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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琪 -【主人,別餵啦!(什麼怪癖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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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9 00:00:2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安琪 - 主人,別餵啦!(什麼怪癖之一)

妓院裡,有個名叫「圓圓」的少女,
她可愛的模樣活像隨時會被大野狼覬覦的「小紅帽」。
外表過於瘦弱的她,被鴇母阿沙力的賣給那個異常高大的神秘男人。
啊嗚~那是什麼聲音?!是從她新主人房裡傳來的嗎?
圓圓好奇地一瞧,嚇了一跳,怎、怎麼新主人好像……一匹狼?!
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她便開口問:「堡主,你的嘴巴變得好大好大哦~」
「嘴巴這麼大,才可以一口把妳吃掉呀!」
吼~他不想當童話故事的大反派啦!
天殺的月圓之夜,他只要一個豐滿的女人伺候他。
就是那種前凸後翹,S型的體態,會讓人噴鼻血的女人,
可是,眼前怎麼只有一根瘦竹竿?(泣)
好,他忍,忍著軋下一部戲——糖果屋,
他要假裝溫柔地安撫她,把她養得白白胖胖,
再把她的身體和心靈一起吞進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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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9 00:00:4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我要買個女人。」

  「啊?」老鴇瞪著眼前的男人,震驚地捂著胸口,臉上厚厚的粉幾乎要崩落。

  「這、這位客官,請問……您方才說什麼?」是她聽錯了吧?

  「我要買個女人!」她沒聽錯!老鴇倒抽一口氣。他真的要買個女人!

  她不禁打量著眼前這位身形異常高大強壯、長相粗獷卻極為端正的神秘客人,想起昨夜他上門時的情形……

  當時他披著一件及地的黑色大披風,把自己從頭到腳包覆住,只露出一雙隱隱透著紅光的晶亮黑眸,嗓音嘶啞地指定要一名豐滿的女人。

  因為他的模樣太過詭異,姑娘們全不願意,妳推我我推妳,誰也不肯去伺候他,最後是她威脅加利誘,才讓全妓院裡最豐潤的珠珠去服侍他。

  一整晚,整間妓院裡幾乎都聽得到珠珠的連番哀號求饒與尖叫,大夥兒嚇得不斷顫抖,猜想珠珠八成正遭受非人的折磨。

  沒想到天亮之後,珠珠居然像只吃飽了魚的貓,滿面春風地走出房間,只是腳步虛軟,連走都走不穩,這又讓大夥兒吃驚好久。

  而現在——他說他要買個女人?

  「對。只要豐滿點、夠乾淨,樣貌說得過去,懂得伺候男人就行了。」他要的,只有這些。

  「豐滿點、夠乾淨,樣貌說得過去,懂得伺候男人……有這樣的貨色,我留下來當搖錢樹就行了,為啥要賣掉?」老鴇不以為然地悄悄嘀咕。

  唉!不過不賺白不賺啊,人家要買,她自然沒道理不賣,只是要賣誰呢?懂得盤算的她,開始認真思索要將哪個姑娘拍賣出清。

  「怎麼?沒適當的人選?」男人瞇起眼,嗓音響亮如雷地質問。

  「也……也不是……」只是無論要賣哪一個,她都捨不得,因為若是留下來,搞不好可以替她賺更多。

  「怕我付少了?」男人以為她懷疑他的本錢,於是拿出一錠金子,啪地放在桌上,冷哼著道:「這裡是五兩金子,若是合意,我立刻買下!」

  「五……五兩金子!」老鴇見到黃澄澄的金子,眼都快給照瞎了,恨不得立即揣進口袋裡。

  只是她努力地絞盡腦汁,想了又想,可以賣的人選真的沒有,倒是有個瞎眼買下的賠錢貨還晾在廚房裡。

  說起那丫頭她就有氣!買來到現在都半年了,既不會接客,也不能替她賺進大把銀兩,只能打雜煮菜,做些粗活。乾脆把她賣了,也貼補貼補她的損失,嘿嘿!

  「有了,客官!」老鴇眉一挑,誇張地拍手嚷道:「我這兒正好有個合適的人選,這姑娘長得可標緻了……」

  老鴇開始鼓動三寸不爛之舌,昧著良心把想出清的賠錢貨,形容得像百年難得一見的天仙大美女。

  「唔,是嗎?」男人意興闌珊,看來對女人的樣貌似乎不太看重。

  老鴇詞窮了,只能打哈哈道:「我保證,這柳圓圓絕對會好好伺候您的——」

  「柳圓圓?」男人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她很圓嗎?」否則怎麼叫圓圓呢?

  「圓?」老鴇愣了愣,隨即會意,原本僵掉的笑容又變得燦爛萬分。「圓!當然圓!她叫圓圓,怎會不圓呢?保證她從頭圓到腳,再從腳圓到頭。呵呵呵……」

  「那我就買她!」他什麼都不愛,就愛圓潤豐滿的女人。

  「好、好,沒問題!但這個得先……」老鴇將拇指與食指搓了搓,男子會意,立即大方地把五兩金子往前一推,道:「金子妳收下,馬上把人帶來給我瞧瞧!」

  「好好好,我馬上讓人喊她出來。」老鴇趕緊把金子揣進荷包裡,一面要人到後頭去把柳圓圓叫出來。

  沒多久,男子買下的女人緩緩走出來了。

  原本滿懷期待的男人遠遠瞧見那身形,粗長的濃眉緩緩擰起,瞇起眼,懷疑地瞪著那女人。是……那個女人嗎?

  隨著女人的接近,他的眉也愈擰愈緊,簡直像在眉心打了個結。

  不可能是她吧……男人心裡響起不敢置信的驚呼。

  那女人慢吞吞地走著,一面畏怯地左右張望,最後在老鴇面前停下。

  「嬤嬤,您找我?」她連說話都在抖。

  老鴇摟著她的肩,無比諂媚地對男人道:「客官,圓圓來了,往後她就是您的人了!」說完,手一使勁,將她用力推向男人。

  「啊!」柳圓圓禁不起推,尖叫著「飛」入男人懷中,男人伸手抓住她背後的衣服,把她提起來,湊到面前以凌厲的眼睛打量。

  她就是柳「圓圓」?!

  該死!他——被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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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9 00:01: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郎驍直到今日才明白,買東西真的得眼見為憑,商人的天花亂墜絕對信不得!

  若是早點領悟這道理,他就不會買到「黑心貨」。

  是的,黑心貨——老鴇賣給他的竟然是個不折不扣的黑心商品!

  圓?這柳圓圓可真是該死的「圓」啊!

  當他瞧清楚柳圓圓的模樣時,心裡除了震驚錯愕,只剩一個念頭:見鬼了!這女人哪裡圓了?

  柳「圓圓」,其實並不圓,不但一點都不圓,而且還很扁,扁得像撐在門框上那兩片門板,瘦得前胸貼後背,連女性豐盈的胸部都快瞧不見了。

  郎驍錯愕之餘,只覺滿腔憤怒——這老鴇竟敢耍他?!

  「該死的!妳居然敢賣黑心貨給我?!這女人根本不圓,妳說話不老實,我要退貨!」

  大掌猛力往圓桌上一拍,茶杯茶壺起碼飛了一丈高,不但茶杯茶壺飛起,那個名叫「柳圓圓」的女人也跟著一起驚駭跳起,他發誓還聽到了她細碎的抽噎聲,這更堅定他要退貨的決心。

  一個畏首畏尾、膽小如鼠的女人,有什麼用?只怕沒等到他碰她,就給活活嚇死了!

  昧著良心的黑心老鴇也嚇得渾身發抖,一身俗麗的飾品叮噹作響,但是死愛錢的性格強化了她的勇氣,讓她有膽子對抗猛獸般憤怒的男人。

  「我、我說客官大爺,您、您可要瞧清楚哪,她……她哪兒不圓啦?」老鴇還想狡辯,肥嘟嘟的手指顫抖地指向女孩的臉。「您瞧,她的臉是不是圓的?」

  郎驍分神瞥了一眼,女孩全身上下都扁,就只有一張嬰兒肥的臉蛋兒看來圓潤可愛。

  這點無法否認,於是他點點頭說:「她的臉是圓,不過——」

  「還有您瞧,她的眼睛也是圓的。」老鴇指著她的眼睛,像發現寶藏似地驚喜嚷道。

  郎驍的視線又望向女孩。

  那張瘦小蒼白的臉上,一雙噙著淚水、水汪汪的雙眼顯得特別大,無法否認,她眼睛確實也很圓。

  但,他要的不是這種圓!

  他擰起眉,不耐地道:「她眼睛也圓,但是——」

  「還有還有,她的鼻孔也是圓的。」

  「……」

  有誰的鼻孔是方的?他倒想請她找出來讓他瞧瞧!

  「我要的是身材圓潤的女人,不是什麼見鬼的臉圓、眼睛圓或是什麼鼻孔圓的女人,如果沒有合適的人選那就作罷,妳馬上把五兩金子退還給我!」他怒吼。

  「不……不行!這是您自己同意買下的,銀貨兩訖,不、不能反悔,這是誠信問題。」黑心老鴇還有臉同他講誠信。

  「是妳撒謊在先,這樁買賣不算數,快把金子拿出來!」郎驍瞪大的兇惡眼眸看來像野獸,活像下一秒就要撲上前咬斷她的脖子。

  老鴇被他恐怖的眼神一瞪,嚇得渾身起了疙瘩,但是想到要把金子拿出來,她是死也不願意。

  「一、一句話,要我把金子還你,不……不可能啦!」她毫無氣勢地叫嚷道。

  生命誠可貴,金子價更高,「要錢不要命」是她人生的座右銘,哪怕這時候有人拿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問她要錢要命,她還是回答:要錢!

  她就是這麼無賴、無恥兼無品,讓人捶胸頓足、吐血倒地,卻拿她莫可奈何。

  樹無皮必死,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世上有什麼武器可以對付得了一個死不要臉的人?

  當然,他大可掐死她、咬死她,或是乾脆一掌劈死她,但是為了區區錢財殺人坐牢,實在太不光采,也太不值得。

  或者,他自認倒霉,收了這黑心貨,別為了區區五兩金子自毀前程。

  郎驍瞪著貪心又黑心的老鴇,右手五指蜷曲,鼻翼快速張合,不斷深呼吸好幾次,才終於忍住掐死她的衝動。

  好吧!她贏了,他承認自己輸了,敗在她的厚臉皮之下。

  「哼!」他鬆開捏緊的手指,冷哼一聲,扭過頭,揪起仍在發抖的柳圓圓,拎到眼前瞇眼細瞧。

  極緩慢地,由頭看到腳,再從腳慢慢瞧回臉上。

  柳圓圓恐懼地回覷著高大魁梧的他,她真的嚇壞了,上下排牙齒不住打顫。他銳利的視線每落在一個地方,她就抖得更加厲害,抖到他幾乎以為她中了邪。

  郎驍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不過興許是認了,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得接受她,這回她瞧起來順眼多了。

  瘦歸瘦,她確實生得清秀可人,一雙大眼兒水汪汪,小嘴紅通通的,白皙的皮膚柔嫩嫩,聞起來還有著誘人的肉香——他貪婪地湊近嗅聞。

  如果費點心養胖了,說不準會很合他的胃口。他吞了口唾沫心想。

  想像她圓潤起來的模樣,身子不自覺熱了起來。

  好吧!他就認了,接收這女人,別逞一時之快殺了那黑心賊婦,然後為此付出一生的代價。

  郎驍悻悻然轉頭咆哮:「好!就她行了,給我雇輛馬車來,我現在要帶她回去!」

  老鴇聽到他願意接受了,當下樂得眉開眼笑。

  「是是,我馬上替您雇最好的馬車——」

  「這回,可別再給我雇來黑心馬車!」

  郎驍不待她說完,逕自冷冷警告,老鴇聽了只能尷尬窘笑。

  郎驍所住的狼堡,距離熱鬧的鎮上約有幾十里路,平日外出他大多是騎馬,既方便也快速,但為了將纖弱的柳圓圓帶回去,他沒有選擇,只能僱用馬車,免得一陣強風吹來就將她刮走了。

  狼堡位於城郊的聚狼山上,傳聞山上惡狼群聚,故而人煙罕至,目前僅郎驍一戶人家居住。

  馬車在山路上顛簸搖晃了一個多時辰,穿過濃密的樹林後,終於抵達位於山頂的狼堡。

  「到了,下車吧!」馬車駛入巨型岩石打造的堅固城堡內,藍色的布簾子方掀起,原本縮在馬車一角不住顫抖的瘦小身影立即竄出,然後有如受驚的野貓般,頭也不回地倉皇逃離。

  逃!她一定要逃!

  柳圓圓抱著破舊的小小包袱,沒命地驚惶逃竄,她腦中只有一個想法——跑!

  她知道自己已被轉賣,而她不想自己的清白葬送在一個不相識的男人手上——況且,還是個那麼可怕的男人!

  想到他那驚人的身形,以及兇猛動物般的銳利眼神,她就快嚇死了。

  她是被貪杯好賭的親爹賣入青樓的,卻因體型太過瘦弱而逃過被強迫接客的命運,保住了清白。

  不幸的是,如今她又再次被賣掉了——賣給一個兇惡可怕的男人。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逃過命運的捉弄……這回,她一定會被那巨熊般可怕的男人欺凌糟蹋。

  她不要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她要逃!

  柳圓圓咬著唇,拚命忍住即將潰堤的眼淚,努力逃跑。淚霧迷濛的眼,瞧不清楚路,只是漫無目的地在陌生的地方盲目逃竄,她覺得自己已經用盡全力奔跑了,但為什麼那男人的叫嚷聲還彷彿就在耳邊?

  「站住!妳要跑到哪兒去?該死的,停下來!」

  那一聲高過一聲的怒吼聲,像響雷一道道劈下,嚇得膽小的柳圓圓渾身顫慄,兩隻小腳幾乎要癱軟了。

  「不要……」嗚嗚——她絕不停下來!

  她拐過最後一個彎,急忙煞住腳步,因為前頭……

  滿腔的希望被打入絕望的深淵,柳圓圓隱忍的淚水霎時滑落,她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看妳往哪兒跑!」郎驍好整以暇地慢慢逼近,隱忍著怒氣冷笑道。

  看她逃往這兒時,他就知道不用費力追了,因為前頭是死路,根本無路可逃。

  這條路的盡頭是一堵高高的圍牆,牆邊蔓生著幾叢雜草,一個瘦瘦弱弱的身影就縮在雜草叢中,小小的腦袋埋在膝間的裙襬裡,一抖一抖地顫抖低泣。

  那情景,讓郎驍沒來由地火氣直冒。

  啐!這丫頭在搞什麼?他不過是上妓院買個女人回來伺候自己開心,怎麼卻弄得好像他在逼良為娼似的?

  他濃眉一擰,怒聲吼道:「出來!」

  柳圓圓渾身顫抖得更厲害,便再往草叢深處躲藏,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凶好凶,她根本不敢抬頭看他,但就算不抬頭,她也知道他那高大的身影正矗立在她面前,像棵巨木一樣擋住光線,還有那怒瞪著她的眼眸,好像快噴出火來……

  「娘……」她好怕!娘,快來救我——

  不,她忘了,娘已經過世了,所以不會有人來救她了。不會了……嗚嗚——

  「妳該死的哭個什麼勁兒?」

  她的咽咽抽泣,教人瞧了心裡難受,那一滴一滴透明的淚,好像正控訴他的冷血無情,讓他無端升起愧疚感。

  見鬼了!他幹啥要愧疚啊?!把她賣給他的,是那個黑心老鴇啊,而她被賣到妓院,也不是他害的,他幹嘛要有罪惡感?哼!

  「不要……你不要傷害我……求求你!」柳圓圓自知逃不掉了,只能不斷哀求,希望他能夠好心放了她。

  「妳做啥要怕?我郎驍或許長得高大了些,模樣看來也凶了些,但我和其它男人沒什麼不同,我沒有變態的嗜好,也不會打妳罵妳,妳只要像伺候其它男人一樣,在床上好好滿足我就行了。」郎驍臭著臉,不悅強調,他自認已經非常仁慈了,她還怕什麼?

  柳圓圓臉色漲紅又發白,死命地搖頭,還搖得萬分用力,郎驍瞧得膽顫心驚,真怕她把那纖細的脖子搖斷了。

  「我……我沒有……」

  「沒有什麼?!」

  她的聲音小得像蚊蚋,郎驍拉長耳朵,還是聽不清楚她嘴裡含糊地嘟囔些什麼,不自覺又吼了起來。

  「我……從沒接過客。被賣進青樓這半年來……都是在廚房裡打雜。」柳圓圓窘迫地低垂著頭,一邊啜泣,一邊好小聲地解釋。

  「什麼?!妳沒接過客?!」郎驍瞪大眼,這才發現事情大條了。

  「也就是說妳、妳是……」處子?!

  郎驍瞪大了眼,一時無法消化這驚人的事實。

  他竟在妓院裡買到一個處子?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到可笑。

  太離譜了!他不知道自己怎會如此倒霉,原本想買個豐滿、懂得伺候男人的女人回來滿足慾望,結果卻買到一個又瘦又扁又膽小的女人,而且還是個啥都不懂的處子!

  換作是其它男人,或許會喜出望外得到一個純潔的處子,大展一下男性雄風,但他從不喜那套,也不想要一個不曉人事、不解風情的女人。

  依他看,不用指望她來伺候他,他別一上床就把她嚇死,就屬萬幸了。

  這下該怎麼辦?這女人完全沒有一點符合他的需求!他頭疼地捂著額際,「退貨」兩個字再度浮現腦海。

  但那黑心老鴇擺明了不肯退錢,當然也不給換人,而他也沒那閒工夫再去與那死要錢的老鴇打交道。

  況且她若被退貨,那貪財的老鴇會怎麼對付她?想到她可能會被打得遍體鱗傷,或是丟給一堆男人糟蹋,他的心裡頓時浮現一些怪異的感覺。

  那是不捨嗎?

  怪了!他怎會在意那些事呢?就算她給活活打死,或是給人糟蹋欺負,也不關他的事啊,他向來懶得理這種閒事,但如今人就在他眼前,也不能不理……

  啊!八成是她那雙又大又無辜的眼眸,看來太楚楚可憐,害得他失常了。

  「可惡!」他惱怒地握拳大吼,抬起頭,瞧見她驚恐畏縮、一副又快哭的模樣,知道自己又嚇到她了。

  這女人——實在膽小到不行!

  然而,她雖然很膽小,但不可否認,她也確實清秀可人,雖然是瘦了點……

  柳圓圓悄悄地抬頭朝他這裡偷瞄,那張圓潤的臉上,鑲著一對怯生生的剔透黑眸,櫻桃似的小嘴萬分誘人,他感覺自己的下腹一陣緊繃。

  好吧!既然他對她不是完全沒有慾望,那就不必把她送走。是不是處子、懂不懂得伺候男人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將來能滿足他的慾望就行了。

  郎驍以滿含慾望的深幽眸子瞧著她,但——不過才往她那裡瞥了幾眼而已,就聽見她發出驚恐的抽氣聲,然後將頭埋進膝蓋裡,顫抖得更加厲害。

  「啊——」郎驍扯著又硬又粗的頭髮,沮喪得好想仰天長嘯。

  究竟要怎麼做,她才不會縮在那裡發抖、才會甘願跟他走呢?

  啊——對了!笑!

  人們不是說,笑是最好的溝通工具;笑,可以讓言語不通的人心意相通,更何況他們可以用言語溝通……

  郎驍這麼一想,決定要用笑容化解她的緊張與焦慮。

  但他不是個愛笑的人,這輩子也沒為了討好誰而刻意笑過,這時硬要他笑,的確有相當的難度。

  不過只要能讓她不再驚恐害怕,他可以犧牲色相「賣笑」。

  「那個……」他兩手往嘴角一扳,用力把嘴撐開,努力在僵硬的臉皮上擠出一抹堪稱溫和的笑容,好聲好氣地對她說:「妳放心,我不會碰妳的。」

  他不知道,他硬在如刀削出的剛毅臉上擠出笑,看來更加扭曲可怕,但柳圓圓奇跡似的不那麼害怕了,因為他說了方纔那句話——

  「你……不會碰我?」柳圓圓立即抬頭盯著他,有點驚喜,又不太敢相信地輕聲詢問。

  郎驍見她終於肯抬頭看他,而且也似乎不再那麼害怕,他立刻加重語氣點頭道:「是的,我不會碰妳!」

  扯了第一次謊之後,再說第二次就不是那麼難了。

  「真……真的?你真的……不會碰我?」

  柳圓圓不敢置信,沒想到自己竟能擁有第二次好運氣,可以守住自己的清白。

  「當然!我真的不會碰妳。」暫時不會!他在心裡默默補充。

  要她滿足自己慾望的念頭仍沒打消,但得等她被養肥一點。再說,總得給她一點時間接受這事實,否則只怕她會拚死反抗。

  郎驍收斂起大野狼的貪婪慾望,披上綿羊的外衣,好溫和地對她微笑:「妳會有自己的房間,我不會隨意闖進去,妳放心吧!」

  「真的嗎?」柳圓圓聽了萬分驚喜,但欣喜中又隱隱有些不安。

  他的黑眸看來很誠懇,只是眸心深處有抹她解讀不出的火熱,令她感到不安。

  「當然是真的,我可以保證!」他說得都快不耐煩了,但為了鬆懈她的戒心,還是擠出虛偽的笑,再次允諾。

  「謝謝你,你真是我的大恩人!」柳圓圓終於相信了,她好感激好感激,眼眶裡滿是激動的淚霧。

  「別這麼說,舉手之勞而已。」

  現在道謝還太早,將來別恨他就行了。

  郎驍打量她單薄衣衫下的纖細雙手與肩膀,不滿地擰起眉。

  她實在太瘦了,看來要養肥她,還得花上一段時間。

  「來吧!別待在草堆裡,說不準有什麼會咬人的蟲子,先出來再說。」先把她哄出來再說。

  「好……可、可是……我的腳麻了……」

  柳圓圓想起身,但方纔蹲了好一會兒,兩腳酸麻無力,站都站不起來。

  「我拉妳起來。」郎驍大步上前,用力一拉,瘦弱的柳圓圓立刻如一棵蘿蔔一樣被拉出來,並且又飛進了他懷裡。

  「啊!」柳圓圓羞澀地大叫。

  而兩具軀體碰觸的那一瞬間,郎驍瞪大眼,隨即不顧她的羞澀掙扎,大手往她身上隨意一摸,雙眼瞪得更大了。

  老天,她比他想得更瘦!整個人活像用一堆骨頭架起來似的,要不是那件破舊的衣裳披在身上,他可能會以為看見活骷髏。

  「妳太瘦了!妳怎會這麼瘦?」他擰著眉控訴。

  「對不起……」她囁嚅著,不敢說她被養胖了就得接客,所以根本不敢多吃。

  郎驍實在太不滿了,她這麼瘦,要養到什麼時候才能豐滿得足以讓他紓解慾望?

  事不宜遲,現在就開始養豬計劃!

