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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月嵐 -【將軍娘子(文韜武略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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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1 00:03: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月嵐 - 將軍娘子(文韜武略之一)

哎,她萬萬沒想到當年自己撿到的落魄大哥
不但考中武狀元,還被皇上封為鎮遠將軍
甚至在六年後來找她履行約定,要娶她為妻!
那根本是她兒時不懂事的戲言罷了
他卻將她當時給的定情物視若珍寶,貼身收藏
嘿,難不成連老天爺也覺得她這野丫頭嫁不出去
才刻意為她安排這段她幾乎快忘光的姻緣嗎?
雖然他是打著燈籠也不見得找得到的好對象
可是他給她的感覺似兄似友,離愛還有一段距離
直到他說要提前回京,她才發現自己早已離不開他……
明知道他滿心都是她,但為了避免他被其他女人拐走
她只好拋開矜持先與他有夫妻之實,讓他賴不了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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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1 00:03:4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天微亮的時刻,街道上的行人還不多,泛著薄霧的空氣有些濕冷,隨著冷風吹打在人們的身上,讓人不由得想拉緊衣服,低頭匆匆趕路。

「日來客棧」的門前階梯旁,一個狀似乞丐的身影蜷縮在角落,一動也不動的,彷彿是死了一般。

往來的路人沒人多瞧他半眼,直到客棧的門被打開來。

一個女人帶著個十來歲的孩子步出門外,手裡還拿著掃把,看起來似乎是打算清掃門口……

「娘,有人倒在這裡!」小女孩眼尖地看見倒在自家門前的乞丐,不由得伸手往娘親的衣袖連扯了幾下。

接著,她也沒等大人回應,便大著膽子跨步走近了乞丐。

「喂……你還活著嗎?」她蹲在一旁,歪著頭往地上的人打量起來。

「哎呀!這人好像昏過去了,舞兒,你快去喊你爹跟佟生過來幫忙。」女人低頭瞧了下地上的乞丐,連忙推著女兒,要她去叫人。

「知道了。」舞兒從地上跳起來,腳步匆匆地奔進客棧裡去,然後拉開嗓門嚷嚷了起來──

「爹、佟生哥,快來救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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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1 00:04: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不礙事的,他只是多日未曾進食,簡單來說就是餓昏了,多休養些時日就行了。」

溫暖的房間裡,方才被抬進門的乞丐正躺在床上,他的身上被水擦洗過,少了點狼狽落魄的模樣,顯露出他原本的面貌。

那是張很年輕的臉龐,皮膚曬得有些黝黑,劍眉帶了點剛毅的氣息,跟他稜角分明的臉孔顯得相當協調。

被請來看病的大夫一邊交代著,一邊收拾著藥箱。

「我瞧他應該是個練家子,要康復用不了多久時間的,不必太擔心。」大夫笑道。

「那就好。佟生,你先替我送大夫回去吧!」客棧老闆出聲吩咐著一旁的少年。

「是。大夫,我們走吧!」少年點點頭,隨後便陪同大夫離去。

兩人出了門後,一張小臉從門後探出頭來。

「爹、娘,我可以進來了嗎?」最早發現乞丐的小女孩一臉好奇地向屋內張望著,烏黑的眼瞳不斷地往床上打量著。

「我得去忙了,這兒先交給你了。」客棧老闆交代過後,便往門外走去,然後彎身摸了摸女兒的頭,「舞兒呀!你可別吵醒客人,他受傷了,需要多休息的。」

「我不會吵他,我會照顧他的,爹娘放心。」舞兒張著燦亮的眼瞳,大聲應道。

「還說不會吵呢!聲音這麼大。」女人苦笑著搖頭,然後端起一旁用來擦拭年輕人身上髒污的水盆跟巾子,「你替娘在這兒看著,不許吵人哪!娘去換盆水就回來。」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聲音真的太大,舞兒這回只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在爹娘都走掉後,她好奇地走近床邊,趴在枕邊盯著自己撿回來的年輕乞丐瞧。

在她的印象裡,乞丐多半都有些年紀了,再不然就是滿身髒臭,臉上長滿鬍子,頭髮還打結。

但是這個乞丐一點都不像乞丐。

他的樣子看起來很年輕,跟在他們家客棧裡跑腿的佟生哥比起來,也不過大上幾歲而已,鬍鬚也不長,偶爾爹太過忙碌,沒剃鬍子時,也會像這樣,在下巴冒出短短的胡碴。

而他身上的衣服也沒有又破又舊,頂多就是染上灰塵,所以髒了點。

整體來說,他真的不像個乞丐。

那麼……他到底是什麼人呢?

舞兒忍著想拍醒這個人問話的衝動,趴在枕邊努力地盯著他瞧,彷彿這樣就能叫醒他似的。

不到一刻鐘,她就對這個人膩了,見他一直沒醒,她乾脆從口袋裡拿出早上打廚房裡摸出來的烤甜餅,一口口地咬了起來。

本來掃完門口,她跟娘就要去吃粥了,結果一忙起來,時間就往後延了。

啃啃啃地咬掉半塊餅之後,她忍不住又想起這個人餓昏的事情來。

「嘿!你要是現在醒了,我可以分你半塊餅喔!」舞兒把烤甜餅拿到他嘴邊晃了晃,想看看這樣會不會讓他醒過來。

爹娘雖然說了別吵他,但這個人不是餓昏的嗎?那他總該起來吃點東西吧?

當然啦!最好他還能順道回答她,他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倒在他們客棧門口……

「嗯……」

舞兒正思索著的時候,就聽見一個細微的聲音自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唇縫間逸出。

果然!他真的餓壞了呢!一聞到食物的味道就醒了。舞兒雙眼晶亮地又把餅往他嘴邊湊去。

「來來來,別客氣,盡量吃,廚房還有很多,我可以多拿一點來給你。」她自言自語地說著承諾。

也不曉得年輕人是不是真的聽見了她的話,那雙劍眉微微擰起,接著眼睛就這麼緩緩張開了。

「你真的醒了!」舞兒得意地迸出高音。

這人醒了呢!那她現在大聲說話,就不算吵到他了吧?

「這裡是……」年輕人有些迷惘地看著陌生的床頂,然後循著聲音轉移了視線,一雙亮晶晶、圓滾滾的黑眸就這麼映入了他的眼簾。

襯著黑瞳的,是張充滿興奮神采的笑臉,看起來就好像發現了什麼寶物似的,顯得相當有精神。

稚嫩的皮膚透著桃粉的色調,像初熟的桃子,看起來軟綿綿又嫩嫩的,讓人忍不住想掐上幾下。

不過離他最近的,還是那半塊烤甜餅,他一回頭,就正好撞上了他的唇。

香甜的味道讓他的肚子忍不住咕嚕了幾聲。

「你好,我叫程思舞,你叫我舞兒就好。」舞兒見他看向了自己,連忙自我介紹著,然後晃動著手裡的餅,「來,聽說你餓了,這給你。」

年輕人一臉茫然地從被窩裡探出了手,接過那塊烤甜餅。

雖然不曉得這是怎麼一回事,但他卻下意識地把餅一口送進嘴裡。

「好吃吧?」程思舞眨了眨黑瞳,笑道:「廚房裡還有很多,還有粥,等一下你跟我們一起吃吧!」

「舞兒……」年輕人納悶地問道:「這裡到底是……」

「這裡是我家的客棧,叫日來客棧,就是希望客人天天上門的意思。」程思舞笑應道。

「客棧?」年輕人吐出帶點乾澀的嗓音,「我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你昏倒在我家門口,我爹跟佟生哥就把你扛進來了。」程思舞盯著他問道:「你怎麼會餓昏在那裡啊?」

「我是……」年輕人正想回答,但腳步聲已先一步傳入房裡。

「舞兒,我不是教你別吵人嗎?」老闆娘見到女兒趴在客人枕邊,連忙出聲制止。

「不是我吵醒的,是他自己醒的。」程思舞連忙為自己辯解,「我有照顧他,分他餅吃喔!」

「這種時候應該吃粥對身體比較好。」老闆娘把手上的托盤放下,上頭有香噴噴的米粥跟小菜,還有熱湯,她將這些都擺到房內的圓桌上後,才轉向了床邊。

「你好,我是這家日來客棧的老闆娘董悅,你喊我董姨就行了。」董悅搬來椅子坐到床邊,仔細地打量了下年輕人,「聽大夫說你是餓昏了,我替你準備了些清粥小菜,不嫌棄的話就多吃點。」

「我娘手藝很好的。」程思舞在旁邊打岔。

「謝謝你們……我叫應和尉。」年輕人勉強從床上爬了起來,想向董悅道謝。

「不用急,我看你也沒什麼力氣,我把粥端過來,你在床上吃吧!」董悅制止了他的動作。

「不好意思。」應和尉半撐起身子,讓自己靠在床邊,然後接過了托盤放在腿上。

熱粥的香氣竄進了鼻尖,讓人胃口大開,所以應和尉沒幾下就將粥喝得碗底朝天。

「我就說娘的手藝好吧!」看他吃得急,程思舞不禁得意起來。

「你這丫頭。」董悅寵溺地抱過女兒,一邊向應和尉問道:「應公子,我能不能請問你發生什麼事了?怎會餓昏街頭?」

「說起來真是不好意思……」填飽了肚子的應和尉終於有力氣開口,他苦笑道:「我是要進京赴考,但身上盤纏不多,所以一直都是一邊打零工,一邊在野外獵點東西來填飽肚子,不過越靠京城附近,市鎮越大,獵物越少,要想靠打獵填飽肚子就變難了。」

「原來是要赴試啊!」董悅頗能理解地點頭,她指著床角那件脫下來的外衣跟疊在上頭的小錢袋笑問道:「這麼說來,你身上的那筆錢是為了入京時能繳交應試費用,才拚命忍著沒花吧?」

畢竟上京城就是為了赴試,到了考場卻交不出費用,那這一路吃的苦就完全白費了。

「是的。」應和尉看見錢袋平安無事地放在自己的衣服上,心裡可真是鬆了口氣。

這戶人家真是老實人啊!能遇上他們真是太幸運了。

「非常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麻煩倒是不會,但你這樣也不是辦法,接下來往京城還有段長路哪!不吃不喝的,你到京城前又會垮掉的。」

「那麼娘,把我的烤甜餅給他吧?」程思舞仰起臉望著董悅,「我上回打破盤子時,爹也罰過我不準吃中飯,那好難過喔!所以把我的餅給他好不好啊?娘。」

她軟嫩的嗓音引得董悅跟應和尉都忍不住想笑。

「傻孩子,那些餅哪能熬到上京?這一去還有半個月路程呢!」董悅掐了下她的臉頰,又朝應和尉笑了笑,「我看你先在我們客棧裡暫住幾天,等養好身子再走也不遲,至於盤纏的事,我替你問問吧!看能不能找個什麼工作的湊點錢給你上京赴考。」

「謝謝你們,承蒙你們幫我這一回,我真的很感激……」應和尉感動得不知道該怎麼才好,「各位的大恩,我一定會回報的!」

「不必這麼客氣,要說恩情哪……我想你應該先謝謝舞兒,是她先發現你的。」董悅笑道。

「對啊!是我先發現的。」程思舞得意地露出了笑容。

「原來是這樣,那麼……謝謝你了,舞兒。」應和尉伸手與她交握。

不及自己一半大的手掌握起來綿綿軟軟的,那股微溫讓應和尉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用客氣啦!爹常說助人為快樂之本嘛!」程思舞開心地拉著他的手掌,有些粗糙的感覺令她忍不住低頭探看。

應和尉的手指上有不少硬繭,不像她或爹娘的,讓她好奇起來。

「怎麼了?」見程思舞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掌,還翻來覆去地打量著,應和尉不禁想笑。

「你的手……好硬。」程思舞用力按了按他的手掌,「我爹或佟生哥都沒有像你這樣耶!」

「這是長年練劍的關係。」應和尉應道:「我入京是為了考武舉。」

「哎呀!怪不得呢!大夫說過你是個練家子,原來你是去考武舉啊!」董悅笑道:「那麼你有可能是將來的武狀元了。」

「武狀元!」程思舞聽得雙眼發亮,「聽說能當武狀元的人很厲害耶!應大哥,你很強羅?」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要等考過才知道。」應和尉謙虛道。

「可是你會功夫吧?」程思舞興奮地問道。

「我是練過。」應和尉不明所以地問道:「舞兒對功夫這麼有興趣?」

「才不是這樣哪!」董悅沒轍地搖頭,「這丫頭只是太野了,老愛跟附近的孩子起爭執,說他們都太弱了,不是她的敵手……」

「那些男孩子是真的很弱啊!打沒兩下就哭。」程思舞輕哼,「那麼弱也想娶我?我才不嫁!再怎麼樣,我都要嫁給很厲害的對象。」

「你才幾歲哪!」董悅禁不住失笑。

「我十一歲了呢!」程思舞不服氣地應道:「娘不是十五歲就嫁給爹了嗎?所以我如果要找厲害的丈夫,就要早一點找。」

「你這麼野,當心以後沒人敢娶你。」董悅拍著她的臉頰笑道。

「不會啦!有應大哥啊!」程思舞把視線調回應和尉的臉上,她堆起笑臉,一雙小手握緊了他,問道:「應大哥將來是武狀元嘛!武狀元就是全國最厲害的人對不對?所以應大哥娶我好不好?」

「舞兒!」董悅哭笑不得地把她拉回身邊,「傻孩子,別纏著客人亂說話。」

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這孩子當真是天真得過頭了。

「不要緊的。」應和尉瞧著自己剛才還被程思舞緊握的手掌,那軟綿綿又溫暖的觸感,彷彿還殘留著。

「看吧!應大哥不介意嘛……」程思舞還想說些什麼,但董悅已經拉著她起身。

「好了,別打擾客人休息,你還沒吃飯吧?去找你的佟生哥去,娘還得找爹商量事情。」董悅推著小丫頭往外走,一邊對應和尉叮嚀道:「應公子,你好好休息吧!盤纏的事暫且別擔心了。」

「好的,多謝了。」

應和尉送走了兩人之後,又躺回了床上。

他真的很幸運,居然能遇上這麼親切的一家人。

閉眼又張眼,他舉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

想起程思舞握著自己手掌仔細打量的模樣,他忍不住想笑。

那丫頭,真是天真得可愛。

她相信他會是全國最厲害的人,會是武狀元啊……

大掌倏地緊握,一股前所未有的決心在應和尉心裡迅速成長。

一開始,他只是想光耀門楣,想保家衛國,才入京赴考的。

但現在……他多了個目標──

他的小恩人程思舞。

為了那個有精神的小丫頭,他一定要考上武狀元!

「應大哥,我給你帶點心來了。」

新鮮的人事物對於孩子來說總是比較有吸引力,程思舞也不例外。

在應和尉住下來休養的這幾天,她幾乎是成天窩在他的房裡,三不五時就會帶點心給他。

「舞兒,你一個時辰前才拿了餅過來。」正在後院劈柴的應和尉抹了抹額上的汗珠,對於程思舞的好意,忍不住想笑,「就算怕我餓著,也用不著一直拿吃的過來吧?」

程思舞對於餓肚子這件事似乎相當在意,所以一拿到點心就會直奔他在的地方,而且總要看他吃下肚才肯走。

「可是多吃點才有力氣,才長得高。」程思舞指著一旁的沉重斧頭應道:「你劈了好多柴嘛!我想說你一定又餓了。」

「餓倒是不會,我們兩個時辰前才吃過早飯吧?」應和尉笑道:「你餓的話就吃掉吧!但別吃得太急了。」

「咦?我拿了兩塊甜糕耶!都給我吃嗎?會胖的。」程思舞一邊打量著手裡的糕點,一邊猶豫起來。

「你還會長高不是嗎?」應和尉好笑地瞧著她思索的模樣。

她真的很有趣,明明是個小丫頭,但話語間卻流露著些許大人的口氣。

這個半大不小的小姑娘,心思總在孩子與大人之間擺盪,讓與她相處的他多了點摸索她個性的樂趣。

「哦?所以我多吃一點會長得快一點?」程思舞接受了這個提議,「那也不錯,不然等你考上武狀元,我還這麼小的話,你就不能娶我了。」

她沒什麼心機的自言自語,讓應和尉差點失手把重新舉起的斧頭滑到地上去。

「舞兒真的這麼想嫁給武狀元?」他暫時放棄了砍柴的工作,在程思舞身邊坐下。

瞧她一口口地咬著甜糕的單純模樣,他忍不住想笑。

這丫頭真的知道嫁娶的意思嗎?

還是純粹覺得要嫁個很強的丈夫?

「嫁給武狀元很好啊!有人可以保護我嘛!」程思舞吞掉第一個甜糕,一邊舔手指,一邊朝身邊的應和尉瞧去,「應大哥覺得娶我不好嗎?」

「舞兒長得這麼可愛,沒有人會覺得娶你不好。」應和尉摸摸她的頭,安撫道。

「可是那些討人厭的小鬼都說我這麼兇,找不到丈夫。」程思舞揮舞著自己的粉拳,「等我嫁給最厲害的武狀元,他們就沒話說了。」

她顯而易了的簡單心思,讓應和尉差點忍不住迸出笑聲。

原來小丫頭只是想出口氣啊!

「說的也是。」應和尉想了想,朝她伸出了小指,「那麼應大哥答應你,等我考上武狀元後,如果你還沒嫁人,我就娶你,好嗎?」

他並不排斥這個活潑的小姑娘,瞧她軟嫩的模樣,長大了應該會同現在一般可愛才是。

尤其她那雙清亮又充滿神采的眼瞳,看起來就讓人覺得希望無窮。

雖然現在她跟那些孩子們處不來,但是等到她越長越大,變漂亮了之後,相信會有很多男子追求她的。

只是這樣的變化,對於現在的小丫頭來說太難懂了,跟她解釋也很難說明清楚。

所以,既然她這麼依賴著他,他就給她個定心丸吧!

