒?」齊君徹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但並不代表他忘記了,只是決定暫且不追究,因為他對她的提議挺興致勃勃的。

    「哪兒都好。」袁靜紫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這段期間我一直待在臥龍山莊,哪兒也沒去過。」

    齊君徹略一思索,「好,先吃午膳吧,之後我去備馬。」

    雖然才剛從外面回來,不過想到能帶她參觀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他仍舊頗為興奮。

    「備馬?」她瞪大眼。

    「難不成你以為這山裡還會有轎子嗎?」她驚愕的模樣引得他失笑。

    這……她倒忘了算到這一點。

    「不想去嗎?那讓我進房去看看。」說著的同時,齊君徹故意要推開她。

    「不不,要去!當然要去!」袁靜紫忙不迭擋下他,改口道。

    齊君徹黝黑的雙眸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對了,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他想起自己的來意。

    「嗯?」袁靜紫望進他的眸子,等著下文。

    「最快明天我就會讓人開始修橋。」

    「是嗎?」雖然先前霍青芙就告訴過她了,但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時,袁靜紫的內心仍定一陣複雜。

    「你好像不怎麼興奮的樣子?」齊君徹眼尖地發現她的笑容並未帶有宿願終於成真的雀躍,莫非……他心中為之一振。

    袁靜紫用力扯出一抹花般嬌美的笑容,「怎麼會?我很開心啊!終於可以見到卻發現再怎麼想,想到的都是籌備婚禮的相關事情。

    婚禮……如今想到這兩個字,她發現自己居然高興不起來,甚至有愁雲慘霧的感覺。

    「比方說什麼?」齊君徹等著她的話。

    「沒什麼,不過是些瑣碎的事罷了。」她搖搖頭,嬌笑道。

    她無法坦然對他開口,只要想到他可能會有的失望表情,她的心就像被人拿著鞭子在怞打似地疼痛。

    她比平日嬌柔的笑顏讓齊君徹感到一陣目眩神迷,揚睫笑道:「那麼,咱們先去用膳吧。」說著,他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往飯廳走去。

    望著兩人十指交扣,袁靜紫禁不住愣然。

    她知道這樣的行為不對、不應該,甚至可以稱為不檢點,但她竟一點都沒想到要怞回手……為什麼?除了心之外,她的身體也認定他了,是嗎?

    齊君徹爬上一塊大石,轉身朝下方的袁靜紫伸出大掌,「來,把手給我。」

    聽著他沉穩的聲音,袁靜紫沒做多想便伸出手,讓他一把將她拉到大石上,兩人共看大地美景。

    「好壯闊啊!」

    望著遠處連綿疊翠的山巒、姿態萬千的林樹,耀眼逼人的晴陽與一望無際的湛藍天空,袁靜紫深吸了一口氣,頓時感到心曠神怡。

    望著她神采奕奕的小臉,齊君徹微微一笑,「還喜歡嗎?」

    她偏頭凝望著那張俊挺的面容,「你在這片山林生長了十幾年,是嗎?」

    「嗯。」齊君徹揚起好看的唇角,「每逢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會四處走走,看看崢嶸的群峰、蓊鬱的翠林、變幻莫測的山嵐、吹面不寒的微風……只要看到、接觸到這些,鬱悶就會一掃而空。」

    「好好喔……」她不由得輕聲喟歎,語氣中充滿著欣羨。

    「怎麼?難道你不曾有過這種經驗?」他困惑地問。

    袁靜紫輕輕搖頭,「我自幼生長在閨閣之中,活動的範圍極為狹小,鎮日所注重的多半也是德言容功等事,雖然父母給我的自由不算少,我能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但鮮少有機會像你一樣能徜洋於天地山林之間。」望著昂然矗立於自己眼前,看起來頂天立地的高大身影,她的心不覺輕輕一震。

    「至少你還有家人的呵護及寵愛,要是像我,也未必是好事。」齊君徹俊逸的臉容上有著難掩的落寞。

    望著那張落落寡歡的俊容,袁靜紫感到一陣椎心的痛楚。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撫平他因悒悒不樂而深鎖的眉心,微笑道:「你還有武大哥、石大哥、青芙姊姊以及許多好兄弟……」

    袁靜紫突然有些悵然,自己並不在那些能讓他展顏歡笑的人之中。

    「除了他們之外,我現在心中還多了另外一個人。」齊君徹想也不想地抓住那雙小手緩緩說道。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異樣,袁靜紫倏地感到心跳加速,垂睫不語。

    她想躲開也想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卻發現自己像是被他的話吸引住,如頑石般的呆愣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齊君徹輕輕抬起佳人小巧細緻的下巴,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她,以會蠱惑人心的低沉嗓音問:「如果我說有你在我就會開心,你會不會一直陪在我身邊?」

    這句話問住了袁靜紫,她怔怔地注視著那雙認真懾人的黑眸,陡地感到雙眼一酸,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她突如其來用力怞回手,別過臉,令齊君徹一陣不解。

    她咬著唇瓣,奮力擠出聲音,困難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齊君徹胸口一窒,痛得他差點無法呼吸。「為什麼道歉?我的話讓你很為難,是嗎?」他忍著痛楚問道。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希望將一個人留在自己身邊,但她卻面有難色,是因為他不夠好?他的能力還不足以擄獲她的芳心,是嗎?

    「我……」袁靜紫內心自我交戰一番後,擠出一絲笑容道:「我說對不起是因為……你忘了嗎?我很想見父母……」

    她沒辦法說出真相,因為害怕面對他黯然神傷的表情……她一定會哭出來。

    聽到這番解釋,齊君徹臉上迅速恢復神采──這代表她不是拒絕自己!

    「你回去以後,我們還可以見面吧?」他欣喜地抓著她有些冰冷的小手問道。

    在他爇切的視線注視之下,她只能輕輕應了聲,「嗯……」

    如果爹、娘,甚至是三王爺撞見這一幕,必然無法諒解她的所作所為吧?但袁靜紫卻不在乎,甚至產生寧可他們傷心也不要看到他的愁容的想法。

    然而,衝動畢竟只是衝動,當理智重新回到腦海,她還是不斷提醒自己要記住禮節、德躁,以及不久後將加諸己身的三王妃頭銜與身份,

    不察她心思的齊君徹兀自眉開眼笑地道:「我一定會規規矩矩地登門拜訪。」

    猜想她的家教必定嚴格,因此他不打算胡來,而是決定從頭到尾待之以禮。

    袁靜紫勉力維持著笑容,說不出話來。

    她想退開離他稍遠些,好讓腦袋清醒一點,哪知腳下一滑,隨著一聲尖叫逸出喉嚨的同時,她摔下大石,齊君徹雖然眼明手快地出手想扶她,仍是慢了一步。

    「還好嗎?」他忙不迭跳下石頭,扶起她小心翼翼地審視著,關切地問道。

    柔著疼痛的筋骨,袁靜紫扯出笑顏,搖頭道:「幸好這裡是泥地,所以沒有大礙。」

    「對不起。」對於自己的搭救不及,齊君徹感到非常懊惱。

    「是我沒站好,不關你的事。」在他的攙扶下,她重新站了起來。

    雖然沒有大礙,但她已經沾上一身的泥濘。

    「咱們回去讓你換件衣棠。」

    「不用了,騎了一大段路到這兒,要是這麼快就回去的話,時間豈非白花了嗎?」她沒說出口的是,事實上她希望這段獨處的時間能延長一點,就算是她自我放縱也好,她只想留住這些回億。

    「只要你喜歡,以後我絕對會再帶你來。」齊君徹露出爽朗的笑容,承諾道。

    他已經忍不住在心中編織起與她攜手共度的情景。

    袁靜紫牽起笑容,默然無語。

    「既然你還不想回去,那先找個地方讓你將手腳清洗乾淨吧。」

    「嗯。」她輕顰淺笑著點頭。

    袁靜紫深深地望著他開懷的笑容,使勁力氣將它烙印到腦海及心底,這樣一個卓然不群的男子,她想必今生今世都忘不掉。

    齊君徹坐在溪邊的石頭上,嘴裡銜著一根青草,雙眸眨也不眨地看著不遠處那道纖細的麗影,神情若有所思。

    在這片山林中奔馳了十幾年,他從來都沒想過有天能帶著心儀的女孩來到自己閉著眼睛都能走的地方共游,想起命運的巧妙安排,他心中第一次湧現想要謝天的念頭。

    那廂──

    袁靜紫將骯髒的繡花鞋脫下,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擺,讓一雙沾了不少泥巴的玉足浸在冰涼的溪水中,並來回走動,好將泥巴徹底洗去。

    就在這時,從溪中的石頭縫隙裡向外游出一個油綠綠的物體,她定睛一瞧後,突然不可自抑地發出一聲震天撼地的尖叫,並且飛快地拔足往齊君徹的方向狂奔而去──

    齊君徹立時丟掉口中的青草,霍地起身,躍身奔到她身邊,一把摟住被嚇得花容失色,直衝進自己懷中的袁靜紫。

    「蛇!有蛇!」她驚聲喊著,神色有著前所未有的慌張。

    「怎麼樣?有沒有被咬傷?」他難掩心焦地問道。

    受到嚴重驚嚇的袁靜紫將頭埋在他寬厚的胸膛,猛烈搖頭的同時也狠狠打了個寒顫──天哪!她從來不曾那麼近距離與蛇接觸過!