  「趕了那麼久的路,妳應當餓了吧?來,咱們去用飯!」

  郎驍拉著她就往前廳沖,已迫不及待要用大批食物將她養肥。

  「啊!」他走路比她用跑的還要快,柳圓圓還瞧不清四周的景物,就給他一路拉到飯廳裡。

  「堡主。」有道陌生的招呼聲傳入耳中,柳圓圓才發現有位年約五十出頭、兩鬢霜白的男人站在那裡。

  「他是郎叔,我的管家。郎叔,圓圓從今天起會住在堡裡。」郎驍簡略地說完,隨即刻不容緩地問:「飯菜準備好了嗎?」

  「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用飯。」郎叔指著擺了滿桌的大魚大肉,恭敬地回道。

  「來!」郎驍拉著柳圓圓上飯桌,給她添了滿滿一大碗飯,還在上頭夾了許多大塊的肉,然後粗魯地將筷子塞進她手裡,命令道:「快吃!妳這麼瘦,得多吃點才行。」

  柳圓圓詫異地看著那碗夠她吃兩餐的大份量飯菜,再抬頭看著那個緊盯著她的男人。

  「吃啊!」他催促著。

  「可是……太多了。」光是這碗,就比她平日吃飯的碗大上兩倍。

  「沒關係!妳多吃點,吃飽一點,把自己養胖一些。」他粗聲命令道。

  柳圓圓心裡一陣溫暖,鼻頭莫名地感到酸楚,視線也逐漸模糊。

  多久了?多久沒人關心她、要她吃飽點?好像打從娘過世之後就……

  這是娘過世後,第一次有人真心地關心她。

  「快吃!」他見她躑躅不動,再次催促道。

  「嗯。」柳圓圓點點頭,吸吸鼻子,舉起箸,開始慢慢吃了起來。

  叫她多吃點,郎驍自己卻不急著吃,只是專注地盯著她,好像要親眼證實她有乖乖把飯菜吃下。

  「呃……你不吃嗎?」他一直瞧著她,讓她吃得很不自在。

  「我還不餓。」他簡潔地道。

  「喔。」柳圓圓只好繼續努力吃著飯菜,每吃一口,就羞怯地抬頭對他笑一笑。

  瞧見她羞澀可愛的模樣,郎驍眼中竄過一抹火熱,不過隨即小心地藏好它。

  他人真的很好呢!柳圓圓心想。他對她的好實在讓她萬分感動,雖然他盯著她的眼神似乎過分熱切,熱切得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看著柳圓圓一口一口努力吃掉飯菜,郎驍很滿意。

  這樣看來,應該再過不久,就可以把她養胖,到時候……嘿嘿……

  郎驍不自覺舔了舔唇,飢渴的眼直盯著正努力把食物塞進肚子裡的柳圓圓。

  運氣好的話,或許下個月圓,她就能派上用場了!

  郎驍的嘴角滿意地上揚。

  清晨,天才濛濛亮,就有道勤奮纖瘦的身影,在廚房裡忙著。

  生火燒水、淘米煮飯,熱油下菜,很快地,廚房裡就飄散著陣陣誘人的香氣。

  柳圓圓抹去額上的汗水,揮動鍋鏟,好不忙碌。

  雖然忙,但她忙得神采奕奕,能夠在自己熟悉的廚房做事,她比什麼都開心。

  初來狼堡這個陌生的地方,生分之外,還有些許緊張不安,本以為自己昨晚應該會失眠,但或許是太累了,整晚睡得意外地好,一覺到天亮。

  打從被賣入妓院後,她就沒有一天如此好眠。她不但得洗刷碗盤到半夜才能睡覺,早上天沒亮又得起身進廚房忙,所以很少睡飽過,再加上常常刻意不吃,所以才會那麼瘦。

  來到狼堡,有人逼她吃飯,也睡得很飽,讓她精神特別好。

  她微微揚起紅潤的唇瓣,將煎得香酥的蔥花蛋起鍋。

  「咦?圓圓姑娘,妳怎麼在這兒?」

  郎叔來到廚房想準備早膳,沒想到柳圓圓早已在裡頭,做著他平日的工作,所以萬般驚訝。

  「郎叔,早啊!我正在做早飯。」柳圓圓看見他,羞澀地朝他一笑。

  她生性害羞,但卻不會怕這位老人家,因為她感覺得出來,他是個心地仁慈的好人。

  「不用了!圓圓姑娘,妳不必做這些。」他知道堡主買她回來,不是為了做這些的。

  「不行啊!我怎能在這兒白吃白住卻不做事呢?廚房裡的工作我很熟練的,郎叔不必擔心我會搞砸。」柳圓圓憨厚地對他一笑。

  「我不是那個意思……」郎叔窘迫地搔搔頭,瞧見桌上的幾道菜,燒得色香味俱全,教人食指大動,當下驚奇地張大了眼。「圓圓姑娘,妳菜燒得真好!」

  起碼,看來比他燒的菜好吃多了。有巧思、懂得變花樣,不像他煮的永遠是方方正正的大塊肉。

  「哪裡。不過是用昨晚的剩菜和現有的材料,重新變了些花樣而已。我從小就幫我娘煮飯燒菜,在怡春院——呃,過去半年也一直在廚房裡幫忙,算是小有經驗。」柳圓圓謙虛地道。

  她微蹙起秀眉,想起方才發現的一件事。

  「郎叔,青菜是不是正好吃完了呢?怎麼廚房裡找不到半把青菜?」她轉頭詢問道。

  她注意到昨晚飯桌上全是肉、沒有菜,燉肉、煎肉、炸肉、醃肉、滷肉、蒸肉都有,就是沒有一道是青菜。

  「青菜?」郎叔愣了下,不由得啞然失笑。「廚房裡當然沒有青菜,因為我們從不買青菜。」

  「不買青菜?為什麼?」柳圓圓驚訝地問。

  「因為堡主不喜歡吃菜啊,他只愛吃肉。」為了他,堡裡既不買青菜,也不煮食青菜。

  「那怎麼行?」柳圓圓立刻睜圓了眼,搖頭表示反對。「青菜對身體很好,人應該多吃青菜才對,堡主怎能這樣挑食呢?」簡直像小孩子一樣!

  「沒辦法啊!我也勸過,但堡主不肯吃,我也不能勉強他。」郎叔無奈苦笑。

  他就是這樣任性頑固,郎叔懷疑世上有人能勸得動他。

  有個念頭浮上心頭,柳圓圓立即問:「平常堡裡的糧食都是哪兒來的呢?」

  「都是我下山買來的。」郎叔回答。「我大約幾天會下山一次,買些肉啊米的。堡主愛吃新鮮的肉,所以得常常下山去買,今兒個差不多又得下山一趟了。」

  「那麼,我能麻煩郎叔替我買樣東西嗎?」

  「圓圓姑娘請說。」

  「是,我想麻煩你替我買……」

  說出自己想買的東西,柳圓圓不由得露出微笑。

  「對了!早膳已經準備好了,是不是該請堡主來用餐呢?」

  「這……」郎叔有點猶豫,他知道有夜行習性的郎驍一般沒這麼早起。不過她這麼辛苦準備好早飯,若是涼了、味道變差了,豈不讓她的努力大打折扣?

  所以想了想,他還是點點頭道:「好吧!我先去喚堡主起身。」

  「啊!郎叔,等等……我去吧。」柳圓圓有些害羞地主動表示。

  「妳去?」郎叔詫異地看著她。她不是還很怕他嗎?

  「嗯。我想順道端盆熱水過去讓他洗臉,他將我救出火坑,服侍他也是應該的。」柳圓圓羞澀地笑笑。

  對於郎驍將她救出,還給了她一個安身立命之地,她滿懷感激,決心要做牛做馬報答他的恩情,而伺候他的衣食住行,就是她的首要目標。

  「是嗎?」瞧出她的決心,這個老好人也不忍心與她爭。「好吧!那就麻煩圓圓姑娘了。」

  「不會。」

  柳圓圓又是羞怯一笑,然後轉身離開飯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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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9 00:01: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先到廚房取了熱水,柳圓圓才小心地走向郎驍的房間——她知道在哪兒,因為正好就在她的房間隔壁,昨晚是他親自帶她到房間去的。

  「堡主?」柳圓圓端著熱水站在他的房門前,騰出一隻手輕敲房門,等著郎驍回應,但裡頭一點聲響都沒有。

  難道他還在睡?柳圓圓呆站在門外,猶豫半晌,悄悄頂開門,往床的方向望去,瞧見床上隆起一坨被子,他果然還在睡。

  要不要叫醒他?她掙扎著。

  轉頭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是該起身了。再說,早飯若是不趁熱吃,菜變涼了味道就會不好了。

  這麼一想,她才大著膽子走進去,先將水盆放在臉盆架上,然後靠近床邊輕喚道:「堡主。」

  那坨凸起物沒有反應,柳圓圓又靠近一些,並且稍微加大音量。「堡主?」

  床上的人還是動也不動。

  他睡得這麼沉?

  「堡——」柳圓圓試著想掀開被團的一角,沒想到手才剛碰觸到被角,就突然被一陣疾勁的狂風掃過,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下一刻她就發現自己被壓平躺在床上,而壓住她的郎驍,正面色陰沉地瞪著她。

  打從門一推開,敏銳的他就感覺到有人侵入,但本以為是郎叔所以默不作聲,直到被褥被人掀動,他才察覺不是他——郎叔從沒那麼大的膽子敢來掀他被子。

  「堡、堡主?」柳圓圓被他激烈的反應嚇了好大一跳,臉色頓時發白。

  好可怕……她根本沒看見他是怎麼移動的,就被他壓在身下了……有人動作這麼快的嗎?他是……人嗎?

  「唔……是妳?天大亮了?」發現是她,神智還有些渾沌的郎驍立即清醒,放開了箝制的手。

  柳圓圓一得到自由,立即逃下床,躲到床柱邊去。

  「現在什麼時辰了?」他抹了把臉,瞇眼望向窗,隨即擰起濃眉,怒吼道:「搞什麼?!天根本還未大亮,妳就來吵我?!」

  她不知道他很晚才睡嗎?!

  「啊!我不曉得天未大亮前不能吵醒你……。對、對不住!」見他發怒,她不禁又嚇得牙關打顫,巴不得從原地消失。

  見她一臉驚恐,郎驍知道自己又嚇著她了,不由得感到懊惱。

  「怎麼是妳來?郎叔呢?」他咆哮著問。心想如果是郎叔來,她就不會被他嚇著了。

  「你……你別怪郎叔,是我主動要來喚你起身的。」柳圓圓鼓起勇氣解釋。

  「是妳自個兒要來的?」郎驍瞪著如驚惶小兔的她,粗眉擰起,心裡還是很不悅。「我嚇著妳了?妳又怕我了?」

  「沒……沒有。」柳圓圓身子還在微微打顫,但因為怕他傷心,所以猛力搖頭否認。

  「是嗎?既然不怕,那妳為什麼離我那麼遠?」郎驍氣悶地諷刺道。

  她離他起碼三步遠,一副隨時轉身想逃的模樣。

  「沒……沒有啊。」沒辦法,柳圓圓只好邁開顫抖的小腳,跨上前一小步。「那個……堡主,你要起身了嗎?我……我想伺候你梳洗。」

  「妳想伺候我梳洗?」聽到她這麼說,郎驍臉上露出一抹興味的笑容。

  她肯主動接近他是件好事,他心情霎時愉悅起來。

  「嗯。你好心收容我,我當然不能白吃白住,我會竭盡所能地幫忙……」

  然而聽到「竭盡所能」四個字,郎驍可又不太高興了。

  「妳不需要幫我什麼忙,我不是買妳回來當女傭。」他板著臉道。

  萬一累到又瘦了,幾時才能養得豐盈圓潤?

  「不!就算你人是這麼好,願意無條件照顧我,但我也不能就這樣賴在這兒,什麼事也不做,如果是這樣,我……我寧可離去,也不要賴在這兒當米蟲。」

  這點,柳圓圓非常堅持,她不想當個無用的人。

  「妳……」這小女人怎麼這樣頑固?再說,他也不是無條件照顧她……

  郎驍瞪視著她,企圖用無聲的壓力逼她讓步,柳圓圓敵不過那雙嚴厲眼眸的逼視,但又不肯讓步,於是逃避地把視線轉向一旁不看他,也抿著唇不說話,擺明了堅持到底。

  郎驍鬱悶地吐了口氣,不悅地發現,他竟然拿這頑固的小女子沒轍。

  她不跟他吵,卻也不輕易改變決定,柔弱卻頑強,像籐蔓一樣有韌性,完全看不出這膽小的女人竟有這樣的決心。

  又瞪了半晌,她還是不為所動,他終於領悟到她是認真的,這才悻悻然道:「好!我答應讓妳幫忙,但妳也必須答應我,不能太過勞累,尤其不許讓自己變瘦,聽見了嗎?」

  他抿緊唇,冷硬地下了但書。

  「我知道!謝謝你,你真是太好了。」柳圓圓感激得不得了,他總是擔心她太瘦,人真的很好,比她親爹還關心她呢!

  好?郎驍冷笑了下,很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對她的識人不清不予置評。

  她肯撤下心防接近他,他可是求之不得,現下被她當成好人,他樂於接受。

  「堡主,我……伺候你梳洗。」

  柳圓圓被他瞧得面頰微紅,趕緊走到水盆邊,擰了冒著熱氣的布巾,雙手奉上,要讓他淨臉。

  「堡主,請用。」

  「妳不是說要伺候我嗎?」他故意不接過那條巾子。

  「呃?是啊……」她不解,她不是正在伺候了嗎?

  「那麼,幫我洗。」郎驍無賴地命令。

  「咦?」柳圓圓嚇了一跳。

  「怎麼?不願意?」他瞇眼質問。

  「不、不是的!好……我替你淨臉。」

  想到要替他做淨臉這麼親暱的動作,柳圓圓就覺得羞,但既然答應了,也不能不做……

  見她猶豫不決,郎驍慵懶訕笑。「怎麼了?我臉上有會咬人的東西?」

  如果不是太在意她的反應,她那瞪著某種好像會咬人的東西的模樣,說不定會讓他笑出來。

  「沒……」

  柳圓圓不再猶豫,慌忙攤開柔軟的布巾,小心翼翼地貼上他的臉,又稍稍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始緩慢移動。

  她謹慎地擦拭他的臉龐,不由得細瞧起來。

  他的臉,與她的完全不同。

  他的皮膚不像她的那般光滑細緻,像塊豆腐。他粗礪而緊繃的臉頰線條分明,如刀鑿開的岩石,純男性的五官極為粗獷,但並不難看。

  其實仔細看,會覺得他生得還挺好看的,一雙大眼炯炯有神,濃眉帥氣飛揚——雖然它經常是擰起的,一管鼻樑又直又挺,唇寬而略薄,唇型很好看。

  溫熱的布巾細心地拂過郎驍臉上的每一寸肌膚,連兩隻耳朵內側都沒疏忽,但柳圓圓卻感覺,那熱氣好像從自己臉龐冒出來似的,雙頰熱燙得很。

  除了替他淨臉這動作太親密之外,另一個讓她害羞的原因,是郎驍一直盯著她瞧。

  郎驍兩眼緊鎖著她,很不含蓄地直瞧著,即使布巾數次擦過他的眼,依然沒能讓他把視線移開。

  柳圓圓不是沒被人瞧過,但不曾被人用這麼熾熱的眼神盯著瞧過,她一慌張,布巾差點掉落,她急忙搶救時,手指拂過他略為粗糙的皮膚表面,那溫熱的觸感讓她心一顫,面頰更紅了。

  「行了。」

  戲弄夠了的郎驍,終於懶洋洋地開口,願意暫時放過她。

  再玩下去,只怕她那張染紅的臉龐就要因充血過度而昏倒了。

  「那我先出去了!」

  柳圓圓如獲大赦,端起水盆,急急忙忙就往外衝。

  她走得太急,連郎驍想提醒她「小心,走慢點」都來不及。

  望著那道纖細的背影,郎驍揚起嘴角,一大早就被吵醒的壞心情沒來由地消失無蹤。

  然而,他的好心情只維持到吃早膳之前為止。

  「這是什麼?!」

  郎驍瞪著桌前的大碗,雖然滿桌的菜餚看來令人食指大動,但碗裡頭的東西讓他極為不滿。

  「是……是熱粥呀。」

  他一吼,柳圓圓幾乎又想拔腿就跑,但郎叔對她安撫地笑笑,說:「圓圓姑娘妳別怕,堡主只是喜歡……呃,大聲說話,他其實沒有惡意。」他盡力美化「吼叫」那兩個字。「相處久了妳就會知道,堡主心地並不壞,人也很好。」

  郎驍瞪著郎叔,有點窘迫地斥責:「誰讓你多嘴?我才不是什麼好人!誰要當軟趴趴的濫好人?我偏要當壞人,愛吼叫、脾氣大的壞人!」哼!

  雖然他嘴硬地強辯,但柳圓圓卻奇異地不再那麼害怕。郎叔說得沒錯,仔細一想,他確實只是嗓門大,倒不曾真正做過什麼傷害她的事。

  於是,她鼓起勇氣道:「堡主,粥清爽,一早吃熱粥……對身體比較好。」

  「我才不吃什麼見鬼的粥!清粥是給出家的尼姑和尚吃的窮酸玩意兒,我要吃飯,大碗的飯!」

  唯有白飯配上大塊的肉,才享受得到用餐的樂趣。

  「可是……對不住,我沒煮飯呀,現下只有粥……你就湊合著吃好嗎?」柳圓圓見他發怒,面容扭曲,雖然害怕,但還是鼓起勇氣勸道。

  郎驍抿著唇,瞪著眼前冒著熱氣的粥,一句話也不說,明顯讓人感覺到他極度不悅,嘴角微微抽搐,似乎隨時就要破口大聲咆哮。

  沉默的氣氛維持許久,就在柳圓圓受不了這僵窒,忍不住想尖叫逃出之前,郎叔打圓場似的道:「不然我去煮飯吧!請堡主稍候片——」

  「不用了!」郎驍突然開口,否決了郎叔的提議。

  她初來乍到,就已經讓她受到夠多驚嚇,他不想再讓自己掛上難伺候的牌子。

  雖然仍臭著一張臉,不過他已端起大碗,忍著氣開始喝粥。雖然一邊喝一邊擰眉,好像被逼著灌下泥漿似的,但確實安安分分地開始喝起粥來。

  柳圓圓立即撫著胸口,露出安心的笑。

  郎叔訝異之餘,也面露欣喜,轉頭與柳圓圓相視一笑。他心想:這女孩真不簡單,竟能讓頑強的堡主軟化!

  或許,這女孩有可能改變這個比鐵石還頑固冷硬的男人呢!郎叔欣慰地想道。

  平心而論,郎驍還是很不情願喝粥,他覺得清粥的味道平淡無味,但滋味絕佳的菜餚彌補了這個缺點。

  「這玩意兒味道不錯!」郎驍咬了口蔥花煎蛋,瞪大了眼,為它香酥的滋味而驚艷。

  雖然裡頭摻雜的綠色小東西不是那麼討喜,不過外層的蛋皮外酥內軟,一咬下便有股濃郁的蛋香與淡淡的青蔥香氣,所以那些礙眼的小綠點,他也不那麼計較了。

  見他喜歡她的手藝,讓柳圓圓很高興,微笑著道:「那是蔥花煎蛋,是我的拿手菜喔。」

  她被賣到青樓前,那時娘仍在世,貧窮的家裡常常三餐不繼,最大的享受就是有碗白飯,再從雞窩裡撿幾顆蛋,配上蔥花,煎個香噴噴的蔥花蛋讓一家人品嚐。

  想起過去那段清貧卻平和的日子,她的眼中出現了懷念的水波,只可惜娘過世了,爹也狠心無情……

  「妳站著做什麼?」

  忽然響起的質問,驚擾了柳圓圓的沉思,她回過神,發現郎驍正不滿地瞧著她。

  「啊?」柳圓圓瞧著他不豫的臉色,有些慌張、迷惑,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

  見她還在發愣,他不耐地命令:「妳還沒吃是不?快坐下來吃早飯!」要是餓瘦了怎麼辦?

  原來他是關心她!一陣暖意瞬間流入心頭。

  柳圓圓雖然感動,但仍顧忌著主僕之分。

  「可我也算是下人,下人可以跟主子一起用飯嗎?」

  「誰說妳是下人?再說,就算是下人,也可以一起同桌吃飯,我不理會世俗那一套!」郎驍擰眉說道。

  「是啊!圓圓姑娘,妳就別客氣,坐下來一塊兒吃吧!」

  說這話的人是郎叔,柳圓圓轉頭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他也盛了碗粥,坐下來開始享用熱粥小菜。

  「唔,這蛋煎得真是不錯。」郎叔笑得眼瞇瞇的。

  連資深管家郎叔都大方地坐下來吃起早飯,她再推辭似乎就顯得太見外了。

  「好的,謝謝堡主。」

  道謝後,她替自己盛了碗粥,正準備在大圓桌的一角落坐,郎驍忽然喊道:「慢著!過來坐這邊。」

  郎驍見她要坐到最遠的一角,連忙喊住她,比比自己身旁,要她坐過來。

  「啊?是。」柳圓圓雖然覺得同桌吃飯已經不妥,更不該放肆地坐在主子身旁,不過既然他這麼命令,她也不能不從。

  於是她端著碗轉移陣地,乖乖地在他身旁坐下,慢慢地喝粥。

  「吃肉!」一雙筷子夾來一塊雞肉,落入她的碗中。

  郎驍是個大老粗,不懂得溫柔,只會粗聲命令,但他總是擔心她吃不飽,真的令她萬分感動,也更發誓要好好服侍他。

  一輩子……

  這個想法陡然令她感到羞澀,埋頭咬著那塊雞肉,碗裡又陸續落下幾塊肉。

  「吃點蒜苗炒醃肉,這道菜妳也炒得不錯。再嘗點醬牛肉,妳這醬牛肉燒得比外頭的飯館還好。還有這蹄膀……」

  哇!柳圓圓還在努力與他夾來的第一塊肉奮戰,看著碗裡那堆得滿滿的肉,禁不住垮下小臉。她,可不可以不吃啊?

  興許是貧窮久了,長久以來總是吃不到肉、只能吃青菜的日子,讓她非志願地成了半個吃素人,肉類其實早吃不慣了,偶一嘗之還沒問題,一下子餐餐大魚大肉,還真讓她吃不消。

  嘴裡咬到五花肉肥滋滋的油花,一陣噁心湧上,她趕緊囫圇吞下,然後多喝幾口粥壓過那股油膩的氣味。

  「再多吃點兒。」

  好不容易才解決一塊油膩膩的肉,他又連忙補上一塊,柳圓圓瞧著那塊泛著油脂光亮的滷肉,眼淚都快落下了。

  有人會因為肉吃得太多而哭泣嗎?還是她太不知足了?

  但是,吃這麼多肉真的好油、好膩,她受不了了啦……嗚嗚——

  而郎驍完全不明白她的心情,還繼續往她的碗裡夾肉。只有郎叔瞧出她的痛苦,用一種同情的目光望著她。

  所幸,就在柳圓圓快哭出來之際,早已快速用餐完畢的郎驍起身了。

  「我有事先去忙,妳慢慢吃,乖乖把肉都吃完,吃完了就回房休息,知道嗎?」吃完了就睡,他真的完全把她當豬養。

  「嗯!」柳圓圓忙不迭點頭,把心虛的小臉藏在大大的飯碗後。

  郎驍微微咧開嘴,滿意地再看了她一眼,然後起身大步走出飯廳。

  他一走,郎叔立即苦笑道:「堡主也夾太多肉給妳了,如果吃不下,不必勉強,等會兒拿出去餵野狗。」

  郎叔這麼一說,柳圓圓立即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幾乎感激涕零,趕緊遞出還有半滿的飯碗。

  「謝謝郎叔!」

  「別客氣。」郎叔端走飯碗,柳圓圓則開始起身收拾剩餘的菜和擦桌子。

  今兒個天氣不錯,溫暖的陽光普照,忙完了廚房的活兒,柳圓圓找到了洗衣房,把裡頭郎驍換下的髒衣服全洗了,曬到後院的竹竿上。

  忙完了洗衣房的事,她又到郎驍房裡取出被褥曝曬,古堡夜裡挺涼的,曬得暖和又蓬鬆的被褥,蓋起來最是舒服。

  郎叔下山採買去了,郎驍也不知在哪裡忙著,沒空來盯著她休息,一個早上,她就這樣忙進忙出,忙得不亦樂乎。

  近午時,手邊忙的事告一段落,才剛坐下來替自己泡了杯茶,還沒多喘口氣,柳圓圓又想起郎驍。

  糟糕!她一個早上盡忙著自己的事,完全沒去伺候他呢!

  雖然還是有點怕他,不過身為奴婢,怎能夠因為害怕而不理會主子?說不定他正有什麼需求,卻四處找不到她呢!

  這麼一想,柳圓圓便坐不住了,立刻跳起來去找人。

  她忘了這是郎驍的家,要論熟沒人比他更熟,沒道理他要在自己的古堡裡找個人還找不著。

  不過她完全沒想到這些,開始像無頭蒼蠅似的在古堡裡四處兜轉,尋找郎驍的蹤影。

  她大起膽子,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去找,可是古堡裡前前後後都找遍了,就是不見郎驍蹤影。

  奇怪!他應當沒下山才是,可是整個古堡裡卻看不到他的身影,他到底在哪兒呢?

