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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凌霄 -【巧詐情人(異邦惑情之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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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9 00:04:0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凌霄 - 巧詐情人(異邦惑情之六)

三年前,她做了一個惡作劇,
說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並且要求他負責;
三年之後,她已後悔當初的任性,
可是腦海裏的惡作劇細胞卻再度發作了。
三年前,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並且表示會對她負責。
可是她之後不再出現過。
他一直關心她的去向,惦記著她;
一直擔心她的生活,掛念著她。
但是,結果真的會美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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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9 00:04:1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雷迅集團,創始人雷法白手起家,花盡大半生精力構築成此一跨國性全球企業。

  生性風流且花心的雷法在年輕時代周遊世界,與多位異國佳人有過風流韻事,也因此有了不少私生子,晚年時他破天荒地將八個流落各國的兒子接回家中,於是含原配所生的兒子在內,他有了九位繼承人。

  而這九位繼承人在雷法去世後,並沒有如人們所預期的那般爭奪遺產,只是各盡本分地繼續維持雷迅集團的事業,更向外擴張,使雷迅集團的名聲更響亮。

  九個擁有不同國家血緣的兄弟為雷迅集團的傳說再添一頁,也成為商場上的熱門話題。

  原因自然是因為雷氏兄弟個個才貌出眾、能力超群,而且背後又有雷迅集團的龐大勢力。

  只可惜,雷氏兄弟也仗著這份勢力,硬是回絕掉所有為攀附權貴而來的各家千金。

  為此,他們在商場上打了不少硬仗,但同時,他們亦尋到了自己真心所愛的人。

  長子雷少陵,身負雷迅集團總裁的重責大任,目前已與來自異國的少女玫。凱茵。羅恩斯成婚。

  次子雷旭為雷迅集團副總裁,原配所生的他與在酒店相識的少女伊澄心已訂下婚約。

  三男雷夕恒原是個醫生,因故不再執刀,個性陰沈的他算是雷家的異類之一。

  四男雷以秋是個名聞遐邇的服裝兼珠寶設計師,娶了自個兒公司旗下的可愛模特兒端木淩,夫唱婦隨成天在世界各地走秀表演。

  雷家五少雷熾遺傳了父親雷法的風流花心本性,卻也在不久前傳出喜訊,而那位打碎眾多傾慕雷熾的少女芳心的勝利者,卻是個有著男孩般爽朗個性的明亮少女,芳名尹湘。

  六少雷雅是個藝術家,彈琴作畫是他的專長,醉心於藝術創作與欣賞的他,三不五時地飛往世界各地走訪畫作與展覽,卻從來沒被半條紅線纏上。

  七少雷夏風是個標準的好青年,喜好運動,個性卻清純老實到不行,以至於被女朋友嫌他太無趣,目前自然是孤家寡人一個。

  八少雷軍是雷家出了名的火爆浪子,原本被迫相親的他,卻意外地與宮家千金宮靜夜迸出愛情火花,早早結婚去了。

  雷家最小的兒子雷柏生有張秀氣的娃娃臉,對植物的熱愛遠比對女性的關注多上幾分,離結婚的日子恐怕是遙遙無期。

  九個兄弟再加上各自的妻子,雷家目前呈現人口暴增的狀態,已是十五個人的大家庭。

  除去九兄弟與他們的新婚妻子,多出來的那位,則是雷家人最為依賴的萬能管家溫仲熙。

  擅長多國語言、家事萬能,再加上最重要的一點——精通廚藝!

  這些才能使得溫仲熙成為已故的雷法總裁生前的得力助手,也在他去世後,成為雷家兄弟的好幫手。

  要說他的地位有多麼重要,雷家兄弟必定如此回答:“溫仲熙是雷家的第十個兄弟!”

  沒有了他,就沒有人可以滿足雷家兄弟的胃袋,那麼大夥兒都會餓死,世界上也沒有雷家兄弟了!

  所以在這微涼初冬的季節——今天的雷家,依然熱鬧如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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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9 00:04: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是什麼樣的原因會令人在頭痛欲裂的情況下醒來?

  原因不外乎舊疾復發、手術開刀,再不然就是一般人最常犯的——宿醉!

  就像雷夏風此刻的情況一樣。

  淩亂的社團教室,身上半敞的衣衫,地板床墊邊散落的空酒瓶與玻璃杯,地毯上東一張、西一張擦過的面紙,及幾張用來墊酒瓶、卻又被飲料濡濕的報紙,開封的點心餅幹七零八落地被塞在竹籃裏,披薩紙盒裏飄出濃濃的隔夜披薩味,被踢到床角去的是從各沙拉炮中飛散出來的碎紙彩帶,外套不是掛在衣架上,而是隨隨便便地扔在地板上。

  雖然這份淩亂可能足以令負責打掃的人尖叫,但是這一切的情景,都比不上在自個兒身邊躺著一個女人這件事實,還要來得令人震驚。

  尤其當這個女人的衣服跟自己的一樣亂,而且又穿得超乎季節的涼快的時候。

  “思、思音!”雷夏風發出驚叫聲,隨後反射性地一把抓起不遠處的外套往展思音的身上蓋。

  “好吵。”展思音咕噥了句含糊不清的句子,接著勉強撐起身子往四周看了看,正好對上雷夏風那張驚愕的臉孔。

  “思、思音,那個,你、我……”雷夏風吞了吞口水,卻險些被當場嗆死。

  “老師,你在說什麼呀?”展思音撫著因宿醉而頭疼的腦袋,無奈地問:“有話就說清楚好不好?”

  “那個,你、你對我做了什麼?呃,不對!是我對你做了什麼?為什麼你、你為什麼……為什麼會睡在我身邊?”雷夏風語無倫次地指著展思音,原本就頭痛的腦袋,現在因為眼前的一片混亂而更加不舒服。

  “我?”展思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著,一件下擺短到露出肚臍的白色棉織背心,加上半長不短的藏青色牛仔短褲。怎麼?這身衣服有什麼不對嗎?所有該遮的她都遮住了呀!

  至於她為什麼會睡在他身邊,連她自個兒都不清楚哪!

  她僅有的記憶,就是昨夜大夥兒因為校際比賽勝利,所以聚在社團教室偷偷喝酒狂歡而已,後來大家都鬧瘋了,也喝醉了,個個累得倒頭就睡,她哪里還記得誰睡在誰旁邊啊?

  至於她身上的衣服為什麼如此不合乎初冬的氣候,而是如夏季般涼快?那八成是因為她喝醉後熱到不行,所以在睡覺時便脫去了外套與襯衫吧!至於短褲嘛,因為她有雙美腿,所以除了夏季陽光太強,怕曬黑而偶爾穿穿長裙與長褲外,其餘時間她一向穿短褲的。

  在她看來,一切都沒什麼問題呀!雷夏風那麼緊張做什麼?連講話都牛頭不對馬嘴的。

  展思音快速地將眼前的狀況分析了一下,再看看雷夏風身上那件半敞的襯衫與掉了皮帶的牛仔褲,以及他從臉一路紅到耳根子去的秀氣臉龐,反應迅速的她很快地理出了頭緒。

  這個素來以純情出名的指導老師,該不是以為他們倆酒後亂性、發生不可告人的超友誼關係了吧?

  嘿嘿嘿,真是有趣!

  展思音向來喜好惡作劇的細胞此時再度蠢蠢欲動,她小心地藏起笑容,趁著早上剛睡醒還沒洗臉的雙眸尚帶些迷蒙時,故作憂鬱地朝雷夏風眨了眨眼,努力學習夜間八點檔老掉牙連續劇的受虐女主角,哀怨地道:“夏風老師,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什麼、記得什麼?”雷夏風膽戰心驚地瞪大了琥珀色的褐眸,吞了吞口水續道:“思、思音,你的意思是……”

  “昨晚你喝醉了,在大家回去後,你硬是拖住我不讓我走,然後就對我……”

  展思音死命地憋住笑意,將頭微低以掩去嘴角的竊笑,因憋笑而顫抖的肩膀正好掩飾了她的不自然,也順利說服雷夏風,讓她看起來更像個“受害人”。

  “什麼!?”雷夏風腦袋裏的瞌睡蟲一下子全嚇跑了。

  “老師,你該不是想說,你全都不記得了吧!”展思音裝出悲傷的表情瞅著雷夏風,“你根本就不想負責對吧?”

  “不、不是的,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我只是……我不知道。對不起,思音,我真的什麼都記不得了。”雷夏風拚命地在腦海裏整理自己的記憶,無奈酒量不好的他在昨夜只喝了半杯就醉倒了,所以後續記憶全無,哪兒來的記憶啊!