「耶!好啊!這是你說的喔!」程思舞歡呼起來。

她快樂地伸手跟他勾了手指,然後一口咬住剩下的甜糕,一邊手忙腳亂地從頸子上拉出一個小小的香包來。

她拆下香包,有模有樣地遞給了應和尉。

「這是?」應和尉正納悶著,程思舞卻已經迸出了令他哭笑不得的回應。

「這是我給你的定情物啊!」她將甜糕吞進肚裡,口齒不清地應聲,甚至伸手往應和尉的手臂上拍了拍,一臉神氣地笑道:「聽說這樣就是私訂終身了喔!」

雖然她不是很清楚,不過她記得從前聽過說書人講過這樣的故事,理論上這樣應該沒錯吧?

應和尉先是微愕,然後才將那個不及巴掌大的小香包緊握在掌心裡。

唉……這丫頭委實天真得讓人想疼在心裡啊!

「好,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舞兒。」

儘管雙方的認知其實有很大的落差,但應和尉仍是將這個約定,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我一定會考上武狀元,然後回來找你的,舞兒。」

時間流逝得飛快,離那個「私訂終身」的約定,不知不覺地已過去了六年。

這一天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一大早的城門口便有不少商旅進出。

一個皮膚黝黑的帶劍男子牽著黑馬通過城門,對著眼前的景象投以懷念的目光。

「六年不見了啊……」他自言自語地吐出感歎聲,然後兀自往街上走去。

在看見「日來客棧」出現於眼前時,他停下了腳步。

剛送客人出門的佟生見到牽馬的男子停在門前張望,連忙上前招呼,「客倌,找住的地方嗎?還是要入內休息一會兒?我們日來客棧的酒菜好得沒話說……」

「我知道。」男子笑道:「佟生,好久不見了。」

「咦?呃……你認得我?」佟生訝道:「我們見過嗎?客倌。」

「很久以前的事了。」男子點了點頭,「程老闆在嗎?」

「老闆跟老闆娘出門採買東西去了……請問你哪位?」見男子一副對客棧很熟的語氣,佟生忍不住又往他臉上打量了幾眼。

嘖!越看越面善耶!可是又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

莫非是老主顧了?

可是這男人看起來不過二十七、八歲吧?

「我是應和尉。」男子笑得更開了,「六年前,是你跟程老闆把我從這個門口抬進客棧的。」

「咦?」佟生詫異地瞪著男子好半晌,然後才迸出了驚叫聲,「啊!是你呀!」

「想起來了嗎?」

「怎會想不起來!」佟生使勁往他肩上一拍,「來來來,快進來吧!我去倒杯茶給你,反正一大早的還沒什麼客人,你先隨便找個地方坐坐。」

六年前,應和尉曾留在這兒幫忙了幾天,然後便起程上京去了。

那段時間裡,程思舞常纏著應和尉,這事佟生可是超級有印象的。

因為平時程思舞老愛鬧著他玩,妨礙他打掃,可唯獨那幾天她都沒來吵他,讓他享受了好些舒服日子,所以才會印象深刻。

只是沒想到應和尉居然會突然出現,真教他吃驚。

「大家都還好嗎?」應和尉挑了個空位坐定,看著佟生倒上的茶,再瞧瞧沒多大改變的客棧擺設,忍不住興起一股懷念感。

「好得很哪!尤其是小姐她……」

佟生話還沒說完,二樓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佟生,我把三號房的桌椅都擦乾淨了,茶壺跟茶杯也換了,剩下的麻煩你了。」

清亮的高音迸發,伴隨著腳步聲往一樓移動。

應和尉抬眼往聲源瞧去,一雙令人熟悉的燦亮黑瞳映入他的眼簾,讓他不禁一怔。

「舞兒?」他下意識地迸出了呼喚聲。

「我是。」嬌俏的身影移近了桌邊,不復往昔嬌軟可人的個頭,身子抽高拉長,變得玲瓏有致,就連聲音都多了幾分甜膩動人。

「果然是舞兒。」應和尉擱下茶杯起身,「好久不見了。」

「什麼好久不見?」程思舞納悶地瞧著眼前的陌生人,「你哪位呀?」

她直率的問句令佟生忍不住爆出狂笑聲,幾乎笑趴在桌邊。

「哇哈哈哈……小姐,你跟我一樣嘛!虧你當年還纏過他呢!哈哈哈……」

「笑什麼呀你,找死。」程思舞用力往佟生的後腦落下一個巴掌,「去整理三號房啦!」

「好好好,我去。」佟生一臉委屈,卻又很想笑地摸著腦袋往樓上走去。

等佟生走掉後,程思舞才把視線再度拉回眼前的應和尉臉上。

「公子,你到底哪位啊?佟生說什麼我纏過你是怎麼回事?」

「六年前你還小,也難怪不記得了。」應和尉看著眼前由小丫頭長成的俏佳人,發現她那頭編在腦後的長辮子依然沒變,但是圓潤稚氣的臉龐卻顯得成熟許多。

她眼神裡的神采依舊,只是五官已經有了明顯的改變,豐軟的唇瓣不再隨時咬著甜點,卻透著一抹惑人的殷紅。

原本不及他胸口的個頭如今被一層層衣衫裹出曼妙曲線,襯著她白嫩的肌膚,活脫脫就是從野丫頭長成嬌俏姑娘了。

果然他沒有看錯,這個小姑娘一旦長大了,確實是個不輸給小時候的可人兒,甚至比他猜想的還要更漂亮。

一方面是久別重逢的感動,一方面是為了她超出自己預期的美麗而訝異,應和尉覺得胸口躍動個不停,讓他顯得有些激動。

「舞兒,我是應和尉。」應和尉朝她吐出了溫聲,「六年前是你救了我,還記得嗎?」

他自認六年來樣貌沒什麼太大的改變,頂多就是個頭又抽高了點,然後外貌打理得乾淨整齊許多,臉上大概再多添幾分滄桑而已。

不過佟生與程思舞兩個人,似乎都把他這個只有幾日之緣的過客給忘得很徹底。

「應……」程思舞烏黑的眼眸突然瞪大,一雙粉唇張張闔闔好半天,終於勉強吐出了訝異的高音,「應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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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1 00:04: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熟悉的叫喚聲變了音調,但叫人的方式卻沒什麼改變,將兩人剛才還極其陌生的隔閡感一下子都打散了。

程思舞指著他,表情是掩不住的驚訝,她重新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良久之後,總算說出了下一句話,「我記得你說要去考武狀元……」

當年她還小,對於入京赴試這種事,其實沒什麼概念,就只得意著自己救了個要入京考武舉的大哥,其餘的還真沒記得太多。

「是啊!而且多虧了你們的幫助,才讓我順利入京應試。」應和尉替她倒上茶,推到她面前,「坐下聊聊?」

「好……」程思舞呆楞半天,終於稍微回過神來。

說實在話,她對應和尉已經沒多少印象了,要不是爹娘偶爾還會提起他的名字,不然她八成會忘光這男人。

「很抱歉這麼久才回來探望你們,因為入京中舉之後,邊關就開始打仗……」應和尉啜了口熱茶潤喉之後,便開始談起自己之前遇上的情況,只是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程思舞已經忍不住出聲打斷。

「等等,你剛才說了什麼?」程思舞眨了下眼,「你說入京中舉?」

結果他真的考上了啊!

「我不是答應你,一定會考上武狀元?」應和尉笑得溫和,彷彿這事本來就應該這樣發生。

「問題是狀元應該沒那麼好考吧?你好厲害!」程思舞驚訝萬分地游出高音,但隨即又蹙起秀眉,「可是不對呀!我只記得你要去考狀元,但是你什麼時候跟我有這種約定了啊?」

「原來你一點都不記得了?當時我不只跟你說過我一定會考上,還約好之後要回來找你……」

「什麼?為什麼要回來找我?就算你要報答恩情,也應該是找我爹娘才對吧?」程思舞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我確實是回來報恩的,可是我跟你也確實私下有過約定。」應和尉瞧她半點也不記得了,索性伸手從自己的衣服裡拉出了掛在脖子上的紅繩。

它的末端掛著一個錦袋,應和尉將它打開,把裡頭的東西倒在掌心上,笑著往程思舞伸手。

「這個是你給我的,還記得嗎?舞兒。」

六年前與程思舞分開後,他幾乎天天掛著這個香包,即使後來它的細繩因為太舊而斷裂,他還是換了個袋子,將斷繩與香包一起收起來掛在身上。

對他來說,這是他必須實現的承諾,也是伴著他一路走來的動力。

他不能辜負那雙小小的手掌對他的期待。

「咦?這是娘親手替我繡的香包……」程思舞看著那個表面磨損得有些嚴重的香包,忍不住喃喃自語起來,「我記得它,因為它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東西,我幾乎從不離身的……」

可是她卻送給了應和尉?

程思舞努力地在腦海裡回想著當年的狀況,想了很久之後,驀地,一個印象很淡薄的情景突然闖入了她的腦海中……

這是我給你的定情物啊!聽說這樣就是私訂終身了喔!

模糊的形影與令人無法忽視的記憶慢慢地被回想起來,接地,程思舞的臉頰突然燒紅起來。

「不會吧?我小時候怎麼會胡謅那些話啊!」她摀住自己的雙頰,感到相當不好意思。

年少時什麼也不懂,就只是模仿著大人們有樣學樣,現在回想起來,卻教她羞窘得想挖個地洞鑽。

「你當年果然還不懂什麼是嫁人。」應和尉對她的反應並不是很意外,畢竟他當時早就發現小丫頭對男女之情完全不瞭解。

不過,她能夠回想起來,還是讓他感到相當的欣慰。

這表示丫頭並非真的完全把他遺忘了。

「原來你也看出來了剎那你還陪著我玩……」程思舞困窘道:「你不是把那些話當真了吧?」

瞧這個香包磨損得這麼嚴重,連繩子都斷了,可見應和尉應該是一直戴在身上。

可他明明就曉得當年那些話只是她兒時不懂事的戲言,又為何要如何重視它呢?

所謂的定情物,根本就只是個大笑話耶!

「也不算是陪著你玩吧」應和尉略微思索了下,然後露出了苦笑,「其實我當時只是覺得,你長大點之後,一定會變成一個很漂亮的姑娘,到時候就會有很多人追求你,所以你根本不用擔心嫁不出去的問題,可是這些話跟小時候的你說,你應該聽不懂吧?」

「呃……一定聽不懂的啦!我小時候哪有那麼聰明,能夠搞懂這麼複雜的關係?」程思舞微噸了下粉唇,出聲反問道:「不過還是謝謝你啦!居然為我考慮了那麼多,所以你當時只是在安慰我對吧?」

「一半一半吧!」應和尉想點頭,卻又覺得不太對勁,最後只能吐出這樣的結論。

「一半是什麼意思?」程思舞微愕,「你不只是在安慰我?」

「這個……」應和尉瞧著程思舞晶燦的黑瞳,那清澈有神的目光依舊不變,還是那樣緊抓著他的視線不放。

「這什麼嘛?別拖拖拉拉的不說出來,話聽一半很痛苦耶!」程思舞催促道。

「我只是覺得,娶你應該也不錯,所以才跟你做了那樣的約定。」應和尉帶著幾分尷尬地露出了苦笑。

「咦?」程思舞眨了下長睫毛,眼前的景象好像在一瞬間有些模糊了。

等等,她沒聽錯吧?

應和尉說娶她也不錯?

「你你你……你該不會喜歡吃嫩草吧?」程思舞一下子陷入了混亂,末了只能得出這個結論。

她當時才十來歲罷了,可是應和尉卻認真地跟她訂那種約定……

「不是的。」應和尉哭笑不得地搖頭,「其實我覺得等我功成名就回來時,你一定早就嫁人了才對,但如果你還沒嫁人的話,我覺得娶長大的你是個不錯的選擇,所以才跟你訂婚約的。」

「原來是這樣啊!」程思舞鬆了口氣,但隨即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你對我也真有信心,不怕我長大後變成個醜八怪嗎?」

沒想到他把小時候的她看得那麼好,居然願意這樣期待她六年,還真的回頭來找她……

該說他有心,還是重情重義?

畢竟他們程家救了他一命,還送他入京赴舉,所以他與她的約定,多少也有著報恩的意思在吧?

「我中意的又不是只有妳的外貌。」應和尉乾脆地搖頭,「我喜歡的是你的眼神。」

「呃……應大哥,這種話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直接說出來啊?」程思舞頓時覺得頰邊熱辣辣的,都快燒起來了。

六年前她是急著長大的小丫頭,他說誇獎的話她會開心,但現在情況不同啊!

她是大姑娘,而應和尉也脫去了年輕人的氣息,蛻變為經歷過磨練的成熟男人了,所以這番讚美詞聽起來就教人不好意思了。

畢竟他們並不是真的兄妹,嚴格說起來甚至能用不認識來形容,現在他們就只是普通的男人跟女人在面對面聊天罷了……

「啊!抱歉,我想你應該是成親了吧?我現在說這些話還真是有些腧矩了。」應和尉見她滿臉通紅的模樣,連忙出聲道歉。

明明都見她長成大人樣了,他還用著過去那種對待一個小妹子的說話態度,確實不太妥當。

只是眼前這個為了他的讚美而感到羞怯的程思舞,雖然讓他一度覺得陌生,卻也令他感到無比的新鮮。

果然分開數年之後再會,跟一直相處在一起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咦?成親?我還沒嫁人啊!」不然的話,她又怎麼可能留在家裡的客棧幫忙?

「什麼?」應和尉微愕,「我一直以為你嫁人了……」

結果這丫頭居然還沒成親?

「對啊!你以為我這個野丫頭個性,長大就會改嗎?」程思舞理直氣壯地應道。

應和尉瞧她一副不知為何而得意的表情,先是一楞,然後才忍不住游出了笑聲。

「哈哈哈」應和尉失笑道:「這倒是,你的性子還是一點都沒變啊!」

這樣的直率又乾脆,沒什麼遮掩的率性答覆,還帶點莫名的氣勢,這態度與她小時候根本就是一模一樣。

「你還笑得出來?爹娘對我的脾氣可是頭疼得很。」程思舞噘了噘唇,「雖然我自己是不怎麼在乎啦!反正身邊的男人都沒什麼擔當,實在是讓人覺得索然無味,不嫁也好。」

「你還想著要嫁個厲害的丈夫?」應和尉想起她小時候的戲言,不知至今留存了幾分?

「你問這話是想取笑我小時候的異想天開,還是問認真的?」程思舞雙手抱胸,眼眸微瞇,頗有反質間的意味。

「認真的。」應和尉越與她聊,越覺得心口暖洋洋。

她還是一樣保有原本的純真個性,這感覺真是既令人懷念,又讓人感到高興。

「喔!認真的啊!那我也認真回答你吧!撇開小時候只為了出一口氣給那群看不起我的小鬼看的傻瓜原因不提,其實我的確比較欣賞有責任鼠、有勇氣的厲害男人。」程思舞將臉枕在交迭的十指上,手肘撐著桌面,纖細的手腕微微露出在袖口之外,看來彷彿一掐就碎。

她看著面前一樣膚色帶著被太陽曬過的勳黑色調,笑容同樣如記憶般溫和,而且態度親切的應和尉,一邊覺得他那立體的五官輪廓看來很帥氣,一邊卻又矛盾著不知該將他視為陌生男子還是熟識的大哥。

說起來這種落差還真有趣,她跟應和尉明明就不是太熟的人,卻能像這樣侃侃而談。

「那麼,還想嫁個武狀元嗎?」應和尉笑著問道。

果然小丫頭長成大姑娘後,想法也變得實際多了。

「呃……你問我這問題,我很難回答耶!」程思舞微僵。

「怎麼說?」

「因為你就是武狀元啊!」還問她咧!有沒有一神經啊?

「那是六年前的事,今年的新科武狀元可不是我。」應和尉也回答得很是認真。

「所以你不會覺得我的回答有妄想飛上校頭當鳳凰的嫌疑就對了?」程思舞瞄了他一眼,被他的反駁打敗了。

小時候傻呼呼的沒知沒覺,長大了倒覺得這個大哥個性雖是直率好相處,但偶爾太過正直也很教人頭疼。

「這意思是你依然想嫁個武狀元?」應和尉不答反問。

「算是吧!」程思舞無奈地點頭,她聳聳肩,努力地裝出漠不在乎的輕鬆態度,「因為能考上武狀元,就代表實力受到大家認可嘛!可不是自吹自擂出來的。」

「這倒是真的。」應和尉笑道:「妳想得真周到。」

「你不會覺得我這鄉下小姑娘不自量力?」程思舞瞧他還真沒半點嘲弄她的意思,忍不住好奇起來了。

「為什麼會這麼想?」應和尉納悶道。

「我家只是小客棧,沒錢沒勢的,憑什麼嫁武狀元?這年頭哪個人嫁娶不是看門面、看家世?」程思舞自認很能看清楚現實的。

「武狀元年輕的時候,也只是個鄉下小毛頭而已。」應和尉搖了搖頭,「嫁娶是看兩個人合不合適,我倒覺得跟家世財富沒什麼關係,至少我不會去考慮那些。」

「喂!應大哥,你這些話聽起來很像別有用意耶!」程思舞的嘴角抽動了下,「問了半天,你還是在意小時候的約定?」

「怎麼不在意?」應和尉點頭笑道:「因為你還沒嫁人啊!所以我可以在意妳吧?」

「你幹嘛要在意我啦!如果只是為了報答我家的恩情,你一句道謝就很足夠了,看你順利功成名就還恬著我家人,我們就很開心了,用不著犧牲這麼大好不好?況且你在京城裡如果立了功,一定能娶到比我條件更好的千金小姐吧?」程思舞真的很想抓著他的肩膀用力搖晃幾下,看能不能把他的腦袋搖醒。

是有沒有必要這麼老實啊!