  站在後院的迴廊前,她迷惑地思忖著,忽然瞧見與古堡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有間奇特的小屋子立著,那屋子也同古堡一樣是石材建造的,但看來有些詭異,竟連一扇窗都沒有,唯一能透入光線的地方,是石屋牆面上方的一個通氣孔。

  那是什麼地方?倉庫嗎?

  柳圓圓禁不住好奇心,跨下階梯,越過草地,緩緩向石屋走去。

  「圓圓姑娘?」

  忽然,從不遠處傳來呼喚她的聲音,讓她立即停下腳步。

  是郎叔!他回來了?

  「圓圓姑娘,妳在哪兒?」

  回頭瞧見郎叔從長廊那端走來,她趕忙轉身迎了過去。

  「郎叔,你回來了?」

  「是啊!圓圓姑娘,妳要的東西,我已經替妳買來了。」郎叔微笑著道。

  「太好了!謝謝你,郎叔。」

  柳圓圓的心思被托郎叔買回的東西給拉走了,況且也近午時,該是準備午飯的時候了。

  柳圓圓暫且將那間神秘石屋拋在腦後,急急忙忙走向廚房。

  「這是什麼?!」

  午膳時刻,消失一整個上午的郎驍總算出現在飯廳裡,然而他一瞄到飯桌上的菜餚,立刻大吼。

  又來了!柳圓圓無奈苦笑,難道他每回上飯桌吃飯,都得吼上這麼一句嗎?

  唉!幸好她現在已經逐漸習慣他的吼聲,否則只怕又要被嚇壞了。

  「堡主,這是青菜。」她好聲好氣地解釋。

  「我當然知道那是青菜!」郎驍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她以為他瞧不出來嗎?

  「我的餐桌上怎麼會有青菜?!」他以為青菜應當老早就從世上消失了蹤影才對。

  「是郎叔下山採買時,我順道托他買回來的。」柳圓圓坦承,表情有些困惑。

  她知道他不愛吃青菜,但有人像他這樣,看見青菜上桌,就好像看見毒藥似的嗎?

  郎驍聽了,立即回頭怒瞪郎叔。原來他也是幫兇!

  郎叔露出無辜的表情,探頭四處看風景,假裝沒瞧見那對瞪著他的濃眉大眼。

  「你們……」好啊!這丫頭一來,誰都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哼!我不是牛,牛才吃草,我只要吃肉!大塊的肉!」發現失去恫嚇威嚴的男人很孩子氣的別開頭,賭氣不瞧飯桌一眼。

  柳圓圓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一個大男人卻像個小孩子一樣鬧脾氣,看來真是可愛。而這樣可愛的他,讓柳圓圓心裡一陣柔軟,對他的恐懼感又減少了幾分。

  不自覺地,她又跨前兩步,眉眼含笑,像個慈母似的軟聲勸道:「我知道堡主不喜食青菜,青菜的滋味確實也不像肉那麼好,但青菜對人的身體很好,如果長期不食用青菜,人一定會生病的。堡主,為了你的身體著想,就多少吃點好嗎?」

  有人囉唆地在耳邊這般嘮叨,若是以前,郎驍必定拍桌發怒,但柳圓圓的嘮叨,反而讓他心情變好。

  首先,他發現她很自然地靠近他身旁,不再畏畏縮縮、當他是噬人的猛獸。

  然後,她話語中掩藏不住的關心,令他「狼」心大悅。

  「妳關心我?妳很在乎我吧?」他嘴角上揚,邪邪地睨著面頰逐漸羞紅的女孩問道。

  「呃……我……」他的問題讓人害羞,要說是或不是,都使人為難。

  她確實關心他,因為他是她的大恩人嘛!但在乎……在柳圓圓的認知裡,那是情人或親人之間才會用的字眼。他們才初相識,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那麼在乎他。

  「怎麼?妳猶豫什麼?其實妳並不關心我、也不在乎我,方纔的那番話全是虛偽應付?!」郎驍見她躊躇猶豫,心底沒來由地冒了火。

  問她是否關心他、在乎他,有那麼難回答嗎?

  「不!」柳圓圓一驚,想也不想地趕忙回答:「我當然關心堡主!也……也在乎堡主。」

  她沒說謊,仔細想來,她確實在乎這位脾氣暴躁的新任僱主。

  雖然他們才初識不久,但他將她從妓院中救出,還給了她一個安身立命之所,這天大的恩惠,已讓她將回報他放在心上,那或許說不上是愛,或有多麼在乎,但她絕對比旁人更關心他。他的一切,她都用心關注,那不也是一種在乎嗎?

  「是嗎?」郎驍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嘴角一揚,心情又變好了。

  見他心情似乎又好轉,柳圓圓趕緊趁機央求道:「既然堡主明白我的關心,那麼是不是願意嘗點我用心炒的青菜呢?」

  「青菜?」一聽到這兩個字,郎驍的眉頭又重重地擰起。

  他瞪著桌上那盤炒得青翠油亮的綠色菜餚,看來確實是不賴,但青菜就是青菜,青菜永遠不會變成肉,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青菜特有的青草氣息與淡淡的苦澀滋味。

  他不懂,人為什麼一定要吃菜?只吃肉難道不行嗎?

  「不然,就嘗一口吧?只嘗一口就好。」柳圓圓大起膽子,與他討價還價。

  郎驍斜睨著她,沉吟思索著,驀然,他扯開嘴角笑了。

  「行!」

  「真的嗎?」柳圓圓大為欣喜,正要為他夾青菜,他卻又道:「不過,我吃一口菜,妳就得吃一口肉,這是交換條件。」

  「咦?肉?」這回換柳圓圓的臉垮了下來。

  「哼!妳以為我不曉得嗎?早飯時我夾給妳的肉,最後全餵了狗是不?」郎驍臭臉冷哼。

  他意外瞧見幾隻野狗狼吞虎嚥吃著肉塊時,就知道她偷偷把肉丟了沒吃,因為不想在一開始太逼迫她,所以才沒作聲,她以為他真的被蒙在鼓裡?

  「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實在……」

  她真的很害怕吃那麼多肉,直到現在,她還記得碗裡堆滿了肉,還有肥膩的肉絲卡在嘴裡、怎麼也嚥不下去的恐怖情景,腸胃不覺開始翻攪。

  「怎麼?不願意?那好!妳吃妳的菜,我吃我的肉,皆大歡喜。」

  郎驍說著,夾起一塊肉,張嘴欲吃。

  「等……等等!好、好吧!」柳圓圓急忙喊住他。

  好吧!他吃菜,她吃肉,這確實很公平。她只能這麼說服自己。

  「那麼,就請堡主用菜吧!」柳圓圓先夾了塊肉到自己碗裡,然後也夾了一筷子青菜想放進他碗裡,但又被他阻止了。

  「慢著!」

  「堡主?」柳圓圓訝然看著他,以為他反悔了。

  「妳餵我。」男人得寸進尺,厚顏要求道。

  「什麼?!」柳圓圓的粉臉瞬間漲紅,雙眼瞪得更圓,錯愕地瞧著他。

  「咳!我去整理買回來的東西。」郎叔清清喉嚨,識趣地離開飯廳。

  這時候,他的主子絕不會希望有個礙眼的傢伙在眼前。

  沒人注意到郎叔的離開,郎驍睨著柳圓圓,嘲諷地問:「怎麼?嘴裡說關心我,卻連餵我都不願意?」

  「不是那樣的!只是……」柳圓圓為難又害羞地瞧著他,道:「只有小娃娃才要人喂,你又不是小娃娃……」

  「誰說只有小娃娃才要人喂?想要我吃青菜,就得餵我!」語氣是徹底無賴。

  他無賴,柳圓圓更無奈。

  但縱使百般無奈,也拿他莫可奈何,只得認命妥協。

  「好吧……我餵你。」

  她面頰發燙,小手微微發顫,卻還是得認命地夾菜餵他。她夾起青菜,以比蝸牛爬行還要慢的速度,把菜送到他嘴邊。

  「堡主,請用。」

  郎驍一雙比火炬還炙熱的眼眸,張狂地直瞧著她,還很可惡地拿翹,故意頓了好一會兒,才一臉不情願地張開嘴,接下那口青菜。

  一入口,青菜特有的氣味襲來,郎驍皺起了眉頭,但那股青草的氣味其實不如想像中那麼重,嚼著嚼著,菜味很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蔬菜的清甜與淡淡的肉香。

  他最討厭青菜生硬的口感,但她這盤菜炒得恰到好處,不軟也不硬,嚼了幾下,青菜很容易就吞下喉嚨了。

  這青菜——其實不難吃,而且挺香的。郎驍詫異地睜大眼。「妳——在這菜裡頭放了什麼?」

  好神奇,他竟然不討厭它!

  「我用豬油炒的,還加了一點肉絲,這樣滋味會比較好。」

  為了讓討厭吃菜的他能夠接受,她可下了好一番苦心呢!

  「味道……還可以。」

  郎驍很不情願地給了句勉強算是誇讚的話語,讓柳圓圓萬般雀躍,然而郎驍接下來的一句話,又讓她垮下臉。

  「好,我吃了青菜,現在該妳吃肉了。」

  「咦?吃……吃肉?」

  「沒錯!方才不是約定好了?我吃一口菜,妳就得吃一塊肉。來!」郎驍很壞心地夾起一塊最肥的肉,送到她嘴邊。「快吃吧!」

  「可、可是……」那麼肥的肉,她光看就反胃了,哪還吃得下?

  「怎麼?我吃了青菜,妳卻想反悔不吃肉?」郎驍眼一瞇,充滿威脅性。

  「不是的……我……你可不可以換塊不那麼肥的肉?」

  柳圓圓苦著臉央求。

  要她吃肉可以,但別是肥肉嘛。

  「啐!妳還真麻煩。」郎驍嘀咕著,換了塊精瘦一些的肉。「吶,現在可以吃了吧?」

  「我……自己吃。」她不要人喂,好丟臉。

  「方纔是妳餵我,禮尚往來,我自然也應當回報妳、喂妳吃肉才行。」他說得可理直氣壯了。

  「什……什麼?」柳圓圓傻眼了,怎麼說得好像是她主動要餵他?明明是他耍賴要求的!

  「吶,吃頓飯別囉哩囉唆,快點吃,肉要涼了!」郎驍不耐地催促,他可沒有太多耐心。

  柳圓圓沒法子再反對,只好乖乖張開嘴,咬下那塊肉。

  那肉塊太大,幾乎無法完全塞進她的小嘴裡,雙頰撐得鼓鼓的,像只倉鼠一樣可愛。

  油脂潤滑了她嫩紅的唇瓣,瞧來油潤光亮,特別誘人,小嘴兒鼓脹,讓郎驍無端升起了綺色遐想,喉頭乾澀,目泛紅光。

  如果是那張小嘴含住他的……

  噢,不成不成!現在還是大白天,他怎麼就在發春啦?若是不經意讓色慾浮上了臉,給她察覺了,鐵定會把她嚇壞。

  在她還沒完全敞開心胸接納他之前,他得忍忍,不能輕舉妄動。

  「妳——咳!」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嗓音粗嗄得嚇人,趕緊清清喉嚨,替她舀了碗排骨湯。「湯有營養,喝湯!」

  她嘴裡的肉還沒吞下,他又急著拿食物填滿她的胃。

  「好……」柳圓圓趕緊嚥下嘴裡的東西,端起飯碗喝湯。

  喝了口湯,她見郎驍開始吃肉,於是又夾了一筷子青菜,送到他嘴邊,柔聲誘哄:「再吃口菜好嗎?」

  明明說好只吃一口,但她央求的嬌柔嗓音特別好聽,讓郎驍心甘情願,張嘴吃下第二口青菜。

  客觀來說,她的菜確實是燒得不錯,比郎叔煮的可口,所以他才願意再吃第二口。

  他又吃完一口菜,柳圓圓也得乖乖張嘴吃下一塊肉。

  這回他夾的是紅燒栗子雞,柳圓圓努力嚼著嘴裡的雞肉,那乖巧聽話的模樣,讓郎驍感到很滿意。

  凝睇著她秀麗的容貌,他的眼神逐漸轉熱。

  柳圓圓乖乖吃肉,只是不經意抬起頭,卻發現他一直看著她,那眼神狂熱駭人,活像要把人吞下,有點嚇著她,一口肉哽在喉嚨裡,差點噎著。

  「你……咳!為什麼那樣看著我?」她緊張地嚥下食物,偷瞄著他,怯生生地問。

  「妳胖了些沒有?」一隻大手伸來,握了握她的腕骨,黑眸敏銳地觀察著,認真打量她是否長胖了。

  「哪有這麼快?」柳圓圓不禁啞然失笑。

  這人真是急性子,不過看到他這麼在意她、關注她,她心裡非常感動。

  因為這分感動的緣故,對於他夾來的肉,似乎也感覺不再那麼油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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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9 00:01: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郎驍喜愛黑夜,但他並不是不愛享受陽光的洗禮。

  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照得人懶洋洋,他趁著天暖,吩咐僕人準備給他沐浴。

  所以柳圓圓勤奮地幫郎叔提熱水,把大木桶注滿了水、調配成適當的水溫後,正準備退下,郎驍突然喊住她。

  「慢著!你先別走。」

  「咦?堡主還有什麼吩咐嗎?」柳圓圓納悶地停下腳步。

  「替我擦背。」厚顏的男人提出無理的要求,還臉不紅、氣不喘。

  「呃?」柳圓圓錯愕地瞪著他。如果說,要她幫他洗臉、餵他吃飯這些要求曾經讓她驚訝,那麼替他擦背這個要求,簡直是讓她大驚失色。

  擦——擦背耶!

  替一個光溜溜、赤裸裸的大男人擦背?那怎麼行!

  但郎驍不等她回答,已自顧自地解開衣衫,準備入浴。

  「啊!等、等等,你等等嘛!」柳圓圓粉臉漲得通紅,慌慌張張地別開頭,羞得不敢看一眼,就怕瞧見不該瞧的東西。

  「要等什麼?」

  他才不等!三兩下就剝光了身上的衣物,光溜溜地浸入木桶裡,龐大的身軀幾乎塞滿木桶,些許熱水溢了出來,弄濕了淋浴間的地板。

  柳圓圓聽到嘩啦的水聲,知道他已進入木桶裡,但她還是不敢轉頭,怕他突然站起來。

  熱水浸滿到胸口,暖呼呼的溫度舒緩了他忙碌一上午而緊繃的肌肉,郎驍舒暢地歎口氣,然後閒適地朝那個害羞的小女人下令:「過來!」

  柳圓圓不敢轉頭,但也不敢不聽從他的命令,所以只好側著身子橫著走,稍微往他的方向靠近一步。

  郎驍不悅地擰擰眉,又命令:「再過來。」

  於是柳圓滿圓滿橫著再靠近一步,然後又停住不動了。

  郎驍的眉心愈擰愈緊,臉上烏雲密佈,如果柳圓圓瞧見了,少不得又是一陣心驚,只可惜她背對著他,不曉得風雨欲來……

  「橫著走路做啥?你螃蟹啊?」突然爆出的大吼,把柳圓圓嚇得差點跳起來。

  「喝!」

  「過來!」他第三次命令,這回柳圓圓不敢磨磨蹭蹭、扭捏耽擱,趕忙快步上前待命。

  「拿著!」 郎驍將略為粗糙的布巾遞給她,要她擦背。

  「是。」怯懦的柳圓圓大氣不敢吭,乖乖接下布巾。

  「擦背!」

  「是。」苦命小女僕不敢反對,聽話地替他刷背,伺候大爺沐浴。

  手中握著布巾,柳圓圓注視著坐在木桶中、開始閉目養神的男人。

  他本就高大健壯,脫了衣服的他,看來更是高大的驚人,肌肉鼓脹而緊繃,泛著古銅色的光澤,身形的線條結實粗獷,融合著力與美,令人驚歎。

  「你還在磨蹭什麼?」

  直到郎驍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柳圓圓才發現自己竟然瞧他的身體瞧呆了,當下羞恥不已,面頰泛紅,趕緊抓著布巾蹲下來,要替他擦背。

  一蹲下來,他寬闊的背就在眼前,遠瞧就已經夠雄壯的男性背脊,近看更有魄力,簡直像一座山……柳圓圓中覺又頰更是臊熱。

  想到自己的手即將碰觸那寬大的背脊,她不禁一陣輕顫。

  發覺身後的小女人又發起呆,郎驍忍不住挑眉、側過頭,想瞧瞧她到底在搞什麼鬼,這舉動喚醒了柳圓圓散亂的思緒。沒時間害羞了,她趕緊將布巾沾濕,飛快擦拭他的背。

  小手一碰觸到他溫熱的皮膚,感受到那緊致如絲、卻又堅硬如石的奇妙觸感,她臉蛋上的紅暈更深了。

  小手兒握著擦澡的布巾,細細輕撫寬背上的每一雨肌膚,溫柔的像微風吹拂,但郎驍不甚滿意。

  「你有在擦嗎?我怎麼完全感覺不到!」

  他皮粗肉硬,要是不稍微下點力道,根本像陣風輕輕拂過,哪會有感覺?

  柳圓圓這才加大力道,但也不敢過於用力,怕擦疼他的背。這回她的力道掌握得很好,不會太輕也不會太重,恰到好處,她聽到郎驍舒暢地呼出一口氣。

  那聲滿足的歎息比什麼都讓柳圓圓開心,能夠讓他感到滿意是她最大的喜悅。

  「你擦得不錯。」他神情慵懶,身子在浴桶中輕鬆舒展,享受她無微不至的照拂。

  「謝謝。」柳圓圓開心地綻開笑顏,刷洗得更賣力了。

  「以前替誰刷過背嗎?」郎驍突然有點吃味地問,因為想到她不可能無師自通,初次替人刷背就經驗老道的樣子,必定有誰曾經是她的「練習對像」,這具發現讓他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說不上嫉妒吃醋什麼的,就只是……有點不舒坦。

  那絕不是嫉妒!畢竟,他沒必要嫉妒不是嗎?

  她只是他買回來洩慾的女人,他甚至是從妓院買回她的。買她之前,就期待她曉事、懂得伺候男人,但如今,卻為了她曾替哪個男人擦過背,就心裡不是滋味?

  哈哈,怎麼可能?他腦子可半點問題也沒有!郎驍心裡發出乾澀的諷笑。

  沒有人會對買回來洩慾的女人動真心,他自然也不會。

  他的大手抓緊木桶的國邊緣,好像在堅定自己的意念。

  柳圓圓不知道他心裡兜轉著什麼念頭,只是因為想起那個曾讓她刷洗過背部的人而悲傷。

  「是我弟弟。」

  「什麼?」她沉默這麼久才突然冒出話,讓他一時間有些兜不上。

  「我以前常常替我弟弟刷背,他小我三歲,我爹娘忙於農事,從小都是我在照顧他……」

  柳圓圓的雙眸,因回想起那段溫馨的日子而露出懷念。

  原來是她弟弟!郎驍心裡的不舒坦,一下子豁然開朗。

  他聊天似的隨口問:「是嗎?那他現在人呢?」

  瞧著柳圓圓應有十六七歲了,那她弟弟也當有十三四歲才對,怎麼姐姐被賣入妓院,他卻沒吭聲?

  柳圓圓又沉默了好久,才以帶著鼻音的哽咽嗓音道:「他過世了。在十風瓣時候,因為一場急病,家裡付不起藥錢,所以只能眼睜睜看他病死……」

  柳圓圓想起弟弟病死後,看重男丁的父親大受打擊,常常嚷著:「當初要是賣掉你,就有錢替小峰看病了。」

  或許從那時候開始,就已讓父親埋下想賣掉她的種子。

  從那之後,原本勤奮愛家的爹爹變了,整日流連在賭場酒肆,失去兒子,似乎讓他完全失去活下去的目標。

  她一直在想,爹會毫不留情地賣掉她,一方面是真的缺少賭本、酒錢,另一方面……是恨她吧!

  他希望失去的是她,而不是弟弟……

  熱液悠然滴下,在她來不及阻止前。她急忙伸手往臉上抹,想阻止其餘的滑出眼眶,但淚珠卻像擋不住的雨水般,一滴接著一滴地落。

  感覺到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肩上,郎驍心裡震驚了下,但沒問原由,只佯裝不知情地道:「好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他話一說完,柳圓圓立刻放下布巾,胡亂朝他福了下,隨即低著頭快步跑出門外。

  望著那抹看來更加纖細的背影,他的大手緩緩貼上自己的胸口,不解地蹙起濃眉。

  方纔她的淚滴下時,這裡,有種怪異的感覺,好像……

  有一點疼。

  柳圓圓躲在後院的樹下,伏在樹幹上低低啜泣,瘦弱的肩膀一上一下地抽動,顯然哭得很傷心。

  她傷心,因為想起曾經親手照拂將近十年、卻只能無助看他辭世的弟弟,還有無情賣掉她的父親。

  賣了她之後,他可曾有些許後悔?或是,終於如願賣掉她,所以不再憤世嫉俗了?

  她心裡紊亂地猜想著,傷心的淚水不斷地掉,直到一隻左右手小心翼翼地、安撫似的輕輕碰上她的肩。

  堡裡只有兩個人,堡主郎驍粗魯暴躁,會這般溫柔待人的,只有郎叔而已。她這麼認為,所以斷定那隻手的主人是郎叔。

  她硬抹去淚水,擠出笑容回頭給那人一抹笑。「郎叔,我沒事——啊!」

  不是郎叔!

  那雙溫柔大掌的主人,竟是郎驍!

  「你好點了?」 郎驍嗓子輕柔,關心的眸子直直盯著她的臉。

  「嗯……」他難得的溫柔,讓柳圓圓詫異地睜大了含淚的眼,傻愣愣地點頭。

  「這兒還有淚。」他再次伸出大手,抹去她臉頰上殘留的淚珠。

  手指一碰觸到她臉上的肌膚,就不由得為那細緻的觸感驚歎,他幾乎忘了,女人的皮膚摸起來有這麼細、這麼嫩。

  他以往接觸的女人都是青樓女子,她們長年的臉上塗抹大量胭脂,皮膚其實已經變得粗糙,但那已能讓他滿足慾望了。直到現在摸到柳圓圓的臉,他才知道真正的女性皮膚能夠細緻到什麼程度。

  長繭的指尖,不由得愛戀地流連其上。

  她不像那些青樓女子喜愛濃妝艷抹,事實上她根本脂粉未施,卻更讓人覺得清爽秀麗。

  好怪!真的很怪。

  他以為自己天生就愛青樓女子那股妖嬈之氣,但如今瞧著柳圓圓略圓的白皙素顏,竟也不覺得討厭,甚至還覺得挺順眼的。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因為被騙買下了,就學會認命到底嗎?郎驍不懂自己心裡的想法。

  接著,他做了一件更讓他不懂的事,他猛地伸手,將柳圓圓拉入懷中。

  「啊!」柳圓圓訝異驚呼,開始慌亂掙扎。

  「噓!你很難過不是嗎?既然難過,那就哭吧!樹皮粗糙,靠著不舒服,你靠著我,我的肩膀借你,你心情哭吧!」

  自己會說出這樣噁心巴拉的話,昨天之前郎驍打死都不相信,但現在卻輕易從嘴裡溜出。

  震驚的他停頓半響,想收回卻來不及了,只能歸咎是自己方才沐浴的水太熱,沖昏了腦子。

  「……」柳圓圓陡然安靜下來,不再抗拒掙扎,她無聲地靠在他的肩頭上,為他的好心而感動。

  從沒這樣親暱地靠在一個男人身上,讓她覺得很害羞。他雖一身肌肉,但懷抱寬大溫暖,讓她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圓圓回想起很久遠以前,當她還是小娃娃時,爹爹也曾經跑著她……好久、好久……

  爹——

  她輕喚一聲,不由自主閉上眼,回想那幾乎快消失的甜美回憶。

  郎驍渾然不知道她將他當成了「爹」的替身,只暗自欣喜地想,她不再反抗,是不是表示已經逐漸接納他了呢?

  她很瘦,緊貼著他的身子感覺不出明顯動人的曲線,但仍讓他有些心猿意馬、蠢蠢欲動。再怎麼樣,她畢竟也是個女人啦!