  “算了,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眼見雷夏風一副六神無主的焦慮模樣,展思音心想也整他整夠了,再鬧下去,萬一雷夏風發現可就不好玩了。

  她正想找個好時機向他說明一切,誰知雷夏風卻突然從地板上跳了起來。

  “你、你在這裏等一等!”雷夏風說罷,很快地奪門而出。

  “搞什麼啊?”展思音納悶地往外探頭,卻沒見到雷夏風的身影。

  該不會笨到去買驗孕藥了吧?還是去拿結婚證書?展思音邊回想雷夏風方才的表情邊笑,她對這個認真到近乎傻氣的指導老師向來抱著半欺負、半捉弄的心態,不過她還挺喜歡他的,沒想到他竟然會相信這麼古典的笑話,真是太可愛了!看來等會兒她得好好向他說明,否則雷夏風說不定會拖著她上法院公證結婚。

  就在展思音笑得樂不可支時,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讓她連忙收起笑意。

  雷夏風匆匆打開門,走到展思音的身旁輕聲道:“對不起,因為時間太早,所以我去請校工幫我開門。我先開車送你回去吧!”說罷,雷夏風從一片混亂中翻出自己的外套遞向展思音,“外頭很涼,你……你先穿這個吧。”

  展思音萬萬沒有料到雷夏風的反應竟是如此“正常”,這下她這個使雷夏風罪惡感升高的罪魁禍首倒感到不好意思了。

  “沒關係的啦,老師,我可以自己回家,至於剛才的事……”

  展思音正想解釋,卻被雷夏風打斷。

  褐眸微斂,雷夏風露出嚴肅的表情應道:“我會負起責任的。”

  “啊?”展思音眨了眨圓黑瞳眸,以為自己聽錯了,“老師,你剛才說你要負什麼責任?”

  “我、我……既然是我……我對你……”雷夏風支吾其詞地紅了臉,“再怎麼說,我都應該負起責任來,所以……所以你不用擔心。”

  展思音總算聽懂雷夏風的話,但是她卻只想放聲大笑。

  拜託!她跟他之間什麼都沒發生,他要負什麼責啊?真是夠了!再怎麼單純也該有個限度呀!真虧雷夏風還能平安無事地活到現在,沒被人給騙了或賣了。依他這種過度信任別人的個性,若是今天遇上了個想藉故攀上他的女人,不把他給生吞活剝、敲詐到底才怪!

  “那個……反正我們兩個也都成年了,要結婚的話,在法律上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而且我也有工作,我想要照顧你應該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至於感情的問題,那個…………我很抱歉對你做出那種事來,但是我真的……”雷夏風的眉頭越蹙越緊,似自言自語的道:“如果你不排斥的話,我們可以慢慢培養感情。啊!當然,若是你不想嫁給我的話,有什麼不滿你都可以告訴我……”

  聽著雷夏風的長篇大論,展思音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往上揚,幾乎要忍俊不住地爆笑出聲。

  由於雷夏風自告奮勇與犧牲奉獻的態度,令展思音那堆原本已經抑制住的惡作劇因子忍不住又開始蠢蠢欲動。

  嘿嘿,既然雷夏風都這麼“盛情邀約”了,她不應和一下好像有失禮數吧?

  掩飾性地輕咳兩聲,展思音套上方才雷夏風遞上的外套,抬起頭瞧著他。

  “怎、怎麼了?”雷夏風微愕,“我說錯什麼了嗎?”

  “老師,你真好。”展思音微微一笑,“謝謝你。”

  “那你的意思是……”雷夏風感到有股沒來由的緊張感。

  “老師,你真的要娶我嗎?”展思音走近雷夏風,螓首微傾,半長不短的直發在頰邊劃出一道黑瀑。“呃,那當然。”雷夏風鮮少與女孩子如此靠近,平日雖因教導這群女學生們球技而有過近身接觸的機會,卻與今日的情況完全不同。霎時,他只感到腦海裏一片空白,連話都快要說不出口。

  “那就這樣吧!”展思音開心地拉住雷夏風的襯衫,“既然你說要負責,那麼如果我懷了孕,你一定要娶我哦!”

  “啊?”雷夏風驚愕地瞪大眼,等到他領悟其中的意思後,忍不住漲紅了臉叫道:“什麼!?懷、懷孕?”“當然啦!老師你昨晚喝得那麼醉,一定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吧?”展思音湊近雷夏風,好笑地看著他露出一副“受害人”的臉孔。

  遇上了這種事,照理說,該臉紅害羞的應該是她才對,但雷夏風卻比她更加生澀,讓她百玩不膩、欲罷不能地繼續整人。

  “我、我……”雷夏風慌亂地搖著頭。他根本連想都沒想過懷孕的事。

  “可是我很清楚,老師不是故意的,把責任全都推給你並不公平,所以啦!如果我沒有懷孕,那麼這件事你就把它忘了吧!不過如果我懷孕了,你一定要娶我哦!我不想讓孩子變成私生子。”展思音決定跟雷夏風玩到底了,反正她跟他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哪來的孩子呀!到時候雷夏風交了新女友,自然會把這件事淡忘的啦!

  “好,我知道了。”雷夏風毫無異議地接受,事實上,他也沒什麼可以反駁的。

  只是,他知道,不論將來展思音是否懷孕,他是否娶了她,他與展思音之間的關係是怎麼樣也切不斷了。  

  “思音,你怎麼突然說走就走?”遞上罐裝熱咖啡,雷夏風納悶地瞧著一身外出打扮的展思音。

  人來人往的國際機場在非旅遊熱季時總顯得冷清,雷夏風與展思音坐在候機室聊天,內容不外乎是展思音突然舉家移民國外的事情。

  “幹嘛?老師捨不得我呀?”展思音啜了口咖啡後續道:“所以才特地請假來送行?”

  “不、不是那樣的!我只是……”雷夏風慌張地搖了搖頭,他對這類玩笑向來沒轍。

  “莫非你是在擔心那天……”

  展思音壓低了聲音,話還沒出口卻已經被雷夏風制止。

  “噓!”雷夏風連忙捂住她的嘴,“說要保密的不是你嗎?”

  “有什麼關係,反正這兒又沒別人認識我們,我爸媽和姐姐都去吃飯了,同學們又在上課,沒人可以來送行,你擔什麼心啊?”展思音毫不在乎地笑道:“都一個星期過去了也沒人發現我們的關係,你還緊張什麼呀?何況我要移民了,以後你就不用擔心了嘛!”

  說真的,她沒想到雷夏風竟對那個玩笑那麼認真,害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也許還是該告訴他真相,不然依他這種個性,說不定會因為這件事而遲遲不交女朋友、不結婚,那她可就罪過了。

  何況,雷夏風還特地向學校請了假來送行呢!再整他就說不過去了。

  “不是那個問題。”雷夏風微垂首,“我是擔心你……那個……萬一這件事影響到你……”

  “老師,你放心啦!真的懷孕的話,我一定不會忘記通知你的。”展思音拍了拍雷夏風的肩膀笑答,但是話才出口她就後悔了。

  真是的,不是都決定要說出真相了嗎?

  “呃,我不是在談孩子的事,我是指……如果你要結婚,那個……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你?”雷夏風滿臉通紅、吞吞吐吐地勉強擠出心裏的話。

  “嗄?”展思音眨了眨眼,好半晌才會意過來,“你是在擔心這個?”

  “嗯。”雷夏風使勁地點了點頭。

  “放心好了,不會的啦!”展思音有絲同情地看著雷夏風一臉的窘迫,“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別擔心這個。”

  “很抱歉,我只是……”雷夏風尷尬地搔了搔頭,“我只是想告訴你,若是你有任何問題,我很樂意幫忙的;不只是因為那件事,所以你不用在意。呃,不是那個……不管你怎麼想,我知道在國外生活並不容易,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告訴我,不用客氣。”

  一連串顛三倒四的長篇大論,在展思音的笑聲中止住。

  “思、思音?”雷夏風不好意思地停下話,“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什麼。”展思音忍著笑意,“謝謝你,夏風老師。”

  她可以明白雷夏風為何非常受女孩子歡迎,卻始終交不到女朋友的原因了。

  他太善良、太親切,對每個人都會伸出援手的個性,讓人容易與他親近,但是他那無可救藥、一視同仁的正義感,卻會讓身旁的女朋友缺少安全感。

  “謝我什麼?”雷夏風納悶問道。

  “你不是說要幫我嗎?”展思音很快地轉移了話題,“畢竟你在國外住了很久嘛!如果我真的發生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你一定要幫我哦!”

  “啊,那當然!”雷夏風點頭應道:“你記得我家的電話號碼吧?有什麼問題儘管打來找我。”

  “我知道了。”展思音笑道:“那麼我把電話和住址留給你,若是你搬了家或換電話,記得告訴我哦!”

  “我一定會告訴你的。”想到自己終於有幫得上忙的地方,雷夏風開心地笑了。

  “那麼,我要走了,老師。”聽見家人的呼喚,展思音提起了隨身行李。

  “祝你一路順風。”雷夏風跟著站起身,“自己小心。”

  “我會注意的。”展思音點點頭,“再見,老師。”

  “再見,思音。”雷夏風拿起外套披上,與展思音的家人打過招呼後便離去。

  “思音,他就是那個被你騙得團團轉的清純老師啊?”展思音的姐姐展季雨輕輕敲敲妹妹的腦袋,“你不是說要把借來的外套還他嗎?又忘啦?”