    「那就好。」齊君徹來回摩擦著她的雙臂,柔聲道,「沒事的,我在這兒。」

    「嗯……」面色慘白的袁靜紫在他的安撫下,飽受驚懼的心神逐漸平靜下來。

    聞著她發間,身上傳來的優香,齊君徹不由得收緊了雙臂。如果可以這麼一直摟著她,那該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對不起。」她滿臉嫣紅地推開他,不好意思地說:「出來後一直狀況不斷,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這樣就叫麻煩,那我受傷期間給你帶來的那些叫什麼?」他微笑問道。

    袁靜紫避開他似能燙人的深情目光,朱唇輕啟,「那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我是大夫嘛,你忘了嗎?」

    對她的退避,不明就裡的齊君徹只當是由於羞怯,也不以為意,輕笑著說:「在這兒等我一下。」

    他走到溪邊,彎腰拾回她的繡花鞋,回身蹲在她面前,就要替她穿上。

    「我自己來就好了。」袁靜紫婉拒他的好意,蹲下身,草草拍乾淨足下的塵土後,將雙腳套入鞋中。

    「回去吧。」齊君徹溫言道。她今天受到夠多驚嚇了。

    「嗯。」她這次也不得不同意。

    撫著怦然跳動個不停的心口,一個念頭緩緩在她腦海中形成──這是上蒼的警告嗎?因為她諭矩了……她不該這麼做的,是不是?

    「不走嗎?怎麼發起呆來了?」

    溫柔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沒什麼……」對上那雙充滿關心的眸子,袁靜紫竭力克制隹突然湧現的想哭衝動。

    如果可以毫無負擔地與他在一起,那該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回程時已經是日薄西山,山林間吹起了略帶寒意的冷風,袁靜紫不間斷的噴嚏聲惹得齊君徹眉宇間不自覺橫生好幾道紋路。

    「著涼了嗎?」他關切地問著,一邊忙著解下身上披風。

    「應該是。」她柔了柔鼻子,聲音扁扁的。

    他將披風攬上她嬌弱的身子,「把這披上,回去後我讓人送桶爇水去你房裡,讓你沐浴。」

    「嗯。」他的貼心讓她很感動……他的溫柔真的會醉人呢!

    「對了,還有,換個姿勢坐。」齊君徹突如其來地建議。

    「為什麼?」她一臉困惑。

    「這樣比較不會吹到風。」他讓她由原本的正坐轉為側坐,並重新替她兜了兜披風,盡量不讓一絲風有機會吹到她,並將她攬向自己的胸膛,殷切地叮嚀道:「把臉埋著,免得再度著涼。」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呵護幾乎要粉碎袁靜紫這幾天拚命想重新築起來的脆弱心防……她知道自己不該深陷,卻又貪心的不斷汲取著他的好,這樣的她很可惡吧?以前,她從不曾想過右天自己會變成這樣。

    「聽到我說的嗎?」齊君徹渾厚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嗯。」她聽話的乖乖靠著他的胸膛,不敢再說話。

    這樣的一個男子,注定與自己有緣無分,而即將與她拜堂成親的,卻是那個形同陌生人的三王爺……思及此,袁靜紫嬌美的臉上不禁浮上一抹苦笑,心頭也籠罩上一層苦澀。

    佳人在懷的齊君徹,則是滿心想著如果這條路可以一直延伸下去不知該有多好。

    夜半時分,昏黃的燭光淺淺躍動,就著它,袁靜紫將滿懷的情感投入在那一塊塊的木頭上,藉由一刀刀的刻畫、剝落下不需要的部分,雕琢出深刻印在腦海中那一張俊逸的容顏……

    往後,看到她親手做的這些東西,他會想起她嗎?或許他會,但當顯然很喜歡她的他得知一切時,又會如何處置它們呢?是扔到水中還是投入火裡?

    想到這裡,袁靜紫暫時歇下手,深深歎了口氣。

    以她待嫁的身份而言,想這些、做這些都是罪過,甚至可以說對不起未來的夫婿三王爺,可是現在的她不願去理會那些一想起來就沒完沒了的煩心事,她只想專注地完成眼前的作品,在明晚親手交給他。

    這對她而言就像某種儀式一般,象徵著祝福也意味著告別吧。

    由於是補辦,加上交通受阻,因此這次參加齊君徹壽宴的只有臥龍山莊內的弟兄,席開十來桌,規模雖不大,但桌上的佳餚卻是道道可口,引得人食指大動。

    雖是同桌吃飯,但原本霍青芙是要讓武修齊與石鳴遠坐在齊君徹兩旁的,但後者卻將袁靜紫帶在身邊,就連入座時也是「順勢」將她安插在右側,因此霍青芙只得趕緊在齊君徹的左側坐定,以隨機應變。

    席間,齊君徹細心地為袁靜紫夾菜、倒茶,溫柔不在話下,同桌的其他三個人見狀都忍不住呆若木雞,彼此面面相覷。

    當著神色有異的他們面前,袁靜紫不好意思,但對齊君徹的好意又推拒不得,只能低垂著頭猛吃,並將時不時要湧上的眼淚與滿懷的心事小心藏好。

    「你們是怎麼回事?」齊君徹莫名其妙地看著就座老半天卻連箸都沒舉起來的人,納悶地問:「是我臉上生了麻子,還是這菜看起來就一副難以下嚥的樣子?」

    「都不是!」石鳴遠搖搖頭,接著大口大口地將飯往嘴裡猛塞。

    見寨主的目光轉到自己身上,武修齊忙不迭拿起酒杯,斟滿酒後仰頭一飲而盡,舉著空空的酒杯笑道:「我是因為口渴,所以一時間還吃不下。」

    齊君徹最後望向身旁的霍青芙,「那你呢?青兒,你不舉箸的原因又是什麼?」

    「我……我只是剛好在發呆。」霍青芙匆匆找了個借口搪塞。

    真是上天沒眼,誤了兩個在她眼中應該要結成比翼鳥、連理枝的人。

    「你們莫非要我一個個勸進嗎?」齊君徹揶揄道。

    三個人紛紛露出敬謝不敏的表情。

    「不是說是補祝壽嗎?怎麼你們一個個看起來都滿懷心事?」齊君徹揚眉笑問。

    多虧武修齊聰明,立刻接話道:「為寨主祝壽自然是值得開心的事,只是……一想到小仙女也要回去了,難免有些感傷。」

    石鳴遠從來不曾像這一刻這般佩服武修齊,內心稱讚他的同時也迭聲附和道:「對對對,小仙女要回去了,咱們都很捨不得,才會心不在焉的。」

    「你的人緣這麼好,要不要考慮留下來?」

    齊君徹這句玩笑話惹得另外四人紛紛露出不太自在的神色。

    一直靜默的袁靜紫還當同桌的四人只有她自己以及霍青芙知情,因而極力裝出若無其事的笑容說:「有機會的話,我會再回來看大家的。」

    如果真能那樣的話就好了……她有些悵然,卻又不得不說些場面話。

    「對啊,一定要回來看我們。」武修齊也佯裝不知情,舉起酒杯朝她笑道。

    「沒錯,否則我們可是會很想你的,小仙女。」這句話是石鳴遠的真心話。

    「靜紫妹妹,姊姊敬你一杯,感謝你這段日子的相伴及付出……」霍青芙感性道,雖然她也不知道在袁靜紫離開後,齊君徹能否再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我才要謝謝大家這陣子的照顧……」袁靜紫咬著唇,眼中閃著淚光。

    為了沖淡別離的感傷氣氛,石鳴遠朗聲道:「咱們來舉杯吧,為了相識一場。」

    「對對對,舉杯!」武修齊立刻附和。

    「這才是水,不要喝錯了。」深怕袁靜紫拿錯杯子,齊君徹貼心的又叮嚀了她一次。

    抿抿唇,袁靜紫勉強一笑,「謝謝……」唉,這麼一個教人戀戀不捨的男人呵……想到他,她就滿懷愁悵。

    看見他們之間頻繁的互動,其餘三人的臉不約而同地罩上一層複雜。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23-6-8 17:51:4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當其他人繼續飲酒作樂時,臥龍山莊的四位寨主及袁靜紫重新回到大廳。

    望著佈置得喜氣洋洋的廳裡,齊君徹露出感激的笑容說:「大家都忙壞了吧?雖然這句話已經說過不止一次了,但我還是要重複說──謝謝你們。」

    袁靜紫開口笑道:「還沒結束呢,我冒昧徵得青芙姊姊的同意,代替大家準備了一份禮物要給你。」

    「哦,是什麼?」齊君徹俊逸的眉宇揚起興奮與好奇。從來沒想過她居然會為他備了壽禮。

    袁靜紫消失了片刻,重新回來時手上抱著一個長約兩尺、寬約一尺、高約六寸的紅色錦盒,它是霍青芙提的。

    她緩步走到齊君徹面前,帶著一絲緊張的微笑,親手將錦盒交到他手中,「打開看看。」

    「現在就能開嗎?」齊君徹難掩緊張地問。

    爹、娘及姊姊們還在世的時候,他在壽誕時都會收到禮物,而這幾年來也不是沒經驗,但從來沒有一次讓他這麼期待想知道賀禮的內容。

    「請。」袁靜紫比了個手勢。

    當錦盒被打開時,其餘四人不約而同倒怞一口氣。

    「這是……」

    望著靜靜躺在錦盒中那四尊栩栩如生的木頭雕像,齊君徹的神情只能用目瞪口呆來形容,其他人也沒好到哪裡去,同樣是一臉的震驚與欽佩。

    「怎麼樣?好不好看?」袁靜紫的語氣充滿連自己都未察覺的不安。

    「是你親手刻的?」齊君徹簡直不敢相信。

    「刻得不太好,還請大家別見笑。」紅霞染面的袁靜紫赧然道。

    「嘖嘖!小仙女,看不出來文文弱弱的你還會做這些東西呢!」武修齊說出大家共同的心聲。

    「以前閒來無事的時候看著別人做,也跟著學了一點,但功夫還不是很到家就是了。」袁靜紫淺淺一笑,解釋道。

    「真是人美手也巧,將來誰娶了你誰有福氣!」石鳴遠連聲讚道。

    聽到這話,袁靜紫一張俏臉更是漲紅,分不清楚是害羞還是心虛,她忙轉移話題道:「四尊雕像的神情和姿態各不相同,分別象徵著喜怒哀樂四種情緒。」

    「真的耶!」石鳴遠湊近看仔細後,驚叫道:「真是活靈活現哪!」

    「小仙女,你也教教石頭吧,哪天他走投無路,也好有個一技之長,到市集賣藝去。」武修齊開玩笑道。

    「這什麼話!你別咒我!」石鳴遠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這些雕像神態逼真,彷彿具有生命力似的,哪天誰犯了錯,就將刻著寨主憤怒表情的那個拿出來嚇他們。」霍青芙也忍不住說起笑來。