  她身上有股淡雅的幽香,他貪婪地湊近嗅聞,認出那好像是某種帶著香氣的花卉。那股暗香,挑動了男人的獸慾,要不是她還太瘦弱,說不定他真會當場把她剝了吃掉。

  他無意識地舔舔乾燥的唇,只覺喉頭乾澀,空虛難忍,好比眼前有塊香噴噴的肉,想吃動不能吃。

  就這樣承受著天人交戰與非人的折磨,不知過了多久,他發現懷中的人兒毫無動靜,低頭一瞧,才知道她竟然睡著了。

  這下可好了!看他怎麼離開?郎驍無奈苦笑。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煩惱,只要把她搖醒,讓她回房去睡就行了,但今日不知哪根筋不對,他冒出了很多以往從來沒有過的仁慈之心。

  罷了!就好人做到底,把她送回房去吧。

  好人?他心裡忍不住冷嗤。他幾時也自認為好人了?真是可笑!

  他哪能算是好人?他待她好,不過是為了軟化她的畏懼,讓她願意盡快上他的床,僅此而已!

  他不需要愛人,只需要一個發洩慾望的女人,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根本不是好人。絕對不是!

  這麼冷硬地想著,大手卻溫柔無比地攔腰抱起她。

  「唔……」柳圓圓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掙扎欲起。

  「噓!你繼續睡,我送你回房。」他輕聲說道。

  「好……爹。」她還沉浸在被爹爹疼愛的美夢中。

  爹?

  郎驍嘴角抽搐,腦中所有的旖旎綺念全像烈日下的水氣,瞬間消失無蹤。

  爹——

  她竟然當他是她爹?

  她好樣的……這女人!

  郎驍忍著快要炸開的怒氣,把她帶回房裡。然後像對待一團被褥,毫不溫柔地扔在床上。

  好好睡吧,乖女兒!

  他陰沉冷笑,悠然轉身離去,不忘用力甩上門表達他的怒氣。

  被粗魯地扔到床榻上,柳圓圓立即驚醒跳起,又聽到甩門的巨響。

  她疑惑地眨眨大眼,趕緊往門口望去,只見用力甩上又彈開的門板,從快速到緩慢,來回揚動著。

  到底……發展生了什麼事?


  一轉眼,柳圓圓來到狼堡已經半個月餘了。

  從一開始的驚恐緊張,到後來逐漸熟悉,現在已經能輕鬆自如地走遍整座狼堡,有如走在自家廚房。

  不過她最常出沒這處,還是廚房與洗衣房。

  不知道什麼原因,狼堡沒請其他下人,她曾問過郎叔為什麼,他苦笑著答:「曾經請過,但全都嚇跑了。」

  嚇跑了?怎麼會?

  噢,必定是郎驍的吼叫把人嚇跑的!她如此認定,所以也不再追問了。

  因為偌大的狼堡只有管家郎叔一人身兼雜役、小廝、花匠與廚子,難免分身乏術,柳圓圓來了之後堅持分擔許多式作,現在他還有空泡茶、翻書呢。

  柳圓圓直起腰桿,望著逐漸冒出綠意的菜圃,臉上漾出滿足的笑容。

  這是她的秘密——在郎叔的幫助下,她在後院開闢了一塊空地,種些青菜瓜類的植物。

  狼堡遠在高聳荒僻的山上,採買蔬果難免不便,青菜買回來放了兩日就不新鮮,即使煮了也不會好吃,這也是郎驍不愛叫青菜的原因之一。於是她托郎叔買了菜籽回來,親自種植蔬菜,這樣以後就隨時有新鮮的蔬菜可吃了。

  她到水井邊洗淨了雙手,準備返回前廳。經過後院的迴廊時,又瞧見了那間曾讓她無比好奇的石屋。

  深灰色巨岩打造的石屋,牆面平整光滑,在陽光的照耀下泛出淡淡的光芒,好像一顆巨大的深色夜明珠。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從沒聽郎驍或郎叔提起過。裡頭不知道是什麼樣子?有沒有機會,或是有什麼嚇人的東西在裡頭?

  這石屋瞧來令人覺得詭異,但裡頭總不會關有吃人的猛獸吧?柳圓圓如此想著,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慢慢朝它走去。

  她在看來像石屋入口處的門扉前停下,那扇石製的門是緊閉的,她本想禮貌地敲一下門,可是後來想想,硬石製成的門,敲了會有聲響嗎?

  她自嘲地曬然一笑,只好無禮地自行開門。

  石門很重,她幾乎推不開,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推開一小條縫,幸好她本就纖瘦,身子夠扁,稍微側身一擠,就擠進那道小縫裡。

  一進石屋,就聽到震耳欲聾的研磨聲,她卻瞧不清是哪兒傳來的。

  因為石屋裡很暗,暗到她幾乎以為屋裡、屋外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屋外是白天,而屋裡是黑夜。

  一片黑暗中,就只有牆面上的通氣孔透入的一束光線,以及遠處黑暗中噴出的火光。

  火光?石屋裡怎麼會有火呢?

  她滿懷著好奇與畏懼,慢慢地朝火光走近,還沒完全靠近,就瞧見了郎驍。

  不,正確地說,她只瞧見他的身影——沐浴在藍色火光中的身影。

  詭異的藍色火光不知從什麼物體上竄出,而他被詭異藍光包圍的身影背對著她,面向著一台快速轉動的奇怪機具。

  發出巨大聲響的,就是這台怪玩意兒。

  他專注地低著頭,正在研究某種她瞧不清楚的東西,為了瞧清楚那東西的形體,她又上前一步,但左瞧右瞧,還是看不出那到底是什麼。

  默默瞧了片刻,還是瞧不出他到底在忙些什麼,她有些失去興趣,想離開了,不過要走之前還是得先同他說一聲才算有禮貌。

  於是她伸出手,輕碰郎驍的肩膀。

  「堡主——啊!」

  才一碰到他的肩膀,他就冷不防地回頭一擊,瘦弱的柳圓圓哪禁得起打?砰地一聲,只見她像爆竹裡的火花,慘叫著噴到石屋的另一頭去了。

  「柳圓圓。」怎麼會是她?

  機具轉動的聲音停止了,郎驍急忙站起身,取下塞耳的軟塞,跑過去檢視柳圓圓的狀況。

  因為郎叔從不會踏進這裡,而他一時也沒想到是她,以為是哪個企圖竊取玉塊機密的入侵者,所以才會想也不想地出手攻擊。

  對待那些心懷不軌的傢伙,他向來是不留情的,但今日他沒打算奪人命,所以方纔已算控制了力道,只是那一掌擊出去威力仍是驚人。

  她受了多大的傷?該不會連內臟都碎了吧?

  郎驍心頭產生無比的驚恐,不斷拍打她的臉頰。

  「圓圓?柳圓圓?該死的,你醒醒!」

  她似乎昏厥過去了,身子軟趴趴的,石屋陰暗,郎驍瞧不清楚她到底傷得如何,急忙把她抱離石屋,直奔她的房間,一面嚷著要郎叔拿藥來。

  小心地將她放在床上,他擰著眉,大掌謹慎輕緩、不帶色慾地撫過她全身,檢查地是否有外傷。

  幸好她並無大礙,只有額頭撞到地面,滲出此許血絲,他情緒複雜地以手抹去,懊惱地低咒一聲。

  「堡主,圓圓姑娘還好吧?我把傷藥拿來了。」

  郎叔提著藥箱,急忙趕了來。

  郎驍一見到他就咆哮著問:「她怎麼會闖進石屋?石屋是狼堡的禁地,任何人不得擅入,你怎麼沒告訴她?」

  想到自己差點傷了她,他就焦躁得忍不住咆哮。

  「真對不住!堡主,是我疏忽了沒告知她,我沒想到圓圓姑娘會去那裡。」

  郎叔感到很內疚,他以為柳圓圓膽子小,應當不會有勇氣擅闖石屋,沒想到她出人意料地跑了進去。說起來,是他害她受了傷。

  「算了!不能全怪你。」他也不好,早該告誡她那是不能擅入的禁地。

  他從不讓外人進入石屋,就連郎叔也不會隨意進去,因為那石屋是他製作玉塊的機密重地,製作玉塊的技巧是他們郎家祖傳的家族機密,絕不能讓外人窺見。

  除此之外,不讓人進石屋還有另一個原因。製作玉塊時必須投注全部的心力,專心凝神,再加上研磨的聲響太大,必須塞上軟塞保護耳朵,所以對於外界的警覺心自然降低,總是等到有人近身時才發現,難免會因驚嚇而反應過度,在倉惶間誤傷了人。

  方纔他還手下留情,萬一不慎殺了她,那可怎麼辦?

  郎驍懊惱地接過藥箱,取出外傷藥,粗大的手指沾著藥膏,小心但略顯笨拙地抹在她的傷處上,接下來,就只能等她自行清醒。

  郎叔拿著用畢的藥箱悄悄退下了,郎驍則大刺刺地往床邊一坐,近距離打量柳圓圓。

  她靜臥在枕上,沉沉地昏睡,烏黑的長髮披散在枕上,襯得小臉更加剔透瑩白,長而卷地睫毛在雪白的面頰上投下放射狀的陰影。

  她其實不是很美,充其量只是清秀之姿,但她的發非常好看,異常地美。

  真的很美!又細又滑,充滿光澤,有如一匹上等的黑緞。

  他捏起一束髮絲,在指尖搓揉了下,然後愛不釋手地撫弄它,微笑著品味它從他指間滑過的感覺。

  今日之前,他從不知道自己喜愛女人的發。

  是喜歡所有女人的發,抑或是只有她的?

  「唔……」

  正沉吟時,忽然枕上的人兒動了下,郎驍急忙放下輕握的發,起身緊張地注視她。

  「圓圓,你醒了?」

  「唔,不要……爹,不要打我……」她的頭在枕上左右搖晃,開始發出模糊的囈語。

  「圓圓,你在做夢嗎?快醒醒!」

  「不要……」柳圓圓仍閉著眼,但反應愈來愈大,郎驍試著想安撫她,反而讓她掙扎得更厲害。

  「求你不要……爹,不要賣掉我,我會幫忙掙錢的……不要打我,也不要賣掉我……不要……」

  她在說什麼?她爹不但賣掉她,還打她嗎?

  郎驍心中一陣憤怒,見她愈來愈激動,已快失控,當機立斷大聲喚醒她。

  「柳圓圓,起來!你掙開眼睛,看著我!現在馬上睜開眼睛!」

  郎驍試著拍打她的臉頰,試了幾次,柳圓圓終於停止掙扎,幽幽睜開眼。

  一睜開眼,就瞧見郎驍,剛開始她不解,臉上滿是迷惑,好像不知道自己為何在這兒,還有他為什麼也在這兒。

  然後慢慢地,記憶回到腦中,她想起自己進入石屋,看見他在研磨一個會發出藍光的東西,然後她上前想打聲招呼,卻被他一掌打飛了出去……

  他……他打人!

  「喝!」她悠然驚跳而起,渾身顫抖,恐懼地猛往後方的床角縮,恨不得能從牆面中消失不見。

  看見這久違不見的景象,郎驍挫敗地閉了閉眼。

  太好了,她又開始怕他了。他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才讓她撤下以防,敢主動接近他,這下又回到原點,一切全化為流水了!

  他凝睇著她,真誠地道:「方纔我不是故意攻擊你,我以為你是闖入的奸細,所以才會手下不留情,我若知道是你,絕不會動手的。」

  他亡羊補牢地解釋,希望她別以為他是會打女人的混帳。

  柳圓圓還是好怕他,她還記得昏迷前自己飛過大半個房間,然後摔落地面的恐懼。

  好可怕!萬一他還是個稍不如意就打罵女人的人……

  可是恐懼之下,有道聲音說服她相信他。

  畢竟他從未傷害過她呀,還總是關心她,擔心她吃不飽……

  她願意相信,相信他不是一個會毆打女人的禽獸。

  這麼告訴自己之後,恐懼的心情逐漸平復,受驚嚇的心也緩緩歸位。

  「我……我知道。」柳圓圓試圖擠出一個淺笑,想讓他知道,她已不再那麼害怕了。

  郎驍仔細審視她臉上的表情,見她確實不再瑟縮發抖,這才點點頭,略微寬了心。

  不過心裡有件事,他很在意。

  「你爹會打你?」

  柳圓圓震驚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她不記得自己告訴過他!

  「聽你昏迷時說的話猜測的。」

  他猜她以前曾經被她爹毒打過,所以心裡一直藏著恐懼,被他不慎打昏後,那些恐懼的回憶全像惡夢般湧上,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柳圓圓低著頭不說話,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那些事。

  「是不是?你爹打過你?他常打你嗎?」郎驍卻不許她沉默,再次逼問道。

  柳圓圓這才抬起頭,輕輕頷首承認了。

  「打從我弟弟死後,他就常打借口打我,但我娘還在世時會護著我,可是她過世後,再也無法保護我,我爹就打得更凶了。」所以她的個性才會如此膽怯畏縮。

  「我娘死後沒多久,我爹要把我賣到青樓去,我不肯,還跪下來求他,求他不要賣掉我,我會好好孝順他,而他卻拿竹棍狠狠打我……」

  想起爹爹的最後一次狠打,她仍忍不住害怕得劇烈顫抖。

  「因為我不肯答應,他就死命地打,我愈是不肯,他打得愈凶,最後……我是被他打到昏厥過去,才被丟進青樓裡的。」

  「虎毒不食子,你爹真是畜生!」 郎驍光是聽,就氣得想殺人,這樣的人,配做人父親嗎?

  柳圓圓淒涼一笑,她在心裡早已當自己沒爹了。

  「或許是因禍得福,我被打得太厲害,渾身是傷,青青紫紫的,足足有一個月無法見人,也瘦得不成人樣,所以逃過卻沒被逼著接客。就在我傷勢快好之時,聽到鴇娘吩咐廚娘將我養胖一點,好盡快讓我開始接客。我聽了之後,從此不敢多吃東西,每餐只吃一點點,其餘的全部偷偷倒掉,就怕被鴇娘逼著接客,失去清白,因為一直養不胖、不能替鴇娘賺錢,她不甘心,就教我去廚房裡幫忙……」

  然後他上門去買女人,黑心老旁立刻把她這個賠錢貨推出來賣,誤打誤撞被他買下。郎驍這才真正知道自己買到黑心貨的來龍去脈。

  她爹狠毒無情,老鴇貪婪冷血,全不是什麼好東西!

  而你又好到哪裡去?

  他同他們一樣,都是想利用她,從她身上得到些「什麼」,不是嗎?

  知道她曲折可憐的身世之後,郎驍薄弱的良心看不過去,跳出來大加撻伐他。

  我有什麼錯?我花了錢,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雖然那東西是個人,但彼此利益交換,她也不是全然沒得到好處……

  郎驍氣勢稍弱地自我辯解。

  況且她已被賣到青樓,若不是他買了她,總有一日老鴇會識破她的小詭計,逼她去接客,到那時她才真是淒慘落魄。

  如今他買下了她,今後她只需伺候他一人,這不是那麼令人難以忍受的事吧?

  再說,他自認為對她夠好了,讓她吃好穿好住好,也沒逼她做什麼苦差事,她只需要在床上好好滿足他就行了,他認為這是個再劃算不過的交易,她應該額手稱慶自己這般好運才是。

  雖然這番話聽來如此理直氣壯,但他卻心虛地無法直視她的眼。

  她現在還不知他的真正企圖,如果知道了,她會怎麼想呢?

  這問題連郎驍自己都不願去想。

  一轉頭,他匆忙拋下一句話,隨即火速消失。

  「你好好休息!」

  「堡主?」

  柳圓圓才正想向他道謝,他已飛快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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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9 00:01: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豬,一定愈養愈肥。

  小雞或是雛鳥,只要按照給予飼料,羽翼也必定愈來愈豐潤。

  那麼有什麼道理,一個人怎麼養都養不胖呢?

  郎驍抿著唇、瞇著眼,緊盯著正忙進忙出的柳圓圓,不滿地思忖。

  八成是她整天忙進忙出,把自己累瘦了!

  這麼一想,郎驍眉頭深擰,再也容不得那小女人像只忙碌的蜂兒似的,在自己跟前飛來轉去。

  「柳圓圓,你別忙了,過來這裡坐!」郎驍拍折身旁結實耐用的木椅,大聲命人。

  「等會兒,我得先去把你房裡的被子拿出來曬曬才行!」柳圓圓倉促說道。

  才剛忙完菜園裡的事,她又趕著把被褥拿出來曬。

  「趁著今兒個天暖陽光好,把被子曬得暖烘烘的,夜裡睡起來才舒服嘛。」她笑著道。

  確實是,曬得蓬鬆柔軟的被子,還帶有陽光暖暖的氣息,夜裡蓋起來特別舒坦。這點郎驍無法否認,所以沒有阻止,讓她先曬被子去。

  等曬完了被子,她總沒話好說了吧?

  然而當她曬好了被子,他要她坐下來休息時,她卻又說:「不行啦!爐子上還燉著湯,是你最愛喝的牛肉湯呢,我得瞧瞧去。」她掛心著那一鍋濃郁的肉湯。

  「讓郎叔去!」郎驍的音量大了些。

  若是以前,這樣的音量就足以讓柳圓圓嚇得躲到牆角瑟縮發抖,但現在她再也不那麼容易受到驚嚇了。

  說真格的,天天轟降打雷,久了,任何人都會麻痺吧?

  況且,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也足夠讓她明白,他很愛吼叫,卻從來不會她,所以慢慢地,她自然也不再那麼怕他。

  「那怎麼行?郎叔有其他事要忙,再說自己燉的湯,火候只有我拿捏得準,交給別人我總不安心嘛。」

  於是在她略為羞澀的淺笑解釋下,郎驍又不自覺讓步了。

  好吧!曬了被、瞧過了湯,這回總可以坐下來休憩會兒了吧?

  哪知她又說——

  「再等會兒!我還得去把——」

  「不許!不管你有天大的事,都給我過來乖乖坐下!」 郎驍齜牙咧嘴地咆哮。

  這大膽的小女人,竟敢再三挑戰他的耐性?

  莫非是他對她太好,讓她完全不怕他了?他不是滋味地想到。

  她不再怕他,他當然開心,但相反的,因為對她太好,讓她連他的話也敢不聽了,這究竟是好是壞呢?郎驍的心情很複雜。

  柳圓圓停住腳步,腦袋微傾,圓圓的大眼骨碌碌地轉著,像在衡量是要乖乖聽他的話呢?還是不理會他去做自己的事?

  這段好日子養大了她的膽子,但她終究沒勇氣去與人對抗——尤其是堡主郎驍,於是怔立半晌,無奈地歎口氣,還是慢吞吞地認命走向他。

  「啊!」

  她人才稍微靠近,就被郎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拉到腿上,她尖叫著想跳起來,但他卻強按著她的腰,不許她怯懦逃走。

  柳圓圓白皙秀氣的臉龐瞬間染紅了。

  又來了!他老喜歡這樣,強逼她坐在他腿上,她每次都掙扎想逃,但他永遠不會允許。

  不顧她緋紅的臉,大掌更放肆地往她的纖腰上一圈——當下眉頭擰得更重了。

  這腰肢怎麼還是像柳枝一樣,一折就要斷了似的?

  「堡主!」柳圓圓驚呼一聲,腰間又癢又麻,漲紅了臉,也掙扎得更厲害了。

  他只要一抓住她,不是往她手骨上一握、不然就是往腰肢上一圈,像在掂掂她長了多少肉。

  那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養在羊圈裡的肥美羊兒,隨時待宰下鍋……

  我永遠也不會習慣他的膽大妄為!她漲紅臉思忖。

  「你怎麼半點也沒變胖?是不是又偷偷把肉倒了?」郎驍眉一擰,不滿地質問。

  唉!怎麼又來了?柳圓圓偷偷翻了翻白眼。

  她來到狼堡兩個多月了,這樣的對話幾乎每天都會上演一回。

  「沒有,堡主,我沒有把肉偷偷倒掉,你忘了,我都是當著你的面吃掉的?」

  她無奈地再次解釋。

  郎驍立即想起,每回用餐都是他一口青菜換她一口肉,所以她吃了多少肉,他最清楚不過了。

  「既然都有吃肉,為什麼你就是長不胖?」語氣裡滿是懷疑。

  「我有胖啊!」柳圓圓張開雙臂,有些羞怯的展示自己微微豐滿了些的腰臀,以往像布袋一樣鬆垮垮掛在身上的衣裳,開始略微撐出女性誘人的曲線。

  「有嗎?」他瞇起眼,仔細地上下打量,活像要揪出那一咪咪的差異在哪裡。

  或許她有稍微胖了一些,但在他挑剔的眼裡看來,她幾乎可以說完全沒胖。

  他斷定,讓她肥胖速度緩慢的元兇——就是勞累。

  像她這樣整日忙進忙出的,會胖才有鬼!

  於是他皺起濃眉,鄭重地下令:「往後不許你再忙這些有的沒的事,吃飯了就給我乖乖生息養肉。」

  「什麼?」柳圓圓又差點跳了起來。「那怎麼成?郎叔年紀大了,怎麼忙得了這麼多事呢?」

  「在你來之前,這些事本來就全是他在做。」郎驍冷冷提醒她。

  「但現在我來了嘛!既然我在,怎能眼睜睜看著郎叔一個人忙,自己袖手旁觀呢?」她怎麼忍心讓一位老人家伺候自己?

  「我想郎叔不會介意的。」郎驍邪惡地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柳圓圓無言地看著他。

  她想,他若不是太看到重郎叔的能力,就是心太黑了,竟然狠心這樣奴役一位善良的老好人。

  「不行!我是你買回來的,既然人在狼堡裡,就理當要分攤工作,與其要我整日坐著等吃、不做事,那你不如送我下山。」柳圓圓抿起小嘴,意志堅定。

  郎驍沒想到,柳圓圓頑固起來竟也如此強悍,他張開嘴,本想洩噴地吼個幾句,但想想可能會嚇著她,只好勉強閉上嘴。

  最後,他不清不願地道:「好吧!你可以幫他,但只能分攤一點工作。」譬如掃掃地、摘摘花。

  「一半。」柳圓圓與他討價還價。

  「……」郎驍恨恨地咬牙,第一次知道何謂兵敗如山倒,偏就是拿她沒轍。

  「好,一半就一半,但要是讓我發現你又把自己累瘦了,我可要為你每餐吃三大碗飯不可。」他哼聲警告。

  「我知道,你人真好。」總是這麼關心她。

  柳圓圓感動的輕歎,讓郎驍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陰陽怪氣地瞪著她,心想:最好他是舉世無雙的大好人,養她到老還不碰她一根寒毛!

  「明日我要下山,你同我一塊兒去。」郎驍上下瞧了瞧她,若有所思地道。

  「下山?」柳圓圓的眼兒霎時興奮地睜大。「你要下山做什麼?」

  難道是買東西?可是她記得,下山採買的事都是郎叔的工作呀!