  “啊!糟糕,我又忘了!”展思音看著自己手裏的小提袋,赫然發現那天雷夏風借給她的外套竟然還留在自個兒手裏,而雷夏風卻已不見蹤影。

  “算了,到時候再寄給他吧!”展思音聳聳肩,將提袋塞進大行李箱裏。

  “你不要一到美國就又忘掉了。”展季雨瞄了妹妹一眼,似乎不太信任展思音的記憶力。

  “姐姐,你好像對我的記憶力很有意見?”展思音白了姐姐一眼。

  展季雨伸了伸懶腰,“沒呀!不知道是誰把借來的外套忘了一整個星期,而且還晾在衣架上,結果沾了一堆灰塵,只好再洗一次?”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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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9 00:04: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雷家大宅的人口眾多,所以每逢大掃除時,總是有清不完的雜物。

  再加上雷家人都有個別的興趣,所以每個人要丟掉的雜物也都不同,因此雷家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各自的房間和在家中的使用範圍必須自行打理,除此之外,管家溫仲熙和每週的清潔人員會負責。

  可是,雖然有如此清楚的規定存在,但是每次到了掃除時間,大家仍然會忙成一團。

  “溫大哥,後院那些花盆要放到哪里去?”年紀最小的雷柏生抱著幾盆手心大小的觀景植物匆匆跑進客廳裏。

  剛整理完溫室的他一頭蜜金色的長髮已經跟稻草沒兩樣,臉上淨是灰塵,發間還有幾片枯葉,工作用的牛仔褲更是東一塊、西一片地沾染著泥土。

  “如果是要丟掉的東西就先擱在門口旁邊,把大夥兒的垃圾都集中後我會找人清理的。”管家溫仲熙從廚房裏繞出來,向來一塵不染的他除了卷起袖子方便搬運和清掃外,衣衫仍是乾淨的。

  “喂!仲熙,我的發明室門口那些東西先別動,我待會兒再過去整理。”雷家八少雷軍聽見丟垃圾的事,也跟著從房間裏跑出來,生怕自己最愛的發明和實驗儀器被人當垃圾給扔了。

  “我知道了,你先整理好房間吧!”溫仲熙對著二樓的雷軍喊道。

  “對了,少陵他們幾個為什麼在這種正需要人手幫忙的時候偏偏不在家啊!”雷軍連聲抱怨。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玫依慣例得回娘家一趟,少陵當然要陪她回國了,至於旭,他是出國談生意了不是嗎?所以澄心當然也跟去了。”溫仲熙笑了笑,“反正只是打掃自己的房間,應該還好吧?”

  “好什麼!想到他們幾個出國旅行,我卻得窩在家裏倒垃圾,心裏就一把火!”雷軍爆跳如雷地反駁:“什麼叫沒辦法?若說大家都像以秋和他老婆一樣是出國工作也就算了,再不然像雷旭那傢伙帶著老婆出國談生意倒也還說得過去,可是其他人卻是去玩的!”

  “反正過一陣子他們回國後就換他們打掃了不是嗎?到時候你也可以出國玩呀!”雷柏生趴在沙發椅背上,望著從二樓俯視客廳的雷軍反問:“我看你是因為靜夜丟下你跟同學去旅行了,所以脾氣才這麼糟吧?”

  “你說誰啊!”被說中心事,雷軍咬牙切齒地瞪向雷柏生,“柏生,你皮在癢了是吧?”

  雷柏生聳聳肩應道:“沒呀!我只是實說實說嘛!畢竟真正出國去玩的也只有熾哥和湘姐,而且一級方程式賽車的票很難買的,你忍心要他們別去看匈牙利大賽,留在家裏跟你一起打掃嗎?至於雅哥,他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到維也納參加小提琴表演會,你又不是不知道!何況今年是因為家裏的大掃除時間臨時提早,所以大夥兒才都不在家,你到底在抱怨什麼?真是吵死人了!等會兒要是把午睡中的三哥吵醒,看你要對他怎麼交代。”

  說了長長一串話之後,雷柏生優閑地吞下最後幾口冰可哥,回身窩進沙發裏,懶得再去搭理雷軍。

  “雷、柏、生!”雷軍氣得想沖下樓海扁弟弟一頓。

  雖然雷柏生長了張人畜無害的臉孔,但他偶爾也會發出驚人之語,而且總是把雷軍氣到臉色發青。

  “好了,別再吵了你們兩個。”溫仲熙苦笑著出面打圓場,免得掃除工作全給耽擱下來,“我說軍,你先整理東西去吧,晚點我會準備咖哩當晚餐,你可以好好吃一頓,怎麼樣?”

  “哼,好吧。”聽見自己愛吃的食物被抬出來當擋箭牌,雷軍也只好舉雙手投降,因為溫仲熙的手藝可是媲美名家大廚的。

  雖然頗有微詞,但雷軍仍是鑽回房裏繼續跟他那些堆積如山的實驗儀器奮戰。

  看見雷軍回房,雷柏生轉向溫仲熙問道:“溫大哥,今年的掃除時間怎麼提早了,往年不是都等到過年前才清掃的嗎?”已經整理好剛才那些盆栽的他沒力地癱在客廳沙發上,覺得自己的雙腳雙手都在發麻。

  沒辦法呀!他足足在溫室和主屋之間來來回回跑了數十趟。

  “因為家裏來了很多新成員,東西相對的也增加了,等到過年再清掃我怕來不及。”溫仲熙微笑著從冰箱裏拿出一早預備好的冰可哥遞給雷柏生,“喏,這個給你,喝下去會涼快一點。”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開冷氣。”雷柏生抱著玻璃杯貼在頰上,吐出長長的歎息。

  “我知道了,我去把空調打開。”溫仲熙笑道:“你整理好了?要不要先去洗個澡?”

  “不了,我等會兒說好要替夏風整理儲藏室的。”雷柏生搖搖頭,又望瞭望四周,“說到夏風,他跑到哪里去了?怎麼才一會兒工夫,人就不見了?”

  “我剛才看見他到儲藏室去了。”溫仲熙放下拖盤,“你先休息一下,我去開空調,順便看看夏風窩在儲藏室做什麼。”

  “夏風,你在裏面嗎?”

  溫仲熙推開儲藏室的門,看見雷夏風穿著一身涼快的背心短褲,正背對著門口窩在一堆儲物箱前。

  “夏風?”意外地沒得到任何回應,溫仲熙只好輕敲兩下門板,以引起他的注意。

  “仲熙大哥!”雷夏風總算注意到甫進門的溫仲熙,他轉過頭問:“你不是正在忙嗎?還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沒什麼,只是想來問問你這邊都弄好了沒有。柏生已經癱在客廳了,他問你要不要人手幫忙?”溫仲熙走進儲藏室,低頭瞧了眼雷夏風手裏的紙箱,“你在整理相本啊?”

  中型紙箱裏疊著一本又一本形式各異的相簿,幾乎都是雷夏風社團活動時的照片。

  三年前他被美國的家人送到雷法身邊,雖然有些不能接受事實,也很捨不得美國的小妹和母親,但是想想父親應該也是一樣的心情吧!所以他也就乖乖地待在雷家,而且向來喜歡熱鬧的他一下子多出八個兄弟,也不算太寂寞。

  當初回到雷家時,他才二十三歲,剛從大學畢業沒多久,但由於過去的運動成績優異,也時常代表學校參加各類比賽,所以在他回到臺灣後,多所知名大學競相邀請他,希望他可以代為指導學校的運動社團。

  意外地獲得優渥的待遇,想想他也挺幸運的,可以依興趣生活,算是種幸福吧?

  翻閱著手中的相本,一張又一張社團活動以及比賽優勝的照片,著實令他有著欣喜又懷念的感覺。

  “仲熙,麻煩你告訴柏生,儲藏室我自己整理就行了。”雷夏風把整箱相本抱了起來,“其實也整理得差不多了,今天大概就到此為止。”

  “我想柏生會很高興的。”溫仲熙笑應:“他為了整理溫室忙了一整天,現在說不定已經睡昏在沙發上。”

  “他該不會是一個人待在溫室整理盆栽吧?不是告訴過他,必要時可以找我幫忙嗎?”雷夏風沒轍地搖頭,這小弟向來善良到無可救藥,比起大哥雷少陵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想他是不好意思拜託你吧!畢竟你也有一堆東西等著清理。說到這個,你看見軍的房間沒有?”溫仲熙幫著雷夏風關掉儲藏室的燈,又替他推開門。

  雷夏風跟在溫仲熙後面步出儲藏室,納悶地問:“軍那傢伙又怎麼了?”

  “因為靜夜跟同學出門旅行去了,沒有人可以幫他忙,所以他的房間現在是亂成一團。”溫仲熙苦笑著搖了搖頭,“看來他得整理到半夜了。”

  “這麼嚴重?”雷夏風無奈地聳聳肩,“誰要他平日都不整理房間?要不是仲熙大哥你偶爾會替他清清垃圾,他的房間一定會被那堆儀器淹沒的。”

  “軍不是說過嗎?誰敢動他的發明他就宰了誰!”溫仲熙忍不住大笑,“所以現在沒有人能幫忙他整理。”

  “他是自作自受。對了,三哥呢?我記得他也在家呀!怎麼沒瞧見他?”雷夏風偕同溫仲熙走進客廳,將手上的紙箱擱下,“三哥該不會又在睡覺了吧?”