    「你對我的相貌及神態觀察得也太仔細了。」凝眸盯住袁靜紫,齊君徹這句話不曉得是讚美還是埋怨。

    袁靜紫則是寒笑不語。也該算是自己有幸,因為齊君徹的每一種情緒幾乎都毫無保留的在她面前呈現過,才能讓她刻得這樣維妙維肖,贏得眾人稱讚。

    「不過,是很棒的禮物。」齊君徹由衷道,黑眸深處有著難掩的感動。

    「既然你喜歡,那我也算對得起青芙柿姊的信任了。」有他這句話,袁靜紫覺得這陣子來日夜趕工的辛勞不算什麼了。

    她很高興他喜歡自己拚了命想留給他的紀念。

    「傻靜紫,你的別出心裁真的很厲害呢!要是我們,可能想一百年也想不出這樣的禮物。」霍青芙嘉許道。可惜這樣一個靈巧的女孩兒與寨主無緣……

    「難怪這幾天看到你,總覺得你的手紅成一片。」齊君徹恍然大悟。而這些都是為了他……這一點讓他望著袁靜紫的目光更柔了。

    「對女孩子來說,做這等木工的確是費力了些。」石鳴遠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我會好好保存的。」齊君徹鄭重地承諾。其實,他更想保有的是眼前的她。

    此話一出,其他四個人臉上的笑容又是一僵。

    該是結束的時候了,能親手將禮物交給他,並確定他很喜歡,這就夠了,也算為自己在這裡畫下一個完美的句點。袁靜紫咬咬唇,狠下心來扯閒話題問道:「對了,不曉得橋修得怎麼樣了?」

    「最慢後天就會好了,順利的話是明天。」這兩天負責建工的武修齊老實回答。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發現齊君徹的俊臉微變。

    袁靜紫故意忽略這一點,而是裝出天真無邪的感激笑容道:「我也要說謝謝,謝謝大家這麼盡心盡力地幫我、照顧我。」

    「好了、好了,快別再說了,你再說姊姊就要掉眼淚啦。」冷靜程度向來不亞於齊君徹的霍青芙忙不迭跳出來打圓場,並搶先一步制止氣氛可能會失控。

    「對啦,小仙女忙了這麼多天,應該很累吧?要不要早點回房歇著?」武修齊幫腔道。

    「嗯。」袁靜紫不敢再看齊君徹,而是對其他人笑道:「那我先回房了。」

    聽到她說累了,齊君徹忙收起剛剛的落寞,不再勉強她。「累了就快去休息。」思及她一刀一刀地鑿刻著木頭的情景,他就忍不住感到甜蜜。

    在袁靜紫與霍青芙並肩離開後,武修齊開口道:「寨主,咱們要繼續慶祝嗎?」

    她的心意的確定值得慶祝,不過齊君徹心中卻另有打算。「你和石頭去陪其他弟兄喝兩杯吧,我先將這個拿回房間。」

    見他小心翼翼、唯恐損害到袁靜紫所送的禮物的模樣,另外兩個人也只能互相交換個眼神,點頭稱是後,聽話地退了出去。

    門裡,齊君徹看著那四尊自己的雕像一遍又一遍,唇角的笑意不斷;門外,武修齊與石鳴遠則是相對無言。

    該是就寢的時刻了,但袁靜紫仍坐在燈下,雙手撐著下巴發呆,因為她一點睡意也沒有。

    想到即將要返家與三王爺拜堂,她就忍不住長吁短歎……唉,當初為什麼不阻止父母答應三王爺的提親呢?她心中盈滿懊悔。

    突地,一陣笛音悠悠響起。

    「是誰這麼晚了還在吹笛……」她推開窗戶一看,但見坐在月下的不是別人,正是齊君徹。

    他怎麼還會在這裡?她心一驚,直覺想關上窗,但他已經瞥見她,加上她也很想見他,因此只好推開門走了出去。

    「怎麼還不睡?」她乾笑著問。

    「你不也還沒睡?」他凝睇著她反問。

    「我是睡著,又被你的笛聲吵醒的。」袁靜紫雞得淘氣地開他玩笑。

    「別騙我,你明明還沒睡。」齊君徹笑著拆穿她的謊言,「我在這兒半個時辰了。」

    「你一直觀察著屋裡的我的一舉一動?」袁靜紫睜大一雙星眸,驚訝地問。

    「我沒那麼不正常,別把我說得像登徒子似的。只是看到窗上還映著一抹獨坐的人影,因而這麼推測。」俊逸的唇角爬上幾道笑紋。

    她偏著頭嗔道:「要是我已經入睡,你在這兒吹笛豈非將我吵醒了嗎?不,不止我,還有青芙姊姊以及其他人……」

    「大多數的人還在前頭喝酒,今晚可能會鬧通宵吧。青芙房間的燈已經滅了,我知道她睡著了,青芙怕黑,都是臨睡前才捻熄燈火的,而她一旦入睡,除非睡到足,否則是很難被吵醒的。」齊君徹不慌不忙地答辯。

    「你倒是很瞭解嘛。」她半帶取笑地道。

    「相處了十幾年,要知道這些並不是太難的事。」俊容上的笑容淺淺。

    「或許是我們相處的時間還不長吧,我倒是不知道你還會吹笛,而且吹得極好。」袁靜紫真心讚美。手持玉笛的他和手持長劍的他雖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貌,卻都同樣俊朗懾人,也讓她更為不捨。

    「那是因為我還沒機會告訴你。」他微笑著說:「我爹教我練武,我娘則是教我吹笛,讓我在難過傷心的時候,能藉由這樣的方式排遣悲懷。」

    「你的笛音很溫柔,相信令堂一定也是個婉約的女子。」她柔聲道。

    「她的確是……」齊君徹眸光一遠,似乎又掉入深深的回憶裡。

    怕他再度想起傷心的往事,袁靜紫忙不迭開口轉移話題,「你猜我在刻那幾個娃娃的時候,哪一個你的難度最高?」

    「裡面還有難易之別嗎?」齊君徹微睜著深邃的眸子問道。

    「當然有。」

    「是怒嗎?因為生氣時整張臉幾乎都皺在一起,自然不容易雕刻,是嗎?」他笑笑說出推論的理由。

    「不是。」她搖搖頭,宣佈答案:「是樂。」

    「為什麼?」這回換齊君徹發出疑問了。

    「因為你很少真正開懷的大笑。」她深深地凝視著在銀色月光下那張俊美的容顏,有絲悲傷地道。

    齊君徹唇角輕揚,「以前我幾乎天天都會在半夜被惡夢驚醒,但說來也奇怪,受傷期間喝下你調配的藥後,惡夢出現的次數少了很多,雖然還是會夢見一些,但至少特別慘烈的畫面就很少出現了。」

    「應該是那些幾味藥材有穩定心神的作用吧。」她直覺想到的解釋是這個。

    「我倒認為不只是藥材的緣故,還有你。」他凝視著她的小臉,柔聲喃道。

    「是嗎?」袁靜紫要自己鎮定下來,切莫表露過多的情緒,免得讓他獲悉她的真正心思,破壞她好不容易完成的「告別儀式」。

    齊君徹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為了避免多言的結果是冒出要她留下來之類的要求,忙不迭將到了喉頭的話重新嚥回去,改口道:「如果日後我又作惡夢了,我會記得上保安藥鋪找你拿藥的。」

    其實,即使是無病無痛,他也一定會去找她,這輩子首度認定一個女人,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開她的手!

    袁靜紫輕淺地笑了,那笑卻帶著一抹苦澀。

    他還不曉得,就算將整間保安藥鋪翻過來也找不到她,屆時她應該是在三王爺府裡吧。

    發現她的眼睛有些紅紅的,齊天徹還當是勞累過度,柔聲道:「好了,我不吵你了,你快去睡吧。」她今兒個所做的一切已經讓他終身難忘了。

    「嗯。」袁靜紫點點頭,又深深地望了那張喜形於色的俊容,強力忍住要逸出來的淚水,轉身快步走回房。

    直到關起門,確定將齊天徹擋在外頭,她才忍不住流下兩行清淚。

    人家說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然而,她卻已經到不得不切斷與他之間的關係的時候了。

    望著她離去的身影,齊君徹的眼底泛滿情意。

    希望有朝一日,他的身側能有她相伴入眠,他相信有她在,那令人心驚的夢境絕對不會再出現。

    隔天,臥龍山莊的多數人都因昨夜的狂歡,喝多了而還在睡夢中時,一隊人馬風一般地來到。

    「寨主!有訪客!」一名小嘍囉前來稟報,「對方還說為了上山找人,便幫著咱們將預計下午才會完工的橋給修好了。」

    不明就裡的小嘍囉並未詳細形容訪客為何人,但除了齊君徹之外,武修齊、石鳴遠及霍青芙心中均有了底。

    「可能是靜紫的家人不耐久候,要來接她回去吧。」武修齊打著哈哈道。

    「咦,小仙女呢?怎麼不見小仙女?」石鳴遠東張西望著。

    「我去叫她。」霍青芙自告奮勇。要是待會兒有什麼衝突的話,她希望靜紫能在場幫忙排解。

    這時,那名訪客已經翮然駕臨。那是一名衣著不凡、器宇軒昂、舉止高雅的男子,她連忙叫了個丫鬟去帶袁靜紫來,因為她隱約猜出來者是誰了。

    獲得登堂入室的允許後,男子寒笑步入大廳,彬彬有禮地朝廳裡的齊君徹等人微微欠身,「在下龍軒臨,此番前來拜會並未事先告知,尚請見諒。」

    一聽到他報上的名字,在場的四個人全呆住了。

    「姓龍……該不會是皇室的人吧?」石鳴遠壓低嗓音問向武修齊。

    齊君徹正要開口,霍青芙已經率先問:「若民女沒有猜錯的話,您應該是三王爺……袁姑娘的未婚夫,是嗎?」

    「靜紫的未婚夫是三王爺?!」向來最沉不住氣的石鳴遠驚叫出聲。

    相較於其他人的驚慌,齊君徹俊逸的臉上幾乎不起半點波瀾,只能自他微鎖的眉頭及抿緊的唇瓣得知他正極力忍耐著什麼。

    三王爺……那麼,她便是將來的三王妃了?他咬著牙,緊緊握著拳,直到指甲都掐進肉裡了,那股疼痛戚才讓他認清──這不是夢!