  「有批玉塊要交貨,必須親自送下山。」他簡略地道。

  「玉塊?玉塊……是什麼?」柳圓圓疑惑地問。

  早在上回受傷之時,她就獸類聽他提到這東西,只是當時驚魂未定,所以沒有詳加追問,現在再次聽到這詞兒,自然感到好奇。

  郎驍瞧了她一會兒,思索著該不該告訴她。不過仔細一想,這也沒啥好對她隱瞞的,便聳聳肩道:「玉塊是一種具有神奇力量的玉石,只要經過煉製,便能成為一項強大的神器,可凝定心神,使自身的氣增強百倍。」

  「這麼厲害?」柳圓圓的大眼睜得更大了。「那麼,都是什麼會買玉塊啊?」

  「買的人還不少,練武之人或是修道之人會買來增強功力,還有我們鏡花國裡那些王公貴族們,他們相信玉塊能使人返老還童,所以也會買來當作玉枕使用。」

  「那麼,玉塊是真的能使人返老還童嗎?」

  「當然不!因為能凝定心神,增強自身的氣,所以那些貪生怕死的貴族們會以為自己逐漸年輕,其實完全是錯覺。」

  「是嗎?但是光有這些功用,就已經夠了不起了。」這樣就已經讓她覺得神奇了。「所以平常你在石屋裡沒出來,都是在製作玉塊嗎?」

  「嗯。玉塊能鎮氣凝神,但相對的,在製作時也必須全神貫注,所以一旦進入石屋,除非完成,否則我不會輕易離開。」

  「是嗎?」柳圓圓還是覺得很好奇。「那你怎麼會製作玉的?」

  她想這京戲當不是一般人能輕易學會的,像她連玉塊這名字都沒聽過呢,當然更別提製作它了。

  這問題一出口,柳圓圓立刻明白,自己似乎碰觸了禁忌,因為郎驍的臉色悠然變了。

  她立刻後悔自己不該好奇多問,慌忙道:「對不住!我不該問那麼多,就當我沒問吧,你、你不用回答沒關係……」

  她慌張的模樣,反倒讓郎驍不在意地笑了。

  「其實也沒什麼,百年前,我們郎氏祖先以一個交換條件,換取了製作玉塊的秘訣。」他淡然說道。

  「噢。」柳圓圓輕輕點頭,不敢再追問他的祖先是以什麼條件交換那個秘訣,總覺得他沒再多提,那就是個不該問的禁忌。

  「所以,明日你與我下山,我們一早吃過早飯就出發。」他逕自下了決定。

  「好,我會早點準備早飯。」

  柳圓圓微微一笑,沒問為什麼連她也要下山,如果他希望她陪他下山,那麼她就一同下山。


  隔日一早,用過早膳,郎驍便從馬廄裡牽出他的愛駒——匹名叫「夜神」的大黑馬。

  柳圓圓瞪著那匹高大的馬匹,它的馬蹄不耐地踢踹著,噴出的氣息拂開了她的髮絲,斜著眼,好似在輕蔑打量她……

  它的輕蔑是對的,她……她不敢坐上那匹馬!

  「怎麼了?上馬呀!」

  郎驍長腿輕鬆一跨,便上了馬背,而柳圓圓還一臉驚恐地站得老遠。

  「我……我怕!這匹馬好高……」

  「高?」郎驍狐疑地低頭瞧了瞧。「哪裡高?不過就一般馬的高度,你過來,我拉你上來!」

  他都這麼命令了,柳圓圓也不能不從,只好以蝸行的速度,慢吞吞地走過去。

  她發誓,馬兒真的在欺負她!才一靠近黑馬的身邊,黑馬立即發出煩躁的噴氣聲,還用力甩動馬尾、揚起前足,試圖嚇跑她。

  柳圓圓果真被嚇到,倒退兩步,差點又轉身想逃,幸好郎驍及時制止馬兒。

  「夜神!」郎驍也發現自己的馬故意嚇她,當下惱怒極了,長腿往馬腹一踢,厲聲喝斥道:「給我收斂一點你的行徑!她是我狼堡裡的人,也就是你的主人,不准你給我鬧脾氣!」

  「嘶……」馬兒哀怨的嘶鳴兩聲,便低著頭不敢再放肆,看來像乖乖認錯了。

  柳圓圓不覺歎為觀止。

  「原來馬兒也這麼有人性嗎?」

  不但聽得懂人話,還曉得要欺負生分的人?

  「我已經教訓過它,它不敢再搗亂了,你安心上來吧!」郎驍朝她咧開嘴安撫道,並且再次向她伸出大手。

  柳圓圓瞧著粗獷臉龐上不熟悉的笑意,以及那只探到她面前的大手,奇異地有種安心的感覺。

  他很努力地在保護她呢!就是這個認知,使她感到安心。

  於是,帶點遲疑地,她把手伸給了他,郎驍立即一把握住,然後使勁一提,轉眼她已經在馬背上了。

  人在馬上,才發現馬的高度比她想像得還要高,她當下恐懼得直發抖,雙手緊緊攀住唯一能支撐她的物體——郎驍的脖子。

  「放輕點,你快把我勒死了!」

  郎驍的脖子當然沒那麼脆弱,但被死勒著並不好受。

  「對、對不住。」柳圓圓這才發現自己死命抱住他的脖子,驚呼一聲,羞紅了臉,趕緊鬆開自己的手,窘迫地盯著地上。

  但是一低頭,發現自己坐在那麼高的馬背上,頓時又頭暈目眩。

  「你只要乖乖坐好,就不會掉下來。」郎驍趕緊撫住她,否則她就要咚地一聲栽下去了。

  「我知道……」但她還是會怕。

  「抱住我的腰。」郎驍語調冷硬地命令道。

  「什麼?」柳圓圓睜大眼,神情不好意思。要她不顧矜持地摟著他的腰?她可是未出嫁的閨女耶,怎麼可以?

  「你若不想這麼做,可以等著掉下去。順道提醒你,掉下去若不是丟了小命,就是摔斷脖子,運氣好一點,可能只是摔斷手腳……」

  那也夠恐怖了!

  「我知道了,我抱住你就是了。」別再嚇她了!

  柳圓圓顫巍巍地伸出兩手——各兩根手指頭,分別以食指與拇指,怯生生地捏住他腰間的衣物。

  郎驍冷眼瞧著,也懶得再囉唆了,逕自一扯韁繩,馬兒立即半立而起、高聲嘶鳴,柳圓圓發現自己正往下滑,慌得什麼矜持也顧不了,張開雙臂緊攀住他民,深怕自己掉下來。

  郎驍不再耽擱,駕地一聲,策馬出發。

  馬蹄達達,在通往山下的山徑上響起。

  黑馬如風疾馳,究竟跑得有多快柳圓圓不知道,只覺得它像在飛一樣,飛速地穿越山間的林木,快得只瞧見週遭閃過一棵棵樹木的黑影。

  「啊——」柳圓圓魂飛魄散,歇斯底里地放聲尖叫,並且緊抓著手裡唯一的支撐物——不管它是什麼。

  「住手住手!住手——」郎驍突然緊急勒馬,氣急敗壞地大吼。

  馬兒逐漸緩了下來,最後終於停住,柳圓圓這才緩緩恢復理智,合上叫得喉嚨發疼的小嘴。

  不過這一緩下來,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抓著他的發。

  拜她所賜,一頭原本就不柔順的粗硬黑髮,如今更是蓬鬆散亂,有如一頭猛獸,而她兩隻白皙的小手,就插入那濃密的發中……

  「啊!」那親密的感覺令人驚慌,她羞紅臉,連忙鬆開小手,郎驍被揪得發麻的頭皮,才逐漸恢復知覺。

  她紅著臉的可愛模樣,彌補了郎驍的些許不滿,他露出笑容,揚聲道:「抓緊了!」

  黑馬再次飛馳而去,這回柳圓圓不敢再胡亂抓握,只敢揪緊他胸前的衣物,避免自己掉下去。

  她很矜持地想保持距離,但馬匹的震動總將她震入他懷裡。

  他的胸很硬碩,完全就是勞動慣了的人會有的結實肌肉,她滿臉通紅地靠在他懷裡,被他們自身後環過的大手保護得好好的。

  一開始,她矜持害臊,渾身緊繃地如佛像般僵坐,直到跑了好一段路程之後,繃得酸疼的肌肉發出抗議,她才開始慢慢放鬆緊繃的身軀。

  最後,還趁他不注意之際,悄悄傾靠在他身上,小小休憩一下。

  嚴陣以待是很讓人疲累的!

  郎驍狀似心無旁騖,專心駕馬,其實她的細微反應全沒逃過他的眼。察覺到她放鬆緊繃的身子,輕輕靠入自己懷裡,郎驍不覺揚起唇角,但也禁不住渾身輕顫。

  奇怪!明明是個半點風情都不懂的小丫頭,也規規矩矩地坐在他懷裡,卻能讓他心猿意馬,比那些花樓女子更教他心癢難耐。

  而且平日瞧她扁得像豆莢沒半點料,但靠在身上才知道,女人該有的柔軟曲線她其實也有,雖然尺寸並不誇張,但也像顆初熟的果子,夠教男人垂涎欲滴了。

  看著離他享用她之時,應當不遠,……他嚥下唾沫,心蕩神馳地露出一抹期待的笑容。


  這回向郎驍購買玉塊的是鏡花國的一位高官,因為迷信借由玉塊修煉,可以長生不死,所以他一口氣買了五個高價的玉塊。

  「郎堡主,等會兒就由我作東,擺宴請兩位吃頓便飯……」

  那高官是個老不修,一邊說著,色咪咪地賊眼一邊偷偷打量不安地坐在郎驍身旁的柳圓圓。

  妖艷美女他見多了,像這樣清秀小佳人,反而更讓他感興趣。

  郎驍很快就發現老色鬼的目光飄往那兒,當下沉下臉。

  若不是嫌扁他會髒了自己的手,還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他早一拳揍下去了。

  「不必了!那飯你自個兒吃吧,我們還有事,恕不奉陪!」 郎驍一把扯住柳圓圓纖細的手腕,起身就走。

  「啊!兩位請留步——郎堡主!不知郎堡主等會兒還有什麼事?」老不修還不放棄,企圖說服他留下。

  「我等會兒還有什麼事,應當沒必要告訴您老吧?」 郎驍狂傲不馴地回答,讓老不修好生沒面子,當下氣紅了一張老臉。

  「你……」

  「走!」將柳圓圓拉出交貨的客棧廂房,郎驍餘怒未消地命令:「這老不修!以後再有人用這種色咪咪地眼睛盯著你瞧,你別客氣,儘管惡狠狠地瞪回去,教他別癡心妄想!」

  「是嗎?可是……說不定元大人是瞧我這後生晚輩得緣,同孫女一樣看待我也說不定……」柳圓圓毫無說服力地囁嚅說道。

  「孫女?哼,最好是!」他的淫亂名聲是已傳編整個鏡花國,不必他多說。

  他決定了!以後他不再把玉塊賣給他,他再也別想買到他的玉塊了。哼!

  那位元大人愈老愈怕死,買玉塊的數量一年多過一年,是他的大客戶之一,但這會兒他卻決定把他列為拒絕往來戶,只因為他拿那雙色眼多瞧了柳圓圓幾眼。

  他說不出自己為何反應這麼大,但只要想到那老不修瞧著柳圓圓的眼神,就讓他火冒三丈,很想狠狠揍人。

  他究竟為何這般生氣?愈想,連自己也愈覺得莫名其妙。

  郎叔或是旁人瞧著他,他都不會生氣,唯獨那老不修的眼神讓他作嘔惱怒。

  會不會是……他其實並不是在意柳圓圓,只是討厭那老頭?因為討厭他,所以連他的眼神也變得那麼令人無法忍受!

  他承認自己有些在乎柳圓圓,不過那是因為她是他嘴邊的肥肉,在沒吃到口之前,他當然會小心翼翼保護,不過他不可能因為她而勃然大怒,還得罪一位大客戶。那當然不可能!

  嗯,一定是這樣沒錯。

  這麼一想,鬱積在郎驍心頭的煩躁豁然消散。

  他心情大好地說:「走!咱們上布莊去。」

  「布莊?」

  柳圓圓還沒弄懂他的意思,人便被他拉走了。

  郎驍想去布莊,是城裡頭最大的一間,綾羅綢緞、織錦毛皮一應俱全。不但有上好的布料,還有一流的手工師傅專門替人量身縫衣。

  郎驍一進門,就要人把最好的布料拿出來,然後開始挑揀。柳圓圓當他是要裁衣,心想沒自己的事,便獨自在一旁閒逛,翻瞧些平實的粗花布。

  「柳圓圓,你在那兒做什麼?快過來!」 郎驍似乎挑好了幾匹布,轉頭瞧她不在身側,當下蹙起眉,有些不滿地叫喚道。

  「是!堡主有什麼吩咐嗎?」柳圓圓只得趕緊走過去。

  「你瞧瞧這些布料的花色,看喜歡哪幾匹,全都選了也不要緊,選好了讓師傅給你量身做衣裳。」 郎驍指著自己方才先挑選過的布料,豪氣地說道。

  「堡主!」柳圓圓睜大眼,不敢置信地驚呼。「堡主要買布替我做衣裳?」

  「你只有兩套衣服不是嗎?山上天冷,你又常早起做早膳,多做幾套保暖的衣裳,才有得替換。」他可不想讓自己豢養的寵物給凍著了。

  柳圓圓的視線立即模糊了,這世上……除了娘之外,這世上居然有人對她這麼好!為什麼……

  她好感動,又有一種好心酸的感覺。

  為什麼連一個外人都能如此待她,而她自己的親爹卻……

  「別發傻了,快挑啊!師傅等著給你量身呢。」郎驍見她愣著不動,於是粗聲催促道。

  「嗯。」柳圓圓悄悄抹去眼淚,抬頭給郎驍一個羞怯的笑容,然後不貪心地選了兩種布,一種布做一套就足夠了。

  「啐!兩件怎麼夠?多選幾件!這匹、這匹還有那匹,哎,乾脆全都要了!還有同色的鞋,全給我配上一雙。」

  「是、是!謝謝大爺!謝謝大爺!」郎驍的大手筆讓店掌櫃歡天喜地不斷道謝。

  「不!」柳圓圓猛力搖頭驚呼。「那怎麼行?太多了!」

  「不多不多,這些剛剛好。對了!有沒有好一點的毛皮?我想順道替她做件披風。」 郎驍瞧了瞧柳圓圓的身子,想起在山路奔馳她略微顫抖的身子,於是又吩咐著。

  「有有有,店裡正好有件很美的毛皮披風,我馬上拿出來讓您瞧瞧。」

  「堡主,不用了,這樣實在太貴了!方纔那些衣服就很多了……」

  柳圓圓試著想勸郎驍打消念頭,但郎驍卻略微不耐地揮揮手道:「你不必擔心!我有足夠的錢。」

  他對自己的女人沒那麼小氣!

  「……並不是你錢夠不夠的問題好嗎?」柳圓圓無奈輕歎。

  「來了來了。大爺,您瞧瞧這件披風合不合意?」掌櫃的輕捧著珍貴的雪貂毛皮,送到郎驍面前。

  郎驍一瞧見那件蓬鬆、柔軟的毛披風就眼露欣喜之色。

  「果然是好毛皮!好,我就買下它。」他問都不問價錢,就眼也不眨地買了昂貴的披風。

  「堡主——」柳圓圓見那毛披風高貴質好,心想必定價值不菲,又慌忙想阻止,但被郎驍一揮手打斷了。

  「不用多說,儘管穿上就是了。」

  於是稍後離開布莊時,柳圓圓已經多了一個把好軟好暖的毛皮披風。而其他的衣裳,則在他們下回下山時可以取貨。

  柳圓圓望著那美麗的淡色花紋,珍惜地用手輕觸那柔軟的質感,又感動得想哭。

  沒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也能擁有這麼好的外衣……真像在做夢呢!

  「謝謝堡主!」她心裡真是萬般感動,眼眶泛紅,轉頭誠摯地對郎驍道謝。

  「不過是個披風而已,沒什麼好道謝的。」 郎驍嘴裡這麼說著,但不可否認,好怕感激對他挺受用的。

  不過他肚子餓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填飽肚子。

  「都晌午了,你肚子應當也餓了吧?咱們先去吃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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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白鶴酒樓,位於鏡花國國都鏡花城裡最熱鬧的一條街上,菜色豐富,口味道路地,很愛郎驍喜愛。

  「堡主,我們要點什麼菜?」柳圓圓望著牆上的菜單,順口問道。

  「那還用說,當然是肉啊!大塊大塊的肉,雞鴨魚肉通通要,一樣也不能少。」無肉不歡呀!

  「堡主!」柳圓圓不能認同地蹙眉驚呼。

  好不容易才讓他學著多吃點青菜,怎麼才一下山,他就打回原形,又成了肉食性動物?

  「另外再點一盤炒時蔬,行了吧?」 郎驍不怎麼情願地咕噥。

  柳圓圓知道他還是不愛青菜,不過他肯勉強自己去吃,已經是件很好的事了,所以她也裝作沒瞧見他那不情願的態度。

  因為過了午膳時間,客棧裡客人已經不多,坐沒一會兒,他們點的菜就陸陸續續上桌了。

  郎驍早餓了,拿起筷子夾起一大塊肉就往嘴裡放。

  「嗯嗯,瘦而不柴、肥而不膩,好吃!」

  郎驍大口嚼著肥厚的肉塊,嘖嘖有聲地讚賞紅燒肉的滋味極好,這時旁邊默默夾來一筷子嫩綠的蔬菜,放入他的碗裡。

  經過這些日子的訓練,郎驍早已習慣食用青菜,所以想也沒想就夾起來塞入口中。

  不過他沒忘記他們的交換條件,一邊嚼著爽脆的菜葉,一面夾起一塊肉,放入柳圓圓碗中。

  柳圓圓不由得望肉苦笑,他可真精明,半點也不吃虧的。唉!

  幸好同他一樣,被逼著吃了好一陣子的肉,現在她對肉也不再那麼容易膩,有時惹是烹調得好,還能連著吃好幾塊呢。

  配著白飯咬了口肉,她微笑地靜靜注視郎驍用餐,興許是活動量大,他胃口叫是很好,看他用餐是一件愉快的事,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郎驍大口吃飯嚼肉,狼吞虎嚥扒完了三大碗飯菜,饜足地放下碗筷時,這才發現她的凝視。

  「你做啥那麼樣瞧著我?」他臉上沾了飯粒?

  「不是!沒……沒什麼。」被抓到了!柳圓圓窘迫地低下頭,想假裝努力扒飯,但她的碗差不多空了,她只好抬起頭來,尷尬地笑著說:「我……也吃飽了。」

  「再多吃點。」 郎驍不由分說取過她手裡的碗,又替她添了半碗飯。

  「可是我已經吃不下了——」

  「這些吃完就不逼你了。」

  郎驍強行把碗遞回給她,順道把剩餘的幾塊肉全夾給她了。柳圓圓沒辦法,只好嘟著小嘴接過來,埋道繼續努力。

  見她乖乖吃了,郎驍露出滿意的笑容,眼中透著算計之色。

  沒錯!他還沒放棄他的「養豬計劃」,他每日每日仔細地灌食、耐心地餵養,等著把她養得白白胖胖,好擇日宰殺,吞吃下肚。

  想到她白嫩嫩的軀體躺在他的床上,任他為所欲為、盡情享用,他就渾身燥熱難當,幾乎克制不住要當場撲倒她。

  他想,應是自己的自制力變差了,最近只要想到她柔順地躺在他床上的模樣,他就愈來愈難忍住下腹那把熊熊燃燒的火。

  他究竟得忍到什麼時候?他好想咆哮問天。

  「這裡的飯菜真的好好吃呢——咦?」柳圓圓又快把那半碗飯菜吃完了,抬起頭想對郎驍笑笑,卻意外怔住。

  「呃……你還餓嗎?」她怯生生地瞧著他,忍不住問道。

  「不餓。為什麼這麼問?」 郎驍看著她,不解。

  「因為你看我的眼神,好像很餓似的。」

  「……」

  原來是他一臉饞相洩了底。

  「咳!吃飽了嗎?」 郎驍清清喉嚨,巧妙地轉移話題。

  「吃飽了。」柳圓圓吞下最後一口飯,終於把他分配的飯菜全部吃完了。

  「那我們走吧!」

  付了帳走出客棧,因為天色還早,所以他們多在街上晃了下。

  走了兩條街,忽然後頭有道遲疑的聲音喊道:「圓圓?」

  柳圓圓聽聞有人喊她,轉過身,看見那人,同樣面露驚訝,但很快又露出羞恥之色,下意識低頭想逃避。

  但那人確定是她,驚喜地大步走過來。

  「圓圓,果然是你呀!」柳圓圓的青梅竹馬盧耀祖快步上前,一面上下打量她,神色變得遲疑。

  「你還好吧?我聽說你被你爹賣到……」「妓院」兩個字沒說出來,他眼中透出失望與惋惜。

  他曾經想過要上柳家提親,但如今……唉!可惜。

  柳圓圓很感激他沒說出「妓院」兩個字,但也覺得夠羞恥了,那是她永遠也不會忘記的恥辱。

  「嗯。我被轉賣給這位爺,現在在郎堡主那裡幫忙做事。」

  柳圓圓指指郎驍,簡略地說道。

  盧耀祖瞄了郎驍一眼,立刻被他冷凜若冰、暴烈如火的眼眸給駭著。

  他……他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還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他怎麼用那麼凶的眼神瞪他?

  郎驍雙手橫胸杵在一旁,冷眼瞧他們青梅竹馬話家常。

  他討厭這傢伙!他瞧著柳圓圓的眼神令他討厭。

  事實上,只要有男人太接近柳圓圓,就讓他心裡不舒坦。

  她可是他的女人,只屬於他一個人,這些人有何資格靠近?哼!

  「圓圓,你爹他——」

  「我、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聽盧耀祖提起她爹,柳圓圓只覺更加羞辱與心疼,她不想聽下去,所以急著要走。

  「圓圓,你爹過世了,你要不要去祭拜祭拜他?」盧耀祖沒放棄,對著她倉惶欲離的背影喊道。

  「你說什麼?」這個晴天霹靂讓柳圓圓震驚地急速轉身。

  「你爹死了,因為無人替他辦後事,所以咱們幾戶街坊鄰居籌了些錢,替他買了副棺木草草葬了。」

  「我爹……我爹他……死了!」震驚過後,柳圓圓腦中一片空茫。

  那個只會打罵她、還把她推入火坑的爹……死了?

  至今,她腦中仍然想不起他對她和藹微笑的模樣,只記得他齜牙咧嘴,憤怒咒罵的面孔。

  但為何……為何她的鼻頭這樣酸澀?眼前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見!

  直到一雙大手按住她不斷抖動的肩,粗聲哄道:「別哭了!」她才發現自己哭了,而且哭得萬般傷心。

  她也不想哭,一個狠心將她賣入妓院的無情父親,不值得她為他哭泣,但為什麼,她的眼淚就是止不住……

  「我說別哭了!」 郎驍失敗又無奈,既然無法阻止她流淚,只能將她抱進懷裡。

  柳圓圓一碰觸到他溫暖寬闊的胸膛,就像抓住一根浮木,悲慟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無法顧忌什麼矜不矜持,她哇地放聲大哭,哭得渾身顫抖,眼淚如水流般不斷流下,哭得郎驍肝腸寸斷。

  「你……唉,別哭了……」

  她哭得連他都心頭一陣酸澀,弄得他也……也想哭了。

  啐!他幾時變得像娘兒們一樣悲天憫人、多愁善感了?

  他逼去眼底慢慢聚集的薄霧,轉頭瞪向那個害她哭得不能自己的男人。

  「我問你,她爹葬在哪兒?」

  盧耀祖被他的喝問嚇得渾身一顫,抖著聲音道:「就在我們村子後頭的山上,和圓圓娘與弟弟葬在一塊兒。」

  「帶我們去。」他替她決定,回去祭拜她爹。

  她爹對她雖狠心無情,但她不能不仁不義,今日不去祭拜,日後她一定會後悔。

  「是!請往這邊走……」被呼來喝去的男人全沒想到可以鼓起勇氣說「不」,絲毫不敢耽擱地領著郎驍前進。

  柳圓圓慌亂又心痛,什麼也無法思考,只是依附在郎驍身上哭泣,由著郎驍替她決定安排。


  「其實你爹不是真的想賣掉你,他是醉糊塗了。」

  在路上買了份香燭紙錢,前往城郊的途中,盧耀祖叨叨述說著柳父辭世的經過。

  「把你賣掉的隔天,你爹酒醒之後立刻後悔了,他馬上趕到城裡去,拜託妓院的人放了你,他願意把錢還給他們,但妓院的老鴇不理會他,還把他毒打一頓趕出來。他沒辦法救你,也不敢去想你正在裡頭遭受什麼樣的折磨,就天天以酒澆愁,常常好幾天沒吃飯,只是一直喝酒。這樣糟蹋身體,當然拖不了太久,沒多久他就死了。一直到死前,他還不斷叫著你的名字,說自己對不起你。」

  「我爹他……」柳圓圓聽了哭得更加傷心,原來爹不是真的那麼狠心,他也曾去找過她!他還想贖回她……

  「爹!」她心裡好痛,又好欣慰。「爹終究還是愛我的,他還是很在乎我的。」

  郎驍低哼一聲,心裡很不以為然。

  那老頭兒自個兒醉糊塗了,竟然狠心把女兒打昏了之後扛去妓院賣了,結果酒醒後反悔想贖回女兒,卻被打出來,連女兒也救不出。然後也不趕緊想法子救出女兒,只是每日借酒澆愁,最後自己喝掛了一走了之,而那可憐的女兒還在妓院裡受苦。

  若不是被他買回,天知道她還會遭遇多可怕的事?