  “也許吧!不過他的東西向來不多,我想整理起來應該不像你們三個人的房間那麼麻煩,或許他已經整理完了也說不定。”溫仲熙轉頭看向沙發,果然瞧見雷柏生趴在沙發上昏睡。

  “柏生也真是的,要睡覺為什麼不回房間去?這樣睡會感冒的。”雷夏風無力地歎了口氣。

  溫仲熙拍拍雷夏風的肩示意他坐下休息,“我去幫他拿條薄被下來,順便看看雷軍需不需要幫忙,你先想想等會兒要吃什麼吧。”

  “那就麻煩你了,仲熙大哥。”雷夏風倒進沙發裏,吐了一口氣後,他搬過紙箱,把裏頭的相本拿出來準備分類整理。

  社團活動、校際比賽、出外聚會……將全部的照片都拿出來擺在一起後,雷夏風赫然發現自己所擁有的回憶,還真不是普通的多哪!

  而且這些是最近三年來的照片,目前還在持續增加中。

  “真是的,不整理都不行了,不然以後光是這堆相本就可以疊成一座山,地震倒下來都會壓死人了。”雷夏風喃喃自語地拿起已經清空的相本,將相同時間的照片分類收進去。

  只是人總有那麼點壞習慣,收拾東西時總會忍不住多看它幾眼。

  邊收照片,雷夏風邊回想著照片拍攝時的趣事,有些還是大夥兒惡作劇時拍下來的,格外有趣,讓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夏風?”雷柏生被雷夏風的笑聲吵醒,他揉揉眼睛從沙發上爬了起來,“你在整理東西啊?”

  “對不起,我吵醒你了?”雷夏風擱下相本,“我是在看以前教過的學生的相片。”

  “哦,是你任教的那幾所大學嗎?”雷柏生好奇地跟著翻閱,“人還真多啊!這是什麼時候的?”

  “過去三年來的。喏,你看,這兒有日期。”雷夏風指指相片角落,“來,這個雖然還沒整理,但我記得這本全是我剛開始教課那個時候的。”

  “聽起來真令人懷念。”雷柏生笑道:“而且女孩子也不少呢。”

  “呃!”雷夏風微楞,“女孩子是挺多的,因為大學都是男女合班嘛!”

  “我不是這個意思。”雷柏生湊近雷夏風,“夏風,你跟那麼多可愛的女孩子在一起,難道都沒什麼感覺嗎?”

  “要說沒有感覺就太扯了,可是——”雷夏風搔了搔頭,“說實在的,我一點都不受歡迎。”

  “不會吧?我記得你交過女朋友啊!”雷柏生眯起眼,扯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騙人是不好的哦!夏風,老實說吧,這群女孩子裏有沒有你交往過的?還是說——你目前的女朋友就在裏頭?”

  “柏生!”雷夏風匆匆搶過相本,“你胡扯些什麼啊?”

  “幹嘛那麼緊張?心裏有鬼哦!”雷柏生放聲大笑,“說吧,我不會告訴熾哥和以秋哥的啦!”

  “我、我跟她們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雷夏風連聲辯解,“是你多心了。”

  “那為了證明,把你手裏的相本交給我,讓我檢查一下。”雷柏生朝雷夏風伸出手,“讓我找找看有沒有什麼證據藏在裏頭。”

  “找就找,反正我跟她們之間什麼事都沒有。”雷夏風沒法子,只得乖乖把相本遞給小弟。

  “我看看。”雷柏生原本只是想整整雷夏風,沒料到才一翻開,就讓他瞧見一張看起來很可疑的照片。

  一名穿著短背心與牛仔短褲的陌生少女正靠在雷夏風肩上熟睡,而雷夏風也順理成章地靠著少女,看起來睡得很沉。

  “柏生,怎麼了?”看雷柏生突然抱著相本不出聲,雷夏風納悶地出聲:“你看到什麼了?”他不記得裏頭有什麼太奇怪的照片呀!

  “嘿嘿嘿。”雷柏生髮出詭異的笑聲,抬起頭,笑容很是得意,“讓我找到證據了吧?”

  “什麼證據?”雷夏風一臉茫然,“你看見什麼了?”

  “喏,你自己看吧!”雷柏生抽出照片放到雷夏風面前,“這個可愛的女孩子是誰呀?別告訴我你已經把她給忘了哦!”

  “女孩子?”雷夏風低頭一瞧,頓時沉澱心頭許久的回憶又浮現腦海。

  “思音!”雷夏風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怎麼回事?什麼時候有這張照片的?他完全不記得了!

  可是,那照片的背景與衣服,卻是他深烙腦中忘不了的回憶。

  三年前的那個初冬,他因為喝醉了酒,而與任教社團的女學生展思音發生了關係——“啊!你果然和自己的學生有染。”雷柏生指著雷夏風若有所思的臉孔喊道。

  “柏生,不是那樣的!”雷夏風急忙捂住雷柏生的嘴,“聽我說!”

  “說什麼?”雷軍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冒了出來,“誰讓你捂住柏生這小子的嘴?給我放手,讓他說完。”累得半死的他一下樓就聽見雷柏生喊出這種勁爆言論,正好可以拿來解解悶,怎麼可以讓雷夏風阻撓呢!

  “雷軍!”雷夏風真想放聲哀叫。全家人當中,他最不想讓死對頭的雷軍聽見這個消息啊!

  “嘿嘿,軍你總算有點用處了。”雷柏生掙脫出雷夏風的魔爪,很難得地與破壞王雷軍站在同一陣線上,“夏風,把照片交出來。”

  匆匆將照片一把抓起塞進口袋,雷夏風連連搖頭,“不行,誰知道你們會不會在大哥他們面前亂嚼舌根?”

  雷夏風對自家兄弟的脾性可是清楚得很,一提到惡作劇這名詞,除了正經八百的大哥雷少陵和好好先生的二哥雷旭,以及全然不管事的三哥雷夕恒以外,所有的人都興致濃厚。

  尤其是四哥雷以秋向來以整他為樂,若是被四哥知道這張照片的事……他真不敢想象那後果。

  唉!此時此刻,他是多麼慶倖四哥雷以秋不在家呀!

  只可惜眼前的狀況並沒有給他太多時間感歎,趁著他不注意時,兩人一前一後地抓住他,雷軍甚至迅速地摸索他口袋搶走了照片。

  “雷軍,把照片還給我!”雷夏風咬牙切齒地吼道。

  “夏風,你放輕鬆一點嘛!既然你對自己問心無愧,那麼讓我們看看照片又有什麼關係啊?”雷柏生使勁地拉住雷夏風,才沒讓他沖上去打雷軍。

  “我看你們是想拿那張照片給以秋哥看吧?”雷夏風大叫:“雷軍,把照片還來,不然我要翻臉了!”“不幹!有本事自己來搶,打得贏我就還給你。”雷軍得意洋洋地揮舞著照片。

  “好,這可是你說的。”雷夏風甩開雷柏生的手,對準雷軍便撲了上去。

  “啊!夏風你這個渾蛋,別突然……”

  雷軍原本只是想開開玩笑,沒料到雷夏風竟一反常態地如此認真,他根本閃避不及,被雷夏風一撲,兩個人往後一跌,撞上沙發而後翻倒在地。

  “夏風!軍!”雷柏生沒想到兩個人真的打起來了,連忙繞過長桌想上前阻止。

  但是雷夏風和雷軍只是抱著各自被撞疼的背和腦袋倒在地毯上喊痛,因為撞到沙發背的關係,使得兩個人根本沒時間去理會對方,只顧著叫痛。

  “你們兩個還好吧?”溫仲熙正好從大門口進來,看見倒在地上的雷夏風和雷軍,低頭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沒、沒什麼!”雷夏風心虛地低頭尋找照片,卻發現它的一角正好被溫仲熙踩在腳底下。

  “仲熙你進來得正好,就這樣站在那裏,千萬別動!”雷軍眼尖地瞄到,連忙先聲奪人地大喊。

  “為什麼?”溫仲熙正納悶著,低頭一望,瞧見腳邊的照片,他早雷夏風一步彎身撿了起來。

  “仲熙,快把那張照片給我!”雷軍幾乎要舉手喝采了。

  “不,那張是我的,仲熙大哥快把它還我,千萬別給雷軍!”

  雷夏風正要伸手去拿,冷不防地,雷軍竟從身後撲了上來,兩個人再度趴在地毯上。

  “重死了!雷軍,你給我滾開!”雷夏風的腦袋裏只想著等會兒要狠狠踹雷軍一腳。

  “仲熙,快給我!”雷軍用腳壓住雷夏風,抬起身子往溫仲熙伸出手去。

  “不行!”雷夏風死命地掙扎著。

  面對這種情況,溫仲熙苦笑著不知該如何處理,索性翻過照片正面,想看看它到底是什麼,為何能在這兩個愛吵架的兄弟之間點燃戰火?

  “仲熙,那是夏風這傢伙的對象哦!千萬別讓他拿回去好湮滅證據,所以還是給我保管吧!”雷軍詭笑了兩聲,朝著站在一旁看好戲的雷柏生叫道:“柏生,發什麼呆呀?還不拿照片?”

  雷柏生點頭應是,正想跟溫仲熙拿照片時,溫仲熙卻突發驚人之語——“夏風,照片上這位小姐是展思音小姐嗎?”