她這個當事人都說那約定不過是戲言了,為什麼在意成這樣,讓她很難不介意耶!

「嗯……皇上是曾想為我指婚,不過……」應和尉猶不知自己的回答正在動搖著程思舞的心情,他僅是扯動唇角,漾開了一抹令京城中不少千金小姐都為之癡迷的和煦微笑。

「條件再好的千金小姐,都比不上給我香包的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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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1 00:04: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一句如同示愛的回答,震瘋了程思舞的心。

她楞楞地瞧著應和尉充滿溫情的笑容,發現自己竟說不出話來。

現在是怎麼了?

這應該不是她的錯覺吧?

他這句話聽起來……怎麼很有跟她示愛的味道?

「舞兒?」應和尉傾身向前,迸出了溫聲,「你怎麼了?」

看著他俊逸的面孔往自己握得更近,程思舞的雙頰竟是不由自主地燒紅起來。

「你你你……應大哥,你這話到底是……」

「只是說說我對你的感覺。」應和尉答得很是乾脆,「你介意我對你示好嗎?」

「不是介不介意的問題吧!」程思舞的視線開始四處飄動,就是沒膽子定在他臉上。

「那為什麼我一對你說些好話,你就一副想逃的樣子?」應和尉直接地問道。

「我沒有想逃啊!我只是……這該怎麼說呀……」程思舞慢吞吞地游聲道:「我只是沒想到居然會有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啦!」

「哪種事?」應和尉原本帶點緊張的眉梢終於放鬆了下來。

不管她看起來有點想逃避的原因是什麼,只要不是討厭他就好。

「你不覺得你一直惦著約定,然後一聽到我還沒成親,就表現得一副想追求我的態度,像這樣的事情很讓人難以相信嗎?感覺好像說書人口中的情愛故事一樣。」程思舞咕嚷著反問道。

「怎麼會難以相信?我都站在妳面前了。」應和尉笑道:「還是說,你雖然希望可以嫁個厲害的武狀元,卻又對自己沒半點信心,覺得自己配不上那樣的對象?」

「呃……」程思舞突然一頓,沒了聲音,她瞪著他的黑瞳好半晌,才幽幽游聲道:「應大哥,你好厲害,居然會讀心。」

「我不是會讀心,只是猜測,這些想法在你自己剛才跟我聊天時,或多或少都曾經表露過。」搖搖頭,應和尉安撫著出聲,「也許你到現在都還惦記著自己是沒人追的野丫頭,才會對自己沒信心。」

「我是這麼覺得啊!」程思舞聳聳肩,顯得無可奈何,「這是事實嘛!大家都想娶個賢淑可愛的妻子,不想要個粗魯的丫頭,就算我還有幾分姿色,卻也不算國色天香,不會有人因為我的美貌就容忍我的脾氣,所以囉……」

「所以好幾年下來,你就對自己越來越沒自信了?」應和尉截了她的話續問道。

「反正你都猜到了,事情就是這樣。」程思舞瞧著應和尉,看著他那張充滿成熟氣息又富有魅力的臉龐,腦海裡不由得漸漸回憶起見時的事情來。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發現的落魄大哥,居然會變成武狀元,還回來說要娶她。

這是因為連老天爺也覺得她這野丫頭嫁不出去,才刻意為她安排的姻緣嗎?

「如果你只是覺得自己配不上我,那麼從現在開始別介意了,好嗎?」應和尉直白地問道。

「人的心思哪有可能說改就改呀!」程思舞困窘地瞪著他雖然不帶半點脅迫,但也隱含幾分魄力的表情,忍不住微噘了下粉唇,吐出了抱怨聲。

「那你就應該明白,我對你的心意至今不變。」應和尉笑道:「六年前我下定決心,要為了你考上武狀元,再回來見你,而且我也收下了你的定情信物,所以這份心思也不是說變就會變的。」

「啊!別再提信物了啦!」程思舞瞥了眼他還擱在桌上的香包,總覺得自己的臉龐又燒紅起來。

「我沒有強迫你一定要嫁給我的意思,如果你有其他心儀的對象,我甚至可以幫你,但我很想告訴你,這些年來,我一直沒忘掉六年前從昏迷中醒過來時所見到的晶燦眼瞳,還有你餵我甜餅的溫暖小手,所以別看輕自己了,舞兒。」

應和尉的聲調相當誠懇,那混入柔情的嗓音安撫著程思舞慌亂的心緒,讓她很快地平靜了下來。

「應大哥,你這個人……也未免太好心了。」良久的沉默之後,程思舞忍不住吐出這結論。

「應該只有對你特別吧!」應和尉輕笑了幾聲,說出來的回答依然直率得教人臉紅。

「你……」

程思舞真懷疑應和尉是不是很悶騷,怎麼明明看起來是老實人,說話卻每句都令人心跳不已。

「這是真的,我的士兵跟副將都說我很嚴厲。」應和尉說著讓人無法信服的補充,「就連皇上都常說,我偶爾也該放鬆一點,別老是那麼把自己繃得太緊。」

「你的官位一定很高,不然怎麼可能常被皇上『關心』?」程思舞突然覺得自己有種錯亂的感覺。

她本來只是客棧老闆的女兒,一個很普通的小姑娘,甚至不住在京城裡,但出現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不但想追求她,還是武狀元,甚至常常讓皇上關心他的脾氣?

「嗯……去年承蒙皇上厚愛,受封為鎮遠將軍,這官位算高嗎?」應和尉笑著從懷中取出一個錦袋,倒出裡頭的隨身宮印跟令牌,好給程思舞確定。

「將軍的官位當然高了!」程思舞有些頭大地按著自己的眉心,「還有,官印這種貴重物,不要隨便拿出來啦!我知道你相信我,但是隔牆有耳耶!萬一被有心人偷走怎麼辦?」

真是的,真不曉得這男人分高低的標準在哪裡!

只是話又說回來了,要不是他有這種平等以待的個性,也不會這樣不計較身份芥蒂地說他很欣賞她,想要娶她,而且完全不介意家世背景之類的問題!

嗯……個性這種東西還真是一體兩面啊!

「既然覺得我的官位很高,那麼嫁給我更能幫你出口氣吧?」見程思舞似乎很吃驚,應和尉在重新收妥官印與令牌時,也笑得更開心了。

「我要是真的抱持這種心思嫁給你,那就只是在利用你了好不好?」程思舞不由得嘟嚷了幾聲,「你喔!當濫好人也要有個限度啦!否則遲早給人利用或陷害。」

「我會自己注意的,謝謝你的關心,舞兒。」

應和尉瞧她漸漸對他卸下防備,甚至注意起他的情況,他勾起的唇角因而笑得更加明顯了。

明明他都已經是將軍了,照理來說,女方應該會乘機巴著他不放,妄想成為將軍夫人,可是程思舞卻不同,她從頭到尾沒半點這樣的心思,甚至還想教他去找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娶。

果然就像六年前一樣,她的這份天真,一樣讓他想把她疼在心裡。

「不用客氣啦!都喊你一聲大哥了,多關心兩句也是應該的。」

「真的就只想把我當大哥嗎?」應和尉再次確認著,「我說了,我絕不會勉強你嫁給我,所以你仔細想想吧!不用覺得會傷到我或是介意其他人,畢竟成親是我倆的事情,我只想知道你的真心。」

「這個……」程思舞無奈地應道:「要問我實話的話,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耶!」

「為什麼?有什麼原因讓你很難下決定?」

「我知道你的一切條件都很符合我想嫁的對象,但我沒有把握真的會喜歡你。」

她聽得出來,應和尉似乎一直都牽掛著她,否則也不會把情意表現得如此赤裸,但問題是她現在的心情可說是亂成一團啊!

過去她一直不曉得,原來就算是自己心目中的好對像出現了,她也不見得能夠馬上點頭嫁人,畢竟想要一輩子都過得幸福的話,她就得喜歡、深愛這個丈夫才行。

但是跟應和尉呈現半生不熟的關係的她,根本不曉得她會不會愛著他一生,那她要怎麼嫁人呀?

「原來如此,這倒是我疏忽沒想到的地方了。」應和尉的長指輕輕敲著桌面,彷彿正在沉思。

「事情……我想就是這樣吧!我覺得應大哥沒有任何不好的地方,我對你也沒有任何意見,但是……只能說我很不知好歹吧!都有你這樣的好對像來追求我了,我居然還在這裡考慮東、考慮西的……」

程思舞還在自言自語般地碎碎念,應和尉卻已經抬手制止了她。

「不,幸好你想到這件事,我覺得你考慮得很有道理,因為我一心一意只想到自己,卻忽略了你的心情。」應和尉伸手按上了那個磨損嚴重的香包,淡聲笑道:「六年前你給了我定情物,我卻沒能回贈你,現在我有了新決定……」

「什麼新決定?」程思舞看著他極為愛情香包的動作,總覺得他不像在摸著香包,手指倒像是正撫過她的手,或是她身上的其他地方,讓她的雙頰不由得有些泛紅。

她真是想太多了。

「如果你不排斥我的話,那麼就讓我堂堂正正地追求你吧!舞兒。」應和尉認真地說道:「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然後答應收下我還來的定情信物,再向你求親!」

一番話說得極為果決,彷彿明天他就能達封這個目標似的,令程思舞在發楞的同時,也不由得游出了笑聲。

「你應大哥……你這個人……」笑音不斷地自程思舞的唇間迸發,「你真是……老實得讓人很難拒絕你……」

「所以你答應了?」他希望能盡量達到兩全其美,所以才想出這個可以顧及她心情的方法。

程思舞一邊笑,一邊點頭應道:「對啊!我不是說了嗎?你讓我很難拒絕嘛!」

再說,應和尉為她所做的各種細細心考量,其實已經很動人了,要不是她對他這個人實在是有夠陌生,或許已經點頭答應嫁給他了吧!

「那麼,今後就請你多指教了,舞兒。」應和尉也跟著笑了,只不過他是因為被程思舞感染了笑意。

能夠再看見這個一如以往那般耀眼的甜美笑顏,真是太好了!

知道應和尉要追求女兒,程家爹娘當然沒什麼意見,畢竟鎮遠將軍這官位,已經令他們錯愕到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曾經落魄的武狀元了。

況且程思舞已近婚嫁之齡,又沒有任何對象,所以應和尉的出現無疑是替他們解決了困擾。

「雖然這麼說自己的女兒是有點奇怪,不過應大人,我家舞兒真的是個很粗魯,一點都不文雅的姑娘家,你娶她沒問題嗎?」程父表情認真地問道。

「孩子的爹,你這樣說舞兒太過分了,她頂多只是刺繡跟彈琴之額的事樣樣不精罷了。」董悅也跟著歎了口氣,「說起來,她唯一讓我自豪的,大概就是跟我一樣,煮飯做菜的手藝很不錯吧!」

「爹、娘。」程思舞沒轍地朝自家雙親扔過去了記白眼,「你們都一樣啦!就愛挑剔我。」

「這也是事實啊!我們從小看你長大的,你有什麼毛病,我們再清楚不過了,為了不給應大人添麻煩,當然要先講清楚吧!」

剛才他們倆採買東西回到客棧後,先是為應和尉的出現感到訝異跟高興,接著又對他提出想追求女見的事竄到錯愕,所以四個人便轉移陣地,到後院擺上小菜跟好酒,聊起天來了。

「我相信舞兒不會給我添什麼麻煩的,倒是……」應和尉苦笑道:「可以的話,請兩位別這麼客氣,不必喊我大人,就像六年前那樣,喊我名字就行了,畢竟對我來說,你們不僅是照顧我的長輩,還是救命恩人啊!」

「可你現在是將軍了……」

「我這趟是隱瞞身份出遠門。」應和尉搖了搖頭。

「啊!怪不得你穿得一身樸素,而且連隨從或護衛都沒帶。」程思舞訝道。

照理來說,一般官爺身邊多少會帶上跑腿的僕人或保鏢才是,尤其應和尉又是高官,但偏偏從頭到尾她都沒見過他身邊有那樣的下人跟著。

「畢竟是處理私事,總不好太過招搖。」應和尉解釋道:「我是打算先過來確認一下舞兒的情況,本來是想著若她成親了,我再從京裡辦些賀禮,風光送上,沒想到她還沒嫁人……」

「這野丫頭眼光高得很呢!」董悅笑道:「本來我還抱著要養她一輩子的決心,沒料到你就出現了,看來老天爺待舞兒不薄。」

「我哪裡眼光高啊?我只是不想隨便嫁個差勁丈夫,日後苦了自己。」程思舞嘟唇駁道。

「你眼光還不夠高啊?你這個應大哥都拒絕皇上的賜婚,特地跑來跟你求親了,偏偏你還那麼多慮。」程父無奈地搖頭。

他自認跟妻子都是很隨和樂天的個性,沒想到女兒卻這麼難搞定。

「舞兒也算是深思熟慮了。」應和尉笑道:「能替自己的將來打算,不是很好嗎?京城裡許多王公貴族的千金,可是溫馴到半點個性都沒有,只能等著嫁人,卻不敢多言半字,即使成親後過得不好,也是敢怒不敢言,相較之下,舞兒這種寧缺勿濫的心態,反倒不會讓她過得不幸。」

「唉……我真不懂你看上舞兒哪點,不過聽見你這麼說,我這個當爹的也就放心了。」程父放心地迸開笑容。

「聽起來,舞兒這個性反倒正好與你相襯呢!」董悅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說爹、娘,你們別說得好像我一定會嫁給應大哥一樣好不好?」程思舞沒轍地翻了個白眼。

他們是有沒有聽懂她剛才的說明啊?

除非她也愛上應和尉,不然她不會嫁的好嗎?

「你這丫頭實在太挑剔了,像你應大哥這麼好的對象,要換成是其他姑娘,八成早就主動撲上去了。」董悅歎了一聲,對於女兒的堅持實在是不懂。

「所以我說了啊!我……」

「總之,舞兒這邊的心情就交給我來吧!請兩位放心。」

程思舞話還沒說完,應和尉已經出聲打斷。

反正他跟程思舞都已經說定了,放她跟程家爹娘相爭,其實不會改變什麼的,況且他也不想造成她的壓力。

「說的也是,你們小倆口就好好相處吧!總之,這件親事,我們倆都很贊成的。」程父看了妻子一眼,朝她使了個眼色。

董悅不動聲色地向丈夫眨了眨眼,然後拍拍女兒的手背笑道:「既然如此,舞兒,你應大哥暫居此地的日子,你就好好陪陪他吧!可別太失禮了,知道嗎?」

「我不會啦!」程思舞哪會不知道,爹娘此刻的心情一定是樂透了,還巴不得她立刻點頭答應求親呢!

「那爹娘要去忙了,還有,這段時間,你暫時不用幫忙客棧裡的雜務了。」程父說罷,便偕同妻子一塊起身離去。

「咦?怎麼這樣啊?」程思舞聽著傻了眼。

她就是不想當米蟲,才會在客棧裡忙上忙下,想著要幫忙爹娘耶!結果居然因為應和尉要追求她,就要她暫時別幫忙?

「舞兒,雖然這麼說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我能離開京城的日子不長,如果你白天得待在客棧裡幫忙的話,我恐怕就找不到時間跟你好好相處,增進瞭解了。」應和尉當然曉得程家父母的用意,他也沒打算浪費,所以僅是出聲提醒著眼前的可人兒。

「雖然你說的沒錯,可是這樣讓我覺得我好像只是個吃閒飯的人。」程思舞百般無聊地把玩著手邊的筷架,「畢竟就算我答應你的追求,我也不曉得自己應該怎麼辦啊?」

她是聽過有些姑娘家會收到年輕公子送的情詩之類的,不過她對那種風花雪月的行為真的沒多少興趣,如果應和尉也來這一套,她還真沒把握自己會不會很不給面子地在聽他念詩時當場睡著。

「你就當你原本的自己,用不著改變。」應和尉游出淺笑聲,「不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和你出門走走。」

「你想上哪去?這附近是有些地方的風景挺漂亮的。」聽見要出門,程思舞的精神全來。

她其實還挺喜歡到處玩,看些新鮮東西,偏偏她是個姑娘家,除了逛逛大街外,如果沒人相陪,真沒什麼地方能去的,所以一聽見應和尉的提議,她立刻被勾起了興趣。

「上哪去倒是其次……」應和尉瞧她一雙眼眸裡盛滿了期待,不由得感到些許滿足。

六年前,她的幫助與天真的童言童語,令他獲得了堅持下去的勇氣跟決心,因為一直惦著要回來探她,所以不論戰事有多麼難熬,不管宮裡的內門有多麼令人挫折,只要一想到她天真無邪的單純心思,以及她的晶燦眼眸,他就能夠不斷的努力到底。

而今瞧著她蛻變為大姑娘,他除了想實現自己對她的承諾之外,還有著一抹為她驚異的心動感。

這確實不只是報恩而己,若說六年前,他是以欣賞著小丫頭的心思在看待她,那麼現在,他就是重新以看待女人的眼光在玩味她的轉變。

這種陌生又熟悉的交錯感,不可否認的讓他覺得相當有趣。

所以與其說他要追求程思舞,不如說他也在反覆確定自己的心意,畢竟想帶給她幸福的話,不論是他或她,都要愛著對方才行。

「其次?你的意思是?」程思舞有些雀躍地問道。

雖然不能在家幫忙是有些可惜啦!但能出門逛逛也很不錯,沒想到有應大哥陪著還有這種好處。

「其實我是想帶你去騎馬。」應和尉望向澄澈的天空,「今見個天氣不錯,很適合騎馬。」

「騎馬……」程思舞楞了好半駒說不出話來。

「我想你可能有興趣,只是……你會騎馬嗎?」瞧她性子好動,靜不下來,應和尉想想,帶她到外頭去轉轉,換個地方相處,或許比較能刺激兩人的感情發展。

「不會,但是我想騎!」程思舞激動地嚷嚷起來,「教我,我一直想學,可是爹老說我會越來越野,都不讓我學。」

看她興奮得雙頰泛紅,應和尉知道自己是押對寶了。

笑音游發,他推開椅子起身,朝程思舞伸出手去。

「既然如此,我教妳吧!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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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青綠的草地連著蔚藍天空,讓人光是遠望就感到心曠神怡。

幾絲浮雲掠過天邊,為一片晴藍加上點綴,彷彿是想誘人多看幾眼。

然而急促奔馳過小徑的一人一馬似乎沒什麼停步欣賞的心情,僅是急急忙忙地拍馬前行。

程思舞一身俐落的男裝騎在馬上,表情顯得很是不甘心,在奔過小徑,看見道路的末端之際,她更是游出了哀叫聲。

「啊!又輸了!應大哥,你怎麼能騎得這麼快啊!」勒馬停步後,程思舞

翻身下馬,微曠著唇往立於小徑旁的應和尉抱怨了幾句,「明明我就已經早你一步出發了,結果你還是比我早到。」

也只是晚了一點點而己。」應和尉失笑道:「這麼在意輸贏?」

這些天來,他教會了程思舞騎馬,而且她學得頗快,所以兩人偶爾會騎馬到鄰鎮去逛逛,至於這條小路便成了他們互相較勁的好地方。

今天他還刻意禮讓她,要她先上路,沒想到半路上,她就被他超過了。

「不是在意輸贏,只是一次都沒贏過,覺得好不甘心啊!我都練習這麼多天了。」

這就是在意輸贏了吧?