  這樣的父親——若不是他已死,他說不定還會被打他一頓,讓他瞧瞧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要他來評論,他會當作沒這個人,至死也不必往來。不過好歹他對柳圓圓有生育之恩,雖然不慈不愛,但也把她養到這麼大,偶爾焚香祭拜,他想會讓她心裡好過一點吧!

  到了城郊的後山,看見那個簡陋的土墳,想起爹已躺在裡頭,柳圓圓又是一陣壓抑不住的心傷,哭倒在粗石墓碑前。

  見她傷心痛哭,郎驍心裡更難受了,為了讓她——也讓自己好過點,他道:「這墳太簡陋了,我替你重新修過,讓他住得舒服點。嗯?」

  「真的?」柳圓圓抬起充滿淚水的眼,訝然又驚喜地問。

  「嗯!不只你爹,連你娘和你弟弟的墳,我都全部重修,再蓋個涼亭,植些花木,往後我們來掃墓,也有個地方好休息。」

  他沒注意到自己說的是「我們」,而不是「你」。

  不知何時開始,他已把她織入自己的生活中,把她視為與自己一體的家人,但自己卻仍不自知。

  「謝謝你!」柳圓圓感激涕零,眼淚又落了下來,但這回是感動的眼淚。不過,她同時也想到一件很現實的事。「可是……那樣好嗎?重新修墳也要花不少的錢……」

  「錢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你現在是狼堡的人,你的家人也同我的家人一樣,為自己的家人修墳,有什麼好計較的?」

  「謝謝你,你人真是太好了……」柳圓圓熱淚盈眶,壓抑不住滿心的激盪。

  興許是聽久了,現在郎驍對她的「好人論調」已經耳熟能詳,也能夠坦然接受。

  或許再過不久,連他都會開始相信,自己真的是個好人!他嘲諷地想道。

  祭拜完柳父,返回狼堡的途中,柳圓圓順服的偎在郎驍懷中,不像下山時害羞窘迫,彆扭不自在,但也沒了下山時興奮的心情,好長的一段路途,她只是低著頭,半句話都沒說。

  郎驍瞧不見她的臉孔,怕她又自個兒偷偷掉眼淚,於是粗聲問:「你怎麼不說話?在想什麼?若是想哭那就大聲哭,別一個人悶壞了!」

  柳圓圓本來正恍然出神,聽到他的話緩緩回神後,才幽然回答:「我沒有在哭,我只是在想……」

  「想什麼?」

  「以後……我該怎麼辦?連我爹也死了,我再也沒有家人,往後就剩我一個人了……」她眼中充滿對未來的茫然與恐懼。

  漫漫人生路,只剩她一人,該如何走下去呢?

  「你說什麼傻話?」 郎驍立即不滿地擰眉低斥:「你豈會沒有家人?我與郎叔,不都是你的家人嗎?」

  「你們?」柳圓圓怔了怔,空茫的眼裡逐漸有了溫度,還慢慢地亮了起來。

  「對……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你們,你們就是我的家人!」

  她又哭了,不過這回是欣喜的眼淚。

  「我好高興……這時候有你在我身邊,真的……如果是我一個人,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輕聲說著,紅暈浮上她秀麗的臉龐。

  第一次,她感謝上天,感謝老天爺讓她遇上這麼好的人,把她從妓院裡救出,給她一個安身之所,更時時關心她的身子,替她做那麼多的新衣,還替她的家人修墳……

  她的心裡對他,實在充滿無限感激,即使要她一輩子為他做牛做馬,無怨無悔地犧牲奉獻,她都願意!

  但——只是感激嗎?除了感恩之外,別無其他了嗎?

  這個問題讓她倏然一驚。方才一直沒察覺到,現在才突然驚覺,他們靠得好近——太近了!他的胸膛緊貼著她,他身上的熱度都傳到她身上來了,害她覺得好熱好熱,熱得臉頰都發燙了……

  望著自後頭橫在她身前、握從韁繩的一雙強健手臂,她的眼神又變得溫柔。

  就是這雙大手,一直在後頭守護她,時時捍衛著她,不讓她受半點傷害,還在她悲傷難過時安慰她,給她一個可以信賴依靠的肩膀……

  她禁不住回頭望向他的臉龐。

  他並不俊逸,膚色黝黑、髮絲粗硬,臉頰的線條太銳利,眼神太凶狠,略彎的鷹勾鼻,鼻樑太過筆直,唇也太寬,但她卻很喜歡他的樣貌。

  在瞭解他其實一點也不凶之後,她甚至覺得他長得很性格,很有男人的氣概。

  望著他的臉,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經親手撫觸過它。

  不只臉,還有他的胸膛……

  回想起替他擦澡時的情景,她的面頰陡然漲紅,心裡浮現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是因為她不曾替其他男人擦過澡,所以才會有這種反應嗎?只是一想起那幅情景,她就嬌羞難當,可是當私下一人獨處時,又會不由自主想起曾經有過的短暫親密接觸,還有那個赤裸健壯的胸膛……

  啊!太丟人了,她一定是色女,才會常在腦子裡想些有的沒的!

  但是,她不曾對其他男人這樣,以前也曾有男人對她很好——像今日偶遇的盧耀祖,以前就對她很好,但她見了他,卻是心情平靜,從來不會因為想起他而臉紅心跳。

  當然,或許是因為他很少出現在她的思緒中,不像郎驍……

  他的影像就像他的個性一樣霸道,常常不請自來,鑽入她的腦海裡,逕自佔個大大的位置就賴著不走了。

  為什麼都是對她好的男人,她只想起郎驍,卻不會經常想起盧耀祖呢?

  莫非是因為——她喜歡他?

  這個發現讓柳圓驚慌失措,心跳跳得更快速,面頰也更加臊紅。

  她……是嗎?她,喜歡他嗎?

  感覺到她一直凝視著自己,那干擾了他駕馭馬匹的全神貫注,郎驍於是低頭詢問:「做什麼這樣瞧著我?」

  「沒、沒有啊!」柳圓圓面頰燙熱,急忙搖頭否認,然後趕緊低下頭,迴避他熾熱的視線。

  「是嗎?你看來明明有話想告訴我,怎麼瞧著我又不敢說了?」郎驍逗弄她。

  「我……」她能說什麼?問他對她有什麼感覺嗎?

  不!

  這麼一想,柳圓圓整張臉漲紅了,再次搖頭否認:「其實沒什麼!我只是想問,我們好像已經騎了很久,什麼時候會到?」

  「還有一段路,天快黑了,咱們得趕路才行了。」方纔他體恤她喪父的悲痛,也怕她恍神時摔下馬去,所以一直控制速度,不敢讓馬跑得太快,現在,倒沒這顧忌了。

  「抓緊!」

  他一甩韁繩,馬匹便疾馳而去,往狼堡的方向奔去。

  他們要回家了。


  自從那天過後,他們兩人都有點轉變。

  郎驍仍然同以前一樣,盯著她吃肉,關心她胖了沒有,但言行舉止間不自覺多了些柔軟,望著她的眼神,也總是讓她羞得想逃。

  而柳圓圓則變得更加開朗活潑,打從真正把這裡視為自己的家之後,她不再覺得自己是個外人,處處格格不入。對他,她除了感激之外,也更用「心」服侍,不只恭敬,還多了些許柔情。

  她不只是用感謝來回報他的好,還用她的心……

  她打從心裡真心誠意地想讓他歡喜開心。

  噙著淺笑,她把他最愛的紅燒肉起鍋,端到飯桌上準備開飯了。

  不過上了飯桌,只見郎叔一人,不見郎驍的蹤影。

  「咦?堡主呢?」她那將碟子肉放在桌上,然後左顧右盼。

  「堡主今兒個身子不些不適,不用晚飯了,所以你也不必去喚他,咱們兩人吃就行了。」郎叔說道。

  「噢。」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柳圓圓自然也不好堅持,但她擔憂郎驍的身子,所以有點食不下嚥。

  郎驍的身體其實不錯,非常孔武健壯,但好像偶爾會有些小毛病。她來到狼堡幾個月,印象中他也有幾次因為身子不適,沒來吃晚飯。

  他一向胃口很好的,到底是什麼毛病,讓他連飯都吃不下呢?

  她食不知味地嚼著飯菜,一面揣測道。

  用過餐,郎叔略為收拾過便要回房休息,柳圓圓喊住他問:「郎叔,不知堡主餓了沒有?不如我拿點吃食進去給他——」

  話沒說完,就聽郎叔急聲大吼:「絕對不行!」

  「啊?」

  瞧見柳圓圓驚訝的眼神,郎才清清喉嚨,恢復鎮定道:「對不住,我似乎太激動了。不過堡主就是腸胃不適,所以才吩咐不想吃晚膳,你千萬別去吵他,讓他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就沒事了。」

  「喔……這樣呀。」柳圓圓輕輕點頭,表明明白了。

  郎叔臨走之前,還不放心地回頭叮嚀:「今晚你也早點休息,別在房外亂晃,無論如何,你千萬別進堡主的房間,知道嗎?」

  「好,我知道了。」柳圓圓嘴裡應好,但郎叔走後,她愈想愈不安。

  人再怎麼不舒服,也不能餓壞身子吧?就算是腸胃不適,喝點溫粥也是行的啊,怎能都不吃東西呢?

  於是她決定私自熬點熱粥,偷偷替郎驍送過去。

  香綿爽口的熱粥熬好了,她還配了點自己醃的清爽醬菜,一起放在大木盤上,以不驚擾郎叔的輕巧步伐,悄悄地走向郎驍的寢房。走出廚房,通過迴廊時,皎潔的月光映在她身上,也將前頭的台階照得通亮。

  她不自禁仰頭望著悄悄爬上藍黑天空裡的那個大銀盤。

  又是月圓了呢!好快,這是她到狼堡的第幾個月了呢?她自已都快記不清了。

  收回略為分神的心思,她跨上階梯,來到郎驍的臥房門口。

  她兩手端著托盤,沒法子敲門,於是只能輕喊:「堡主?我替你熬了些粥,你喝點好嗎?」

  門裡沒有任何回應,倒是有種很低很沉的聲響隱約傳出。聽來類似呻吟聲,又像動物的痛苦低號,一陣一陣,聲聲入耳。

  他到底怎麼了?他當真是那麼不舒服嗎?

  她在門外焦急徘徊,怎麼敲門他都不應,她不知道該不該闖進去?

  正猶豫時,房內突然傳來一陣桌椅碰撞與瓷器碎裂的巨大聲響,柳圓圓一驚,猜出想必定是他發生什麼意外了,心裡萬般關鍵。心一急,就什麼也顧不了,她猛地推開門就往裡面衝。

  「堡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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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9 00:02:4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一衝進門,柳圓圓就禁不住發出驚恐的尖叫。她瞧見郎驍神情痛苦的伏在桌上,綢緞的桌巾被扯下來,而原本放置的圓桌上的酒壺與酒杯都掉到地上碎裂了,濃烈的酒味霎時充斥在房中。

  然而這並不是她尖叫的原因,她之所以尖叫,是因為她瞧見郎驍的眼睛——是紅色的!

  柳圓圓沒見過有人的眼睛這麼紅,心裡既驚慌又害怕,但就算怕,也不能不理會郎驍,於是趕緊將托盤放到一旁的茶幾上,想過去看看他怎麼了。

  「堡主!堡主你怎麼……」

  「不准過來!」郎驍的身體正承受火焚般的痛苦,他閉上眼大喝,制止她靠近自己。

  她身上誘人的馨香,他大老遠就聞到了。

  柳圓圓遲疑片刻,聽話地停下腳步。「堡主?」

  「出去!」

  「可是……」

  「我說出——」郎驍面孔扭曲地抬頭翰她吼道,突然地,他渾身僵住。

  因為月光映入房內了——柳圓圓開門時,月光從敞開的房門照入,再加上怒氣的催化……他心裡喊了聲,糟了!

  「出去!馬上滾出去!」他趁著自己還有一絲自制力時,聲嘶力竭地朝她大吼。他感覺身體正逐漸起了變化……

  「喝!」他好久沒這麼吼她了,柳圓圓被他一吼,心裡浮現許久示曾感受到的驚恐,下意識轉身想跑出去。

  可是想到他怪異的模樣,又不自禁停下腳步。

  他看來真的很不對勁,無論怎樣,她都不能丟下他不管!

  於是她顫抖地緩緩轉過身,鼓起勇氣問:「堡主……你哪兒不舒服?我去找郎叔來,或是替你請大夫好嗎?」

  「我說滾出去!」這回他的大吼,伴隨著一個茶杯飛過來,柳圓圓這回真的嚇到,趕緊要衝出門外,這時,後頭又傳來更大的聲響。

  悶重的砰呼聲傳來,好像有什麼巨大的重物落在地上,柳圓圓轉頭一看,發現郎驍跌躺在地,渾身抽搐發抖。

  「堡主!你怎麼了?堡——啊!」

  柳圓圓慌得忘了要害怕,趕緊要上前扶起他,但詭異的景像在她面前發生了。

  郎驍痛苦地蜷縮著,緊握的手指前端,指甲逐漸變長,看來剛硬又銳利,好像是……狼爪!

  怎麼可能?

  柳圓圓面色蒼白地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怪象。

  這是夢吧?是她在做夢吧?一定是!否則這世間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不僅如此,接下來的事,更讓她連在夢中都無法想像。她惶恐的眼,注意到郎驍的後背下方慢慢的膨起,將衣服高高地鼓起,她不曉得那是什麼,只能背貼著牆,萬般恐懼地瞧著。

  直到衣服迸地被撕裂,她才發現,那是一根尾巴——又長又蓬鬆,標標準准的狼尾巴!

  他——他不是人,是狼?

  不!他也不是狼,是妖怪!他——是妖怪!

  直到喉頭發出輕泣聲,她才發現自己嚇哭了,她淚眼模糊地轉身想衝出門,但卻發現自己動不了,轉頭一看,當下發出尖叫。

  因為那頭狼——不!是郎驍抓住她了,他就站在她身後,抓住她的衣服,他雙眼赤紅,眼中迸射出濃烈的慾望,正飢渴地直盯著她。

  那眼神她並不陌生,過去他也常用這種看起來好像很餓的眼神打量她,她從來不曾感受到如此強烈的威脅,可是如今……她真的好怕!

  「堡……堡主?」她牙齒不斷打顫,她明明告訴自己不要怕,就算他是妖怪,他還是郎驍呀!但——她仍是嚇得渾身發抖。

  「你為什麼要闖進來?」 郎驍的嗓音變得更嘶啞,也更冷凜無情。「我警告過你,要你出去的,你為什麼不聽?」

  「對不住……我……我現在馬上出去!」她慌忙想逃,可是郎驍怎肯放人?

  「來不及了!方纔我要你走時,你就該馬上出去,但你沒有,是你打開房門讓我變身為狼人,你就該負責消我的火。」

  柳圓圓沒有笨得問他要消什麼火,郎驍滿含色慾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不……」柳圓圓微弱地抗議。「你不能碰我!求你不要……求你清醒一點!你是這麼好的人,不但把我從妓院中救出來,還那般細心地照顧我,你不是一個壞人啊……」

  「我是!」此時,郎驍恨透了她說他是好人的信任語氣。「你太愚蠢,也太不會識人!我從來不是什麼好人,我絕不會毫無目的地做善事。你以為我為什麼把你從妓院買回?只是為了讓你吃飽喝足、錦衣玉食嗎?不!正是為了像今晚一樣,滿足我的慾望!對你好?哼!若不是為了把你養肥一些,好在床上滿足我,我會在乎你吃多少嗎?我對你好,只是要你的身子,現在,該是你回報我的時候了!」

  他猙獰一笑,用力將想逃走的她扯回,反手拋向大床。

  他忍耐得夠久了!這幾個月來,他一直隱忍著每到月圓之夜便格外強烈的慾望,忍著不踢破她的房門,闖入她把她吃干抹淨。

  想發洩卻得不到滿足的空虛,往往讓他脾氣暴烈、煩躁不安,為了怕她發現又被嚇著,他只能低調地躲在房內,獨自忍愛著慾火焚身之苦。

  她像顆青澀的果子,還不夠可口,他必須忍耐,等到她成熟可摘,才能盡情享受那甜美的滋味。

  當然,他大哥上妓院尋求滿足,但詭異的是,如今除了柳圓圓,他誰都不想要!這個可愛純真的姑娘,明明不解風情,卻能挑起他所有的渴望,讓他像中了她的蠱,眼裡瞧的、心裡想的,只有她一人。

  她是最好的獎賞,光是幻想她被養得豐腴的雪白身軀躺在他身下,就足以讓他血脈賁張,飢渴欲死。能夠忍到今日,連他都不禁佩服起自己。

  他真的忍得太久了!他低歎。

  先前的忍耐全是為了這一刻,而今——他不需要再等了!

  他舔舔唇瓣,眼中冒出強烈的慾火,一步步向大床走去。

  柳圓圓措手不及地被他扔上床,當她頭暈眼花地慌忙爬起時,他已逼在眼前。

  她驚恐又無助,卻無法逃走,只能哀聲祈求:「不,不要,求你!」

  這樣的他,好令人害怕!

  這時郎驍已經理智全失,腦中除了佔有她這個念頭,其他的,什麼都容不下。

  「不!我不可能放過你,你可知道,我等這一天等得有多久了?多少次,你身上的香氣誘得我想一口吞下你,但我全都忍住了,因為我想把你養得更豐潤些,嘗起來滋味必定更好。尤其是月圓之夜,想到你就躺在隔壁,而我卻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默默忍受這慾火焚身的煎熬。我忍得有多痛苦你想過嗎?本來,我沒打算這麼快碰你,雖然難受,但我還可以再忍,可是你卻自個兒貿然闖進來,害我變了身,所以……哼哼,這一切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郎驍舔舔乾燥的唇,大手一扯,刷地一聲,她身上的衣物就被撕裂了。

  「不——」柳圓圓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她抓緊胸前破碎的衣物,不斷向床的後方退縮,一直退一直退,直到背抵著牆,再也無路可退為止。

  郎驍眼瞳赤紅,目光充滿獸性,他猙獰地笑著,尖銳的指端扯開自身的衣物,碩大蓬鬆的尾巴,因期待而在身後搖晃著。

  瞧見這似人又非人的模樣,柳圓圓幾乎要因驚恐而昏厥過去。

  她不要!這個人不是郎驍,他是怪物!是怪物!

  郎驍慾望正炙,長著尖銳指甲的大手抓住她,緩緩湊到眼前,充滿情人的渾濁視線極緩慢地上下梭巡著她。

  柳圓圓被嚇得手足無力,幾乎無法動彈,但她不想坐以待斃,便孤注一擲想再次逃走,但被他牢牢揪住,尖銳的長指甲幾乎陷入她的肉裡。

  「你最好別挑戰我的耐性!」他惡狠狠地警告:「我沒有太多時間跟你耗!」

  無法抑制的強烈慾望,像一股洪水般的巨大力量,在血管裡急速竄流,他無力控制它,也不想控制。

  他不再忍耐,他耕耘得夠久了,今晚該是享用甜美果實的時候了!

  他目光更為炙熱,濕熱的舌渴切地舔了舔她的唇,為果實的採摘揭開序曲。

  「我知道你沒經驗,但你別怕,我會盡量溫柔待你,你知道,不少女人還挺享受我在床上的表現。」他邪惡誘哄。

  「不要!」她不想知道他在床上如何表現,她一點也不想知道!「我不要!求求你放了我,我永遠不會再踏進你房裡,求你——」

  「柳圓圓!」她一再抗拒,讓郎驍不由得又動怒了。「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罰酒嗎?那好,我也不必和你客氣了!」

  郎驍泛紅的眼瞳因怒氣而安全赤紅,他惱怒地低下頭狠狠吻住她唇,帶著尖銳指甲的大手,則在她嬌小的胸脯上粗魯揉捏。

  柳圓圓痛得忍不住尖叫,她真的好怕,他根本不是郎驍!如果是他,絕對不會這樣對她。他是怪物!一隻半人半狼的怪物!

  「放、放開我!你這怪物!」柳圓圓使盡全身的氣力,拚命捶打重壓在她身上的龐然大物。

  倏然地,他渾身一僵,愣住了。

  「你,你說什麼?」 郎驍彷彿感受到她的強烈厭惡,微微顫抖地再次詢問。

  「我說怪物!你是怪物!我不要你碰我!你放開我!」

  柳圓圓豎緊閉著眼,絕望且毫無理智地叫嚷著,根本沒指望自己能因此得救,但——奇跡似的,壓在她身上的重量忽然減輕了。

  她擅巍巍地睜開眼,瞧見那頭狼——不,是郎驍翻身離開她,坐在床沿手抱著頭,然後咆哮喝令:「滾出去!」

  不用等他吩咐第二次,柳圓圓便像從狼口僥倖逃出的小野兔,慌張地緊按著胸前破碎的衣服,跌跌撞撞地衝向房門。

  到了門邊,她倉惶轉頭一望,郎驍失魂落魄的模樣讓她有一些些遲疑,但更多的理智告訴她,現在的她必須要逃。

  她推開房門,飛快衝出去,一回到自己安全的房裡,立刻緊緊把門閂上,還把兩張椅子推到門邊擋住房門,這才縮回床上發抖。

  這時,過度累積的驚慌與恐懼才讓她哇地痛哭出來。

  好可怕!

  真的好可怕!郎驍……郎驍他究竟是什麼?是人,還是狼?

  無論是人是狼,她都不敢再靠近他了。

  絕不!

  絕不……

  溫熱的淚水不斷流下臉龐,一種連自己也不明白的強烈心痛,讓她哀切地痛哭失聲。

  「圓圓姑娘?我替你送飯來了,請你開門好嗎?」

  郎叔端著膳食,輕敲柳圓圓的房門,但柳圓圓縮在四柱木床的角落裡,兩隻小手抱著膝蓋,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好像沒聽到似的。

  郎叔又敲了一次,依然沒有回應,他不覺重重歎了一口氣。昨晚發生的事,他都知道了,只怪自己沒能及早察覺,阻止一切發生。

  他低下身,將放有飯菜的托盤放到房門前,再度揚聲朝裡頭喊道:「圓圓姑娘,我把飯菜擱在這兒,你要餓了就拿進去吃,別餓壞身子了。」

  說完話,郎叔轉身欲走,但步伐怎麼也邁不開,想了想,又回身對緊閉的門扉道:「昨晚的事,希望你別太責怪堡主,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無法克制……如果可以選擇,他也不想那樣的。唉!」

  又歎口氣,郎叔才離開她房門前,看來是去送第二份餐食到郎驍的房裡去,因為柳圓圓聽到郎驍暴怒的大吼:「我不吃!拿走!」

  聽到他的聲音,就像打開昨晚的記憶盒子,她立即想起那做夢都不願想起的恐怖回憶,不覺熱淚盈眶。

  那一切好可怕……她差點、差點就被他粗暴地給……

  你以為我為什麼把你從妓院買回?只是為了讓你吃飽喝足、錦衣玉食嗎?

  對你好?哼!若不是為了把你養肥一些,好在床上滿足我,我會在乎你吃多少嗎?

  我對你好,只是要你的身子,現在,該是你回報我的時候了!

  昨晚郎驍的聲聲句句都像刀一樣劃在她心上。

  原來他對她的好,全是有目的的,他將她從妓院買回來,不是想救她,而是把她當作洩慾工具……他只把她視為一個妓女!