  “仲熙大哥,你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雷夏風吃驚地抬頭,“我不記得有跟你提過呀!”

  “因為她現在正在大門外頭。”溫仲熙彎下腰,無視雷軍與雷柏生的大叫,把照片塞回雷夏風的手裏,“我就是要進來告訴你這件事的。”

  “唷,本人找上門啦?那正好!”雷軍吹了聲口哨,心想等會兒非得逼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相對于兄弟們的暗自竊喜與滿心期待,雷夏風卻是一臉錯愕,“思音來找我?”

  自從展思音到美國,他與她只通過兩、三通電話,便再也找不著她了;斷了音訊三年,現在她卻突然出現?

  莫非,她有了什麼困難嗎?

  溫仲熙笑著點點頭,“是的,展思音小姐現在正在門外等你,還是先請她進來休息吧,因為她還帶了位可愛的小客人。”

  “可愛的……小客人?”雷夏風腦海裏頓時浮現他與展思音三年前的約定——如果我懷孕了,你一定要娶我哦!

  莫非,思音真的懷了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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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9 00:05: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我叫韋德,二歲。”

  突然來訪的可愛小客人,是個棕發褐眸的混血小男孩。

  他有絲害羞地牽著展思音的手,腳步還有些不穩,中文語音夾雜著外國腔調,但那淺褐色的圓圓大眼與略卷的棕發,卻令人不由自主地將視線往屋內惟一的棕發青年臉上望去。

  “喂,柏生,你不覺得這小鬼和夏風挺像的嗎?”雷軍壓低了聲音,偷偷推了下身旁雷柏生的手肘。“真的很像,而且這個小姐又是夏風照片上那個女孩子。”雷柏生悄悄瞄了展思音一眼,很快地低聲回應雷軍:“該不會是夏風和他的學生……”

  “錯不了的!這個叫韋德的小孩,一定是夏風的私生子。”雷軍用幾近雀躍的語氣在雷柏生耳旁悄聲道:“這下子有好戲看了。”

  “都還沒確定呢!你未免太早下斷言了吧?”雷柏生悄聲回道:“等確認過後再高興也不遲。”

  “何必確認?你沒看那小鬼一直盯著夏風看哪?八成是這個女人留了夏風的相片給小鬼,以便他認祖歸宗。”雷軍自顧自地說著。

  “咳!”溫仲熙就坐在兩兄弟旁邊,對於他們倆的竊竊私語著實感到無奈,因為他們耳語的音量實在太大了,根本不像是在說悄悄話。

  相較於他們倆大方的對談,雷夏風可是震驚無比。

  他盯著對座正與小孩輕笑低語的展思音,腦海裏是不輸給三年前那一天清晨的混亂。

  就像自家兄弟雷軍與雷柏生所猜測的一般,這孩子與他太過相似了。

  不管是那發稍帶著卷度的棕發,或是那雙又圓又明亮的褐眸,這兩個最明顯的特徵,分明就是遺傳了他的外表。

  “思音媽咪。”韋德扯扯展思音的袖子,手指著雷夏風,“他、爹地,好像。”

  輕柔的兒語在屋內炸裂開來,對雷夏風來說如同一記響雷。

  “夏風,你果然和她有姦情!”雷軍從沙發上跳起來,搶先迸出話來。

  “軍,都還沒問清楚呢!”雷柏生硬是把雷軍拉回座位上,“你會嚇壞韋德的。”

  “思音媽咪,什麼是‘間晴’啊?”韋德納悶地拉扯展思音的衣袖。

  “軍,注意一下你的用詞。”對兄弟倆的胡鬧,溫仲熙頗有微詞。

  “是呀,你應該說‘有不可告人的關係’才對。”雷柏生很沒良心地同時扯著兩位兄長的後腿。

  “柏生,你別跟著胡鬧了!”雷夏風頭痛極了,打從展思音進門到現在,他都還沒來得及跟她打聲招呼,也沒能問清楚事情真相,可是這兩個弟弟卻已經認定韋德是他的兒子,他真是受夠了!

  “好了,柏生、軍,你們倆快點回房收拾去,等會兒我要煮晚餐了,在那之前沒把今天大掃除的灰塵全洗乾淨的人,我會禁止他用餐。”溫仲熙逼不得已地使出撒手間。

  “斷糧制裁法”向來是對付雷家兄弟最有效的招式,雷柏生與雷軍一聽見溫仲熙的警告,立刻識趣地閉嘴不說,先後飛奔上樓回房去了。

  “總算是安靜一點了。”溫仲熙很滿意地點點頭,接著他轉向雷夏風,“夏風,你跟展小姐慢慢聊吧。”

  “謝謝你,仲熙大哥。另外,那個……”雷夏風看向展思音,“思音,快到晚餐時間了,你要不要留下來吃過飯再走?”

  “如果不麻煩的話,我倒是很樂意打擾呢!”展思音開心地點頭應道:“從以前就常聽夏風老師誇獎溫先生的手藝,今天總算有機會嘗嘗看了。”

  “那麼我會努力不讓展小姐失望的。”溫仲熙瞄了雷夏風一眼,他知道雷家兄弟老愛對外宣揚他的手藝,所以也習以為常了,“展小姐不用太客氣,不介意的話,可以跟夏風用一樣的稱呼嗎?叫先生顯得太見外了。”

  “那麼我就不客氣地喊你一聲仲熙大哥了。”展思音輕拍身旁男孩的肩膀提醒道:“來,韋德,這位是仲熙叔叔,乖乖打個招呼哦!”

  “你好!”韋德扯開笑臉,褐眸幾乎眯成一線,表情與展思音還真有幾分相像。

  “你好,韋德,你喜歡吃什麼東西?叔叔做給你吃好不好?”越是年長的人似乎越拿可愛小孩沒轍,溫仲熙蹲下身子,親切地招呼著這位初來乍到的小客人。

  “我喜歡漢堡。”韋德的眸子在發亮,“仲熙叔叔會做嗎?”

  溫仲熙憐惜地摸摸韋德的小腦袋,那柔軟的發絲足以融化任何硬漢的心。“當然會,如果韋德乖乖的在這裏等,晚上叔叔就做漢堡給你吃。”

  韋德咧開一朵媲美向日葵的笑容,“哇!謝謝仲熙叔叔!”  

  溫仲熙走後,客廳暫時清靜下來,雷夏風吐出一口長歎,心想總算可以慢慢跟展思音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夏風老師,你好像不是很歡迎我的樣子。”從剛才見面到現在,她不知道聽雷夏風暗中歎過幾次氣了。

  “沒那回事,我很高興能見到你的。”雷夏風連忙搖頭,“我只是有點驚訝。”說著,他的視線又不自覺地飄向自顧自地玩起鈕扣的韋德。

  “那就好,我還真擔心突然來訪會給老師造成困擾呢!”展思音微笑道:“倒是…………老師在驚訝些什麼?是因為這個孩子的關係嗎?”

  “不用再叫我老師了,你已經不是我的學生,而且這麼叫聽起來好像我很老。”雷夏風苦笑道:“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沒關係的。”

  “那怎麼行呢?說起來你還是我的長輩呀!”展思音搖頭道:“而且我也習慣了。”

  “那我也不勉強你。”雷夏風疑惑道:“倒是你到美國後又突然搬家了嗎?因為後來我完全聯絡不上你,連你的同學都不知道你搬到哪里去了。”

  “對不起,因為父親臨時被調職,所以我們又搬了一次家,結果我把同學們和老師你的聯絡地址全給弄丟了。”展思音聳肩笑道:“這次我回來,還是特地跑了趟學校才查到大家的住址呢!所以我就來拜訪老師你啦!”

  “原來如此。看到你很有精神的樣子我就放心了,倒是這個孩子……”雷夏風輕咳了聲,“嗯,那個,他長得有點像我……是吧?”

  “你說韋德嗎?”展思音摸摸男孩的頭,還親匿地在他頰上親了幾記,“對呀,長得是很像老師沒錯!很可愛吧?”

  雷夏風感覺自己的額頭開始冒起冷汗。

  “我記得他叫你媽咪。”雷夏風吞了吞口水,“你是……你真的是韋德的……”

  “對呀,我是他的媽咪哦!喏,你瞧,我們笑起來很像吧?”展思音一把抱住韋德,輕聲笑道:“如果我們倆和老師站在一起,說不定會被誤會是一家人呢!很有趣吧?”

  果然!

  雷夏風頓時覺得腦袋一片空白。

  他有了孩子!和展思音……他的學生!哦,老天哪!

  勉強拉回自己的神智,雷夏風朝展思音擠出一抹笑容,試圖做最後的掙扎,“思音,這個孩子的父親,該不會……”他尷尬地停頓了下,輕聲問道:“是我的吧!韋德是我的孩子嗎?”

  “嗄?”展思音眨了眨眼,像是沒聽懂雷夏風的話,“老師,你剛才說了什麼?”

  雷夏風問她韋德是不是他的孩子?

  為什麼?她說了什麼話讓雷夏風誤會了嗎?而且,他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這種問題來?

  “思音,韋德他……是我跟你……那個……”雷夏風吞吞吐吐了半天,好半晌才將句子完整地說出來:“思音,韋德是三年前我跟你在社團教室時……是那個時候的孩子嗎?”