聽著她的回答,應和尉只想笑。

「慢慢來,你已經學得很快了。」應和尉安撫道:「況且,我們倆的馬也不一樣,所以有差距是難免的。」

「咦?馬也有差嗎?」程思舞抬頭看向自己牽著的馬匹,老實說,除了分得出毛色之外,她對馬可是一竅不通。

「當然。」應和尉拍了拍自己那墨黑色毛皮的馬匹笑道:「我這匹馬是皇上賜的,據說是關外進貢,京城裡難得一見的好馬,速度既快,耐力又驚人。」

「嘩!皇上對你還真好。」又是封他當將軍,又是賜馬的。

「哈哈……因為我是在為皇上賣命啊!」應和尉看著她訝異的表情,不由得迸出笑聲,「這可以說是各取所需吧!」

「被你這麼一說,我突然覺得只賜你一匹馬好像太少了,應大哥的命不只值這區馬吧!」程思舞忍不住笑了,畢竟平常人應該會滿口皇恩浩蕩之類的感謝語吧?但應和尉卻很少這樣回答。

感覺上應和尉似乎永遠只說實話。

不過這是否也表示,他對她說的那些讚美之語,也都是發自真心的?

一想到這點,程思舞就覺得臉上有些熱辣。

「哦?你覺得我的命比較值錢嗎剎那你覺得我應該值多少?」應和尉順勢笑問。

「咦?應大哥嗎?」程思舞偏著頭想了又想,想到連眉心都快皺起來了,才搖頭迸出歎息聲,「我不知道耶!我覺得人不能定價格的,再說應大哥對我很好,所以在我心裡,應大哥應該比皇上重要吧!」

這些天來,雖說應和尉已經明言要追求她,但是老實說,她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因為他就只是帶著她四處逛,兩個人像好朋友一樣在街上閒散地逛著大街小巷,或是騎馬到遠一點的地方去看風景,偶爾還一塊在河邊抓魚。

像這樣輕鬆又自由的日子當然讓她很開心沒錯,不過有時候她會很納悶,這就是他所謂的追求嗎?

跟她平時聽一些街坊小姑娘說的完全不一樣。

因為應和尉既不送她東西,也不會說什麼太多甜言蜜語……

呃!如果把他平時對她直言的讚美算進去,應該算是有在對她說甜言蜜語吧?

不過除此之外,他們的相處其實比較像家人呢!

只是這樣也挺不錯的,因為她根本沒辦法想像應和尉對她大獻慇勤的情景。

「原來你覺得我比皇上重要。」應和尉勾起了唇角,「謝謝你,舞兒,有你這句話,我就很開心了。」

對於一個國家來說,皇上無疑是中心的要角,沒了皇上的話,很容易天下大亂,但是程思舞卻覺得他比皇上重要……

這是代表他在她心目中的份量變重一些了嗎?

「你能不能不要什麼事都是一句『有我就很好』,或是『因為有我』之類的……」程思舞覺得這種話聽起來實在是讓人很不好意思。

「但那是實話啊!有人覺得自己比掌握天下大權與蒼生性命的皇上還重要,換作是你,不會感到開心嗎?」

他笑得一臉陽光,卻讓程思舞無言了。

「我服了你了。」程思舞沒轍地搖搖頭,「當然啦!有人這麼說我的話,我也會很開心。」

「我也這麼想啊!」應和尉直言道:「對我來說,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霎時,熱度直竄臉龐,程思舞知道,自己的臉大概很難散熱了,因為每次跟應和尉在一起時,他的話總會教她臉紅心跳。

「真是的,你怎麼有辦法對我這野丫頭癡迷成這樣?」程思舞臉紅紅地牽了馬走過應和歸身邊,直往鄰鎮的路上走去。

「大概是因為我的爹娘去世得早吧!」應和尉迸出輕音。

「咦?」程思舞腳步一頓,「都去世了?」

「是啊!所以你不必擔心跟公婆處不來。」應和尉打趣地應道。

「不是那個問題啦!我……」程思舞楞楞地看向他一臉的平淡,「不好意思,我沒想到……」

「你不用在意,他們去世很久了,我已經從傷痛裡走出來了。」應和尉僅是笑著安撫,「別為了我已經不在意的事情難過。」

「你真看得開。」程思舞配合地點了點頭,「不過這跟你對我癡迷有什麼關係?」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回到家裡沒人會多關心一句……我想這種感覺累積久了,還是會讓人寂寞的。」應和尉抬眼望,向天邊,像是在回憶著什麼久遠的過往。

「你一直這樣過來的?」程思舞還是頭一次聽見他的過去,心裡竟覺得有那麼點酸了。

「村裡的鄰居對我很不錯,不過我還是會想要自己的家人。」應和尉把眼神拉了回來,正好對上程思舞的視線,「現在想想,你出現在我枕邊的感覺,真的讓我覺得好溫暖。」

「你是說我在床邊纏著你要你吃餅的事吧?」這些天來,因為常常聊起過去的舊事,所以程思舞把自己忘了好些年的記憶都挖回來了。

「嗯!對我來說,那就好像我突然有了家人一樣。」應和尉的眸光裡透出了柔情,「想保護你,想擁有你,想要有這雙燦亮又有精神的眼眸的主子跟自己長久相處在一起……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才會一直惦記著你吧!」

「你沒有其他想保護的對象?」程思舞真不曉得該把自己的眸子往哪邊轉了。

被他注視的感覺並不是不好,甚至是讓她覺得身子有些發熱而且開心的,可是……

他看得越久,她就越覺得不好意思。

「我覺得想保家衛國跟想保護你的感覺不太一樣,不過我知道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事物,我都是用保家衛國的心思去看待的。」應和尉笑道。

「呃……好了啦!夠了喔你,不要一直強調我的特別啦!我都不曉得該怎麼跟你說話了,講沒兩句,你就說到我臉紅得開不了口……」程思舞打斷了他接下來可能還會有的肉麻話,腳步匆匆地往前趕路,「快走啦!不是說中午之前要趕到隔壁鎮去逛市集嗎?」

「也是。」應和尉見她連耳根子都發紅了,也沒再多說什麼,僅是與她並肩齊行著。

嗯!暫時就這樣吧!只要她越來越注意他,越關心他,總會接納他的心意的。

畢竟有時候太心急只會壞事而已。

程思舞是他想呵護在掌心裡的對象,所以不急,慢慢來吧!

市集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各式各樣的攤販兜售著新鮮玩意,讓程思舞忍不住四處張望。

「應大哥,幸好有你陪著,不然我大概一輩子出不了遠門看這種熱鬧的市集。」程思舞笑咪咪地拿著剛到手的糖葫蘆,一口一口地小心咬著。

「我很樂意在空閒時陪你四處走走。」應和尉好笑地看著走過她身邊的人群。

因為大多數都是孩子們才會在手裡拿著糖,所以程思舞在人潮中看起來反倒格外顯眼。

脂粉末施加上一身的男裝,把她扮得像個美公子,偶爾還會引來一旁年輕姑娘的注目。

「我想也是。」在連續好幾天的甜言蜜語攻勢後,人多少會學著習慣的,所以程思舞連忙點頭回應,免得他又爆出更多太甜膩的好聽話。

「京城裡新鮮熱鬧的地方也很多,我想你一定會想天天上街到處逛。」應和尉忍不住吐出意有所指的話來。

「哦?」程思舞飛快地釀了他一眼,「應大哥在用誘餌釣我。」

「我只是實話實說,真的。」應和尉扯出一抹淺笑,「如果可以順勢釣到你的話,倒也不錯。」

「說實在話,應大哥對我的好,已經讓我不知道該拿什麼理由來拒絕你了。」程思舞舔著糖葫蘆,微酸帶甜的好滋味讓她徹底體會到什麼叫矛盾。

其實她沒有理由不愛上應和尉。

但是她不知道呢!她就只能把他當一個親近的大哥看,即使偶有心動感,可似乎總不到位。

也許他們之間還缺了點什麼要件,只是目前她還分不清楚。

但是若要問她到底喜不喜歡應和尉,她絕對會點頭。

「無法拒絕跟愛上我是兩回事。」應和尉也沒多問,僅是乾脆地游出回應。

「應大哥真上道。」程思舞停下腳步,晶亮黑眸幽幽地瞧著他,「你從前曾經愛過別的女人嗎?」

都這麼大個人了,還是男人,總不會只眷戀過她這個小丫頭吧?

「年少時嗎?」應和尉吐出帶笑的音調,「難得你會問起這樣的問題。」

可是因為越來越在乎他了?

「多知道一點也不錯啊!」程思舞舔了舔糖葫蘆剩下的甜膩汁液,抬眼瞄了他一下,「如果說我要考慮是否嫁給你的話……」

「有。」應和尉截了她聽似猶豫的話音,淡聲道:「我是曾愛戀過別的女子沒錯。」

倏地,程思舞停下了腳步。

她不曉得自己現在該吃驚還是覺得理所當然?

「那是什麼樣的姑娘啊?」末了,她只能吐出這樣的疑問來。

「跟你不太像,是個太乖順的小姑娘。」應和尉瞧著程思舞看似有些介意的眸光,輕笑道:「當年我十七歲,她十五歲,在我正欣賞著她的時候,她就嫁人為妻了。」

「呃?」程思舞忍不住乾笑出聲,「怎麼覺得我今天一直在挖你的過去舊傷啊?」

「那不算舊傷,只是一段過往。」應和尉搖搖頭,笑道:「如果放不開那段回憶,我又怎麼會被你吸引?」

正是因為走過、經歷過,也放下過,所以他才能重新尋找自己想娶的姑娘。

「啊!結果話題又繞回來了。」程思舞瞬間有種困窘的感覺。

這男人真的很愛她耶!三句話不離示愛。

不管她跟他聊什麼,最後好像都會跑回兩人的關係這個問題上。

「不喜歡跟我這樣聊?」他失笑地看著她不甘心的表情,總覺得她千變萬化的可愛模樣,實在是令他百看不厭。

「我喜歡跟你聊,不過每次聊到最後都臉紅心跳。」程思舞有些羞窘地別過視線,「今天可是特地來逛市集的呢!暫時忽略你要追我的事情好不好?不要讓我只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卻無心逛這些好玩的攤子。」

虧他們還特地把馬寄放在當地客棧,打算好好地逛上一天呢!如果腦子裡淨是思考著應和尉與她的關係到底該怎麼處理的話,那她哪能分神開心地玩樂啊!

「好,我知道。」應和尉不置可否地答應了,「我盡量只跟你聊些開心

事,不談我們的親事。」

「連親事這個字都不要說出來。」程思舞微嗽起唇,「就讓我任性一天,好嗎?」

一句「當然可以」還沒來得及出口,已經有個身材瘦小的男子匆匆穿過他們中間,還撞倒了程思舞。

「啊!」程思舞以為自己要往後摔倒了,沒想到下一刻身子卻浮在半空中。

應和尉不知在何時繞到她身後,一把扶住她的腰,這才沒讓她摔個正著,否則這下她的後腦就要遭殃了。

「沒事吧?」應和尉往那男子的背影聽了眼後,微蹙眉心,低聲向程思舞問道。

「才撞這麼一下沒關係的」程思舞話還沒說完,身後的人潮裡又擠出了個矮小的老婆婆。

「誰啊……誰來抓住那個人……他偷了我的錢啊!」老婆婆氣喘呼呼地拉開嗓門叫嚷道。

「原來是小偷。」應和尉鬆開扶著程思舞的手臂,輕聲道:「舞兒,你陪著這位老婆婆,我去去就回。」

「咦?你要去追小偷嗎?」程思舞聽話地扶住了追得腳步有些不穩的老婆婆,游出了訝音。

也不曉得那個小偷逃往哪邊去了,找得到人嗎?

「交給我。」應和尉說罷,也沒立刻提腳去追,而是走到一旁鋪子的店門前,一手攀上厚實的圓柱,然後順著那直挺的柱子攀爬上去。

「應大哥……」程思舞還沒來得及問他為什麼要爬柱子,就看見他用俐落的身手爬上店家二樓的屋簷,而且他還循著屋頂往小偷逃走的方向追去。

雖然各個店家的二樓屋頂或屋簷高低不一,讓應和尉追得有些辛苦,不過因為屋子之間的間隔並不寬,所以他仍是可以藉著跑步的衝力跳躍而過。雖然偶爾會因此踩破一些磚瓦,但應和尉仍是穩當地接連躍過了幾棟屋子。

這個絕對足夠被稱作靈敏的舉動讓程思舞驚異地瞪大了眼。

哇塞!她雖然知道應和尉是武狀元,身手應該挺好的,但說實在話,她還沒親眼見識過耶!

可現在他卻在她面前爬上了屋頂,甚至順著那不太寬也不太窄的屋簷追小偷。

程思舞呆楞地看著他的背影,心裡不由得激動起來。

「這真的假的啊……」程思舞錯愕地看著應和尉靈敏的好身手,心口不斷地怦怦跳。

她所認識的應和尉,一直都是以親切溫柔的態度在待她,但是剛才看著他認真尋找偷兒的嚴肅表情,她發現自己竟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著。

那帶著堅毅神情的側臉,比起他平時親善的笑臉還要來得有魄力。

也許是因為看慣了他的笑容吧!雖然他的笑臉一樣很有魅力,可由於她喜歡的是厲害、有勇氣而且有責任感的男人,因此他的這個模樣無疑是最貼近她心裡的期望。

霎時,她只覺得心口狂跳不止,就連臉龐都跟著燒紅起來了。

不知道自己的一時好意換來了程思舞的心情變化,這時的應和尉只是一心一意地從高處尋找著逃走的小偷的蹤跡,平時得冷靜觀察戰場地形跟軍勢變化的眼力,立即在這片人潮中發揮了作用。

雖然剛才對小偷只是匆匆一瞥,但他已記下了對方的背影,所以很快就從人群裡找出了慌張奔走,努力想從人群中擠出的小偷的身影。

「找到了!」應和尉一看見小偷,立刻在屋頂上放聲高喊,「各位鄉親,請抓住那個穿著一身綠衣,腰帶跟頭帶都是墨黑色,而且右邊衣袖有個破洞的男人,他是個賊!」

由於他的聲音相當洪亮,馬上就引來百姓們的注意力,使得小偷更難逃走。

幾個年輕人開始幫著抓小偷,而應和尉也沒開著,他攀著最靠近小偷的店家門旁圓柱,然後又回到地上,立刻上前幫著逮人。

小偷一開始還死命地掙扎,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所以他很快就被大家制伏了。

「多謝各位鄉親幫助。」應和尉一手揪住小偷,一邊往身邊大力誇獎他義行的百姓們道謝。

此時程思舞已經扶著被偷了錢的老婆婆走了過來。

「這位婆婆,這是你的錢袋吧?」應和尉將從小偷身上搜出來的錢袋遞給了老婆婆。

「啊!就是這個,我今天正要出來替孫子買個甜餅,沒想到就遇上小偷,多謝你們了。」老婆婆感激地收下了錢袋。

「不必客氣,路上要小心些。」

應和尉放手讓幾個年輕人揪了小偷上官府去,自己則是避開一旁路人打量與欽佩的視線,借同程思舞往別的地方走去。

怎麼說都是出門逛市集的,再加上自己又是隱瞞將軍身份出門,所以他並不希望被人打擾自己與程思舞的相處時光。

只是才走沒幾步,他就發現到身邊的程思舞似乎怪怪的。

「舞兒,你怎麼了?半聲不吭的……」應和尉帶著她到一旁攤子的空位上坐下,替兩人點了些點心跟熱茶,然後才往她臉上打量。

「我還以為你會在我追到小偷後對著我東問西問的。」可是她卻沒多說什麼,這反應倒讓他覺得奇怪了。

「我……」程思舞吞了吞口水,看著他那直率的目光,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自己應該問什麼,吞吐了好半晌之後,只能勉強游出一聲,「你好厲害。」

應和尉失笑地看著她難得呆楞著的反應,問道:「你是怎麼回事?就算覺得我厲害,也不過就是抓個賊而己,你不必為此傻住吧?」

「我不是傻住啦!」被他一說,程思舞忍不住道出反駁聲,「我只是第一次看見你的好身手,所以有點驚訝過度。」

「為什麼?我以為你會開心。」她不是一直很希望嫁個厲害的武狀元?

「呃……對耶!」程思舞微愣,「我真的沒有覺得很開心,可是我的心情好激動,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照理來說,愛熱鬧的她應該會為此鼓掌叫好吧?