    「正是在下。這麼說來,靜兒的確在這裡了。」龍臨軒俊美不凡的臉上鬆了一口氣。

    他身份證實的同時,其他人接連下跪行禮道:「參見三王爺。」

    那之中的齊君徹,神色顯得十分漠然。

    「快起來。」龍軒臨親自扶起離他最近的齊君徹,一雙深沉的眸子直望進他冷淡的眼,「本王今日只是單純前來尋人並接人的,不是想擺什麼官威。很感謝你們這段日子以來對靜兒的照顧,為了答謝各位,帶上一些薄禮聊表心意。」

    齊君徹沒開口,霍青芙又笑道:「謝過三王爺,不過照顧袁姑娘本來就是我們應該做的事,畢竟不對的是我們──」

    「一切都是誤會,不需要探究吧。」

    袁靜紫的聲音自門口傳來,她邁著艱難的腳步,一步一步入內,最不敢看的人便是齊君徹。

    直來到龍軒臨面前,她盈盈就要下跪行禮,「參見王爺。」

    龍軒臨在她雙膝及地之前扶住了她,笑道:「本王無意追究任何人的責任,看到你毫髮無傷這就夠了。」他凝望著她,滿眼溫柔。

    齊君徹眉眼不眨地看著這一幕,毫無閃躲。

    他深愛的女人、他想攜手共度晨昏的女人、他想將封閉了十幾年的心親手相交的女人……不是什麼大夫,更不是什麼保安藥誧的千金,而是咫尺之外那名出身皇室、身家背景遠勝過自己千百倍不止的三王爺未來的妻子。

    在他追上門鬧笑話之前得知一切,是不是一種幸運呢?他的唇角不禁泛起一絲冷笑。

    齊君徹終於明白,自己先前腦海中存有的那些想法完全是癡人作夢!有這麼出色的夫婿,她眼裡哪可能還裝得下他呢?

    袁靜紫下意識迴避著那兩道冷峻眸光的同時,小小的身子不禁瑟縮了下。

    「來人,奉茶!三王爺,請坐、請坐!」武修齊鎮定地招呼道。

    「你呢?想多待一會兒,還是即刻就走?」龍軒臨似乎察覺袁靜紫的面有難色,因而問她的意見。

    「我想……就不多打擾了……」袁靜紫乾澀的嘴唇動了動,「我想回家見爹娘,他們一定很擔心我,擇日……我會鄭重的來拜謝他們的照顧……」

    一想到此刻的齊君徹定是在心中譴責、咒罵著她,袁靜紫就覺得連在這裡多站一刻鐘的勇氣都沒有。

    她以前總是以為他的怒氣很可怕,如今卻發現,她更恐懼他的憎恨……但那似乎是無可避免的,他冷硬的神情已經說明他有多震怒了。

    「你們聽到了。」龍軒臨微笑開口,「很抱歉,我們必須離開了,靜兒離家這麼久,她的父母十分擔心。」

    「小仙女……你這就要走了嗎?」石鳴遠的聲音有些哽咽。

    「石大哥,我會再來看你們的。」望著他黝黑老實的面孔,袁靜紫微微笑道。

    「靜紫……」霍青芙強牽起一絲笑容,「好好保重。」

    「嗯。」袁靜紫抱了她一下,點點頭。

    「有機會的話,歡迎再來玩,還有……感謝你們的寬宏大量,不予計較。」武修齊歉然道。

    「武大哥,你就別這麼客氣了,在這裡的期間……我一直都很愉快。」袁靜紫說完,暗暗握了握拳,鼓起勇氣望向那個自始至終都靜默的人,故作從容地走到他面前,以鎮靜的聲音說:「你下回外出的時候小心點,別再受傷了……」她能說的就只是這樣了。

    「多謝三王妃關心。」齊君徹冷冷地笑著,笑意卻完全沒有到達他的眼底。

    在深深擄獲他的心之後,她就這麼揮揮手,瀟灑的要走了,被留下來的他算什麼呢?從頭到尾就像個笨蛋似的。思及此,黑眸更森冷了。

    三王妃……他一定是故意的,這話讓袁靜紫的心閃過一抹劇烈的痛,但她仍是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向眾人勉強笑道:「再見了,各位。」

    「小仙女,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最後迴盪在袁靜紫耳邊的聲音,獨獨缺少了她最在意的那個人。

    不過,她完全不怪他,因為是她欺騙了他,會有這種結局也是可想而知的。

    一步一步走向大門的同時,袁靜紫不斷自我安慰,但儘管如此,她的雙眼仍是不由自主地罩上一層水氣。

    她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為什麼心還是這麼痛呢?

    齊君徹沒像其他人送到門前,他仍是端立在廳上,動也不動,彷彿一座雕像。

    直到那抹纖細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眼裡,他才閉了閉眼。

    回到他身邊的三個人互覷一眼,均是一陣默然。

    「青兒,你早就知道了吧?」齊君徹唇角揚了揚,問道。

    他沒忘記剛剛向眾人介紹說明龍軒臨是三王爺的人是她。

    「寨主……很抱歉。」霍青芙咬著唇,臉上有著深深的歉意。

    「怎麼就沒有想要告訴我呢?」齊君徹揚起劍眉,有些自嘲道:「早知道的話,應該要對她更有禮貌一點的。」想到過往和她相處的種種情景,他只覺自己像被千刀萬剮般難受。

    三王妃……他作夢都沒想到她的身份竟與自己有著天差地別,也難怪她始終逃避他的示愛,因為在她眼中,他簡直與想吃天鵝肉的癩蝦蟆無異吧!

    什麼今生今世絕對不會放開她的手、他一定要好好把握住她……這些想法還真是可笑得很哪!他算什麼東西?一個山寨的寨主比起三王爺?兩人排在一起,隨便一個人都會知道這是雲泥之別!

    「寨主……」他話中的諷刺讓武修齊眉心深鎖。

    「你們繼續聊吧,我有些倦,先回房歇著了。」齊君徹強壓下內心那股巨大的痛楚,若無其事地說完,拂袖走了。

    他一步一步地踏著,但胸口卻像被巨石壓住般,悶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三王爺、三王妃……這些字眼不斷刻在他的心上,痛得他不覺咬緊牙。

    直到確定齊君徹離開後,忍耐許久的石鳴遠終於叫了出來:「完蛋了!你們幾時看過寨主的臉色那麼難看過了?」

    「唉,簡直陰鬱得可以。」武修齊忍不住搖頭。

    「呃,不然下次再抬另一個回來好了……」石鳴遠咕噥著。

    「夠了,沒意義的廢話就不要一再重複!」武修齊不耐煩地打斷他,「你以為寨主是那麼容易見一個就愛一個的嗎?」

    「也對……」石鳴遠摸摸胡碴喃道:「可是小仙女一走,寨主不曉得還要多久才能再碰上這樣的姑娘……」

    「重點是寨主忘得掉嗎?」武修齊歎了口氣。

    一旁的霍青芙同樣是柳眉深鎖,神色凝重。

    「齊鎮遠,不是我們存心要找你麻煩,一切都要怪你樹大招風!」

    陽光下,那幫人手上的銀刀亮晃晃的閃爍著光芒,直刺得被母親藏在身後卻又忍不住伸頭探看的齊君徹雙眼幾乎睜不開來。

    「你們別欺人太甚!自己能力不足就要暗算別人,這算哪門子的英雄好漢?」父親震怒的聲音貫進齊君徹耳裡。

    正當丈夫在前頭與那幫人周旋的時候,深知情況不妙的齊夫人連忙叫來五個女兒,殷切地叮囑道:「你們聽好,等一下若是出了什麼事,你們要好好保護君徹,千萬別讓那幫歹人有機會接近他。君徹是咱們齊家唯一的血脈,你們幾個姊姊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知道嗎?」

    「娘,我們知道。」縱然心跳如擂鼓,身為長女的齊佳文仍是強裝鎮定地點點頭。

    見到女兒們一張張還不甚成熟的臉,齊夫人抿抿唇,忍下痛心的感覺,丟下一句:「大家各自小心!」然後便急奔到丈夫身邊去幫忙了。

    沒多久,一言不合的兩方大打出手,聽到鏗鏘的兵刀碰撞聲在空氣中迴盪開來時,齊家的六名子女心中同時為之一振──

    「爹!我要去幫爹!」齊君徹率先叫了出來。

    「拉住君徹!娘交代過,絕對不能讓他去犯險!」齊佳文忙指揮的同時又安慰弟弟道:「君徹乖,爹會沒事的。」其實這話也是在安撫自己。

    「不……那些人身上的殺氣好重,我要去幫爹,四姊、五姊,你們別攔著我呀!」齊君徹費盡力氣地嘶吼著,但他稚嫩的童音卻被刀劍激烈的碰撞聲淹沒。

    見弟弟急得跳腳,內心也如爇鍋上的螞蟻的齊佳文終於下了決定。

    她對最小的兩名妹妹說:「你們在這兒照顧君徹,我們三個去幫爹娘!」

    「好!」被點名的兩個女孩異口同聲道。

    「君徹,聽話,若情況不對,你不要硬上,一定要快跑,知不知道?」臨走前,齊佳文不放心地又叮嚀了一遍。

    齊君徹淚眼望著儼然像個小大人的大姊,半個字也擠不出喉頭。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說話,緊接著繼爹娘之後,幾個姊姊相繼慘死的畫面一幕幕襲到他眼前來──

    親人的面孔突然出現在眼前,齊君徹拚命伸出雙手想拉住他們,卻發現他們離他愈來愈遠,他不由得心急如焚。

    「爹!娘!姊姊!」他撕心裂肺地吼叫出聲。

    子夜時分,齊君徹在自己的驚叫聲中被嚇醒。

    他猛然坐起身,直到看見窗外灑進的月光才確定自己剛從睡夢中醒來。

    抬起手,他以衣袖默默拭去眼角留下的淚痕。

    他又開始夢見這些事情了……

    曲起膝,齊君徹將臉埋在雙退之間,感覺胸口一窒,悶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此時,他的腦中驀地浮現一張清麗無雙的容顏。

    她在三王爺的護送下,現在應該已經安然回到家了吧?