  “三年前?”展思音微愕,隨後才猛然憶起三年前自己對雷夏風開過的玩笑。

  在喝酒狂歡之後,她與醉倒的雷夏風在社團教室共度了一夜,而後雷夏風誤會他們兩人之間發生了男女關係,於是她便一時興起,故意誤導雷夏風,好讓他想歪。

  原本,她打算馬上告訴雷夏風,說這不過是個玩笑,卻因為雷夏風太過單純直接的反應,讓她覺得有趣而與他周旋了一個星期,後來她因為突然移民至美國,也就將此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但是雷夏風此刻的提醒,卻讓她想起了當初對他說過的話——如果我沒有懷孕,那麼這件事你就把它忘了吧!不過如果我懷孕了,你一定要娶我哦!我不想讓孩子變成私生子。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應該是這麼跟雷夏風說的。

  而且她記得雷夏風也答應了,神情還頗為認真。

  雷夏風該不會直到現在還惦記著這約定吧?因為後來她與雷夏風失去了聯繫,所以也沒跟他說清楚。

  莫非雷夏風就這樣心驚膽戰地度過三年?那這麼說來,他還沒結婚,甚至為了她這個小玩笑而沒有交女朋友?

  哦!老天哪!別開這種玩笑了,這個責任她可擔不起。

  如果是真的,那她就太對不起雷夏風了。

  “思音,你就老實說出來吧。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我還在擔心你是不是因為怕我不認這個孩子,所以跟我斷了音訊。”雷夏風看她臉色陰晴不定,連忙又補上一句:“這件事你一點都不用擔心,我說過我會負責的不是嗎?”

  展思音看著雷夏風認真的神情,感覺時光在瞬間倒流了三年,而她正與雷夏風獨自待在社團教室裏……

  三年了,雷夏風竟然一點都沒變!

  一樣的淺棕短髮、一樣是那樣率直認真的個性,笑容也如同從前,仿若是燦爛朝陽。

  記得初次與雷夏風見面時,她便被這位年輕指導老師的笑容吸引了。

  他總是笑得很有精神,跑起步來像盛夏裏的涼風,有點過度單純,卻是個道地的好人。他從不對女學生毛手毛腳,也不許社團裏的男同學對女孩們吹口哨、開黃腔,雖然被評為古板、封閉,卻是女同學眼裏的紳士。

  跟雷夏風一起上課的日子像在享受人生,是件天大的樂事,他開朗的性子令社團活動樂趣倍增,活潑的舉止帶給大家歡笑;而奇准無比、從未失誤的三分線射籃總讓場邊的女孩們尖叫不止,敏捷而俐落的身手更讓男同學讚歎不已。

  而今,這位同學們眼中的運動健將、學校裏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指導老師,竟為了她一個無心的玩笑而……腦中的思緒不受控制地分裂成兩邊,一派求和解,一派意圖續戰——她應該對被整了三年的雷夏風說出全部實情,並請求他的原諒;她應該馬上開口解釋,告訴他這個叫韋德的可愛男孩,是她的姐姐展季雨與她的美國姐夫的孩子,只是湊巧與雷夏風有著相似的外貌。

  因為那位美國姐夫也是棕發褐眸,她應該立刻對雷夏風說明,韋德叫她媽咪只是因為她與姐姐長相有些相似,而她又是韋德的乾媽,所以韋德才如此喚她。

  一切的誤會,都只不過是因為那個她認為無傷大雅、結果卻造成慘重災情的小玩笑。

  展思音真的很想這麼告訴雷夏風。

  可是她的腦海裏,如今卻被滿滿的惡作劇細胞佔據了。

  只要再整雷夏風一個月就好,然後她就會帶著小韋德回美國去,因為她只不過是受忙碌的姐姐與姐夫之托,暫時代為照顧他罷了。

  而這短短的一個月裏,若只有她一個人帶著韋德到處逛,一定會很無聊,何況她這麼久沒回臺灣了,有哪些好玩的她都不清楚。

  所以啦!既然眼前有位自動送上門的“保父”,她不好好利用一下豈不是暴殄天物?

  她不喜歡被雷劈,所以還是珍惜“資源”……好好利用吧!

  難得小韋德還有小韋德的父親竟與雷夏風這般相似,所以小傢伙一定不會排斥雷夏風的,這不是擺明瞭天要助她照顧小孩嗎?

  如此天時、地利、人和……這麼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再也不會有第二次了!

  她願意對天發誓!

  這次在她回美國之前,一定會記得向雷夏風說出全部實情,並請求他的原諒,也願意負責他的精神損失。

  所以現在——千思萬慮後,展思音對雷夏風漾出一抹柔笑。

  “夏風老師,你這是在向我求婚嗎?”

  “求、求婚?不!呃,我不是這個意思。啊,我不是說我不想負責,我的意思是…………”雷夏風拚命地想找出適合的詞句來,無奈越是著急,腦袋越是反應不及。

  “夏風老師,你別那麼急,慢慢說吧。”展思音親切地拍拍雷夏風的肩膀。

  就像三年前那樣,在比賽後,為了謝謝雷夏風的指導與培訓,她總是在賽後走到他身後,輕輕在他背上拍兩下,再說聲“謝謝你,夏風老師!”

  長時間累積下來的習慣,過了三年仍然沒什麼改變,或許,也是因為雷夏風一點都沒變吧。

  “呃,我是想告訴你,關於韋德……你說過不想讓他成為私生子的,所以若是你願意的話……”雷夏風只覺得自己的表達能力好像越來越差了,連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口。

  只是一句“請你嫁給我”都說不出來!

  他真是太沒用了!怪不得無法讓展思音放心,所以她才會甘願帶著孩子遠走異國,也不想接受他的幫助。

  “夏風老師,你真的是一點都沒變耶!”展思音忍不住笑出聲來。

  “因為環境也沒什麼改變的關係吧。你離開後,我還是繼續參加比賽和教課,沒什麼太大的變動。”雷夏風苦笑,“跟我這個沒長進的老師比起來,你倒是變了很多哪!”

  以往垂肩的烏亮黑髮如今已經留長,簡單地用細繩紮起垂在腦後,俏麗而富有生氣的少女臉蛋減去一分可愛,卻多了幾分屬於女人的柔媚。

  只不過是三年而已。

  才三年,展思音從一個活潑開朗又好動不服輸的二十一歲女孩,變成一個有女人味的二十四歲少女。

  展思音的臉蛋兩側瘦削了些,看起來纖細許多,發帶的系法倒是很合乎她的個性,既簡單又自然,還帶點率性而為的感覺,淺黃色背心式襯衫散發出夏日的涼爽氣息,牛仔短裙留下她過往的好動個性。

  展思音變了,雖然變得不多,但變化的地方卻異常明顯。

  這就是女人與男人最大的差別吧!

  看著三年後的展思音,再回憶三年前的她,之間的差距讓雷夏風忍不住想得出神。

  “夏風老師,別張著眼睛睡著了。”展思音笑著伸手在他面前揮動,打趣道:“你不是說我變很多嗎?那是變漂亮了所以讓你看到發呆,還是因為變醜了所以你看得失神了?”“不是的,我只是想事情想得太過投入。”雷夏風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連忙道歉。

  “還在想要不要負責的事嗎?”展思音存心逗他,好笑地看著雷夏風那一臉如同三年前的尷尬,露出和善的笑容,“放心好了,我不是來要求夏風老師負責任的啦!”

  “啊?”雷夏風不解地反問:“那你是?”

  不是來找他?那麼是移民回國,還是回來探望朋友的?

  “我回來純粹是和以前的同學聚會罷了,順道探望大家嘛!至於韋德,總不好托給爹地和媽咪給他們添麻煩,所以我就一併帶他來臺灣看看,也可以到處觀光一下。”

  “原來如此。那你們找到住的地方了嗎?”

  “放心好了,我已經訂了旅館,老師不用擔心啦!”

  “那麼,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嗎?”雷夏風有絲愧疚地瞧著展思音,心想她一個人帶孩子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都已經這麼苦了,還硬撐著要自己帶孩子,他真的如此不值得信任嗎?

  瞧著雷夏風突如其來的憂鬱臉色,展思音倒感到不解了,她都說過不要他負責了,怎麼他還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呢?真是奇怪了。

  算了,找個機會再問問他吧!眼前最重要的是,這個免費的嚮導可不能放過。

  “夏風老師,如果可以的話,我們留在臺灣的期間,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和韋德到處走走?因為三年沒回來,所以很多地方都已經變了,路也不認得了。”

  “當然可以,這個沒什麼問題。”雷夏風點頭應道:“我還可以開車去接你,這樣韋德也不會被太陽曬得中暑了。”

  一聽到還有專車接送,向來對太陽與灰塵沒轍的展思音立刻將剛剛才萌芽的良心給一腳踩扁。

  “真的嗎?那我就先謝謝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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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9 00:05: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我說夏風,你想隱瞞到什麼時候啊?”雷軍斜睨著埋頭猛吃的雷夏風,不悅地敲了敲桌面,“那個叫韋德的孩子是你的私生子對吧?”