但是她沒有,她只是覺得心口躍動不止,心像是要從胸膛裡跳出來一樣。

「是因為看我抓賊覺得很刺激嗎?」應和尉猜測著。

「好像不太一樣……」程思舞微壁秀眉,黑瞳一轉,她定定地瞧著眼前這張再度恢復了平時親切笑容的臉龐,忍不住喃喃自語道:「不過我很確定,我很喜歡應大哥剛才抓賊時的模樣,因為看起來好強、好有魄力……」

她叨叨絮絮地說了一堆連自己都快要回想不起來的讚美詞,彷彿是要把一輩子的誇獎都用光似的。

應和尉微笑著聽她訴說她的心情,看著她閃耀神采的眸光,一想到那是她為自己綻放的光彩,他的心裡就感到無比滿足。

嗯……看來小丫頭是被他吸引了吧?

他可以自負地這麼猜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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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1 00:05: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夕陽西下的時刻,市集的人也變少了。

「我們也差不多該回客棧了。」應和尉看著一旁拎了不少小玩意兒的程思舞,忍不住想笑。

「咦?要回去了嗎?」程思舞有些可惜地看著兩旁的小攤子,「我們才逛了一半呢!沒想到這個鎮上的市集這麼熱鬧,東西好多喔!根本看不完嘛!」

「那下回我再帶你來吧!」應和尉允諾道。

「下回聽說是半個月後耶!到時候你還會待在我家嗎?」程思舞也不是傻子,她雖然不曉得皇上有多看重應和尉這個將軍,但當了官,長時間離開京城也不行吧?

所以儘管應和尉嘴上沒提,不過她猜想他應該就快回京城去了才對。

「就算半個月後沒辦法帶你逛,我還是會找別的機會。」應和尉笑道:「只要你喜歡跟我一起出門就行。」

「很難不喜歡吧?」程思舞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自己手裡抱著的各類小玩意兒。

一路上不管她看中哪個東西,應和尉幾乎都是毫不考慮地買下來送她。

雖然這好像有點利用的嫌疑,不過老實說,沒有姑娘家能拒絕得了這種無限制的寵溺跟疼愛吧?

尤其應和尉的脾氣還好得沒話說,從頭到尾都陪著她四處逛,一句怨言也沒有。

「喜歡就好。」應和尉道出安心的笑容,「雖然我接下來得回京城一趟,不過我保證會再來。」

「哦?再來啊?」程思舞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麼了?覺得我太常離京,不算個好將軍?」他打趣地問道。

「不,只是在想,我到底應不應該跟著你……一起回京。」程思舞慢吞吞地迸出尾音。

應和尉頓住了腳步,有些訝異地望著她瞧。

「幹嘛一臉嚇到的樣子?」程思舞哭笑不得地反問。

早先還成天喊著要娶她呢!結果她一說自己在認真考慮了,他卻是這個反應。

「不是嚇到,只是……」應和尉認真道:「你不是說今天別提親事?」

話還是她先說出口的。

「你……」程思舞沒轍地啊了一聲,「拜託!又不是聖旨,我連改都不能改呀?」

這男人懂不懂得什麼叫變通啊!

虧他還帶過兵打過仗,腦袋卻這麼硬?

「你想改當然可以改,不過我可以問理由吧?」應和尉失笑道:「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就是……因為覺得你真的很厲害啊!」程思舞望向街道兩旁的店家屋頂,輕聲道:「我之前只覺得你是個好大哥,待我溫柔體貼,但總是沒辦法對你有什麼心動感,可是今天看見你的另一面後,我覺得有點改觀了。」

「怎麼改觀?」應和尉勾起了唇角。

原來她是中意自己的那番表現啊!

嘖嘖……他是不是應該包個媒人紅包給那位老婆婆,還有偷兒?

「我確定你不只是個好大哥而已。」程思舞想了想,又續道:「你是個好男人。」

這番回答乍聽之下沒什麼差別,但應和尉卻露出了一臉喜色。

「你總算把我從大哥或朋友的身份抽離,開始發現我是個男人了。」真是值得欣慰。

畢竟她若是一直把他當成家人或朋友的話,那不管他再怎麼努力,都很難讓兩人的關係更進一步,跨過曖昧的厚牆,但是現在小丫頭開始意識到了男女間的感情,可是好事哪!

「說得好像你期待很久了似的。」程思舞困窘道。

「嗯!算是吧!」應和尉笑道:「畢竟我無法長時間留在這裡,難免就急躁起來了。」

「用不著急啦!」程思舞瞧著他率直又溫和的笑容,忍不住下意識地迸聲,「現在心裡就只有你啦!我們那鄉下地方不會有男人比你更好,更能入我眼了!」

「舞兒……」她坦白吐露的心情使得應和尉心裡的些微擔憂幾乎要消失不見。

「停!我這意思是你就算回京城去也不用擔心,不是說我要嫁給你了喔!因為欣賞你,開始喜歡你,跟非你不嫁畢竟是兩碼子事。」程思舞突然發現,自己好像越來越懂得怎麼應付應和尉的示愛了。

「謝謝。」應和尉不由得笑出聲來,「我真喜歡你既誠實又坦率的這一點,舞兒。」

「我身上大概沒半個特色是你不喜歡的了啦……」程思舞咕餵了幾聲之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掉頭往兩人寄放馬匹的客棧走去,「快走吧!不是說得早些趕回家嗎?我娘說今晚要做魚湯給你嘗喔!」

「嗯!我們走吧!」應和尉跟上她的腳步,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朝客棧走。

沒幾步路遠的距離,很快就走到了,程思舞把手裡剛買的東西塞在應和尉手裡,逕自進門找掌櫃的要領馬,而等在外邊的應和尉則是一邊數著自己離回京的日子還有幾天,一邊考慮著下回什麼時候能來,視線無意識地在街上掃過。

沒想到就這麼幾眼,他卻瞧見了一個看來眼熟的身影。

「那是……」應和尉反射性地想追上前去,因為如果他沒認錯人的話,剛才轉進小巷裡的男人,應該是兩年前跟他們打過仗的敵國將領。

那個男人向來以心思狡猜聞名,所以當初打那一仗時相當辛苦。

記得他們議和後說好不再踏進邊關界線一步,怎麼……

「應大哥?」剛從客棧裡轉出來的程思舞叫住了他。

「舞兒……」對了,他現在可是跟程思舞在一塊,不能丟下她的。

「怎麼啦?看你表情都變了。」程思舞納悶道:「掌櫃的說馬替我們餵好了,可以去後邊牽了。」

「是嗎剎那我們先去牽馬吧!」應和尉看著她一臉的不解,只能暫時將自己的擔憂放下。

畢竟就算他真要查證此事,也得先確保程思舞是安全的。

況且說不定根本就是他認錯人了,因為對方應該不可能輕易混入邊關才對……

「你真的沒事嗎?瞧你眉心都要打結了。」在程思舞的印象裡,她還真沒見過應和尉這樣帶點緊張的反應。

「只是有點累了,不打緊,我們先回家吧!我可不想錯過董姨的好手蓋骨。」

「對喔!你陪了我一整天呢!那我們快點回去吧!」

程思舞信了他的話,匆匆牽馬去了。

應和尉緩步跟上,眉心不自覺地微繃。

倘若那個人真是敵將,而且還想暗地裡耍什麼心機的話,他必須早點查清楚,想方法應付,絕不能把程思舞拖下水。

或許更正確點說,保家衛國是他的責任,而且程思舞是他喜歡的姑娘,他絕對要保護她。

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先送她回家,再來考慮下一步。

此時此刻,他只能慶幸那個長得像敵將的男人是出現在這個鎮,而不是程思舞住的那座城……

夜涼如水。

明明是個舒適的夜晚,但應和尉卻是有些頭大地揉了揉眉心。

他拿起劍走出房門,望著夜空的微亮星子與明月,忍不住在後院練起劍來。

他的心思定不下來。

一想到敵國可能又蠢蠢欲動,他就有些擔心。

偏偏如果他想深入調查,確定對方是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那麼就得先離開這裡,前去追查對方。

雖說他本來就只能待一段時間而已,離開原本就在預期之中,但是現在他卻得擔心會不會有人對這裡的百姓不利,或是已經發現他跟程家人的親近關係,所以暗地裡想對程家人下手……

在這種情況下,他到底該走,還是不該走?

還真是令人困擾……

咚的一聲,他將長劍往旁邊的階梯上一擱,然後提起衣袖抹了抹額上滲出的薄汗。

「真是糟糕……」

長聲歎息吐出,應和尉走到後院水井旁,提了半桶水,將自己的上衣脫下來掛在井邊,然後用水往自己的頭上淋。

雖然有些太涼了,不過正好醒醒腦。

應和尉拆了頭帶,讓濕透的長髮散開來,霎時水珠不斷落下,沿著他的身體曲線往下滑落,最後滲入了長褲。

冰涼感令他稍微冷靜了點,甩甩頭,他將長髮全都爬梳到腦後去,抓起上衣,打算回房換件衣服好睡覺。

反正不管要走要留,都不是今晚的事,不如就先休息吧……

「應大哥?」

就在應和尉彎身去拿劍的時候,不遠處飄來了熟悉的嗓音。

「舞兒?」應和尉微驚,「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應大哥也還沒睡呀!」程思舞從暗影處現身,她一手提著燈,一手提著竹籃,臉上的表情有幾分頑皮。

「我在練劍。」應和尉把劍舉高了點,「這幾天少活動筋骨,感覺好像遲鈍了點。」

「喔!怪不得剛才聽見水聲,你是練劍練得滿身汗,所以在沖水吧?」程思舞走近了幾步,在看見他赤裸著上半身時,不由得有些臉紅。

剛才她從窗口看見應和尉在後院空地上練劍,正好自己也睡不著,乾脆給他送些消夜來,卻沒想到會撞見他這副帶點誘惑的樣子。

真是的,在這種她開始意識到他是個「男人」的情況下,他裸著上半身的模樣實在是有點太刺激。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索性把提籃舉高,湊近他面前,「喏!我給你送消夜來了喲!吃點吧?」

「讓你看見邋遢的樣子了。」應和尉苦笑了幾聲,「我先換件衣服。」

「不用啦!你要睡之前再換吧!不然新衣服還不是一樣粘著汗水很難過?」程思舞有些臉紅地搖頭,然後在階梯上坐下,把竹籃跟燈都放下,接著打開了籃子。

「好香。」應和尉見她似乎不在意,也就跟著坐下。

「是我做的。」程思舞忍不住露出欣喜的表情,「喏!吃吃看。」

應和尉接過小菜跟筷子,吃沒兩口就游出了讚美聲,「好吃,你的手藝都快追上董姨了。」

「我很拚命在學啊!」程思舞開心地將另一碟小菜往他遞去,「喜歡就多吃點,我還拿了茶來喔!」

「謝謝。」應和尉看著她一臉雀躍地替他倒茶,腦海裡又浮現了白天見到的那個敵將身影。

不,他絕不讓程思舞受到傷害,他一定要找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好好保護她。

程思舞一心介紹著自己的手藝,倒沒多注意他眼神裡的細微變化,反倒是因為話匣子打開了,態度也變得輕鬆自然許多,目光不再因為不時地標到他光裸的胸膛就臉紅。

只是在毫不介意、沒有刻意閃避的情況下,她才發現到,應和尉的身上似乎有不少的傷疤。

「應大哥,你這些傷……是因為打仗嗎?」看著他手臂上的疤痕,程思舞突然有點心疼。

難得他看起來還是一副輕鬆愉快的樣子,身上受這些傷時,他想必很難受吧?

可是他卻是半句也不提,從來不叫苦:

「打仗難免。」應和尉只是淡淡地一語帶過,「有命活著回來就不錯了。」

「看起來很痛……」程思舞困窘道:「我知道前些年邊關打仗打得兇,也知道會有人送命,但從來就沒想到,戰火給人這麼大的傷害。」

說起來,她真是幸運,就這麼被人呵護到大,沒受過什麼傷痛,連生病也沒有。

「戰事傷人心,但溫情也暖人心。」應和尉撫過自己臂上的疤痕,笑道:「其實我死裡逃生很多次,我不會說什麼大話,誇讚自己硬挺過來是多麼了不起的事,我只知道在那些傷痛不斷的日子裡,是你那個香包跟約定,給了我支持下去的勇氣。」

語音微頓,應和尉想了想,又道:「每回傷口痛得快死的時候,我總會想起你的笑臉,我想到,如果我就這麼死了,敵軍就會攻進城裡,那麼你還能那樣笑得天真嗎?」

「我想是不可能的吧!」夜風微涼,但程思舞卻覺得自己身上在發燙。

是他的心意吧!

那份想把她捧在掌心疼愛的感覺,讓她覺得太過溫暖,甚至都要燙人了。

「所以我再三告訴自己不能死,怎麼說都要活著回來找你。」應和尉對程思舞笑道:「因此能像現在這樣,再一次跟你坐在後院裡說話,我真的很高興。」

一股甜得過了頭的暖意隨著應和尉的話語竄流進程思舞的心口,讓她的心跳變得急促了起來。

她感覺得到自己的身子在輕顫,卻不是因為害怕或恐懼。

那是一種狂喜。

是因為他如此重視她,甚至賭上性命也要回來見她,想要保護她的強烈心情,攝動著她的心,讓她的思緒混亂起來。

「現在這樣……跟六年前真的很像呢!只是當年不是晚上,點心……也不是娘做的。」

不行,她覺得連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了,不曉得應和尉會不會發現她的不對勁?

「無妨,能活著重溫舊夢,已經讓我很滿足了。」應和尉望著遠空的月亮,原本有些焦躁的思緒似乎平靜許多。

嗯如果他想保護程思舞的話,那就得發揮他帶兵時攻城據地的實力,速戰速決,馬上查清楚那個眼熟身影的來歷,而且片刻都不能再拖下去了。

倏地,他站起身,低頭對著程思舞笑道:「雖然我很希望可以在這個對我而言很有意義的時刻回送你定情物,不過很抱歉……」

當年他從她的小手裡接過香包,卻沒有回贈任何東西,只給了她承諾,而今他雖然想與她訂下一輩子的約定,但很可惜的是,他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肯收下。

如果不是因為看見了那個神似敵將的身影,他又有官職在身,否則他真想好好地追求她,直到她點頭為止。

偏偏現在她好不容易對他敞開心房,他卻不得不走了……

「舞兒,我明天就得離開了。」這就是他的決定,他要在事情發生前早點阻止。

至少他得先確定他看見的那個男人的身份為何。

「咦?.等等,為什麼這麼快?你應該還可以再留一點時間不是嗎?」這事他們白天才聊過的啊!

程思舞突然有些慌張起來。

原本就顫抖得劇烈的身子似乎因此而變得更緊張了些,她反射性地跟著站了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問道:「不能再留一、兩天嗎?.」

至少讓她有點時間調整心情啊!

她才剛發現自己被他勾走了全部的心思,甚至為了他的話語而心動不已,他卻要走了?

「我也很想留下,但突然有事。」應和尉沒想到她會這麼大膽地拉住他,在近距離看著她帶點慌亂神情的眸子時,他突然楞住了。

那眸光……

不只有他喜歡的燦亮感,甚至還慘進了些許複雜的情感。

看起來像是捨不得,卻又比那樣的風覺再濃烈一點。

「這……太快了啦……」程思舞咬了咬下唇,沒注意到自己向來開朗的音調裡竟透露著幾許膩人的嬌音。

「我保證事情處理完會立刻回來的。」應和尉覺得被她拉住的手臂正在發燙。

聽著她不像個野丫頭,卻更像是個道地女人的嬌柔聲調,雖然不曉得是怎麼回事,但……這不太像平時的她。

「這意思是你非走不可?」程思舞不自覺地把他的手臂拉得更緊了些,六年前,什麼情情愛愛她都不懂,放手可以放得很乾脆,甚至把他忘得精光,但是這回……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自己其實早被他疼寵得不想放開他了。

也許那些讀美聽起來令她不好意思,其實只是因為她沒有放開心胸去接受吧……

但事實上,她是喜歡著應和尉的!

「你這是怎麼了?」應和尉壓抑著想把她擁入懷裡的衝動,力持鎮定地問道:「暫時分開不也很好?妳可以想想到底是不是非我不嫁……」

「是!」不自覺地,答案就這麼脫口而出了。

這回她沒有片刻的猶豫,而是直接撲進他的懷裡,大著膽子摟住他的胸膛。

「我……不想你離開啦!」

「咦?」綿軟的嬌軀貼著應和尉的胸膛,讓他有著片刻的迷惑。

這是真的嗎?她真的對他……

疑惑還在生成,下一刻,那股終於能夠正大光明擁有的喜悅感,卻已促使他不自覺地伸出了手。

「舞兒」

他珍藏了六年的心意、這個他想用今生今世好好呵護的小丫頭,他終於得到她的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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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1 00:05:2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一樣的後院,夜空下的人影卻不是分開坐著,吃點心閒聊,而是相擁在一起。

潰堤的心意衝散了程思舞的理智,她像是害怕應和尉馬上就要離開一樣,死命地抱住他不放。

「我……我不會形容心情啦!反正我就是個野丫頭,那種柔情萬千的思想我沒有,但是……我知道我不想你走,雖然我明白你這個將軍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裡陪我,可是我暗地裡希望你一直陪著我你如果走了的話,我會很不開心的!」

像是怕現在不說,日後再也沒機會當場說出口似的,程思舞滔滔不絕地把心裡話一口氣倒了出來。

這種感情真的很矛盾,她明知道他總有一天得回京城,但是這跟實際上知道他馬上要動身離開的感覺,卻是天差地遠的不能比。

她沒辦法接受啊!

在發現到自己喜歡上他,甚至為著他想守護自己的心意而感動時,她哪有辦法放手讓他走!