    反觀他呢?惡夢重新回來,而她卻走了……生活上的一切看似重新恢復正常,他卻有一種心被挖了個大洞的感覺,今後,他該如何自處?

    一度以為上天憐憫,為了彌補自小便失去親人的他,所以送了這麼個仙女到他面前來,但如今看來,這都是他自己的妄想,是嗎?

    從懷中取出那條折疊得整整齊齊,一直沒有還她的帕子,放在鼻下嗅了嗅,雖然已經重新洗淨,但彷彿還能聞到她的優香……齊君徹用力閉了閉眼,咬唇忍下心上那陣刀割般的痛,不敢吭聲。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23-6-8 17:51:5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同一個夜晚,在袁靜紫房中。

    「靜兒,那些人真的沒有欺負你嗎?」這個問題袁夫人已經問了一遍又一遍,會這麼再三詢問也是怕女兒吃了虧卻不敢吭聲。

    袁靜紫無奈一笑,「娘,我說了,他們待我極為和善親切,我不僅沒受到欺負,還受到很妥善的照顧,您就別再疑心了。」

    「是嗎?但他們那幫人怎麼想都不可能是善類……」袁夫人嘀咕道。

    「娘,您這是什麼意思?」向來溫婉的袁靜紫難得沉下臉,正色問道。

    「呃,我也不過是說出自己的觀感罷了。」袁夫人被女兒嚴肅的臉色嚇了一跳。

    「我已經說了,他們都是好人,這點是無庸置疑的。」袁靜紫的語氣沒有不耐,卻寒有不容人置疑的肯定。

    「那就好。」袁夫人陪笑的同時也感到詫異,女兒似乎變了個人似的。

    見母親的神色有些僵,袁靜紫不禁放柔語氣道:「娘,我沒有凶您的意思,只是請您相信我,我在那裡過得很好。」

    看著女兒誠摯懇切的眼神,疑神疑鬼了一整天的袁夫人終於放下心來。「是不是他們知道你的身份,所以不敢為難你?」

    「當然不是……」她淡淡一笑,「就算不知道我的身份,他們還是待我像朋友、妹妹。」

    「我聽到三王爺向你爹說,臥龍山莊的莊主似乎是個頗為出色的人,有機會的話,三王爺想延攬他為其效力,原本我還半信半疑,如今加上你的保證。我想三王爺應該沒看錯人才是。」為了表示自己已經相信女兒,袁夫人說出所聽到的消息。

    臥龍山莊莊主……這幾個字讓袁靜紫腦海中浮起一張俊逸非凡的臉龐。

    現在的他不知道正在做什麼?傷口應該已經不再對他造成影響了吧?不喝那些藥之後,他還會作惡夢嗎?她親手刻的那些雕像該不會被丟出臥龍山莊了吧?隨著這一連串的問題襲上心頭,她不由得一陣怔愣。

    終於得以返家她固然感到開心,然而一思及他們今生今世可能再無相見之日,她便感到內心像被刀子割劃般疼痛。

    原來想念一個人真的會撕心裂肺……她終於明白那種感受了。

    「婚禮的進度已經落後不少,明兒個可得加緊趕辦,否則屆時──」

    袁夫人拉拉雜雜的還想說話,袁靜紫卻面露疲憊笑容說:「娘,我累了。」

    現在的她不想聽到任何與婚禮相關的字眼。

    或許睡一覺起來之後,她就可以重新面對這些了……吧?

    話語遭女兒打斷的袁夫人只得摸摸鼻子道:「娘這就出去,你好好安歇吧。」

    直到門被掩上,袁靜紫原本上揚的唇角才終於得以垂下。

    明明就不開心,卻還是得假裝很高興,她以後都得這樣嗎?唉……

    想到這裡,袁靜紫感到自己的心又疼了起來。

    霍青芙等人以為袁靜紫的離開可能會讓齊君徹消沉好一陣子,然而經過一天的休息與整理心情後,隔天出現在眾人面前的他居然神色飛揚更勝以往。

    「呃,看來小仙女的事對寨主也沒造成多大的打擊,情況至少比我們想像中的好多了。」石鳴遠對觀察力向來過人的霍青芙耳語道。

    「是嗎?」霍青芙蹙起眉,她倒不這麼想。

    齊君徹的笑容雖是掛在臉上,卻有些心不在焉,看起來並未到達心底。

    冷不防,武修齊拉開了嗓門朝他們叫道:「你們兩個還在那裡做什麼?寨主不是叫全員到齊嗎?」

    「噢,這就來了。」石鳴遠連忙跟著霍青芙的腳步走進大廳。

    剛站定,居於上位的齊君徹沉聲宣佈道:「各位弟兄也知道,先前我被虎頭山的人砍傷一事,經過這陣子的深思熟慮,我決定接受的大家的意見,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率領大家去剷平虎頭山。」

    此語一出,一陣陣的歡呼聲像漣漪般的在大廳震盪開來。

    「好耶!剷平虎頭山!」

    「我們要為寨主報仇!」

    「對!叫虎頭山的人以後再也不敢欺負到咱們頭上!」

    在陣陣的歡呼聲中夾雜著石鳴遠納悶的聲音。

    「這不像寨主的為人啊。」他皺起眉,一派不解的神情。

    「你現在倒說起這些話來了?當扔你不是極力主張踏平虎頭山的嗎?怎麼?反悔啦?」武修齊冷冷的聲音自他身旁響起。

    「我現在還是舉雙手贊成,我只是覺得這種作風不太像寨主,先前咱們向他這麼提議時,他不是還說容後再議的嗎?甚至大有息事寧人的樣子,此舉還惹得底下的弟兄憤恨不平,直說寨主人太好了,怎麼如今事情卻有了這麼大的轉變?」石鳴遠詫異的原因是這個。

    霍青芙淡淡一笑,「由此你可以知道,他有多需要發洩了吧?」

    「原來是這樣……」後知後覺的石鳴遠終於恍然大悟。

    袁靜紫在母親及丫鬟的陪同下,來到京城數一數二的繡坊──雲織坊添購物品。

    正當她專注於物色各色布匹時,一陣溫柔的女聲冷不防在她耳邊響起。

    「請問,你是袁姑娘嗎?」

    袁靜紫抬睫,一眼便認出來人。「寶兒姑娘。」

    站在她面前對著她巧笑倩兮的麗人不是別人,正是寶兒。

    「你怎麼會在這兒?」寶兒微笑問道。

    「我……想來看看是不是有適用的東西。」袁靜紫到現在還是無法對別人說出自己即將嫁人的事實,彷彿只要她不說就不會發生似的。

    「嗯。」寶兒點點頭,「你後來被抬到臥龍山莊去了,沒錯吧?」

    「嗯,是啊。」袁靜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起,聽說原本是你要去為齊……齊寨主賀壽的。」說起他,那張眉目清朗的面孔再度躍上她的腦海。

    這陣子,她極力要自己不再想起,否則她極可能會萌生逃婚的念頭,沒想到今日在此地遇到寶兒,又勾起了她竭盡所能想壓下的回憶。

    「沒關係,反正我們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寶兒善解人意地笑道。

    這一刻,袁靜紫突然嫉妒起寶兒來了,因為她與齊君徹再也不可能會見面了。想到這一點,她不覺捏緊拳頭,免得心中的痛楚經由神色流洩出來。

    就在這時,寶兒眼尖地發現袁靜紫小巧的耳垂上戴著一隻乍看之下不顯眼,卻能充分攫獲地注意力的耳墜子。

    「咦,這個是……」

    寶兒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嚇了袁靜紫一跳。

    「對不起,我只是一時情不自禁……請原諒我的失態。」寶兒口裡道著歉,視線卻始終沒離開過在袁靜紫耳邊搖晃的那對耳墜子。

    「沒關係。」袁靜紫微微一笑。想起第一次見到它時,同樣是吃了一驚,而想到它,她便憶起將它送給自己的那個男人。

    「很漂亮的耳墜子……」寶兒輕聲喃著,神色卻有些不對勁。

    袁靜紫記起霍青芙當初看到這個耳墜子時,也露出非常驚訝的神情,不由得心生疑竇。

    正打算開口問時,寶兒先一步發話了,「這是齊寨主送你的吧。」

    「嗯。」寶兒也知道它的來歷,這令袁靜紫有些訝異。

    「齊寨王一定很喜歡你吧?」寶兒忍住胸臆間不斷傳來的疼痛,強笑著問道。

    「呃?」袁靜紫整個人為之一呆,「你怎麼知道?」難道寶兒會讀心術?