  “軍,吃飯時別敲桌子。”溫仲熙出聲制止。“先用餐吧,有什麼問題吃過晚飯再談。”

  “可是溫大哥,夏風這兩天老是往外跑,除了吃飯時間,我們根本見不到他,不趁現在問個清楚怎麼行?”雷柏生跟著搭腔,“夏風,你是不是陪展小姐出去了?”

  難得雷家的純情青年要結婚了,而且還搶先六個兄長生了個二歲的小孩,這等八卦要是不問個清楚,他會每日輾轉難眠的。

  上回展思音來訪時,原本有個好機會的,卻因為溫仲熙從中阻擾,讓他們根本沒機會向展思音打聽事情的真相,後來雷夏風又連續兩天清晨出門、晚上將近半夜才回家,讓他和雷軍根本找不到人問話。

  但是在兄弟的連續炮轟之下,雷夏風仍舊自顧自地吃飯,依然沒吭聲。

  現在連他自己的腦袋都亂成一團了,哪來的空閒去理會兄弟們的問題?

  展思音不要求他負責,這應該是件令人感到輕鬆的事,但他卻感到沉重的壓力。

  因為那代表他根本不夠格當個好父親。

  他明明就有了個孩子,卻從來沒好好照顧過他。

  這個樣子的他,和社會上那些不負責任的未成年罪犯有什麼分別?

  也許,他應該試著說服展思音留下來,並且嫁給他。

  如果他能夠讓展思音放心的話,或許她會回心轉意也說不定,那麼他至少能彌補一點過去三年來的錯,而且展思音也用不著再繼續吃苦了。

  “喂!夏風,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雷軍火大地拍了下桌面。

  “我吃飽了,仲熙大哥謝謝你,我有事先出門了。”雷夏風匆匆放下碗筷便往外走。

  “喂!夏風,等一下!”雖然很捨不得溫仲熙的手藝,但是為了今後能安心睡覺,雷柏生只得急忙丟下碗筷跟上去,“等一下,你又要跟展小姐出去啊?”

  “你以為這小子除了跟老婆泡在一起外,還有別的女人會看上他嗎?”雷軍懶洋洋地趴在餐桌上,等待溫仲熙的飯後水果端上桌。

  “夏風,到底是不是,你一句話就解決我們的疑惑了,為什麼不說出來?”雷柏生真是不明白,就算是私生子又怎麼樣?看展思音那副樂天的樣子,和雷夏風應該很合得來呀!他又何必回避這個問題?“是或不是都不是重點吧?”雷夏風對於兄弟窮追不捨的追問著實感到無力,

  “總之,現在沒時間管那些問題了。”

  說罷,雷夏風抄起擱在客廳桌上的鑰匙和皮夾,飛快地出門離去。

  “又跑掉了。”雷柏生無奈地回到餐桌旁,邊吃著溫仲熙切的水果邊問:“溫大哥,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嗎?”

  “我當然跟你們一樣很想知道答案。”溫仲熙慢條斯理地收拾起桌上的食餘和碗盤,“但是就像夏風說的,韋德是或不是他的孩子都不是重點,不是嗎?”

  “為什麼?”雷軍不解,“如果是他的孩子,就快點讓他認祖歸宗不是很好嗎?”

  “如果不是的話,夏風也不用那麼緊張啊!”雷柏生跟著接了下去,“不過我想那個孩子百份之百是夏風的,不會錯啦!”

  “先聽我說句話吧,難道你們倆都沒想過一件很奇怪的事嗎?”溫仲熙將餐具全堆到流理台,抹了抹手,他轉過身,表情嚴肅地反問:“若那孩子真的是夏風的,那麼展小姐為什麼不將孩子帶回雷家?她明明就可以輕易找到孩子的生父、夏風的住址,可是她卻等了三年才回來,為的是什麼?”

  “這個……”雷柏生無言了。

  目前的情況就如同溫仲熙所說的,真的很詭異。

  照理說,未婚生子的女人應該會想讓孩子回到生父身旁才是,而且夏風與展思音又不是被拆散的。

  再說,瞧展思音那副樂天而有精神的模樣,又與夏風相談甚歡,應該不是因為和夏風不合才分開的。

  那麼他們倆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沒有結婚?

  三年前,夏風都已經二十三歲了,要結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

  是因為展思音是她的學生的緣故嗎?

  可是後來展思音就畢業了呀!沒道理要分開三年之久吧?

  那麼,展思音到底是……“該不會——”總是突發奇想的雷軍很突兀地迸出一句疑問:“喂,我說仲熙,那個小鬼頭該不會根本就不是夏風的孩子吧?”

  “不會吧!那天韋德也說過,夏風和他的爹地很像啊!”雷柏生還清楚記得當天的情況。

  “但是你要知道,在美國,棕發褐眸的人隨便在街上都可以找到一打,只要臉蛋沒有太特別的特徵,身材不要相差太多,在小孩眼裏看來,大概都沒什麼兩樣。”雷軍開始猜測事實的真相,“說不定那個女人是來敲詐夏風的。”

  雷柏生驚訝道:“不會吧?她看起來不像是那種女人啊!”而且她對小孩也很親切,那樣善良的表情不可能是裝出來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柏生,別到處濫用你的白癡同情心。”雷軍狠狠地回了雷柏生一句,“我看這件事有查清楚的必要,不然依夏風那種跟笨蛋沒兩樣的個性,鐵定被那個女人給生吞活剝吃下肚。”  

  “同學會?”

  雷夏風將手裏的霜淇淋遞給韋德,又將果汁端給展思音,然後才在她的對座坐下休息。

  雖是觀光風景區,但由於是非假日,所以遊樂園裏的人也少了許多,讓他們三個人得以優閑地閒逛。

  在展思音的要求下,雷夏風搜集了許多觀光名勝與近三年來新發現的風景地的資料,還找來不少知名小吃的情報,近兩天來,就如同兄弟們所猜測的,他每天都陪著兩人出門遊玩。

  “是呀,老師,我聯絡上方隼星了,你還記得他嗎?他說難得回臺灣一趟,看要不要來個聚會,反正大夥兒也好久沒見面了,而且老師你又常出國比賽,就算到學校也見不到你,大家都很想念你呢!”

  展思音灌下半杯鮮果汁,對於地處森林之中的遊樂場那甜美清新的空氣感到歡欣不已。

  “方隼星?我記得他是當初的社長。”

  雷夏風開始回憶著幾年前的過往。

  “他現在在一家外商公司當主管,算起來是繼承父業吧!他說其他人也都有工作了,還有人已經結婚!老師,一起去聚會吧,一定很好玩的。”展思音興致勃勃地說道。

  “也好,跟他們是真的好久不見了。”雷夏風微笑著應道:“那是什麼時候?”

  “嗯,我記得是下星期天,可以嗎?老師忙不忙?”展思音期盼地問:“老師可以去嗎?”

  “當然可以,反正最近學校放假,暫時沒什麼事要忙。”雷夏風瞄了眼努力舔食冰淇淋的韋德一眼,“韋德呢?”

  “當然得帶去呀!這麼可愛的小孩怎麼可以不帶去讓同學們瞧瞧?方隼星也說要帶他的孩子去,到時候可熱鬧了。”展思音開心地笑道:“放心好了,老師,我不會說出孩子的父親是你啦!”

  不過若是她帶著韋德跟雷夏風一起出現,恐怕很難不被聯想在一起吧?

  “沒關係的。”雷夏風堅決地應道:“我確實是孩子的父親不是嗎?”

  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可以的話,他要將展思音留在臺灣,留在他身邊,不再讓她單獨帶著孩子回美國。

  既然如此,他也用不著再擔心些什麼,反正他與展思音早已經不是學生與老師的關系,要娶要嫁,沒什麼好避諱的。

  他相信,只要讓展思音看到他獨立而堅強的一面,她一定會改變心意,帶著韋德留下,並讓韋德喊他一聲爹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夏風叔叔!那個是什麼啊?是氣球嗎?”韋德指著天空飄過的廣告用氣球問。

  由於它下頭還掛著很長的廣告標示,上面又加了許多裝飾,所以看起來與平常見到的氣球不太相像,也難怪韋德要發問了。

  “那是百貨公司用來宣傳的氣球。”雷夏風抬手遮去陽光,仔細地看著上頭的宣傳標語,“它是要告訴大家,說他們那裏正在替小朋友舉辦比賽,勝利的人可以免費在地下美食街享用一星期不限量的霜淇淋和餅乾。”

  “真的嗎?”展思音興致濃厚地湊上前去,“我們去看看好不好?老師。”

  “霜淇淋、餅乾!夏風叔叔,我們去看霜淇淋和餅乾嘛!”韋德一聽見霜淇淋,眼睛都發亮了,哪管它是比賽還是什麼活動,總之有點心就是了。

  “好吧,反正回去時也順路。”雷夏風拿這一大一小沒轍,“而且遊樂園也差不多要關門了,咱們先到停車場去吧!”

  “歡迎,請問貴姓大名?”負責活動的接待處小姐親切地遞上活動所需的道具,並且代為填寫資料。

  “我姓雷,雷夏風。”

  “雷先生和雷太太是嗎?請往這邊的入口進去,希望你們玩得愉快。”接待小姐指引他們三人往入口的方向走去。

  “呃,謝、謝謝。”雷夏風微楞,幾秒鐘後才意會過來,那小姐口中的“雷太太”是指展思音。

  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是在還沒正式結婚的狀況下聽見這樣的稱呼,還真有點不習慣。

  至於展思音,她是知道三個人站在一起像一家子,但是平常開玩笑歸開玩笑,真的讓人給誤會了,她又感到不甚自在。

  總覺得……有點奇怪哪!