「看樣子……你果然是愛上我了呢!舞兒。」應和尉聽著她那有點孩子氣又帶著混亂的發言,忍不住游開了欣慰的笑聲。

「不然我怎麼會亂成這樣啦!」程思舞腦袋亂成一片,聽見他的笑音,她的眉心立刻蹙了起來,「我現在很怕你一去不回頭耶!」

「怎麼可能不回來。」應和尉覺得哭笑不得。

「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啦!畢竟你為了六年前的約定,回頭來找我了不是嗎?所以我曉得這種擔心很多餘,甚至是有點笨,可是……」她焦慮地抱怨起來,「我沒辦法不去想啦!」

本來她真的可以很無所謂的,但是在意識到這個男人有多愛她,她也不願失去他之後,她竟然連片刻的分離都無法接受。

慌亂感佔據著她的心情,讓她完全無法理智的思考。

即使她很清楚這只是無謂的害怕,可是她的腦子卻停不下來。

明明他喜歡她喜歡了六年,但她卻忍不住會去想像他回京城後變心愛上其他女人的情況。

也許……正是因為意識到自己擁有的愛是如此珍貴,所以才擔心失去吧!

「這樣嗎剎那如果我給你個定情物,你會安心點嗎?」應和尉摟著她的背,哄孩子似的問道。

「定情物什麼的,沒有你留下來重要好不好?」雖然應和尉很寶貝她送的香包,但是她可不想只能睹物思人。

「這還真是強求了。」應和尉苦笑了聲,然後才吐出了沉音,「那麼,如果成親了呢?真的嫁給我之後,你還會胡思亂想,擔心我不回來嗎?」

「咦?」成親?

程思舞仰起臉瞧他,感覺慌張的心情似乎稍微平撫了些。

畢竟成親了就等於是他的妻,更何況他又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所以比起定情物,成親確實更能安撫她。

「既然是非我不嫁了,那就嫁給我吧!舞兒。」應和尉伸手撫過她的臉

頰,然後低頭烙上了一個吻。

暖暖燙燙的親吻觸在她的額間,照理說應該會讓她感到不好意思,但是此刻,她卻覺得就這麼一個吻不夠。

因為在應和尉吻著她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慌張的感覺似乎也跟著平息下來了。

「嗯!我要嫁,現在就要嫁給你!」程思舞游出了笑容,她抱緊應和尉,覺得胸口變得暖呼呼的。

「現在?!」應和尉微愕。

他的意思是明天先跟程家爹娘提一下親事,然後簡單地辦理臨時的婚禮啊!

但是小丫頭現在很顯然地並不想錯過任何相處的時光。

「不好嗎?我都非你不嫁了,況且我知道你重承諾,所以……」程思舞越說,臉蛋越紅,「如果你先要了我……你就一定會回來的。」

也許她這想法是大膽了些,但是既然她已經認定了這個男人,心裡再也不會有別人,那麼先成親還是先有夫妻之實,其實根本就不重要吧!

「傻舞兒,既然我可以為六年前的承諾回來,那麼這回我也一樣,無論如何都會及早趕回來的。」應和尉失笑地吻上了她的頰,鼻尖輕輕滑過她的臉龐,勾惹起一陣顫動,「不過……既然舞兒你都開口了,身為男人不接受你的好意,就太對不起你了吧!」

溫聲笑音在程思舞的耳邊游散,引來一陣紅潮,而彷彿是在同意他所說的話那般,程思舞環住了他的腰身,將臉頰貼緊他的胸膛,在這個沁潔的夜晚,做出了無聲的回應。

月兒高昇,本該是沉入夢鄉的時刻,但是應和尉的房裡,卻傳出了斷斷續續的喘息聲。

綿密的吻落在程思舞的頰上與唇瓣,而她的香肩已露出了大半,長髮披落在床上,形成如鍛般的美麗夜空,誘惑著應和尉的慾望。

應和尉一手攬著她的纖腰,一手自腰間沿著曲線往上撫去,直攻她的酥胸。凌亂的衣衫已經快要掩不住她胸前的春光,使得半裸的她看起來格外誘人。

「應大哥……嗯……」程思舞攀著他的肩頭,完全不曉得這種時候該怎麼辦的她,索性將自己交給了他,任由他在她的身軀上撫摸著。

陌生的快感在她的身子四處竄流,帶起一波波異樣酥麻的感覺,她不斷地扭動著自己的身體,卻不知道她究竟是想逃離這樣的感覺,還是渴望著更多麼

「這種時候,就不該叫我大哥了。」應和尉失笑地吻著她的唇瓣,先是輕啄,然後挑開了她的唇瓣,接著勾引著她張開貝齒,往內探入。

唇舌交迭的觸感令程思舞覺得自己像是要停止了呼吸,有些急促的鼻息讓她的聽覺備受刺激,幾乎分不出來耳邊的急促聲息究竟是誰的。

她就要嫁給應和尉,成為他的妻子了……

這樣的發展,老實說,她壓根兒沒想過。

因為她一直以為自己這個野丫頭說不定一輩子沒人要,畢竟這街坊鄰居裡跟她差不多年歲的小伙子,哪個沒被她整過或打過?

可是現在,應和尉正摟著她,他為了她回到這裡,允諾著要娶她,像這樣令人意外的情況,實在是她始料未及的。

就好像她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在成親前,就大著膽子先跟應和尉有夫妻之實……

「唔、唔嗯……」應和尉的熱舌纏捲著程思舞的舌尖,熱情地挑逗著她,令她只能生澀地跟著回應。

只是當她笨拙地探出舌尖回應他時,她感覺到他的手似乎在瞬間一緊,然後便扯開了她的衣衫,把大掌覆上她的酥胸。

少了衣料的隔絕,讓他厚實又略帶租糙的手掌心在細嫩的肌膚上摩擦出帶刺的火花,乳尖受到這樣的磨蹭,不由得敏感地挺立起來,也讓程思舞迸露出情慾的低喘。

「哈啊……應大哥……嗯……這樣好舒服、好麻……」程思舞忍不住伸手往他的手背按去。

應和尉吻著她的頸項,一邊咬住她的耳垂,一邊提醒道:「叫我名字吧!舞兒。」

他不想當她一輩子的大哥啊!

「啊……和……和尉……啊……」

程思舞張開香唇,喘息聲裡混入了叫喚,讓應和尉聽得膀間的慾望起了反應。

原來,他其實也盼著這一天很久了啊!

「舞兒……」應和尉輕揉著她的胸脯,那綿軟的觸感令他愛不釋手,可愛的蓓蕾更是被他搓揉得猶如圓珠,硬鋌而敏感。

他張口含住另一邊的乳尖,在口中反覆地舔吻,細小的水音在口中發出,而那原本柔軟的蓓蕾亦很快地跟著腫脹起來。

「和尉……呀、嗯啊……好癢……」程思舞的身軀開始不斷地顫抖起來。

應和尉完全沒有停手,他只是加快了逗弄的速度,手指反覆地左握右揉,捏得她的乳尖甚至有些脹疼了。

「嗚、嗚嗯……和尉……」程思舞只覺得一股股的快感自背後竄升,又麻又癢的感覺爬遍了她的全身,甚至不停地往她的下腹延燒而去。

明明應和尉並沒有碰觸她的私處,可她卻覺得那見似乎有些濕潤起來。

「舞兒……」應和尉瞧著她有些迷茫的眼眸,索性鬆開了掌握著她酥胸的手掌,將手指往下方探去。

指尖沿著肚腹一路下滑,將她的衣衫推開,不時地按壓在她的柔軟肌膚上,甚至是磨蹭打轉著,勾得她渾身發顫。

「和尉……我、我對這個……不是很清楚……」程思舞並不清楚男女交歡到底是怎樣做的,她只大略耳聞過一些重要的部分,但畢竟她連半個對象都沒有,也從來沒人追求過她,因此娘親鮮少向她提及閨房事,所以像什麼調情、前戲的,她根本不懂。

可此時此刻,她只覺得早知道就應該向娘問得清楚一點,這樣的話,好歹她還能配合一下應和尉,不只是傻傻地等著他的下一個動作……

「放心。」應和尉游出淺笑聲,「交給我就是了。」

他的笑容令程思舞臉紅了,她羞窘地點了點頭,隨即便感覺到他的手指挑開她的衫裙,伸向她的私處。

「啊……」程思舞的身軀反射性地一緊,還差點想把雙腿併攏。

只是她這一收攏,正好夾住了應和尉的手,結果反倒像是她把應和尉的手緊緊包夾在自己的私處一般。

「沒想到老愛說自己是野丫頭的你,上了床一樣會臉紅啊!舞兒。」

應和尉不以為然地輕啄她的胸睛,瞬間那股酥癢感再度竄升,使得她的身子又麻軟了下來。

應和尉乘機將指尖撫向她的私處,在觸揉那片柔軟時,他不由得往她瞟了一眼。

「看來,舞兒很敏感啊!」感覺似乎已經濕了。

「我……我不知道啦!」程思舞羞窘到了極點,只得抓住一旁的棉被往自己的頭上蓋去。

應和尉失笑出聲,他拉開被子,迸開了溫聲,「你這麼蓋住臉,我就看不見你了,舞兒。」

「可是、可是你……」程思舞紅著臉、微噘起唇抱怨道:「誰教你說些羞死人的話。」

「夫妻之間這樣是很正常的。」應和尉一本正經地迸聲,隨即又將手指往那片濕潤處壓了下去。

「啊!」程思舞忍不住顫抖起來,她拉住應和尉的手臂,雙腿正要並起,卻被應和尉早一步以腿撐聞。

「這次不行了,舞兒,否則等一下你要怎麼跟我交歡呢?」應和尉一邊說,一邊輕輕地使力磨蹭起她的私處。

雖是隔著布料,但是那股廝磨起來的觸感卻也帶給了初嘗情事混味的程思舞極大的快感。

她吐出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還夾雜著輕聲嬌喘,而且隨著應和尉的撫摸,她感覺私處那兒似乎越來越濕了。

「舞兒,你真是濕透了啊!」應和尉低頭輕吻著她平坦的肚腹,舌尖甚至停留在她的肚臍眼旁打轉著,逗得她又癢又難受。

「不要啦……和尉……」程思舞扭動著腰身想逃開他的攻勢,但是他根本不可能放過她。

他順著她的身子曲線往下吻去,另一隻手掌順勢將她的褲子往下褪,微涼的空氣滲進了炙熱的肌膚裡,在造成衝突的同時,也令她緊張起來。

「和……和尉……」終於要來到這一步了嗎?

她是聽說過女人的身體能夠容納得了男人的慾望,可是要在應和尉面前赤身露體,還是讓她有些慌亂。

「別怕,你只要放輕鬆就好。」應和尉說罷,便將她的褲子褪下。

微微隆起的黑林小丘已經沾上了點點晶露,應和尉把手掌覆在黑林之上,細細地摩擦起她的小丘,同時伸出兩根手指往下方的桃源穴口探去。

早就濕潤的穴口微微地敞開著,淌流出些許的愛液,應和尉輕鬆地撥開她的嫩蕊,令手指竄了進去,在穴口攪動起來。

「啊、啊呀……和尉、嗚嗯……」陌生的刺激鼠讓程思舞劇烈地扭動著腰身,被異物探入的感覺使得她極度不習慣,但是這似乎是夫妻交歡的必經過程,讓她矛盾到了極點。

「別緊張,放軟身子。」應和尉看著她淌流著愛液的穴口,感覺膀間的慾望幾乎要壓抑不住了。

他在穴口與嫩蕊間來回地鑽探、磨睡著,逗弄得嫩蕊益發紅腫起來,愛液也氾濫得更兇了。

「和尉……這樣、好難過……和尉……嗚……」由於這些感覺全然地陌生,完全不曉得應該怎麼辦的程思舞只能扯著他的手臂或身邊的被子,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聽著她的嬌喘聲,應和尉猜想她的身子應該準備好容納自己的進入,於是他抽出了手指,起身將自己僅餘的長褲褪去。

「和……和尉……」

搖晃的燭光照映在應和尉的身軀上,久經鍛煉的結實身體看來結實而強壯,大腿的肌理平滑而漂亮,至於聳立在他腿間的慾望,更是暴脹得驚人。

「那、那麼大……進得來嗎?」程思舞有些退縮地偷瞄了眼,覺得已經火燙的身子更熱了。

「我會盡量不弄痛你。」應和尉分開她的雙腿,將身子往前挺,令慾望抵上她濕潤的穴口。

「啊!」程思舞感覺到有股壓迫感襲來,在應和尉抵住自己時,她覺得私處的入口已經被他高昂的慾望頂開了。

熱燙的觸感讓她的臉頰燒紅起來,在意識到他正一點一滴地就著愛液的潤澤推入她體內時,她雖有些不適,但也明白這是一定會發生的事,所以僅是照著他的話去做,盡量不教自己緊張。

「舞兒……你這兒真是又濕又熱……」應和尉察覺到她刻意在放軟身子,好讓他進入得更加順暢,忍不住游出柔聲,「我會好好疼愛你的。」

語音方落,他已經稍稍使上力道,就著濕透的穴口,一口氣把慾望推擠而入。

「啊……啊呀……」在處子薄膜被破開時,疼痛感也伴隨而來,程思舞痛叫出聲,手指更是不自覺地抓上了應和尉的手臂。

應和尉的慾望真的進來了?

嗚……真的好痛啊!果然第一次都會痛。

雖然也不是痛到死去活來,可是……

程思舞大口地喘著氣,想讓自己不去介意剛才的痛楚,可是那填滿她體內的慾望,卻讓她很難忽視。

「舞兒……」應和尉撫上她的腰身,用指尖輕輕搔刮著她的肌膚,在勾惹起她體內的騷動時,他也扶住她的腰際,開始緩緩地將自己的慾望挺入。

「嗚嗯……啊、啊呀……和尉……」痛楚隨著快感的升起而淡去,程思舞發出了嗚咽聲,敞開的腿間被應和尉的身軀佔據了空位,粉嫩的穴口更是任由他硬實的熱鐵不斷進出。

而且隨著程思舞越來越適應這樣的交歡,應和尉的律動也加快了。

他反覆地抽動著自己的陽剛,慢慢地、一步步的將慾望往更深的內部推去,每回他總是深入淺出,使得自己的慾望益發侵入花穴的頂部。

「舞兒……啊……我的舞兒……你這裡……好緊、好濕……」應和尉低頭吹著她的乳尖,雙手則是扶著她的嫩臀,帶著她配合他的抽送。

「和尉……嗯、嗚嗯……好緊……和尉的……好粗……把我的都塞滿了……啊啊……太緊了啦……」程思舞並不清楚自己該怎麼做才能取悅他,所以僅是下意識地吐露著自己的心情。

但是她的聲調卻徹底地勾動了應和尉的情慾,不管是她對他的慾望的形容,或是訴說著甫道內緊實感覺的回應,都令他益發地情緒高昂。

「舞兒……哈啊……舞兒……再多說一點……」應和尉不時地舔弄著她的胸賄,在嫩白的綿乳上烙下點點紅印,身下則是律動得越來越快。

愛液隨著他的抽插,不時飛擺出穴口,他指緊了她的俏臀,讓她與他貼合得更緊,有些扎人的體毛不斷地朝激著她的腿根處,甚至是與她的穴口交互摩擦,惹得她幾乎不受克制地道出高聲呻吟。

「啊呀、啊啊……和尉……嗚嗯……好舒服、好棒……我的裡面……好熱……被和尉……填得好滿……」程思舞的雙頰泛開了嬌嫩的艷紅色,微張的唇在吐出熱氣時,也不停逸出甜美的情慾言語,聽得應和尉更加興奮。

「乖舞兒……啊、嗯……」應和尉的喘息聲越來越強烈,指著程思舞的手指亦在她的臀上留下了幾個印子。

此刻他只想狠狠地蹂躪這副嬌軀,把她徹底地佔為己有!

「啊、嗯啊……和尉……這樣插進來……好棒……感覺好熱……啊……」

熱氣使得程思舞的眼角泛開了淚水,她不斷地擺動身軀,配合著應和尉的進出,初嘗人事的滋味,甜美得令她幾乎要失魂,口中亦是不自覺地呼喊著應和尉的名字,甚至是催促著他的律動。

「舞兒想不想我插得更深,把你填得更滿?」應和尉摟著她的嬌軀,腰身不停地往前挺,令慾望深入她的花穴之中。

「要……我想要和尉……啊啊……再深一點……」程思舞猶不知自己的回應給應和尉帶來多大的刺激戲,她只是老實地回應著他的問話。

「舞兒……」應和尉感受著像是要痙攣般強烈顫動的花壁,只覺得那股火燙感正燒灼著自己的慾望,像是要逼著他棄甲投降。

「啊、和尉……我、好熱……呀、啊啊……嗚……」程思舞被他的抽送帶上了高潮,她弓起腰身,在他的律動之中,很快地溢出了大量愛液。

熱液裹住了正在衝刺的慾望分身,亦使得應和尉已繃緊到極限的陽剛在下一刻跟著射出了熱泉。

直頂花心的愛被熱燙而粘祠,應和尉牢牢地圈住了她的腰身,令自己的熱泉全數射入她的花穴當中,享受著那股被濕熱花壁包裹起來的柔嫩感。

「啊……和尉……」程思舞哭叫起來,頭一次攀上情慾頂峰的感覺使得她幾乎要癱軟了。

「乖舞兒……妳做得很好。」應和尉吐出了鬆懈的喘息聲。

「我……」程思舞眨了眨淚眼,紅著臉問道:「所以……應大哥也很享受嗎?」

剛才應和尉帶給了她絕大的快感,所以她希望自己多少能給他這種感覺。

「那當然。」應和尉抹去她額前的薄汗,往她的唇上輕啄,「舞兒的聲音實在太好聽了,讓我幾乎停不下來啊!」

「真的?」程思舞又是高興又是羞窘地問道:「所以應大哥覺得我會是個好妻子吧?」

「怎麼會這麼問?」

「因為聽說有些男人在成親後,因為夫妻交歡的事吵架,丈夫就納小妾嘛!」程思舞吐出低音。

「我可沒體力應付兩個女人啊!」應和尉失笑道:「況且,舞兒表現得這麼熱情,我何必再去找其他女人呢!」

「喔!那就好。」程思舞滿足地游出了笑容。

看著她近在眼前,而且可以盡情伸手碰觸的笑臉,應和尉忍不住一把將她摟緊在懷。

「我的乖舞兒,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妻了。」他應和尉,終於又有了屬於自己的家人了!