  這個認知,比任何打擊都教她更難受、更痛。

  就在她對他滿心感激,全心全意奉獻的時候,才讓她發覺,他只是把她當成一個可用的工具般利用著。

  她是工具……只是他的洩慾工具……嗚——

  柳圓圓心痛欲碎,抽抽噎噎地哭泣,哭著哭著,眼皮逐漸沉重,最後癱倒在枕上沉沉睡去。


  「柳圓圓,你過來!」

  聽到有人喊她,她轉頭一看——是郎驍。

  「堡主。」她立即露出笑容,毫不遲疑地走過去。

  溫暖的大手把她年到跟前,習慣性地環指測量她的腕骨。

  「你怎麼還是這麼瘦?都沒吃飯嗎?晚膳時給我多吃一碗!」

  對於那道粗魯的命令,她只是憨憨地笑著,了不回嘴。

  銳利的虎眼溜到她身上,很快發現她的臉頰凍得微微發紅,但沒有穿上保暖的披風,頓時火氣上來了。

  「天冷了,你怎麼沒穿我給你買的披風?」

  「那件毛皮披風太珍貴了,我捨不得穿,怕弄髒或是弄壞了,再說穿著披風,做事也不方便……」

  「胡說!披風再珍貴也比不上人,弄髒、弄壞就算了,我再買十件給你。萬一把身子骨凍壞,你拿什麼賠給我?穿著披風不方便做事就少做,好好休息就行了!」

  「堡主!」她無奈叵笑。

  又來了!又是如此任性的,他從不管她還有多少事得忙,又有多少活兒沒做完,總是任性地要她休息,她就得立刻休息。

  幸好郎叔也很照顧她,總會把她沒忙完的事接下來做,否則他們很快就沒衣服穿、沒飯菜吃,晚上睡覺還沒暖呼呼的被子好蓋……

  「我讓郎叔用藥材給你燉了隻雞,聽城裡的人說,女人得多吃些補血活血的藥材,身子骨才會強健。」前一個命令剛下,下一個命令又來了。

  「你替我燉補藥?」她有些驚訝。

  「嗯,我瞧你氣色不是頂好,昨兒個進城時,順道繞去藥鋪,讓他們替我包了些能活血的補藥。」

  「堡主……」愛哭的她又掉眼淚了。「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即使類似的事情已不知發生過多少次,她心裡的感動依然同樣強烈。

  「傻瓜!哭什麼?不過是幾貼便宜的藥材!」瞧見她的淚,他面頰臊紅,有些不自在地輕啐。

  「不是藥材貴不貴的問題,是心意……那份心意……」

  那份關懷的心意比什麼都珍貴。

  「好了!別哭了,我替你抓補藥,可不是為了要把你弄哭!」他窘迫地吼道。

  「我知道,嗚——」

  「既然知道你怎麼還哭?不許哭了!啊,你怎麼又是哭又是笑的……」

  「堡主……」

  嘴角的牽動把柳圓圓喚醒。

  她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週遭不見郎驍的蹤影。

  是夢……

  不,不是夢,她只是回想起過去發生的事。

  臉上好像涼涼的,她往自己臉上一摸,發現臉頰上真的有淚,而嘴角還甜蜜地高揚著。

  我替你抓補藥,可不是為了要把你弄哭!

  欺,你怎麼又是哭又是笑的?

  想起方才夢中回想起的一切,紅菱唇角上揚的高度更高,但淚也落得更凶。

  她相信那是真的……他對她的好是真的。

  那樣真摯的眼神,那種充滿關心的語調,不會是假的!

  或許一開始,他確實只打算把她養得肥潤一些,好做為洩慾工具,但那份關注在何時之間變了質,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吧?

  盯著她,成了習慣;關心她,成了習慣;寵溺她,也不是知不覺間成了習慣。

  他早已習慣把她放在心裡,就像她。

  通常一早起身,她就會盤算今日要做什麼——

  「今兒個就做紅燒肉吧,他最愛吃紅燒內了。但不能光吃肉,得多搭配些青蔬瓜果才行。」

  「昨日瞧見他的衣衫好像綻了線,等會兒得教他拿出來讓她縫補。」

  「瞧這天色,今兒個應會是個好天氣,得記得把他的被褥取出來曬得輕暖一些,山上霧濃濕氣重,沒幾日被子就沉甸甸了……」

  一整日,她的思緒裡兜轉的都是他。她也早已把他放進心裡,一如他。

  她在乎他,她依戀著他對她的好,她……其實是喜歡他的吧?而她卻重重傷了他。

  怪物!你這怪物!

  想到自己對他嚷出那句話時,他臉上像是承受了巨大刺激的表情,讓柳圓圓心裡痛得發顫。

  「啊!」她痛苦地摀住臉,難以置信自己竟然說了這樣傷人的話。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無法克制……如果可以選擇,他也不想那樣的。

  郎叔的歎息聲浮現腦海。

  當然!如果可以選擇,她相信他絕不想變成那樣,沒有一個人願意變成那樣的!

  她心底的愧疚如浸濕的沉重棉被,將她拖入無邊的沼澤裡,她苛責自己、唾棄自己為何說出那樣的話。

  平心而論,他沒有欠她,反而是她欠他很多,太多太多了。

  就算他把她從妓院買回是為了洩慾,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他確實付錢買下她,他有權決定是該怎麼使用好民,不骨人可以說他理虧,是她自己一廂情願地以為他應該無條件地對她好。

  但他並沒有在買下她的第一晚便急吼吼地佔有她,反而像家人一樣照顧她、關懷她,讓她從恐懼中逐漸走出。

  對待一個買回的青樓女子,他做得已經夠好了。

  滾出去!

  她還記得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不但充滿憤怒,還有一種她無法形容的深深痛苦。

  他心裡一定也很苦吧?成為這樣的人是誰敢不願的,而她還忍心在傷口上戳刺抹鹽!

  她很壞,只顧著自己害怕傷心,卻沒替他想到他的處境。

  她……怎麼這麼壞?

  「嗚……」她又禁不住哭了,只是這回流的是自責、自怨的懊悔的眼淚。

  該怎麼辦?

  現在他一定很氣她、怨她。

  她該怎麼做,才能彌補他們之間的裂痕呢?


  在房間躲了兩天之後,柳圓圓終於開啟房門,步出房間。

  「圓圓姑娘,你肯出來真是太好了!」

  愁眉苦臉整整兩日的郎叔,露出萬般欣慰的笑容。

  「對不住,郎叔,讓你擔心了。」柳圓圓真心地道歉,相信郎叔這兩日也不好過。

  「你別這麼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郎叔連忙安慰道。

  「郎叔,堡主他……怎麼會……」她遲疑著,實在忍不住要問。

  她想了兩天還是想不透,為什麼好好一個人會變成狼的模樣呢?

  「我知道圓圓姑娘想問什麼,這件事……唉!」郎叔歎了口氣,才道出實情。

  「提起這件事,要遠從數百年前說起,當年郎家的祖先為了得到製作玉塊的秘訣,便向仙人提出交換條件,從那之後,郎家後世的子孫每到月圓之夜,就會變身為狼人。」郎叔解釋道。

  「這時候,他們的……呃,慾望會特別強烈,如果無法排解,會格外地痛苦,以往,堡主都會下山妓院解決這個困擾,後來堡主嫌麻煩,才會想去買個姑娘回來……」郎叔很含蓄地點到為止。

  「原來如此……」柳圓圓黯然低下頭,心口陣陣揪疼。

  原來他買下她,真的是打算把她當成洩慾的工具……

  不過那也不能怪他是吧?郎叔卞了,無法排解那份強大的慾望,他會很痛苦,而他倒在地上抽搐扭曲的模樣,她也曾親眼瞧見。

  那樣的痛苦是真真切切的!她心中的疼更加深了幾分,不過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出於對他的心疼。

  他必定是萬元般不願變成這樣的吧?

  見她神情黯然蕭索,郎叔輕咳了聲,轉移話題道:「記得以前你曾問過我,堡裡為什麼半個僕傭也沒有,是吧?」

  「嗯。」柳圓圓輕輕點頭,她確實曾經好奇過。

  「其實以前堡裡也曾請過一些婢女僕傭,不過全在月圓之夜被堡主嚇跑了,之後堡主惱火了,索性主不再請了。」郎叔苦笑。

  柳圓圓也跟著苦笑,因為自己親身經歷過,所以她可以瞭解那些人有多驚駭恐懼。

  「不只堡主,郎家每個男人都是如此,無一能倖免。唉!這是詛咒呀。」郎叔歎息著道。

  只有男人?

  「那麼女人呢?」

  「說來算是幸運,郎家的女人並不會變身為狼人,僅有男人才會。」

  說來詭異,郎家的男人雖不正常,但往往能得到好姻緣,不過要是郎家的女人也會變身為女郎人,恐怕就沒有這麼好的下場了。

  「原來如此。」她總算知道為何他會突然變成半狼半人的模樣了。不過她又想到一個問題——

  「那麼,郎叔在月圓之夜也會變成狼人嗎?」柳圓圓嚥了嚥口水,有些擔憂地問。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是不是也會……獸性大發?

  「哈哈!不,圓圓姑娘,我不會變為狼人。我其實不是郎家的人,並沒有郎家的血統。多年前我被仇家追殺,倒在血泊中差點橫死街頭,是堡主救了我,我才能重生,那時起我就留在狼堡服侍堡主,還改與堡主同姓,徹底忘掉過去。」

  「是嗎?」那她就安心了。

  至少不必擔心月圓時會有兩匹狠出現了。

  知道郎驍會變成狼人的前因後果之後,柳圓圓幽幽轉頭,轉向郎驍的房門。

  他的門扉依然緊閉著,而門前的地上有著已經冷掉的餐食,看來絲毫未動。她帶著詢問的眼神望向郎叔,郎叔重歎口氣,搖搖頭說:「堡主還是什麼都不肯吃,真教人擔心。」

  柳圓圓抿起紅潤的唇瓣,做了一個決定。

  「我替他送飯進去。」

  「你要送進去?」郎頻詫異地看著好民。

  說真的,郎驍抓起狂來是生人勿近,連他都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她怎有那膽量敢深入狼穴?

  「喂,畢竟禍是我惹出來的,就該由我去收拾,不是嗎?」柳圓圓淡淡一笑。

  其實她心裡明白,除了愧疚與責任,還有一種更深層的東西驅使著她去世靠近他,哪怕是承受他的暴怒,她也必須去揭開他的傷處,替他療傷。

  「那麼——圓圓姑娘,堡主就交給你了。」郎叔以一種別有黨章的眼光凝視著她,好像將什麼重責大任賦予她。

  柳圓圓頓覺責任重大起來。

  她應付得了他怕暴怒嗎?她不由得緊張地嚥下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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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9 00:02:5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到廚房重新準備了熱騰騰的吃食——沒忘了準備他愛吃的紅燒肉,將幾碟飯菜全放進托盤裡,然後端向郎驍的房間。

  她將托盤抵在門板上,騰出一隻手去敲門。

  「走開!別來煩我!」毫無意外地,裡頭傳來粗暴的怒吼聲。

  她輕顫了下,但沒被嚇倒,她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揚聲喊道:「堡主,是我,圓圓。」

  咆哮聲瞬間消失了,房裡詭異得安靜,完全聽不見半點聲響,方纔的咆哮怒吼,彷彿是她的想像。

  「堡主?」她等了會兒,裡面還是沒任何聲響。於是再度喊道。

  裡頭還是悄然無聲,柳圓圓等得不耐煩了,正想推門而入時,忽然門被拉開了,把她嚇了一大跳。

  抬起頭,看見冷峻著一張臉的郎驍,就站在門裡瞪著她。

  「喝!堡……堡主?」好快!怎麼她完全沒聽到任何腳步聲,他就已在門前了?

  啊,她差點忘了他是……難怪這麼快!

  「你來做什麼?」 郎驍惡狠狠瞪著她,眼神看似兇惡,但若細瞧,會發現眼底有一股莫名的激動,對於人她的到來,他其實喜多於驚。

  「我替你送飯來。好幾餐沒吃了,你一定餓了吧?我做了你愛吃的紅包肉喔!」她假裝沒瞧見那張凶狠的臭臉,逕自將裝有熱飯熱菜的托盤放到房內的圓桌上。

  「你已經知道郎家的男人都是怪物,還敢走進這扇門?不怕被我吃掉嗎?」

  他刻意提高的語調充滿嘲諷,柳圓圓一聽立刻明白,他肯定聽到她剛才與郎叔的對話了。

  她知道自己罵他是「怪物」,一定傷透了他的心,她真的很後悔那樣說。

  「不!就是因為知道了,所以我才敢走進來,現在我已經明白,成為狼人並不是你願意的,是你的祖先做下錯誤的決定,才讓你變得如此……我不該那樣說你,對不住!」

  她的道歉並沒能讓郎驍好過一些,她以為甩他一個耳光,再給他一顆糖,一切就沒事了嗎?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給我滾下山,滾得遠遠的,買下你算我賠本,我不要你了!」

  「不!」柳圓圓心痛大喊,不知哪來的勇氣,她大聲抗拒道;「我不下山!我既已被你買下,從此就是狼堡的人,除了狼堡,我哪裡都不會去。」

  「你……」 郎驍錯愕又憤怒,不敢相信她竟敢大聲反抗他,那個畏畏縮縮、膽小愛哭的女人上哪兒去了?

  「你想留在這裡?」他語調轉柔,眼神卻更為陰騖冰冷,「你應該已經知道,我買你是為什麼,而你還想留下來,是打算替我暖床嗎?」

  「我……」柳圓圓沒想這麼多,她就只是單純地……不想離開而已。

  「現、現在不是晚上,再說今兒個也不是十五,所以……你不會碰我的。」柳圓圓明白他只是想嚇唬她,她不會上當。

  「誰告訴你我要在晚上、而且是月圓之夜才會有慾望?月圓之夜會讓我特別渴望女人沒錯,不過就算不是月圓之夜,我一樣對女人很有興趣!」他冷酷地咧開嘴,取笑她的無知愚昧。

  「真……真的嗎?」柳圓圓傻了。那她現在該怎麼辦?快逃嗎?

  還來不及細細思索,眼前突然一花,一道身影快速掠過,然後下一瞬間,她已被壓躺在床。

  「你不走,要自願當我的玩物是吧?那好!我也不必和你客氣,現在就好好陪你玩玩!」

  說完,他殘暴地扯碎好怕衣物,貪婪地眼緊盯著那身白皙女體,炙熱的唇迫不及待地吻上裸露的肌膚。

  一碰觸到那白皙香馥的柔軟肌膚,他便渾身顫慄,流竄全身的情慾讓他幾乎忍不住要不顧一切地佔有好民,但他沒忘了自己正在作戲,把她嚇走才是他的目的。

  然而他很快發現,他所期待的尖叫、掙扎、哭泣、痛罵,一樣都沒發生,低頭一看,她甚至閉上了眼——雖然仍是渾身顫抖。

  「你,你幹啥不逃?」她一副要上祭臺任人宰割的小羔羊模樣,讓他氣得咬牙切齒。

  「我為什麼要逃?」柳圓圓緩緩睜開眼,淒楚地一笑。「這件事,是你買下我的第一天——不,甚至是我被賣凌晨妓院時,就可能發生的事,是上天和你阻止了一切的發生。如今我已被你買下,就是屬於你的人,你有權利做你想做的事,我已經想明白了……我……不會反抗的。」

  她已想明白了,他待她一直是仁慈寬厚的,而她卻無能回報他,反而讓他傷心了,如今她想彌補他,哪怕是以她的身子……

  郎驍突然明白了。她在同情他!她同情他這個半狼半人的怪物,所以願意把身子獻給他。她好顆慈悲佛心!

  滿腹的羞辱讓郎驍雙眼迸出赤紅的火花。

  他的確厭惡自己是個半狼半人的怪物,但更恨別人對他的同情,那比輕蔑更教他難受。

  那股打從心底升起的,深沉、熾烈的怒火,讓他倏然跳起。

  「你明白什麼?你什麼也不懂?」 郎驍惡狠狠地瞪視她。「你以為你是大善人、還是救苦救難的神仙菩薩嗎?就算我是個不狠不人的怪物,也不需要你來同情我!收拾你的虛偽憐憫,滾!」

  他猛然翻身下床,瞧都不再瞧那誘人的軀體一眼。

  方纔還讓他情慾翻騰的女人,瞬間像毒蟲猛獸一樣,讓他避之唯恐不及。

  「堡主……」柳圓圓見他突然翻身離開,本以為自己會鬆了一口氣,但心底卻浮現一種奇異的空洞感,像是失落……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你不用假慈悲地陪我這不人不狼的怪物上床!滾出去!」他背對著她,握拳怒吼。

  「我沒有憐憫你。」她輕柔說道。

  心疼是有,但憐憫並不需要,不是嗎?

  因為他是如此強悍,即使異於常人,他依然頂天立地,毫不怯懦畏縮。

  「沒有憐憫我、同情我,那你何必與我上床?」除此之外,他對她的服從能做何解釋?

  「我不反抗,不是因為同情你!」柳圓圓慌張地道:「我不反抗,是因為我喜歡……呀!」

  待柳圓圓發覺自己說了什麼,趕緊用手摀住嘴,但已經來不及了。

  「你說什麼?」

  郎驍瞪大眼看著她,好像她才是怪物。

  「你……你方才說,你喜歡什麼?」

  「我……」柳圓圓凝睇著一臉震驚的他,突然更加明白自己的心意。「嗯,我喜歡你。」

  正因為喜歡他,所以即使被他傷害,她也不願離開。

  「不!」 郎驍咆哮怒吼,竭力抗拒心頭那幾近高興的歡喜跳躍。「你怎麼可能喜歡我?我說過,不要同情我——」

  「誰會同情你?」柳圓圓終於忍不住惱火了,小手插著纖腰,小嘴高高噘起,拿一雙又美又圓的大眼睛直瞪著他。「你有哪一點值得人家同情?個兒長得又高又壯,樣貌也生得不差,衣食不缺,要啥有啥,還那麼會吼人……」

  她的聲音愈來愈小,說到最後,簡直像在叨叨抱怨。

  「被人同情的是弱者,像你這麼強的人哪需要被同情啊?別被你嚇哭就謝天謝地了。」

  她的嘀嘀咕咕讓郎驍有些哭笑不得,差點要笑出來,不過他板起臉,硬生生地把剛要上揚的嘴角強自拉下。

  「你好大膽子敢這樣說我!郎叔上哪兒給你借了膽?」他又朝她吼。

  「郎叔沒替我借膽,是你讓我氣得有勇氣說出這些的!」他才是始作俑者好不好?

  柳圓圓回敬他,不過微弱的聲音根本稱不上是「吼」,只能勉強算是「據理力爭」

  「你說你不是同情我,那就是真心要跟我上床了?好!我成全你——」

  郎驍氣得頭暈眼花,打算用最下流的方法佔有她,成全她想做善事的心願。

  郎驍把她扯到面前,低頭要粗魯地索吻,柳圓圓又羞又怕,不敢直視他的臉,膽小地立刻眼睛閉上,纖弱的身軀微微顫抖。

  又來了!郎驍扯著頭髮,好想仰天長嘯。

  每回他一想碰她,她就露出這副待宰羔羊的怯憐模樣,要他怎麼「吃」得下去?即使他體內有著強大的渴望與獸性,也拿這只柔弱的小羊兒沒轍。

  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因為過度渴望而飢渴至亡!

  不行!他不能再繼續和她在一起。

  「你走——不,我走!」

  他想這頑固的小女人是不會乖乖走的,還是他走比較好。

  「堡主!」

  柳圓圓錯愕地看著郎驍像只戰敗的狼,夾著尾巴,倉惶逃離房間。


  郎驍突然變得很忙,忙得讓柳圓圓永遠找不到他。

  「堡主——咦?沒人?」

  往往端著熱水到他房裡,想伺候他洗臉時,便見他的床已經空了。

  「郎叔,麻煩你去請堡主吃飯好嗎?」

  煮好了飯菜想請他來吃飯,卻總是找不到他,只能拜託郎叔去請。

  「圓圓姑娘,堡主說他沒空,等一會兒再吃。」

  「是嗎?」柳圓圓黯然地垂下頭,毫無食慾地吃了半碗飯,收拾好碗筷離開飯廳,不過離開一下子又折回來,就發現替他準備的飯菜已經被一掃而空。

  他就像狼堡裡的一抹幽魂,柳圓圓看不見他,但他卻是真實存在。

  這天,她穿過迴廊準備走向後頭的洗衣房,忽然聽見門窗緊閉的偏廳裡有人與郎叔交談的聲音——那可不是「失蹤」好幾日的郎驍嗎?

  柳圓圓趕緊入下裝滿衣服的大桶子,急忙衝了進去,但裡頭只剩郎叔一人,以及兩杯還冒著熱氣的茶。

  「方纔堡主他?」她望著郎叔確認。

  郎叔被恫嚇不准洩密,所以只能堆起苦知,偷偷指指窗口的方向。

  柳圓圓喪氣地點點頭,知道方纔他人確實就在這兒,但是一聽到她的腳步聲立刻像見著貓的老鼠,連門都來不及走,直接跳窗逃離,逃得無影無蹤。

  什麼狼人嘛?依她看,他根本是鼠人!哼!

  柳圓圓好洩氣,不知道他到底要躲她躲到什麼時候。

  「圓圓姑娘,你也別生氣。」郎叔見她吹鬍子瞪眼,忍不住笑著勸道:「堡主是在乎你的,只是無法面對自己,所以才會躲著你。」

  「那該怎麼辦?由他躲著我嗎?」她想找他談一談,卻永遠找不到人。

  「當然不是!」郎叔頑童似地咯咯竊笑:「他愈是躲,你愈是要追,最好把他逼入絕境,他就不得不出來面對你了。」

  「郎叔,你說得對,我也是這麼想!」找到了知音,柳圓圓眼睛倏地一亮。

  「那該怎麼辦呢?」她咬著指頭思索。

  「其實有個辦法……」

  大貓不在,所以郎叔不介意當只咬布袋的老鼠,偷偷指點這個可愛的小姑娘一點擒「狼」秘訣。

  他那位當家的主子孤寂太久了,該是娶妻生子的時候了。


  晚膳時間,廚房裡傳來陣陣滷肉的香氣,誘得人饞得口水直流,郎驍人在石屋裡,都聞得到那股香到沒天理的濃濃肉香。

  咕!他的肚子很賞臉地發出巨大的飢餓聲。

  該死,肚子好餓!

  中午為了躲她,他根本沒吃多少東西,如今聞到這香氣,哪還忍得住?就算理智忍得住,飢腸轆轆的肚子也忍不住呀!

  「該死!」他忍不住咒罵出聲,因為方才一時分心,將玉塊磨缺了一角。

  「可恨,沒用了!」磨壞的玉塊等同一塊廢石,毫無用處,他惱火地將那塊廢玉塊扔到一旁,兀自坐著生悶氣。

  這樣下去豈是辦法?他總不能一輩子躲著那女人吧?

  她要接近他就讓她接近,她想說什麼就由她說不就行了?他做啥要躲?

  何必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

  但他知道,他是怕了,他真的怕——他怕自己信了她那套荒謬的言論。

  她說她喜歡他。

  哈!像他這樣一個半人半狼的怪物,誰會真心喜歡他?她若不是欺騙他,便是誤把同情當作喜歡,而那正是他最不需要的——

  看似慈悲、實則殘酷的同情!

  「堡主?」石屋外傳來郎叔的叫喚聲。如今石屋成了他最安全的庇護所,因為經過上次的教訓,柳圓圓絕不敢再輕易越雷池一步,就連郎步也不會擅闖。

  「什麼事?」他不耐地提高音量吼問,飢餓使他特別暴躁。

  「晚膳準備好了,請您去用飯。」

  「我還忙著,等會兒再吃!」

  「圓圓姑娘有事去忙了,短時間內不會過——」

  話沒說完,就見石屋門打開了,渴盼又懷疑地問:「你是說真的?」

  「當然是。我怎麼敢騙堡主?」郎叔神情認真地道。

  既然她暫時不會出現,那他還等什麼?事不宜遲,吃飯去也!

  郎驍三步並作兩步,快速來到飯廳,大圓桌上擺滿了香氣四溢的飯菜——尤其是他最愛的肉,那濃濃的滷肉香,教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他迫不及待拉開椅子坐下來,夾起香噴噴的滷肉就往嘴裡塞,沒發覺郎叔心虛地悄悄離去。

  今兒個的肉鹵得特別好,色澤金黃,整聲都鹵透了,郎驍滿足地咬著,感覺入口即融的油花在嘴裡化開了。

  「滷肉好吃嗎?」

  忽然,旁邊有人問道。

  郎驍吃得正專注,也沒多想便點頭道:「好吃!鹵得很透,吃起來——」

  話語頓住,郎驍突然發現,和自己說話的人不是郎叔。

  他詫異地抬起頭,看見柳圓圓就堵住飯廳唯一的出入口,正笑吟吟地瞧著他。

  此刻郎驍是見光死,想「消失」已經來不及了,只能暗自咬牙咒罵:可恨的郎叔,竟敢騙他!