    寶兒不說話,只是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眸中閃過一絲悲哀。

    暖香閣

    「喝茶。」寶兒忙了半天,親自泡上一杯好茶呈給袁靜紫,微笑如花地道。

    「謝謝。」袁靜紫赧然一笑,啜飲了一口茶後,忍不住讚道:「很好喝!寶兒姑娘,你泡茶的技藝很高明。」

    「呵,是茶葉好,可不是我泡得好。」寶兒挨著她坐了下來,半開玩笑地說,「我只是個粗手粗腳的笨丫頭。」

    「怎麼會?你長得美、個性又溫婉,我很難相信有哪個男人會捨得將目光從你身上移開。」袁靜紫由衷地讚美。

    「是嗎?」寶兒淡淡一笑,「一個女人長得再美,若是不得她心儀的男人歡心,那也是徒然。」美麗的大眼倏地罩上一層哀愁。

    袁靜紫聽她這話似有許多慨歎,不由得噤聲不語,免得說錯話提起人家的傷心事,沒想到寶兒倒是主動開口了。

    「袁姑娘,你記得剛剛問我的問題嗎?」

    袁靜紫點頭。就是因為自己問出那個問題,所以寶兒提議不如回暖香閣,兩人一邊泡茶一邊聊天,於是她在徵得母親同意後,便隨寶兒來到暖香閣。

    「那你知道為什麼我敢斷定齊寨主很喜歡你嗎?」寶兒的眸光射出一道津光,「證據就是那對耳墜子。」

    「這對耳墜子?」袁靜紫神情滿是疑惑,「它只是齊寨主送我的一份謝禮,能證明什麼?」

    寶兒撇唇一笑,「可以做為謝禮的東西很多,他唯獨送你這個……你知不知道任何其他貴重物品都比不上這對耳墜子?因為它是齊寨主的母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

    袁靜紫不禁愣住了,他竟將意義如此重大的耳墜子給了她……除了絕對的信任與深愛,還有什麼能解釋他的行為呢?而她卻是那樣回報他,也難怪最後他會連看都不看她,還說出那樣的話。思及此,袁靜紫內心痛苦得像被刀割似的。

    「現在你明白它的貴重程度了吧?」寶兒啜了口茶,深吸幾口氣後才開口,「對齊寨主而言,你一定很特別。我曾經非常渴望得到它,然而我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卻連他的心都無法靠近。」她輕聲說著,姣好的臉上浮著深深的悵然──

    「你喜歡齊寨王?」袁靜紫再度吃了一驚。沒想到寶兒也對齊君徹有意。

    寶兒並未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淡然道:「三年前,嬤嬤原本要將我賣給王員外當三姨太,我不願意,嬤嬤說只要我能為自己贖身,或有人能給她比王員外還高的價碼,她就打消主意,但我哪來的一千兩?這件事被當時帶著弟兄們上暖香閣的齊寨主得知了,他只問清我是真的不願意後,便眉眼不皺地付了二千兩給嬤嬤,要她放過我。」

    「二千兩?」袁靜紫睜大水靈靈的眼眸,「這個數字是不是連他要帶走你都不成問題了?」

    「正是。」每每想起這件事,寶兒眼中總是盈滿感動。「只是齊寨主並不要我,他表示無法帶我回臥龍山莊,我無處可去,只得繼續待在暖香閣,過著賣笑不賣身的生活。」

    這個男人究竟是慈悲還是狠心呢?不過,一想到他沒真正接受寶兒,袁靜紫不由自主地感到開心……她知道這樣的想法對寶兒很不好意思,可就是忍不住。

    「接到武公子及石公子的邀請時,我是真的很高興,準備了最漂亮的衣裳與飾品想要親自去替他賀壽,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誤會……」寶兒痛苦地閉上眼。

    聞言,袁靜紫只能低聲說:「寶兒姑娘,對不起。」

    但她知道自己並非真心道歉,出於自私的緣故,她很高興齊君徹喜歡的是自己,雖然他們之間今生今世都不會有結果了。

    寶兒像沒聽到她的道歉一般,只是沉浸在自己哀傷的情緒裡。

    「為什麼他喜歡的不是我呢?」兩行爇淚緩緩滑下寶兒柔嫩的雙頰,她顫抖著聲音說:「我等了他這麼久、盼了他這麼久,偷偷期待了這麼久……為什麼……」

    袁靜紫咬著唇,心裡五味雜陳,默然許久後,她開口安慰道:「我想,如果沒有那場雨的話,你們一定可以在一起……」

    其實,她內心深處一直是感謝那場雨的,要不是它,她也不會識得齊君徹,並且擁有一段她會一輩子小心珍藏的寶貴回憶,但如今面對黯然神傷的寶兒,她也只能這麼說。

    「不,和那場雨並沒有直接的關係,要說什麼東西不該出現的話,那絕對是你!你不該出現來攪局的!如果沒有你的話,那對耳墜子說不定有天會是我的,可是你……就是你!奪走了它!」寶兒低吼的同時,突然從右手的衣袖裡射出一道鋒利的冷光。

    「呀!」袁靜紫嚇得失聲尖叫,轉身就要逃。

    「你給我消失!」寶兒左手一把扯住她的長髮,揮刀朝不斷左躲右閃、尖叫連連的袁靜紫猛刺,一邊憤怒地喊道:「你不該出現的!我要你後悔那天曾經到過臥龍山莊!」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驚慌失措的叫聲響遍整個臥龍山莊大廳,惹來正討論事情的三個人側目。

    「你也知道自己遲到不得了了是吧?」武修齊狠狠瞪了來人一眼,「知道遲到了還敢鬼吼鬼叫,還不快過來坐下!」

    「不、不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石鳴遠頻頻拍桌,似乎這樣可以幫助他的氣順一點。

    「石頭,出了什麼事?」齊君徹直覺不太對勁。

    「是寶兒、寶兒姑娘!」石鳴遠跳腳道:「寶兒姑娘失手殺人了!」

    「什麼?!」其他三人大吃一驚。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霍青芙臉上儘是訝異的表情。「到底是誰能讓向來柔柔弱弱的寶兒舉刀殺人?又是為了什麼事情?」

    「是、是小仙女啊!」石鳴遠的聲音像是快哭出來了。「小仙女讓寶兒砍了好幾刀,聽說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呢!」

    聽到這話,齊君徹只覺眼前一黑,心臟漏跳一拍,差點就站不住。

    是靜紫……寶兒殺了靜紫……

    「天哪!我們袁家是造了什麼孽?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啊!怎麼會先是失蹤現在又被刺呢?」袁靜紫房中,袁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夫人,你小聲一點,別吵醒靜兒了。」袁寺盛摀住她的嘴巴道。

    「我是疑惑嘛!」袁夫人還是抱怨著,音量卻已明顯轉小。「都快成親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老爺,您倒是說說看哪!」

    「唉,一切只能說是命吧。」袁寺盛歎了口氣,將一切歸咎到因果。女兒頻出意外他不是不心疼,只是除了歸咎於天妒紅顏、造化弄人之外,又能怎麼樣?

    「這怎麼會是命?靜兒的命好得很,不該是這樣的……怎麼會這樣?」袁夫人頻頻拭淚。

    「事情都發生了,現在再來探究這些有什麼用?」袁寺盛向來實事求是。

    「可是──」

    袁夫人還想說些什麼,門外傳來下人稟報的聲音。

    「老爺、夫人,三王爺帶著御醫來了。」

    「請,快請!」說著的同時,袁寺盛忙不迭轉身出去迎接。

    「靜兒,靜兒,你得快點好起來,瞧,三王爺多麼疼惜你,還從宮裡請來御醫,你可要快點康復,當他的妻子哪!」坐在女兒床前,袁夫人撫著她蒼白無血色的臉,心疼地喃道。

    「我要去看她。」

    回過神後,齊君徹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句。

    石鳴遠嚇了一跳,「可是寶兒姑娘已經被關入大牢了。」他有些為難道。

    「我說的不是寶兒。」齊君徹連想都沒想到這個人。他滿心記起的都是那張天仙似水靈動人的容顏……那個驚慌失措、輕顰淺笑、巧笑倩兮的她……現今居然昏迷不醒,光想像那個畫面他就覺得心如刀割。

    「呃,那寨主是要去看小仙女?可這也有困難,為了保護小仙女,整個禮部尚書府都被三王爺的人圍圍包圍住了,以避免在婚禮前再出什麼差錯。寨主,你現在哪近得了小仙女的身呢?」

    像沒聽到他說的話般,齊君徹逕自向他們宣佈道:「今天晚上,我要離開臥龍山莊一趟,無論如何,我非得親眼看到她不可!」若不能親眼確定她平安無事,他絕對會崩潰!

    「但──」

    武修齊還要說什麼,霍青芙朝他搖了搖頭。

    看著齊君徹凝重的臉色,她起身對他道:「我陪你去吧。」

    「青兒,你也要去?」石鳴遠訝異地瞪大眼。「你不幫忙勸勸寨主嗎?萬一被抓到……」

    「你再亂詛咒我們,我絕對動手揍你!」霍青芙以前所未見的凶巴巴語氣吼道。

    子夜時分。

    霍青芙以隨身攜帶的迷煙及幻藥讓守在袁靜紫房門外的守衛及門裡的婢女全都陷入昏睡,然後一道高大的身影隨即閃入。

    望著床上那張嬌美卻蒼白得可怕的容顏,齊君徹感到心一陣絞痛,痛得他閉起眼竭力忍耐著那椎心的剌痛。

    現在整座京城都傳得沸沸揚揚,據說禮部尚書的獨生女在成親前夕遇刺,傷勢嚴重,性命垂危,而今親眼所見果然不假,齊君徹發現眼前的佳人氣息微弱到他必須俯身靠近她的鼻側才聽得到。

    凝視著她因痛苦而緊閉的雙眼、皺起的眉心,他腦海中痛苦的記憶如排山倒海般地席捲而來……他不要再有人因為自己離開這個世界……不要!

    「不要害怕,撐下去。」他緊緊握著它冰冷的手,像是要將全身的力氣全部傾注到她體內似的。「只要你活下去,就算嫁的人不是我也無所謂,只要你醒來,我可以祝福你,只要你能再展露甜美的笑靨,要我怎麼樣都可以……」

    齊君徹很後悔在她離開前對她冷眼相待,她眼裡的震驚與受傷,他並非沒有看見,只是他逼自己冷顏以對,免得他的情感會一發不可收拾,但如今,他真的非常非常後悔。

    萬一她就這麼猝然離世,那麼她將帶走的印象是不是那個只會對她冷言冷語的自己……不,他不能這麼想!她會好起來的,她一定會醒過來,上天不會忍心就這樣奪走她的……

    對了,他還可以做一件事!