「嗯!我是和尉的妻子,是你的家人,以後就讓我天天替你做飯,跟你一塊兒吃吧!」程思舞攀著他的寬肩,感受著那寬廣臂膀帶來的安全屁,臉上不由得露出了欣喜的笑意。

呵……結果這個六年之約,真的實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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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鞭炮聲響。

日來客棧的程家女兒出嫁了。

在兩人有了夫妻之實的隔天,應和尉立刻私下向程家父母說明原委,一方面是請他們體諒,二來也正好提親。

由於程家爹娘對於應和尉原本就很有好感,也很希望女兒可以嫁給應和尉,所以親事根本是毫無阻礙地談成了。

不過,接下來的才是問題的重點。

原本應和尉是盤算著要先將程思舞留在日來客棧裡,自己快馬奔回京城,稟報可能有敵將入侵的情況,再秘密派人調查,但是這一來一往的實在很耗費時間。

如果他尚未跟程思舞有夫妻之實,也許他可以不計較中間這幾個月的時間,到時候再來風光迎娶就好,可問題是……

萬一程思舞有孕了呢?

他並不希望她變成鄰居的笑柄,再加上他也很不放心留她在這裡,擔心她其實已經被人盯上,因此百般思量後,他決定直接把她一起帶回京城。

只是因為他得趕著上路,所以根本沒空弄那些下聘迎親的瑣碎事,幸好程家爹娘也不計較這些禮節,只要讓街坊知道女兒不是跟男人私奔,而是風光地嫁了個將軍就行。

他們簡單地在客棧裡辦了婚事,拜過天地、爹娘後,再熱鬧地招待鄰居們吃上一頓,就算成親了。

應和尉對於他們一家子的體諒,著實是感激到了極點,也再三允諾,等到京城裡的事情忙完,會帶著程思舞這娘子風光地回鄉探望他們,聘禮酒席什麼的,等到時候再補上。

「其實你不用擔心我們的,和尉。」

「是啊!比起擔心我們,善待舞兒比較重要。」

由於是一家人了,所以一家子之間也少了客套,董悅跟程父都直呼起這個女婿的名字。

「那是當然的。」應和尉笑道:「我絕不會虧待她的,畢竟她是我六年前就看上的對象啊!」

「說起來我們家舞兒也真是有福氣。」董悅一邊替應和尉斟酒,一邊勸他多動筷,同時笑道:「原本還以為這野丫頭嫁不出去了,原來她是等著你來娶啊!」

「娘……」程思舞紅著臉應道:「你這又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

「我這是開心你嫁了個好對象。」董悅輕輕拍了拍程思舞的手背,「你日後就是將軍夫人了,所以一舉一動都要多注意,別在京城裡給和尉添麻煩,懂了嗎?」

唉……早知道女兒會當上將軍夫人,就該種她年幼時多給她學點才藝的。

偏偏這丫頭除了燒得一手好菜,什麼女紅之類的文靜事都不愛。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若非女兒是這般脾氣,恐怕應和尉也不會喜歡上她的真性情吧!

嗯這果然是命中注定啊!

「你娘說的沒錯,舞兒,京城裡不比咱們這小地方,容得你成天撒野,所以要謹言慎行點,記住沒有?」程父也跟著出聲叮嚀。

「爹、娘,我會盡量不給和尉添麻煩的啦!別再碎碎念了好不好為難得今天娘燒了桌好菜要給我們送別,被你們這麼一說,都快沒胃口了。」程思舞沒轍地搖頭。

「岳父、岳母,舞兒那邊我會好好照顧的,而且就算她成了將軍夫人,其實也不用真的陪我入宮見皇上,所以那些禮儀規矩什麼的,日後再慢慢適應就行,不必如此緊張。」應和尉聽著他們的叮嚀,忍不住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他這個將軍,平日裡沒戰事的時候,多半是在練兵而己,而且皇上對他還算是挺寬容的,即使他曾拒絕過一些王公幹金的婚事,皇上也只是笑笑,並沒有逼他一定要娶。

所以他相信即使他帶了個娘子回京城,生活也不會有太多的變化,反倒是程思舞或許多少會有不習慣的地方。

「既然是這樣,我們就放心了。」程父欣慰地瞧著眼前的好女婿,笑道:「那麼在你明天準備上路前,我們就來喝個不醉不歸吧!」

兩人兩馬,再帶上輕便的行李,應和尉帶著程思舞一同上路,出發回京城。

在這個時候,應和尉真的很慶幸自己先教會了程思舞騎馬,否則兩人共乘一匹馬的話,就要拖慢速度了。

而且因為程思舞也不是什麼秀氣的千金大小姐,出門非得坐轎子不可,相反的,她是個好動的姑娘,所以即使稍微趕路,她也不會抱怨,反倒是頭一次出遠門,所以興奮得不得了,一路上幾乎靜不下來。

應和尉見她並沒有因為離開家鄉而多添鄉愁,心裡自是放心不少,但同時心裡也多了分警戒。

畢竟這一出域,他與程思舞就落了單,即使淨挑著人多的大路走,可還是得多些防備才好……

「和尉,我們今天要趕到下座城吧?沒問題嗎?」

程思舞的叫聲拉回了應和尉的神智,他驅罵靠近她的身邊,兩人兩馬並行著。

「好像有點太晚了……」應和尉看著天色,開始盤算起今天應該在哪邊過夜。

記得距離最近的城鎮至少還得趕上兩個時辰的路,可現在都快黃昏了……

在夜裡趕路其實跟露宿沒什麼差別,都一樣危險,可以的話,他寧願找個民家借宿。

「太晚的意思是來不及進城了嗎?」程思舞聽了他的話,卻沒半點抱怨的意思,反倒顯得有些興奮。

「你怎麼一臉高興?」應和尉並沒有把自己為什麼急著回京城的真正原因告訴她,為的是不想讓她跟著他一起緊張,畢竟她的笑容是他最大的支性,他不希望那笑臉蒙了陰影。

只不過就算她不知道他們可能身陷危險之中好了,也不至於為來不及進城一事感到雀躍無比吧?

要知道露宿可不是那麼有趣的事啊!

「新鮮感嘛!只要是沒遇過的事,我都覺得很有趣呀!」程思舞笑道:「我知道你應該是捨不得我露宿,所以一路上總拚命地趕路,夜裡一定要住客棧,不過你放心好了啦!我很耐得住的,睡一晚野地沒什麼問題。」

「天真。」應和尉苦笑著搖頭,「地上凹凸不平的,睡起來可不會太舒服,更何況野地裡還有蟲。」

「可是也沒辦法吧?看這時間就是晚了。」程思舞一聽見有蟲,外放的笑容就稍微收斂了些,「而且剛才我們來的那段路上根本沒有人煙,就算要找借宿的地方也難。」

雖說他們這一路是朝向京城走,所以路上是越來越熱鬧,但是城與城中間還是交雜著一些沒什麼人住的荒野,除非有商旅行經,否則可是安靜得很,幾乎沒人。

「這還真是麻煩了。」應和尉輕歎,「總之,先盡量趕路吧!至少在靠近下一陸城的附近可能會有民家,若趕不及關城門的時間,向民家借個地方休息也比露宿安全。」

「嗯!都聽你的。」程思舞也知道他是擔心她,所以沒多堅持要現在就休息,露宿一晚,而是拍拍馬兒,打算繼續趕路。

只是他們才剛要加快速度前進,路邊的林間裡突然射出了一支利箭,正好插進了他們面前的泥地上。

突如其來的襲擊讓馬兒受到驚嚇,前腳立刻高高抬起,程思舞沒個防備,身手也不夠俐落,所以整個人就這麼往後摔去。

「舞兒!」應和尉因為跟在程思舞之後,因此馬匹受到驚嚇的情況並不嚴重,見程思舞落馬,他立刻驅馬向前,一手撈住了她,硬是將她拉到他乘坐的馬匹背上。

「和……和尉……」程思舞還以為自己這下一定會摔得鼻青臉腫,沒想到下一刻便落入了應和尉的懷抱裡,一顆心嚇得差點停了。

她驚魂未甫地抓住應和尉,有些錯愕地問道:「剛才那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掉在我的馬前面了?」

看看馬匹驚慌地載著自己的行李跑了一小段路才停下來歇息,程思舞忍不住把視線往地上轉去。

「舞兒,抓緊我。」應和尉一瞄到那根利箭,馬上就知道情勢不對,這一定是他那日見到的敵將偷偷跟上來了!

於是他當下也顧不得要追程思舞的馬回來了,摟緊她之後,他一甩瞳繩,雙腿往馬腹一夾,立刻衝了出去,打算把躲在路邊林子裡放箭的人甩開。

可惡!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日夜兼程地拚命趕路,沒想到居然已經被注意到了!

「和尉,這是怎麼回事呀?」程思舞不明就裡地看著自己的馬跟行李被遠遠地甩在後頭,應和尉則是逃命似的往前衝,讓她感到一頭霧水。

「抱歉,我沒事先告訴你,可是……我猜有人想追殺我。」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應和尉知道無法再隱瞞,只得如實說出。

「什麼?追殺你?為什麼……」程思舞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利箭劃破空氣的聲音傳來。

咻咻咻的接連好幾聲,伴隨利箭越過他們的身邊。

這樣的攻擊免不了嚇著馬匹,雖說這匹馬性情溫馴而且訓練有素,但是接二連三的攻勢讓它也招架不住了。

一聲長嘶之後,程思舞跟應和尉都被甩了下來。

「和尉!」

「小心!」

幾乎同時游發的驚叫聲之後,應和尉抱緊著程思舞,兩個人一起滾落地上。

「唔!」應和尉撞到了肩膀,忍不住痛得悶哼一聲,而在他懷裡的程思舞則是幸運地沒受什麼傷。

「和尉,你要不要緊?」程思舞甩了甩有點發暈的腦袋,慌張地從應和尉身上爬了下來。

「我沒事……」應和尉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程思舞扶著他站起,正想問他究竟是誰想加書他,沒想到後頭的追兵已經騎馬趕上。

五個打扮樸素的男人騎馬包圍了他們,在看見領頭的男人之際,應和尉忍不住蹙起眉心。

「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啊?應將軍。」高頭大馬的男子渾身上下散發著濃烈的殺氣,彷彿恨不得將應和尉剝皮剮骨一般。

「我很好,倒是杜爾大人,你看起來真硬朗,莫非一年前的創傷已經治好了?」應和尉毫不客氣地回瞪著領頭的男人,戒備地迸聲。

應和尉一臉嚴肅的模樣令程思舞看得有些陌生,畢竟她雖然聽應和尉說過,他曾被皇上提醒,別老是那麼嚴肅,但是她並沒有真的見過他在面對敵人、面對士兵時的態度。

可現在一瞧……

哇!真不是普通的嚴肅,笑容啦、溫柔的體貼態度什麼的,統統在一瞬間跑光了,眼神看起來好像要殺人似的。

所以這些看起來個個虎背熊腰的漢子,都是敵人嗎?不然怎麼會一副要開打的態度?

「托應將軍的福,那道劍傷花了我半年時間休養。」杜爾的眼裡像要噴出火來。

「看來我的劍術不夠好。」沒能一劍殺盡,才會留下後患。

「應和尉,你別太囂張!別忘了現在你受制於我們!」包圍著夫妻倆的其他手下接著開口了。

應和尉擰起了眉心,他沒想到對方不單是潛了進來,還帶上這麼多人……

邊關守將到底怎麼防守的?

「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特地闖關潛進我國,不會只是為了找我算帳吧?」應和尉冷靜地問道。

「你猜的沒錯。」杜爾點頭,「私人恩怨姑且放一邊,我們冒險前來,為的當然是我國謀福利了。」

「什麼樣的福利?」應和尉戒備道:「兩國已議和,你們莫不是想再掀戰火吧?」

「咦?」程思舞錯愕地道出訝異的聲調,「什麼為難道你們打得還不夠?還想再打?」

雖然是在鄉下地方,但她對於戰事,多少還是有點耳聞的。

據說邊關外的是高涼族,跟他們所在的青國長年交戰,後來被打敗,已議和,所以她一直以為事情已經平息了,高涼族應該放棄再侵攻青國的機會,沒想到……

這些人根本就只是在休養生息而已嗎?

「這位是尊夫人吧?」杜爾斜瞄了開口的程思舞一眼,對於她膽敢在這種火爆的時刻插話,感到稍微佩服。

他還當青國女子都瘦瘦弱弱的,禁不起嚇唬,沒想到經過剛才那些驚險的場面,她居然還清醒著,甚至能開口質問。

「別動她,不管你們有什麼計畫,應該都與她無關。」應和尉下意識地伸手護住了程思舞。

「怎麼會無關?」杜爾冷哼一聲,「我們要打下青國,將來這片土地都是我們高涼族的天下,所以你們青國的子民不久之後就要受我族統治了。」

「什麼?」程思舞瞪大了眼,「別開玩笑了!你們上次不是打敗了嗎?還不死心啊?」

「小丫頭,你說話小心點!」一提及戰事敗北的過去,杜爾的手下忍不住拔出腰悶的佩刀,出聲恐嚇。

「夠了,你們想要什麼就說。」應和尉知道,以一敵二,或許他還有辦法,但一打五是雙拳難敵四手,吃不消,更何況他身邊還帶著程思舞,所以不可能放手一搏。

他真的估計錯誤了嗎?

結果他還是來不及帶著她入京,避開這個危險,甚至還害她身陷險境。

「很簡單,我們要的,你絕對辦得到,應將軍。」杜爾揮手制止手下的粗暴要脅,冷眼瞪向應和尉,「把你們青國的兵力部署圖交出來。」

「什麼……」程思舞瞪大了眼。

只是她還來不及說完,應和尉已經迸出冷音。

「辦不到。」那可是關係到青國邊關安危的東西,豈有輕易送給敵國的道理?

「不,你辦得到。」杜爾一抬手,身邊的四名手下便從馬背上躍下。

他們走近程思舞,不由分說地朝她伸手抓去。

「不要!」程思舞反射性地想閃躲。

「住手!」應和尉想拔劍阻止,但是他們已經先一步拔刀,架在他跟程思舞的頸子上。

「小心點,刀劍不長眼的,應將軍。」杜爾咧嘴冷笑。

「你們……」應和尉萬分歉疚地看著被抓離自己身邊的程思舞,心裡只有無限的懊悔。

他是不是應該把她留在日來客棧裡?

這樣一來,杜爾他們就不會衝著她……

「原本在那個小鎮看見你帶著這個女人去逛市集時,我還以為自己看走眼了。」杜爾望著為了保住程思舞的命,完全不敢抵抗的應和尉,忍不住開始狂笑出聲,「所以我派人尾隨你之後,偷偷調查,沒想到卻意外打聽到你成親的消息。」

應和尉眼露兇光地瞪向杜爾。他就知道自己沒看走眼,那個人果然是杜甫沒錯!

「本來我還想著在人來人往的客棧裡劫人很難辦事,沒想到你們突然離開了那座城,甚至直奔京城,在這種荒野路上單獨前行,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此時不動手劫人,更待何時?」杜爾示意手下將程思舞拉到一旁去,又對應和尉說道:「要怪,就怪你自己保護不周吧!」

「和尉!」程思舞死命掙扎著,偏偏她根本不可能掙脫得了這些壯漢的箍制。

「舞兒!」應和尉恨恨地一咬牙,他甩開心裡的懊悔,怒瞪著杜爾,因為他知道,就算他把程思舞暫時留在日來客棧,之後再來接人,八成也會在回京後就收到要脅信。

所以老實說,他帶走跟不帶走程思舞,下場恐怕都一樣……

「應將軍,你應該不希望新娶過門的妻子年紀輕輕就命喪黃泉吧?」杜爾撐笑道:「我再說一次,我要兵力部署圖,限你半個月內到手,敢聲張就要你妻子的小命。」

「你!」應和尉想發火,卻又受制於人,感覺著實不好過。

「半個月後,同樣這個時間、這個地方,你隻身一人,拿兵力部署圖換回你娘子,就這麼簡單。」杜爾命令道:「如果你乖乖照辦,日後願意配合我們高涼族做內應的話,等我們攻下青國,說不定大王可以封你個官位啊!哈哈哈……」

「和尉,不可以!」程思舞心慌地嚷道:「那關係到很多百姓的幸福,不能這麼做啊!」

「吵死人了,把她的嘴塞起來,帶上馬,我們該走了。」杜爾揮揮手,示意手下辦事。

「你們要是敢動她的話,我不會饒過你們。」應和尉看著他們帶走了程思舞與她的馬,雖然不甘心,但他很清楚現在的自己沒什麼能跟這些人談判的資格,只能暫時忍氣吞聲。

「你放心,我們對你的女人沒興趣,再說,家國大事擺在眼前,我也沒興趣貪圖這種小利益。」杜爾冷哼了聲,「她會平安地等著你拿圖來贖人,不過如果你沒把部署圖拿到手,或是超過時間還沒來……」

杜爾伸手往自己脖子上橫抹一下,示意道:「那就等著替你娘子收屍吧!.應將軍。」

「我一定會赴約的。」或者應該說,他非去不可。

「好,那就恭候大駕了,哈哈哈……」杜爾說罷,便狂笑著帶了四名手下跟程思舞離去。

煙塵捲過,即將落下的夕陽余暈映在應和尉的臉上,照出了他怒火橫生的眼神。

舞兒,你等我!