  柳圓圓走向飯桌,替自己添了一碗飯,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甜笑著說:「咱們好久沒一塊兒吃飯了呢!」

  四週一片沉默,只聽得到力道稍嫌過大的咀嚼聲。

  很好,這會兒不吼叫了,改為無聲的抗議嗎?

  柳圓圓聳聳肩,夾了一筷子蔬菜給他,說:「最近園子裡的蔬菜采收了,高山上長的蔬菜特別好吃,你嘗嘗看吧。」

  郎驍一句話都不說,只默默把碗遞過去,甚至不願抬頭看她一眼。

  柳圓圓眼中出現一抹沮喪,但她不願他們一直這樣下去,所以決定主動出擊,她鼓起勇氣道:「張開嘴。」

  「做什麼?」郎驍瞪著她。

  「我餵你啊,你之前不是很喜歡我餵你吃菜嗎?」

  「那是以前!現在……」他倏然抿起嘴,不再說話。

  今非昔比,現在她已經知道他是個半人半狼的怪物,還想餵他?是把他當野狗喂嗎?

  哼!某人很不配合地別開頭。

  柳圓圓懊惱地嘀咕一聲,但仍不放棄。

  「吃一口嘛!要是真不喜歡的話,就不逼你吃了,好不好?」她以前所未有的嬌甜嗓音誘哄道,讓郎驍詫異得張大了嘴。

  這女人,被哪個妖精附了身?

  柳圓圓趁機把那一筷子蔬菜塞進他張大的嘴裡,郎驍沒辦法,只能乖乖咀嚼。

  「好吃嗎?」她甜滋滋地問。

  他仍是不看她,就只是專心咀嚼,好像他突然發現青菜的滋味哪些美妙。

  柳圓圓噘起小嘴,面頰突然緋紅,眼中又出現一抹決心。

  「那麼……該你了。」

  莫名其妙的話語讓朗驍禁不住抬頭看向他。

  「什麼?」

  「我們不是說好了,你吃一口菜,我吃一口肉啊!方纔你吃了菜,那麼現在該你夾肉給我吃了。」

  郎驍懶得跟她爭論「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那套理論,隨意挑了塊肉扔向她碗裡,打算敷衍了事。

  但柳圓圓卻移開了碗,漲紅臉,搖了搖頭。

  「方纔是我餵你,現在也該你餵我才是。」她忍住快要窘死的羞恥感,厚著臉皮說道。

  「你說什麼?」郎驍克制不住地大吼。

  「我……我要你餵我。」

  天啦!她這輩子還沒這麼丟臉過,但為了打動這個鐵石似的頑固男人,她什麼不可能的事都做了,甚至不惜拉下臉皮撒嬌裝嗲,就看他會不會被自己打動了。

  郎驍還是瞪著她,不過很想伸手摸摸她額頭,看看她是不是發燒了。

  但他沒有——他不敢!

  雖然不願承認自己這麼沒用,但他真的沒勇氣碰觸她,唯恐不小心一碰觸到,就會激起心底累積已久的渴望,當場將他僕倒在飯桌上……

  比起費心與她糾纏,義正詞嚴的拒絕她,倒不如順了她的心意痛快些。

  於是郎驍牙一咬,將那塊肉送到她嘴邊,很不情願地粗魯命令:「吃!」

  這和她所想像的含情脈脈、溫柔餵食相去甚遠,不過聊勝於無,柳圓圓張開小嘴吃下那塊肉,塞得小嘴鼓鼓的。

  油光滋潤了她的嘴,她伸出粉舌,緩緩舔去唇瓣上的油汁。

  郎驍見了身體倏然繃緊,下腹燃起熊熊烈火。

  奇怪!並不是月圓之夜,為何他渾身像著了火一樣,好像快要變身的感覺?

  現在他很清楚,那件衣服之下有著一副看似纖瘦平板、實則有著女性柔軟曲線的身軀。愈想,愈是口乾舌燥、飢渴難耐。

  柳圓圓吃完了肉,抬起頭對他羞怯一笑,那可愛的笑容讓他再也克制不住那股強烈的衝動。

  他若不是得立刻離開冷靜身心,就是得立刻佔有她,以宣洩逼得他飢渴欲死的火熱慾望。

  而他選擇逃避!他不想再聽見她喊他一聲「怪物」。

  他扔下吃了一半的飯菜,頭也不回地逃離飯廳。

  「堡主——」

  柳圓圓詫異的呼喚沒能讓他回頭一望,甚至連稍稍停頓都沒有,很快地消失了蹤影。

  「郎驍……」柳圓圓失意地放下碗筷,全然沒了胃口。

  他真的這麼討厭她嗎?討厭到連與她同桌進食都不願意嗎?

  一抹薄霧緩緩浮現眼眶,但她倔強地抹去它。

  她不哭,因為她還未認輸。她還有很多招數未使,他等著吧!

  這輩子,她從未如此確定過——她想要和他共度一生一世。

  俗世的名分她不想去計較,如果他只想當她是暖床的女人,那她就只當暖床的女人。反正打從她被賣掉的那一刻起,在世人眼中,她就已經失掉追求幸福的權利了。

  是郎驍給了她希望,讓她知道自己可以去愛人,也知道有個人寵愛著她,是他讓她再一次窺見幸福的樣子。

  所以哪怕是厚顏糾纏,她也要讓他知道,她是真心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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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9 00:03:0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夜霧裡,月色朦朧,樹影搖動。

  過了十五,月兒不再皎潔明亮,像是一個缺了角的大鍵盤掛於紗簾之後。

  郎驍在沉重夜霧的掩護下,穿過迴廊,悄悄走來,準備回房休憩。

  他在自己的寢房前停下腳步,瞪著蹲踞在他房前,縮得小小的身軀,還因夜寒露重而微微顫抖。

  柳圓圓!

  他刻意躲著她不回房,而她竟然也不放棄,固執地在他房門前「守門待狼」,非要等到他不可,這份決心使人動容,但郎驍卻無法太感動。

  他有種想扯頭髮的強烈沮喪,也有種自暴自棄的衝動,想由她去罷了。

  看她要怎麼對他,煎煮炒炸、紅燒燉湯,都隨便她了!

  可能等得太久,柳圓圓打起了盹,但顯然睡得很不安穩,縮成蝦米狀的身軀不斷顫抖著,一陣稍大的夜風刮來,纖弱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郎驍抿緊唇,又惱又火。

  她明知道他不可能不在乎,所以現在要拿自己的身子當籌碼逼他現身是嗎?

  她很聰明,他被掐住罩門了,他——確實心疼!

  他該死的心疼,他不要她在這兒吹風受凍!

  惱怒地咬牙,卻拿這個柔弱又固執的小女人完全沒辦法,只能很挫敗地投降。

  「起來!」瞪著那個死不放棄的頑固小女人,郎驍恨恨地從牙縫裡吐出命令。

  「唔……」柳圓圓聽到說話聲,睜開眼,瞧見是他,當下高興得立即跳起來。

  「堡主!你回來了?」

  「當然!天都快亮了,我能不回來嗎?」郎驍大聲嘲諷,逕自推門跨入房內。

  柳圓圓厚著臉皮跟了進去,熱心地要伺候他。

  「堡主要淨手淨腳嗎?我去準備熱水——」

  「不用了!」郎驍大聲喊住準備要前往廚房的柳圓圓,粗聲道:「你在門前等我究竟有什麼事?你說,說完了趕快離開,別耽誤我休息的時間。」

  毫無溫情的殘酷話語讓柳圓圓好傷心,但她藏起受傷的表情,假裝不在乎地擠出笑容道:「我能和你談一談嗎?」

  「談什麼?」他臉上的表情擺明了不想談。

  「是關於我們——」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郎驍面容冷峻,決絕地打斷她的期待,當真傷了柳圓圓的心。

  「為什麼你不給我們一次機會呢?」她傷心地提高音量問。「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是在乎我的!」

  那些關心、那些照顧絕不是虛假的!

  郎驍抿起唇,對於她一廂情願的假設不予置評。

  柳圓圓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聽入耳中,但她非說不可。

  「我也是在乎你的!所以請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歡你!那天我是太害怕了,才會對你說出那麼可怕的話,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其實我一點也不怕你。」

  柳圓圓鼓起勇氣表白,但讓人喪氣的是,郎驍卻一臉嘲諷。

  「是嗎?從你那天晚上的反應看來,我倒瞧不出你有多不怕我。」

  「我承認當時我是被嚇壞了,但現在我已經不害怕了!」好急忙澄清。

  無論是人是,都是郎驍,所以她不再害怕了。

  郎驍仍是完全不信的模樣,為了印證自己的話,柳圓圓大起膽子主動靠近他,踮起腳尖,輕吻他溫柔而堅毅的唇。

  「我喜歡你,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你!」

  每說一次,她就輕吻一下,郎驍試著把她的吻當成惱人的蚊子,不去理會它,但——實在太難了!

  她的唇柔軟甜蜜,雖然吻毫無半點技巧可言,但已足夠撩撥他的心緒,教他意亂神迷了。

  她的唇像溫熱的麻撂,輕膩膩地靠近他,沾惹著他的唇,讓他忍不住想湊近去吃;而當她的唇羞澀而笨拙地在他臉上游移時,他的唇會想追隨而去。要他像塊木頭不動——好難!

  柳圓圓羞得連腳趾頭都快燒起來了,但仍是忍住臉上的臊紅,堅定地、專注地親吻著他民,好像他是她的所有。

  她以真誠的行動來表達自己的心意——她愛他,她一點也不怕他。

  這一刻,郎驍相信了。他相信她是真的愛他!

  她臉上的表情是純然的付出與奉獻,不愛一個人,只憑著恩情,不可能做到這樣的。

  她愛他!

  即使知道他是半狼半人的怪物,她依然愛他!

  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沉感動敲醉了他的心防,讓他再也無法壓抑地回吻她。

  一開始,他怕她心裡仍有反感,所以只是試探性的輕舔,見她沒有厭惡的表情,臉也更紅了,似乎挺喜歡的模樣,這才放膽慢慢回深自己的吻。

  柳圓圓確實喜歡他的碰解,她渾身輕顫,忍不住發出難耐的呻吟。

  那聲讓男人骨肉酥麻的嬌媚輕吟,擊潰了他的自制力,慾望的洪水沖垮了防水堤,讓他再也無所顧忌地享受情慾。

  他以前所未有的溫柔將她抱上大床,然後開始了甜蜜又痛苦的折磨,炙熱的唇密密麻麻地印在她身上。

  柳圓圓初次嘗試陌生的情慾,除了些微的恐懼與不安之外,就別傳剩期待和愉悅。

  她喜歡他碰觸她,他的手、他的吻,讓她感覺到他確實深深在乎她,也愛著她。

  他褪去她的衣物,用那雙長了繭、粗糙但帶有魔力的大手,撫遍她白皙柔軟的身子,讓她宛如飛上九宵雲外,又像墜入五里霧中、虛無、空蕩,渴求著什麼,卻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求你。」她哭了,喘息輕泣著,哀求著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東西。

  「我知道!熱情的小紅帽,我知道。」帶點驕傲笑意的粗啞嗓音。「我這就滿足你。」

  他略微離開她,解開自己身上的衣物。

  他一離開,柳圓圓便覺得好空虛,好希望他盡快回到身邊。

  當他終於回到她身邊時,她整張臉有如三月的紅緋山櫻,艷紅嬌媚。

  她知道接下來即將發生什麼,她雖純潔,但畢竟曾在妓院待過半年,她知道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是夫妻之間才能做的事,而且這件事,會讓他們有孩子。

  啊,孩子!她好想要他們的孩子。

  「堡主。」

  「還叫我堡主?」 郎驍可不滿了,他不喜歡她喊他那個生疏冷硬的稱謂。

  「驍。」柳圓圓面頰羞紅,但立即改了口。

  「我喜歡你喊我的名字。」 郎驍嘴角大大咧開,神情萬分滿足,但手下的動作可沒絲毫輕饒,惹得她不斷喘息顫抖。

  「驍?」柳圓圓喘息輕喊。

  郎驍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注意力全在她誘人的軀體上。

  他曾經以為,自己只愛豐滿的女人,但現在他知道自己變了,纖瘦如柳的身軀一樣能誘得他情人蓬勃,像要爆發一樣。因為那是「她的身子」!

  因為是她的身,所以無論她是圓是扁,他都喜歡,他愛她!

  「我想替你生個孩子,我們的孩子,會同你一樣健壯吧?」

  千萬、千萬不要像她!她閉緊眼,顫抖地祈求。

  她的弟弟打出生就清瘦脆弱,才活到十歲就夭折了,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強壯健康,長命百歲。

  孩子?

  這兩個字像一道雷、劈醒了渲染於情慾中的郎驍。

  他這半人半狼的鬼模樣,正是因為血緣的傳承,他的爺爺是如此,他爹是如此,而他的兒子也會是如此!

  如果只生女兒便置,萬一生了兒子……而且,截自目前為止,郎氏一族大都生兒子居多。

  不!

  他生成這副人不人不鬼的模樣已經夠痛苦了,他不要他的兒子也隨這種每到月圓之夜,便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痛苦。

  況且,圓圓是個可愛美好的女子,她值得一個堂堂正正的丈夫,不用像他每到月圓之夜就得畏首畏尾、躲躲藏藏,他——

  配不上她!

  多可笑啊!當初他買回她,不就是為了今日嗎?終於,他等到她願意主動獻身,而他卻不能碰她。

  只因為他該死的愛上她了。

  正因為愛她,所以他不忍心讓她也隨他墜入痛苦的深淵。

  那個地獄,他一個人走就夠了,不需要她的陪伴。

  決然閉上眼,他沉痛地推開她。

  「驍?」柳圓圓覺得一陣寒意襲來,睜開眼,看見他翻身離開她。

  「你……怎麼了?」

  方纔他不是還很熱情,一副想立即吞下她的急切模樣?怎麼好像轉瞬間,週遭的空氣冷了下來,方纔的綺色氛圍似乎也不見了……

  「你出去!」 郎驍拾起衣服,平靜地穿上,聲調冷硬地命令。

  「可是……」

  「出去!」 郎驍突然轉身,發狂似地朝她怒吼:「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你瞧不出來嗎?我不要你!就算你脫光了躺在我床上,我還是不要你!出去!馬上給我出去!」

  「驍?」柳圓圓不敢相信,他意說出如此殘酷惡毒的話語。

  不知打哪兒吹進來一陣寒見,讓她冷得直打顫,低頭一瞧,才發現自己渾身赤裸,還毫不知羞地展露在他面前,她頓時羞愧得抓起散落一旁的衣物,慌張地套上身。

  她的牙齒猛打顫,但她知道不是因為寒冷,視線因水氣而模糊,再加上手指不斷發展抖,根本無法纏緊腰帶。

  「該死的!」 郎驍見了,極為不耐地低咒一聲,然後大步上前,大手粗魯地扯住粉色腰帶,迅速幫她繫好。

  「出去!」一替她綁好腰帶,他便迫不及待趕人,方纔的耳鬢廝磨、濃情密意,簡直像她所做的一場美夢。

  柳圓圓傷愛了心,不用他再三驅趕,她也不會留下來自取其辱。

  她倉惶地奔出門外,郎驍的房門幾乎在同一刻用力甩上。

  她瞪著那扇緊閉的門,眼淚潛然落下,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她以為他們之間已經前嫌盡釋、就要在一起幸福地廝時,他卻這樣無情地待她?

  她究竟做錯了什麼?難道是她太過主動、不知羞恥,才讓他如此輕蔑、厭惡她嗎?

  還是,他本來就那麼厭惡她?是她一直不自知……

  生平第一次,她覺得自己面目可憎,對自己完全失去信心,即使連她爹賣掉她時,她都不曾如此自我懷疑過,但現在——她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了。

  她再也不相信,世上會有人真心愛她、待她好。

  她——

  再也不信了。


  郎驍的身影徹底從柳圓圓面前消失了。

  他人仍在狼堡,但比之前更加封閉、隱晦。幾乎成晶都躲在石屋裡,深夜時才回房,膳食全由郎叔送進石屋去。

  而柳圓圓不再嘗試主動接近他,她雖是被買進來的,但也有自尊,他已經將她棄若敝屣,她再怎麼厚顏無恥,也無法逼自己佯裝不在乎地踱到他面前,讓他輕蔑、讓他羞辱。

  兩人都刻意迴避對方,讓原本就人丁單薄的狼堡更加寂寥空洞,郎叔每日都唉聲歎氣,不知該如何是好。

  「唉!」

  又是用餐時刻,但飯桌上除了他,一個人都沒有,郎驍和柳圓圓兩個人都說沒胃口不來吃飯,郎叔搖搖頭,剛拿起的碗筷又放下了,連他也毫無胃口了。

  本來那日柳圓圓說要進行誘「狼」計劃時,他還給予鼓勵與肯定,沒想到卻換來這種結果。早知道不勸她勇於主動,或許事情還不至於這麼糟。

  不過郎驍為何突然有此巨大的轉變,他也弄不懂,他肯定堡主很喜歡柳圓圓的,為何突然說翻臉就翻臉呢?

  他想,或許他該去問問堡主……

  直到深夜,郎驍才疲憊地走出石屋。他必須讓自己忙到連眼睛都快睜不開,才能一覺到天亮,而不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著那個柔膩香馥的誘人嬌軀在他隔壁……

  回到房裡,簡單地梳洗過後,正準備上床睡覺,然後有人輕敲房門。

  他倏然渾身一震,心想:必定是她!他肯定,因為只有她才會三更半夜來找他。

  他心裡頓時充滿既驚又喜,但又夾雜憤怒的複雜情緒。

  驚喜的是她竟不屈不撓,再次來找他!憤怒的是她為何這麼頑固不肯放棄?

  他們不能有結果的,她不懂嗎?

  咚咚!門外傳來第二次敲門聲,喚醒了沉浸於自己複雜情緒中的郎驍。

  他摒去驚喜的念頭,板起嚴峻的臭臉,大步跨上前,用力拉開房門。

  「你給我——」

  「堡主?」因郎驍的反應過於激烈,門外的人嚇了一大跳。

  而郎驍見了那人,心也直往下沉。

  不是柳圓圓,是郎叔。

  「這麼晚來找我有事?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 郎驍抿著唇,不悅地質問。

  「很抱歉,但我白日總遇不上您,所以……」

  他成日躲在石屋裡,而那裡又是禁地,就算送飯過去他也只能送到門口,沒辦法見著他。

  「好吧!有什麼事你快說……等等!」 郎驍瞥了眼柳圓圓緊閉的房門,壓低聲音說:「我們到前頭去說。」

  兩人到偏廳,郎驍才不耐地問:「有什麼事你趕快說,我想休息了!」

  「是。」郎叔溫和地點點頭,這才問道:「堡主,我能否請問堡主,您與圓圓姑娘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本來不是要和好了嗎?為什麼突然間……又不說話了?」

  郎叔面露困惑,他實在很想知道為什麼?

  郎驍心頭千愁萬緒,一開始靜默不語,但後來一想,沒什麼不能說的。

  他知道郎叔關心他,除了他的親爹娘,世上最瞭解他的人就是郎叔了。

  這時候,他也需要找個人談談,否則他會瘋掉。

  「我不想拖累她。」閉上眼,他沉痛地表露痛楚,在郎叔面前,他不需要隱瞞心事。

  「拖累她?些許怎說?」郎叔不懂。

  「你不懂嗎?郎叔!我是個狼人,是個半人半狼的怪物!她和我在一起,受羞辱我可以替她扛下,萬一我們有了兒子,那孩子也會是個狼人,我不要孩子受我所受過的苦,也不要他和我一樣得終生躲躲藏藏,無法面對圓月,我不想繁衍出更多可悲的生命!」

  「堡主,這就是您對圓圓姑娘那麼冷漠的原因?」郎叔好驚訝,外表粗枝大葉的堡主,心裡竟藏著這麼細膩的哀愁!

  「這還不夠嗎?」郎驍痛苦大喊:「我是個只會給女人帶來不幸的狼人,跟著我,她將永遠抬不起頭來,將來生了兒子,她的痛苦只會加倍,她絕不會想要一個每到月圓就渾身是毛的兒子!」

  「圓圓姑娘想或不想,堡主應該親自問她才是,不該擅自替她決定呀!」

  「我不用問也知道她會說什麼。」那笨女人絕對會說:我不介意。

  但他介意!

  「她是個慈悲過頭的笨蛋,她終究會後悔的!當她生子兒子,才發現自己無法忍受和一堆狼人生活在一塊兒,而我卻無法放她走,那豈不是個大悲劇?與其看她瘋掉,我寧願現在放開她。」

  在他仍能放得開時放開手,讓她尋找自己的幸福。

  「那麼,即使圓圓姑娘要嫁給別人,你也無所謂嗎?」郎叔不以為然地問。

  他怎麼會無所謂?光聽郎叔這麼說,他就有股衝動想掐死那個虛擬的假想敵,如果有朝一日她真對他說她要嫁人了,他會怎麼樣?

  但他嘴硬地說:「我不在乎。」

  他們沒注意到窗外悄悄站著一個人,方才郎驍刻意避開柳圓圓的臥房,怕她聽見,卻沒想到她根本不在房裡。

  先前柳圓圓在床上躺了很久,卻心煩得睡不著,見今晚月色不錯,索性外出散心,要回房時正巧遠遠看見他們走來,她就趕緊躲在樹叢後,他們根本不知道她在這兒,因此,方纔他們所說的話她全都聽到了。

  她又是詫異又是激動,卻不知該欣喜還是該難過。原來……原來他並不是因為厭惡她,所以才對她避之唯恐不及。

  他是為了她著想!

  因為怕她陪他一起受苦,所以他寧願獨自默默忍受分離的苦楚,也不願讓她知道原由。

  她覺得好心疼又好心酸。

  他真傻!他難道還不瞭解她嗎?別說他對好怕好,讓她願意陪他吃苦,更何況她是如此愛他,這份愛足以彌補一切。

  就算她會有個在月圓之夜就變成狼的丈夫和渾身是毛的孩子,她還是會很愛國很愛他們。他根本不必擔心這些!

  不過她也知道他很頑固,一旦他認定自己只會帶給她不幸,那麼無論旁人怎麼勸說,都打動不了他的。

  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望著夜空裡將近全圓的明月,柳圓圓心裡默然有了主意。

  她打算下一招險棋,如果這樣做還是無法將他帶回她們身邊,她或許就會永遠失去他。

  但為了他們的未來,她願意一試。

  ***

  兩天後,十五之夜。

  「不好了!堡主,不好了!」

  郎叔不顧月圓之夜的禁忌,衝往郎驍的房間,猛敲他的房門。

  正承受慾火焚身之苦的郎驍,脾氣最是暴烈,他向來避免招惹,但今日情況實在不同。

  「該死的有什麼事?」 郎驍的怒吼從門裡傳來。

  「是圓圓姑娘!她——」

  話沒說完,郎驍臥房的門便迅速開啟,一照到月亮,郎驍立即開始變身。

  他咬著牙,忍受變身之苦,赤紅匠眼瞪著郎叔,啞聲追問:「你說柳圓圓她怎麼了?」

  「方纔我看到圓圓姑娘的留書,才知道她竟一個人獨自下山了!」郎叔焦急地揮舞手中的短箋。

  上頭寫著:

  郎驍/郎叔,感謝你們在我急困時救了我、收容我,但我已決定下山離開,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只能來生再續這份情,祝福你們!

  圓圓

  「堡主,圓圓姑娘說來生再續這份情——是什麼意思啊?她該不會想不開吧?」郎叔擔心地問。「還有,現在都這麼晚了,咱們這狼山上野狗、野狼特別多,它們會不會傷害到圓圓姑娘呀?」

  郎驍呼吸一緊,想到纖弱似柳絮的她遇上兇惡的狼群時,會是何種場景。

  必定被啃得屍骨無存!

  「不!這個蠢女人!」

  郎驍扯過那張信紙,不顧外頭明月高掛,轉身奔出堡外,直往林子裡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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