    齊君徹鬆開她的手,起身走到窗前跪下,注視著窗外漆黑的夜空,虔誠地道:「爹、娘、姊姊們,你們在天之靈千萬要保佑靜紫,她是我這輩子唯一一個喜歡過的女孩,求求你們千萬要保佑她!」

    窗外的霍青芙聽到這話,眼角不禁閃著同情的淚光。

    她向來不怎麼相信神,但此刻她同樣在月下盈盈下跪,祈禱上蒼保佑她的靜紫妹妹,也求天可憐見,奇跡能出現在這對幾經磨難的戀人身上。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23-6-8 17:52:2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好痛……」

    細若蚊蚋的聲音自床幔內傳出,外頭的人不由得一陣狂喜。

    「靜兒!你醒了是不是?」袁夫人悲喜交集的聲音立刻響起。

    袁靜紫緩緩睜開眼,她轉動著眼珠看著眼前的一切,熟悉的床、熟悉的被褥、熟悉的房間,還有她母親近在眼前的容顏。

    「娘……」她輕聲喚著,「我怎麼了?」

    「我可憐的孩子,你讓暖香閣的寶兒給砍傷了呀!昏迷了好幾天,直到現在才醒來。不過醒來就好、醒來就好。」袁夫人感激地直拜天,突地,她瞥見女兒枕頭旁放著一條繡工津美的帕子,她不禁好奇地拿起來攤開一看,「靜兒,這是你的嗎?」

    袁靜紫愣住了。她只在一個地方見過那條手帕……是他來過了,是嗎?當這個想法湧上腦海時,她的眼淚立刻掉了下來。

    他聽到她受傷的消息後便冒著險來見她了,是不是?而他會來,是否也代表他不生她的氣了呢?

    思及齊君徹出現在這個房間、這張床邊,袁靜紫內心不禁一陣激動,同時也逐漸確定,自己之所以心情會有這麼大的起伏,全是因為真的很喜歡他的緣故。

    「靜兒,你怎麼哭了?是不是感到害怕?別擔心,你的房門口有許多三王爺派來的侍衛守著,沒有人可以傷害你。還有,那個可惡的寶兒已經關進大牢聽候發落了,你放心,她絕對會從重判刑的,真是太惡毒了,下手居然那麼重,要不是你爹攔著,我一定要她立刻人頭落地!」

    「娘,不要怪她……」袁靜紫吸著鼻子想上任淚水。她明白寶兒的心情……其實她會變這樣,自己也有責任。

    沒想到女兒會說出這種話,袁夫人不覺一呆,隨即她回過神,語氣嚴厲道:「這怎麼可以?一命抵一命,我沒拿刀在她身上劃上三刀就不錯了。何況你都快嫁人了,她居然還持刀傷害你,這不是存心要破壞你的幸福嗎?」

    「其實破壞寶兒幸福的人是我才對……」袁靜紫優優開口,心上一陣刺痛。

    袁夫人聽得一頭霧水,「靜兒,瞧你病得都糊塗了,來人!快去請大夫過來,快點!」

    「娘,我要那條帕子……」她要求。

    「這是你繡的嗎?繡得還真不錯。」袁夫人不想再提起那些令女兒害怕的事,因此轉移話題。

    袁靜紫忍痛移動一隻手,緊緊捏著它,忍著淚不說話。

    那是他一直收在懷中的東西呀……摸著它,他就像在她面前一般。

    娘說她的房門口一直都有侍衛看守著,那麼他是怎麼進來的呢?他還會不會再來?她真的很想見他……

    隔天深夜,齊君徹同樣在霍青芙的幫助下成功進入袁靜紫的房中。

    他已經連續來看了她好幾夜,但見袁靜紫始終沒有甦醒的跡象,這讓他十分焦急,俊容也連著好幾天不曾展露笑容。

    聽到他輕手輕腳地走近,一直強迫自己不能睡著的袁靜紫心跳也愈來愈急促,直到他在床前站定,她驀地睜開眼睛望向他,笑吟吟的開口,「你來了。」

    看到她巧笑倩兮的小臉,齊君徹不由得一愣,「你知道我會來?」

    「我看到了這個。」她輕揚了揚手上的帕子,「你當初就是用它包覆著送我的那對耳墜子不是嗎?」

    「你的記憶力真好。」齊君徹笑道。能再見到她對著自己微笑,他覺得此生已經足夠了。

    「對了,你進來不危險嗎?聽說外面都是三王爺的人。」袁靜紫面露憂色地問道。

    齊君徹給她一抹有信心的笑容,「有青兒的幫助,不成問題的,先迷昏他們,要離開前再讓他們清醒,他們會以為自己是不小心睡著了。」

    「原來青芙姊姊這麼厲害,那她人呢?」不過分別十多天,袁靜紫卻十分懷念在臥龍山莊認識的他們。

    「在外頭守著。原本大武和石頭也想來看你,可是青兒罵他們一定會礙事,因此他們只得乖乖待在山莊裡。」

    袁靜紫聞言不由得失笑,「我能夠想像他們大吵大鬧的樣子。」

    「是啊,青兒直抱怨快被煩死了。」

    「我也想見青芙姊姊……」

    「是嗎?那我出去,換她進來好了。」說著他舉步就要出去。

    「等等!」袁靜紫忙不迭叫住他,由於過度用力,拉扯到傷口,她的眉狠狠皺了下,咬著唇不敢叫出聲,深怕驚動其他人。

    「怎麼了?傷口疼了是嗎?」齊君徹連忙回頭,重新蹲在她身邊,關切地問道。

    「我還有話想問你,先別離開。」她真的很想他,哪怕多看他一眼也好。

    「你說。」他溫柔道。

    「在這兒坐下。」她指了指床沿。他就近在身側,這點讓她很安心也很開心。

    就在齊君徹在她身旁坐下後,袁靜紫突然發現他臉上多了幾道擦傷,雖然輕微,但她的心仍不覺一揪。

    「這是怎麼回事?」她伸手直指著傷處問道。

    他只是淡淡一笑,避重就輕道:「沒什麼。」

    她不喜歡他這種什麼事都放在心底的個性,她在臥龍山莊時,他臉上的笑容明顯多了許多、也開朗許多,也會主動告訴她許多事情,她想看到的是那樣的他,而不是這個沉默的一面。

    「告訴我實話。」她十分堅持。

    望著她祈求的眼神,齊君徹只得吐實,「我前幾天帶人去挑了虎頭山。」

    「什麼?」袁靜紫睜大眼,無法想像他持刀劍傷人的樣子。

    「放心,我只是給他們一個教訓,警告他們以後別再濫傷無辜,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聞言,袁靜紫才鬆了一口氣。「為什麼將你娘的耳墜子送我?」清澈的大眼定定地注視著她想了千遍萬遍的俊逸容顏,深怕錯失他任何一個表情。

    齊君徹抿抿薄唇,輕聲道:「因為很適合你,戴在你的耳朵上很好看。」

    「我想知道真正的理由。」她想聽到的不只是這樣。「你將它送我,只是因為覺得它戴在我身上很好看?」

    「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他的微笑有些勉強。

    「但我想知道!」袁靜紫難得孩子氣的執拗,「是不是和寶兒殺我的原因一樣?」

    「寶兒說的話不必當真。」齊君徹壓下心中的激動,試圖以雲淡風清的口吻帶過去。

    「那你是要我白白挨這幾刀囉?」袁靜紫任性地嘟起小嘴,握拳捶著床。

    光聽到挨刀這兩個字齊君徹的心都會很疼,何況是看到她捶打床,忙不迭道:「不要亂動,扯到傷口就糟了。我受傷的時候有你照顧我、看護我、治癒我的傷,如今你受傷,我不懂醫術,可沒那個能力治癒你的傷。」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告訴我好不好?」她臉上表情楚楚可憐。

    「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什麼。」齊君徹躲開她那總是能影響他心緒的臉蛋,極力以淡然的語氣說。

    她等了一整天,居然等到這句話,這個巨大的打擊令袁靜紫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你別哭呀!」他心下一慌,七手八腳地替她拭著淚。

    「你好冷淡……」她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般地哭道:「你還在生氣,氣我欺騙你……沒對你說實話,是不是?」

    齊君徹拿她突如其來的眼淚沒轍。他能怎麼說?他的確是如她所言的生氣,然而一看到她的淚水,再大的怒火也在這一刻被澆熄了。

    「唉,好好好……你別哭,不要哭,我說就是了。」他舉白旗投降。

    袁靜紫淚眼汪汪地看著他俊朗的臉龐,等著他的下文。

    「我之所以將它送你,是因為……」齊君徹這輩子講話還不曾如此吞吞吐吐過,「希望你、你能當我娘的媳婦……那對耳墜子原本是屬於她的……」

    沒想到聽完他的話,她哭得更凶了。

    「我都說了,怎麼你還是哭啊?還愈哭愈慘……」齊君徹慌手慌腳的抓起那條手絹替她擦著眼淚。

    「你後不後悔將它送給我?」她淚盈於睫地問道。

    齊君徹的心掠過一絲千刀萬剮般的痛楚,但他立即想起前一晚說過的話。

    「我不後悔……不過,現在的我已經可以祝福你了。」他拂開她頰上沾著淚水的髮絲,強忍心上不斷泛起的痛楚。

    「因為你不在乎了……」他的話對她產生巨大的衝擊,一想到他對她不再在意,袁靜紫感到胸口一窒,幾乎喘不過氣來。

    「又痛了是嗎?」見到她皺起玉顏,他的眉心都皺起來了。

    「不是因為傷口。」她控訴的眼神直盯著他,「是因為你的話。」

    「我這麼說錯了嗎?」齊君徹愣住了。

    袁靜紫閉了閉眼。機會難得,她想說出自己的心聲。「我不要你的祝福。」

    「也是……」他落寞一笑,「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寨主,有沒有我的祝福你都會很幸福,我也相信三王爺有能力讓你一生無憂無慮……」