我一定會救你回來,而且把這些人一網打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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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1 00:05:5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時間已是深夜,但路上依然有著急促的馬蹄聲。

應和尉匆匆趕路,幾乎沒有好好休息過,心裡只惦著被綁走的程思舞。

他的寶貝舞兒……

沒想到再見面後的離別,居然會是這樣的情況!

如果程思舞出了什麼事,他不僅無顏面對將程思舞放心交託給他的程家爹娘,也會懊悔一輩子的。

可是,他身為青國子民,真的不能就這樣將關係到兩國情勢的兵力部署圖交出去。

再說,如果他真的只為了救舞兒而做出這種決定,他相信舞兒也不會原諒他的。

這種進退兩難的局面,讓他矛盾不己,但他還是拚命地趕路回京城。

雖然他無法交出兵力部署圖,但是他在京城裡有一群同袍,他們曾經在沙場上生死與共,大家的能力也相當卓越,所以他決定先回京城找他們商量。

反正事情既然都發生了,他再懊惱也沒用,不如先把握時間,早日回京城找人幫忙。

「駕!」應和尉催馬前行,飛奔的身影來到城門前,雖然時間已是午夜,城門早就緊緊關閉,只剩守衛巡視,但他還是不死心地仰頭出聲……

「守衛,我有緊急軍情要呈報回京,開門!」

他平時並不是個愛用特權的人,但是情況危急,所以他也顧不得這些小細節了。

守門的衛兵半信半疑地下了城樓,在看過應和尉的隨身令牌後,忍不住露出驚愕的表情。

應和尉將手指按在唇上,示意他不許聲張,這才低聲道:「我來過的事別告訴任何人。」

「這……應將軍,又有戰事要開打了嗎?」衛兵神情緊張地說道:「一天之內同時來了兩位將軍,還一副緊張的樣子,真的會讓人擔心」

「什麼?」兩位?

應和尉疑心剛起,衛兵已經「啊」的一聲驚叫,摀住了自己的嘴。

「不不不,我什麼都沒說過!」

「你說兩位將軍是怎麼回事?」

幾乎是在同時,一個猛搖頭,一個則是抓住衛兵肩膀追問。

「呃……我說了,您可別怪我們幾個守門的大嘴巴。」衛兵小聲應道:「聽說今天剛關城門時,也來了位將軍,跟您一樣亮令牌讓我們替他開門。」

「是哪位?你們有問嗎?」應和尉的心裡忍不住燃起了一絲希望。

因為他有幾個一起同赴生死的夥伴,後來都被拔躍升為將軍,名號雖不同,但大家彼此感情相當好。

若說有同伴能在他趕回京城前就見到面,幫著去救人,說不定他就不用日夜懸念著程思舞了。

「是赫連將軍。」衛兵把聲音壓得更低了點,「他也說有急事,所以連日趕路,才會這麼晚進城。」

「那麼他現在人在哪?已經走了嗎?」應和尉連忙追問。

「不,他的馬好像累過頭了,我們就跟他說,有家客棧還不錯,可以先休息一晚,還可以順道照顧一下他的馬。」

「那他住下了?」應和尉忍不住鬆了口氣。

如果還得出城去追人,那可就難找了。

「是的,您要找赫連將軍嗎?」

「對,他住哪家客棧?」

「不遠,您進城後直走,越過第二條巷子後左轉大路,第三間就是赫連將軍住的古悅客棧了。」衛兵細細地說明著。

「太好了!」應和尉往他肩頭上拍了拍,「就這麼一回,我會感謝你的大嘴巴的,不過你真的要謹言慎行起了懂嗎?」

「啊……是,多謝應將軍教誨。」衛兵連忙點頭,然後便匆匆去開城門了。

應和尉牽馬進城後,連忙照著衛兵所說的,往古悅客棧趕去。

衛兵口中的赫連將軍,是他的同袍赫連曉,他們一起趕赴沙場,同樣經過一關關的考驗活了下來。

當初他就很欣賞赫連曉的決斷力與不按常理出牌的靈活思考,每回戰事出了緊急狀況時,幾乎都是赫連曉在處理。

所以……只能說是老天有眼吧!居然讓他在這個節骨眼上先遇見赫連曉。

如果赫連曉能夠替他想個好主意,說不定他根本不必回京了,畢竟拿兵力部署圖給敵國這種事,他身為青國將軍,根本就做不到啊!

應和尉一刻不停留地奔向古悅客棧,儘管大門已經因為深夜而關上,但他還是不死心地敲門。

夥計睜著惺忪睡眼出來應門,本以為應和尉是要住店,沒想到他卻是要找人。

起初他本著不能隨便打擾客人的原則,連連拒絕,不過因為這幾日正好住客不多,單獨住下的客人又與應和尉形容的樣子一致的,也就那麼一個人,再加上應和尉很堅持說兩人是朋友,正好約在此地見面,所以他才勉為其難地帶著應和尉上樓,來到赫連曉的房前。

「曉,我是和尉,你醒醒,開個門。」

應和尉連拍了幾下門板後,房門很快地被打開來。

一名與應和尉差不多年歲的男子帶著有些睡意的面容出現在門後,看見帶路的夥計跟應和尉後,他先是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什麼話也沒說,便回頭從包袱裡摸出碎銀,賞給了夥計。

「謝謝你啊!小二哥,大半夜的還吵醒你,這是一點心意,收下吧!」赫連曉笑道。

「多謝。」夥計的睡意一下子全都跑光,他開心地捧著要工作好久才能拿到的賞銀,滿臉欣喜地下樓去了。

應和尉閃身進了赫連曉的房裡,逕自在桌旁坐下,赫連曉則是點上蠟燭,再倒了兩杯茶,遞給應和尉潤喉。

「還真是巧,我就是離京要找你的,卻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面,省去我不少麻煩。」赫連曉拿了一旁水盆裡的巾子抹了抹臉,好讓自己更清醒起了然後才跟著坐下,「不過你怎會知道我在這家客棧?」

「聽看門的守衛說的。」應和尉簡單地把城門口的事說了一遍,才往下問道:「你說離京要找我是怎麼回事?」

「為了一件麻煩事。」赫連曉微擰眉心,續道:「密探打聽到有高涼族的人馬混入青國了,我想在這種時候,兩國的和平狀況可能隨時生變,想想你該回京備戰待命,所以我向皇上稟報之後便徑行離京,想早些把你找回來。」

雖說在這種時候,他這個同樣身為將軍的人獨自出遠門,也是不怎麼妥當的做法,不過因為事關機密,不好交代給下人傳話,因此他才輕裝便行,悄悄離京尋人。

他從應府的老總管口中問得應和尉的去向後,就一直在趕路,哪曉得居然在中途就遇見了。

只是當他大略將情況交代過後,應和尉卻迸出了一聲長歎。

「不瞞你說,我大半夜的急著吵醒你,為的也是高涼族的事!」應和尉一想起程思舞被擄的事,不由得又皺起眉心。

「什麼?你已經知道了?」赫連曉訝道:「你人雖然在外地,消息倒是挺靈通的,那麼你打聽到什麼消息是探子不曉得的嗎?比如說他們潛入青國是為了什麼?又有什麼計畫?」

赫連曉關心地連連發問,表情也嚴肅起來。

應和尉只是搖頭,甚至迸出懊惱的回應,「我不是消息太靈通,我會知道高涼族的事,是因為舞兒她……我娘子她被高涼族的人帶走了!對方是杜爾,他帶著四名手下,在我們回京的路上劫走了她。」

「什麼?你娘子?等等,你什麼時候有娘子?」赫連曉露出了詫異的表情,「莫非你口中的那個舞兒,就是香包的主人,給你定情物的娃兒?」

這事他們在戰場上偶爾會聽應和尉提起,幾個要好的同袍都知曉,還曾經笑他太單純,居然為了這件事,拒絕許多好親事。

「原來你這趟離京是去履行承諾兼娶妻了,居然沒告訴我們,也太低調行事了吧?」麟連曉微一挑眉,游聲應道。

「因為出門前,我根本不確定她是否已經嫁人了,才會刻意低調些去見她。」應和尉歎道:「我本是為了給她幸福才去找她的,哪曉得會牽連她遇到這麼危險的事情。」

「當將軍夫人就是要有覺悟。」赫連曉搖了搖頭,「你也不用太自責,畢竟一旦跟高涼族打起來,不管是將軍夫人或是百姓,統統都會遭殃的,所以別覺得是自己害了她。」

「我知道。」應和尉苦笑。

「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該怎麼救人,還有……」赫連曉蹙了下眉頭,「杜爾會抓走她,一定是有目的吧?他提了什麼要求沒有?」

怎麼說他們都是將軍身份,杜爾身為高涼族大將,又與他們數度交手,應該深知他們的能耐,所以從他們下手也很正常。

畢竟要守住一國江山,除了皇上要夠英明神武,底下的將領也得個個忠心耿耿,有才有能。

但如果將領們受到脅迫,無法在沙場上與敵將對峙,到時候情況可能會呈現一面倒的敗勢。

因此他覺得杜爾一定是有目的,就不知道搞的是什麼了。

「他要兵力部署圖。」應和尉按著眉心,感到相當頭疼,「時間地點都約好了,我不帶部署圖去的話,舞兒就沒命了。」

赫連曉眉梢一挑,這還真是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

杜爾要的兵力部署圖一旦洩漏出去,就能馬上先瓦解掉青國的軍力,那麼青國便無力對抗高涼族的進犯了。

「那你怎麼打算?」

「我不能失去舞兒,更不可能交出部署圖。」應和尉抬眼往同伴瞧,「我原本正趕路回京,想找你們商量有什麼好方法可以對付杜爾,救出我娘子,哪曉得半路就聽聞你出現的消息。」

「天要助你。」赫連曉手一攤,露出鬆了口氣的笑容。

如果應和尉為了救娘子,已決心背叛青國,那他就得提防,但既然應和尉並沒這打算,他就會幫到底。

「既然剛好碰了面,你也用不著回京了,多我這個幫手要應付他們,應該足夠了吧?」

一個打五個,聽起來很困難,尤其對方帶頭的還是杜爾這個高涼族大將,但若有他們倆在,既可分散對方的注意力,又能合作抗敵。

「有你當然如虎添翼,但問題是舞兒在他們手中。」應和尉搖頭道:「我原本是打算快點帶她回京,再通報可能有高涼族人出沒的消息,沒想到依然在半路上遇伏……只能說我想得太美好了。」

「別再自責了,那些是多餘的情緒,沒什麼用處,你儘管放寬心就是,咱們倆想想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比較重要。」赫連曉並不想應和尉因此亂了方寸,連忙再三安撫。

「抱歉,我現在真的是心裡一團亂。」應和尉時出一聲長歎,「我知道你腦袋好,反應靈活,你想得到什麼好主意嗎?」

現在的他,只能想得到悄悄潛入杜爾等人的藏身處,好把程思舞救走,再將他們一舉殲滅,但問題是他根本不曉得那群人身在何處,更遑論救人了。

「這個嘛……」赫連曉略一沉思,再度問道:「你說交圖的時間地點都約好了,是怎麼個約法?」

「就在舞兒被劫走的地方,同樣那個時間,限期半個月。」應和尉如實應道:「而且只準我一個人出現交圖,否則舞兒一樣沒命。」

「嗯……對方也不是傻子,知道要提防你這個鎮遠將軍派人圍攻。」赫連曉會意地點頭。

「杜爾當初就是個難纏的對手。」應和尉咬牙道:「只可惜當初那一劍刺得不夠深,沒能傷及他要害。」

之前兩軍交戰時,他就曾經重傷杜爾,所以結怨頗深,也因為杜爾在那一戰受傷過重,接下來接連幾場戰事都沒能出征,使得高涼族連連敗退,因此他們後來才能逼使高涼族議和。

本以為杜爾沒再出現,是因為傷勢過重,無法再回歸戰場,卻沒料到他們居然來陰的!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你不如先告訴我,你們約定的地方大約在何處?」

赫連曉問道。

「約定地點大概就在汾陽城西,騎馬兩個時辰的地方。」應和尉簡單推論了下之後,很快地回應。

「汾陽城西啊……」赫連曉想了想,又問道:「那就是嵩林山接近烏馬林一帶吧?」

「我對這一帶不熟。」大路的話,應和尉基本上都認得,但細部山林的名稱,他就不清楚了。

「沒關係,我也不熟,但我知道誰很熟。」赫連曉忽然勾唇一笑,露出了帶點狡猾的表情。

「誰很熟?」這一帶有赫連曉的熟人嗎?

「路上再跟你說明,先跟我走。」赫連曉說罷,便匆匆罩上外衣,把腰帶一扎,抓了佩劍即拉著應和尉要出門。

「上哪?」

「縣衙。」

一問一答極為簡潔,卻是讓應和尉弄糊塗了。

「大半夜的上縣衙做什麼?」赫連曉不是想請縣令出兵吧?萬一打草驚蛇,可會危及程思舞的性命啊!

「我要找縣令,雖然現在是半夜,不過事態緊急,沒空管他是不是在睡覺了。」赫連曉推著應和尉下樓,一邊走,一邊解釋道:「其實幾年前,這附近曾有一批山賊出沒,後來被討平了,我想縣衙裡應該還留著當時為了入山討平山賊時探勘的地形圖。」

「地形圖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應和尉真是越聽越迷糊了。

面對應和尉納悶的表情,赫連曉僅是露出了神秘的笑容,「總之,你先跟我來吧!因為我有個好計畫!」

半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應和尉帶著地圖匆匆赴約,臉上的神情顯得相當嚴肅,當然還透露著些許焦慮。

不知道程思舞還好嗎?

這半個月來,他完全沒能得知她的消息,幾乎是夜不成眠。

原本他應該能夠在這個時候好好疼寵她,不讓她受任何傷害的。

這應該是他帶著程思舞在京城裡開心地逛遍大街小巷,讓她享受愉快時光的時候。

本來他可以帶著她上朋友的府部拜訪,讓他們知道,他真的娶回了六年前他所說的,那個贈予他香包的小丫頭。

可是現在,因為高涼族的野心,卻破壞了這一切……

應和尉擰著眉心,一手按上了藏在胸口的部署圖,他騎著馬依約來到先前程思舞被劫走的地方,只見這路上還是一樣沒什麼人煙,但是……

「和尉!」

遠處出現的人影,看起來是如此的熟悉,而那個叫聲,更是讓應和尉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是杜爾,還有程思舞。

「舞兒!」應和尉策馬趕向前,雖然他很想就此衝上前把程思舞帶走,但是站在杜爾前方不遠處的兩名手下,卻是搭弓拉箭指向他。

應和尉在距離杜爾與程思舞不遠的地方停下,跳下馬後,他舉起雙手,開口道:「杜爾,我是前來赴約的,可以叫你的手下把弓箭放下了吧?」

「你還挺準時的,看來尊夫人對你真的很重要。」杜爾游出了得意的笑聲,「喂!把弓箭放下吧!諒他也不敢胡來。」

看著那兩名手下聽話地收了兵器,應和尉不禁蹙了下眉心。

不曉得另外兩個人埋伏在什麼地方?

他明明就記得杜爾帶了四名手下前來……

疑惑剛飄過心頭,身後的林子裡便一前一後竄出了兩匹馬。

馬上正是那一日見過的,杜爾的另外兩個手下。

「報告杜爾大人,他確實是只身前來。」

「我們已經確定過,他身後沒有任何人跟著。」

兩人並沒有多看應和尉一眼,僅是恭敬地向杜爾稟報著。

聽著他們的回報,應和尉的表情騙得更緊了些。

杜爾果然難纏,幸虧他確實沒有從汾陽城帶兵過來,否則現下程思舞真要小命不保……

「和尉,你不是真的帶了部署圖過來吧?」看見丈夫出現,程思舞心中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她高興的是應和尉沒有拋棄她,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優先以家國大業跟百姓安危做考慮,直接帶大軍前來圍捕這個據說是高涼族大將的傢伙。

但同時,她也很擔心應和尉為了她,真的做出了叛國的舉動。

「舞兒,你沒事吧?他們……」應和尉微聲眉心,「他們沒對你動手動腳吧?」

「沒有,可是,我不知道該不該高興你來救我?因為我不希望你背叛青國啊!」程思舞搖了搖頭,本來一直都保持著亮眼燦笑的表情,如今卻是黯淡了許多。

「舞兒……」知道她除了被劫走,真的沒受到傷害,應和尉也放心許多,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逕自轉向杜爾喊道:「杜爾,我已經依約前來,你可以放走她了吧?」

「你跟我談什麼條件?你有資格嗎?乖乖的先把兵力部署圖交出來,等我確定沒問題了,我自然會放人。」杜爾泠冷地瞪了應和歸一眼。

他又不是笨蛋,人質先交出去的話,應和尉還會乖乖交出部署圖嗎?

「我沒辦法相信你。」應和尉搖頭,「先放走我娘子,反正就算我想毀約逃走,帶著她也跑不快,根本不可能逃出你們的手掌心,所以我不會傻到破壞約定,自討苦吃。」

杜爾猶豫了下,的確,應和尉說得有道理,只要應和尉有把兵力部署圖帶來,那麼就算他先放人,即使應和尉不肯交圖,他還是可以把這對夫妻殺了,直接從應和尉身上搜走他要的東西。

但如果一直僵持在這邊,光是討論誰先交出對方要的東西這一點,就可以折騰老半天了。

應和尉看出他的遲疑,於是伸手進懷中,掏出了一張折迭起來的地圖,在杜爾面前晃了下。

「我不會食言,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但我堅持你一定要先放人,只要我娘子回到我身邊,這圖立刻就給你。」應和尉乾脆地應道。

看見他手裡搖晃著地圖,杜爾的眼底不由得露出一抹得意的燦光,「好,就這麼辦,不過我也警告你,千萬別耍花招,否則你們就等著下地府當鴛鴦夫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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