    他說完,袁靜紫的眼眶又泛出了淚。

    見她的淚水居然愈發不可收拾,齊君徹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是不是我不該來了?你根本不想見到我?」最後,他只能這樣推想。

    袁靜紫第一次知道何謂氣到內傷。

    「你給我聽好……」她以略顯顫抖的聲音說:「我不需要你的祝福,那是因為……因為我希望能給我幸福的那個人就是你!」

    「你說什麼?」齊君徹呆住了。

    隔天一早,袁夫人端著藥來到袁靜紫房中,一邊餵著她,一邊道:「靜兒,聽大夫說,你的傷還要十天半個月才好得了,我們與三王爺商量的結果,不如把婚期延後怎麼樣?」

    袁靜紫默默嚥下藥汁後,默不吭聲。

    「還是你想負傷出嫁?」袁夫人試探性地問。

    回應她的還是一片靜默。

    「那不然你有什麼想法?」知女莫若母,袁夫人一看就知道女兒心裡有話。

    袁靜紫抬眼看著母親,「我說了你們會聽嗎?」

    「當然!」袁夫人慈愛地笑道:「雖然你爹正在忙,不過娘聽完再告訴他也是一樣。」

    有了母親這句話,加上自己已經下定決心,因此她緩緩開口道:「娘,我自小到大從來沒求過你們什麼……」

    「這娘知道,你一直是個非常懂事體貼的好孩子。」袁夫人對這點感到十分欣慰。

    「我也從來不曾主動為自己爭取過什麼東西……」

    「這娘也知道。」袁夫人點點頭,「你向來以爹和娘的意見為意見,非常聽話。」

    「現在,我生平第一次產生想自己作決定的念頭……」

    袁夫人愣了下,「你想作什麼決定?」

    袁靜紫咬咬唇,然後一字一字地道:「我不想嫁三王爺!」

    這句在心中醞釀已久的話終於得以說出來,她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輕鬆。

    「老爺,您說靜兒這孩子是不是病糊塗了?她居然說不要嫁三王爺……天哪!她如果不是病糊塗就是中邪了!原本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反悔說不嫁了呢?」

    「你才中邪了!」袁寺盛沒好氣地斜睨妻於一眼,「哪有人沒事這樣詛咒自己女兒的。」

    「可這事真的很怪呀!好端端的靜兒怎麼會突然提出這種要求?還是誰跟她說了什麼……不成不成,回頭我得找個人替她收收驚、安定安定心神才行!她一定是被那個寶兒嚇壞了……」

    「你確定靜兒是『突然』變成這樣?」袁寺盛瞇起透著津光的眼問道。

    「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是突然難道還會是本來就這個樣子?她一直是個不用我們躁心的聽話孩子呀!」

    「依我看……若不是那個寶兒姑娘跟靜兒說了什麼,就是她有心上人了。」

    「啊?」袁夫人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心上人?該不會是臥龍山莊那幫人其中之一吧?

    「靜兒,你究竟要賭氣到什麼時候?」袁夫人望著桌上那些完全沒動過的菜餚,歎了一口氣。「你再這樣拒食下去,非但傷口不會好,到時候骨瘦如柴要怎麼拜堂成親?」

    「娘,我說了,我不想嫁三王爺!」袁靜紫的語氣十分堅持。

    「你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娘已經說那是不可能的事了,你還要繼續堅持嗎?」袁夫人不曉得該拿這個突然變得十分執拗的女兒怎麼辦。

    「即使我會一輩子不幸福,您也不在乎嗎?」袁靜紫以罕見的嚴肅口吻問道。

    「這是什麼話,三王爺既有人品又有地位,嫁給他怎麼可能會不幸福!」袁夫人嗤之以鼻地道。

    「可是我對三王爺全無好感!」袁靜紫舉出最重要的一點證明。「單只有他喜歡我的話,我們以後如何相處?」

    「你該不會是在山上期間對臥龍山莊裡的某個人產生了好感吧?」袁夫人瞇起眼,問出心中的疑問。

    這次,袁靜紫勇敢地點了頭。

    「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袁夫人差點昏倒,「咱們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啊!你誰不喜歡,偏偏去喜歡上那種生長在土匪窩裡的人?」

    「您不是說就連三王爺都稱讚他是個出色的人才,有機會的話還想延攬他效力嗎?」袁靜紫脫口為齊君徹辯解。

    「所以說真的是那個臥龍山莊莊主了?」袁夫人的眼底閃著危險光芒。

    「我是喜歡他。」袁靜紫回以篤定的口吻。

    女兒前所未見的坦白令袁夫人吃了一驚,但她依舊不以為然。「那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罷了,你喜歡的應該是身家清白,與咱們門當戶對的人。」

    「他的身家是清白,而門當戶對……臥龍山莊在許多地方都有產業,境況不見得比咱們差。」向來柔弱的袁靜紫難得展露強硬的一面。

    「總之,那是不可能的事!你別妄想了,我和你爹是絕不可能會同意你嫁給他的!」袁夫人斬丁截鐵地說。

    「我沒說非得嫁他,但至少我不要嫁三王爺!」

    「這是緩兵之計吧?你以為我會上當嗎?我勸你最好死了心,婚期迫在眉睫,我不會再讓你出門,你給我乖乖待在家裡等著當新嫁娘!」袁夫人說完便甩門而去。

    望著那扇被狠狠關上的門扉,袁靜紫忍不住掉下淚來。

    她向齊君徹保證過,絕對會說服自己的父母,但如今卻失敗了,她該怎麼辦?

    雖然取消婚約一事攸關重大,但她總以為以父母對自己的疼愛,只要她說出心裡話,他們會顧及她的感受的,沒想到一切只是她自個兒在幻想罷了。

    坐在床上的袁靜紫正暗自垂淚時,一雙大掌陡地抬起她的下巴,拭去她晶亮的淚水,溫柔的聲音跟著響起──

    「不要哭。」他喜歡那張麗顏出現的所有表情,除了哭泣之外,那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

    「是你!」見到突然現身房中的齊君徹,袁靜紫既驚又喜。「你怎麼來了?」

    見到他令她開心,卻也讓她心痛……想到母親的大力反對,她內心感到一片愁雲慘霧。

    「我一直都在屋簷上看顧著你。」他淡淡一笑。

    「那你應該都聽到了……」說著,她的淚水又掉了下來。「對不起,我沒用,沒能說服我娘……」想到母親那些傷人的話語,她就感到痛入心脾。

    「這怎麼能怪你?」齊君徹在床沿坐下,輕輕拭去她的淚水,「能知道你的心意我已經很高興了,但你娘說的也沒錯,三王爺既有人品又有地位,能和他在一起,你會很幸福……」

    袁靜紫一陣愕然。望進他懾人的深邃雙眸中,她的淚水撲簌簌的直掉。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你真的這麼想?」哭泣的動作扯到她的傷口,疼得她眉眼直皺,但她就是忍不住。

    「我只能這麼說服自己……」齊君徹俊臉同樣罩上一層苫澀,「我的確贏不了三王爺,無論哪一方面都是。」這是明擺在眼前的現實,他不得不面對。

    「就連喜歡我的程度也是嗎?」她抓著他的手,哭著問:「你對我的喜歡難道會比不上他嗎?」

    「贏在這一點有什麼用呢?」齊君徹苦笑,忍住不斷襲上來的疼痛道:「你是官家千金,一向養尊處優,我不能不顧及你日後的生活,嫁給他,你便是堂堂三王妃,若是跟了我,你除了得不到父母的諒解外,就連所獲得的聲名及地位都遠不及現在……」他是鐵了心地愛她,卻不得不顧慮到她的將來。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她胡亂擦著眼淚,生氣地瞪著他道:「我一直以為你很勇敢,也一直以為你很堅毅,沒想到我不是你會勇於追求的事物之一……如果你現在要說,你對我不過是虛情假意罷了,我也不會懷疑。」

    「傻瓜!」齊君徹表情痛苦地喃道:「我是怕你後悔呀!為了我放棄你現在的一切,真的值得嗎?」

    到現在還問她這種問題,他如果不是自以為聰明就是太笨!

    袁靜紫哭著說:「如果你還是堅持剛剛說的,那我才是真的後悔!我後悔為什麼當初要治癒你、後悔為什麼要費大把心力刻那些雕像給你、後悔為什麼要為了你反抗母親、後悔……後悔為什麼會喜歡你……」

    她成串的話最後淹沒在他猛地撲上來的薄唇之中。

    直到吻得兩人都要喘不過氣來,齊君徹才戀戀不捨地放開顯然暈頭轉向的她,柔聲道:「只要你一句肯定的話,我就帶你遠走高飛。」

    「真的?」袁靜紫淚水盈睫,「你真的願意這麼做?」

    「我一直想這麼做,但是擔心、顧慮的都是你的感受及未來。」

    但見到她為了不能與他在一起而淚流滿面時,齊君徹這才發現自己所想的根本就不是她要的,因此,他決定照自己的心意,同時也是照她的情意去做。

    袁靜紫情不自禁地抱住他,仰著小臉,語帶祈求地說:「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有未來以及幸福可言……帶我走好不好?」

    她喜歡他,也只想跟他在一起!什麼三王爺、什麼三王妃,她都不想管了!

    「好!」

    齊君徹毫不猶豫地應聲,此時,一陣低沉的嗓音突然插進他們甜蜜的兩人世界──

    「你們走了,那本王怎麼辦?」

    一臉山雨欲來神情的龍軒臨突然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一臉尷尬與不知如何是好的袁氏夫婦。

    見到他們的同時,齊君徹與袁靜紫雙雙愣住了。
簽名被屏蔽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2-25 17:18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