  她與雷夏風應該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在三年前,他們甚至是老師與學生。

  但是現在,除去師生的關係後,她與雷夏風站在一起,看起來像什麼?

  好朋友?戀人?夫妻?

  他們之間,有無限的可能性。

  不過若是加上其實與雷夏風沒血緣關係的韋德,在外人眼裏看來,他們絕對會被誤認成一家人吧!畢竟韋德的長相實在太像雷夏風了。

  展思音偷偷瞄了眼雷夏風,沒料到正好與他投注過來的視線撞上。

  瞬間,展思音在雷夏風的臉上瞧見一抹難掩的羞澀,連帶使得她都感到不好意思。

  “呃,那個小姐好像弄錯了。”雷夏風試著想化開尷尬的氣氛,索性打破沈默開口。

  “對、對呀!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教韋德長得那麼像老師。”展思音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只好勉強介面。

  總之現在兩人之間只要一沈默,就會靜得可怕。

  惟一無法理解這種狀況的,大概就是韋德了。

  但看見眼前一群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小朋友,他高興得只差沒手舞足蹈。

  倒是當地的小朋友因為鮮少見到外國小孩,所以只是直直地盯著韋德和雷夏風看,而且很有默契地在附近圍成一圈,和他們一家子保持距離。

  “思音媽咪,我可以一起玩嗎?”

  韋德指著一群小孩子搶成一團的溜滑梯問道。

  “當然可以,但是要有禮貌哦!不可以吵架,聽見沒有?還有,等一下媽咪叫你,你就要回來參加比賽,不然你的霜淇淋就沒有了,知道嗎?”展思音輕言軟語地交代過後,便放手讓韋德往溜滑梯沖去。

  “他好像很喜歡熱鬧的地方。”雷夏風看著韋德擠進孩子群中,不免有絲擔心,所以視線一直沒離開過韋德身上。

  “嗯,所以我很頭痛,一直很怕哪天他走失了。”展思音苦笑道:“不過現在與其怕他走失,還不如擔心別的問題。”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雷夏風納悶問道:“莫非韋德不喜歡和別的孩子一起玩,還是擔心他打架?”看他那副乖巧的樣子,應該不會這麼做啊!

  “都不是,韋德很和善的,只是……”展思音突然壓低了聲音,“老師,你沒發現四周有不少人在看著你和韋德嗎?這兒可不比市中心,到處可以看見外國人在街上走,所以對於他們來說,你和韋德是很罕見的。”

  “這麼說來……”雷夏風悄悄掃過四周,果然如同展思音所說的,參加活動的夫妻有不少人在看他,或者是盯著韋德瞧。

  “外國人有那麼稀奇嗎?”雷夏風苦笑著聳肩,“現在文化交流那麼頻繁,應該不至於有什麼受排擠的問題吧?”

  “我想是不至於啦!”展思音像在自我安慰似地說道。

  但是她的話才剛剛說出口,孩子群中便傳來韋德的大叫聲——“我有!我有啦!”

  “怎麼回事?”雷夏風和展思音匆匆趕到韋德身邊,“韋德,怎麼了?不是說好不能吵架的嗎?”

  “媽咪,韋德明明有爹地嘛!可他們說我沒有。”韋德氣得小臉蛋漲紅成一片。

  “是你自己說這個人不是你的爹地的嘛!”一旁的孩子看見雷夏風走近,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

  “他不是呀!可是我有爹地嘛!”韋德死命地拉住展思音。“思音媽咪,是不是?”

  “韋德當然有爹地了。”展思音柔聲安撫:“乖,別哭。”

  “既然你有,那你爹地在哪兒?大家都是和爹地一起來的哦!”帶頭的孩子站了出來,很勇敢地再度發問。

  “就是我。”雷夏風看不過去了,索性出面。

  “夏、夏風老師?”展思音低聲道:“那個只是小孩子吵架罷了,別跟他們認真。”

  “沒關係的。”雷夏風輕笑道。

  “才怪,他說你不是。”孩子們開始起哄。

  “他的中文不太標準。”雷夏風指指窩在展思音懷裏的韋德,“他跟我長得一樣不是嗎?所以他是我的孩子沒錯。”

  “啊,我就說嘛!”一旁的小女孩也開始聒噪,“果然就是這個人嘛!”

  “可是他不喊你爹地或爸爸耶!”旁邊又有孩子發問。

  “那是……”這下子雷夏風可沒轍了。

  “韋德,來,乖,叫夏風爹地。”展思音哭笑不得地瞧著雷夏風和一群小鬼打口水仗,索性讓韋德出面,反正孩子的問題本來就該用孩子的方法解決。

  至於夏風老師,就讓他當小韋德的乾爹也無妨嘛!

  “夏風爹地?”韋德瞧瞧雷夏風,再看看展思音,“我可以叫他爹地嗎?”

  “當然可以呀,你不是也叫我思音媽咪嗎?”展思音沒對分不清狀況的孩子們多解釋,“來,叫叫看,乖。”

  “嗯。”

  韋德張大褐眸,直勾勾地瞧著他的“新乾爹”。

  雷夏風感覺到口水正滑過他乾燥的喉嚨。

  展思音願意讓韋德叫他“爹地”了!

  這是否代表她某種程度的退讓?

  或許,他真的可以說服她和孩子留在臺灣。

  “來,韋德,叫夏風爹地。”雷夏風蹲下身子,努力調整高度,好讓自己可以與韋德平視。

  “爹地。”韋德眨眨眼,“夏風爹地!”

  “乖韋德,你真是聰明。”雷夏風知道,此刻若是他有羽翼,一定會飛上天繞個十圈八圈再飛回地上。

  他的孩子哪!

  新生命的誕生果然令人雀躍無比,雖然他沒能看著韋德出世,但是他相信,這一刻將會成為他生命中的另一項重要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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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9 00:05: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真是的,結果你玩得比韋德還瘋。”

  “可是,不知不覺就認真起來了嘛!”

  在百貨公司的丟水球遊戲中,“雷家人”順利打贏戰爭,得到免費享用霜淇淋和點心的權利,教旁邊的孩子們看得羡慕不已。

  可是三個人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反射神經優越的雷夏風濕透了上衣,長褲倒還完好如初,只是鞋子有些濕。

  至於展思音,她幾乎是濕透的狀態,一襲白襯衫與淺藍短褲濕到可以擰出水來。

  最小的主角韋德自然更不用提,從頭濕到腳,像只落水的長毛狗一樣,他拚命地甩動頭髮想把水弄掉,結果卻讓雷夏風與展思音臉上多了許多水珠。

  見狀,雷夏風只得趕緊送一大一小回旅館去。

  一回到房裏,展思音立刻推著雷夏風與韋德進浴室洗澡。

  “反正夏天嘛!衣服晾一下就幹了,老師你就先洗吧!還有,韋德就麻煩你!”展音思說著,把衣服和浴袍塞進雷夏風的手裏。

  “可是你會感冒的,還是你先洗吧,思音。”雷夏風雖然很想藉此跟韋德好好聯絡一下感情,可是看著展思音那身濕淥淥的樣子,他是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

  “沒關係,我會先換衣服的。”展思音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又彎下腰對韋德叮嚀:“不可以頑皮哦!乖乖聽話,好嗎?”

  “思音媽咪,你為什麼不一起洗啊?”韋德露出天真無邪的無辜表情,“媽咪,一起洗嘛!和我、夏風爹地一起洗嘛!”

  年幼的韋德不知道男女之別,只是純粹喜歡熱鬧,但他的話卻在好不容易解除尷尬感的展思音與雷夏風之間,再度引起慌亂。

  “韋、韋德,不行的,思音媽咪不能和夏風爹地一起洗。”展思音被韋德的話給嚇了一跳,她萬萬沒想到剛才在百貨公司的玩笑竟被韋德當真了。“哪,韋德,你和爹地一起洗就好了,乖,快點進去。”

  “是、是啊!來吧,韋德。”雷夏風說著,連忙把韋德抱了起來。

  說真的,方才韋德的話真的嚇到他了。

  他跟展思音雖然有過一次的夫妻之實,但那次他印象全無,可是被韋德這麼一提…………雷夏風的視線忍不住往展思音濕淥淥的身子看去。

  被水浸透的白襯衫讓展思音的身材曲線畢露,若隱若現的引人遐思,讓沒防備的他一時血氣上沖。他連忙把視線移開,免得當場噴出鼻血來,那可就糗大了!

  他怎麼能對自己的學生有所遐想?

  “為什麼思音媽咪不能和夏風爹地一起洗?”韋德仍是不死心,他偏著小腦袋想了又想,記得在家裏的時候,他都是和季雨媽咪還有爹地一起洗的,為什麼思音媽咪和夏風爹地卻不能一起洗?

  “這個……媽咪等一下再跟你說,先洗澡去,乖。”展思音拗不過韋德,只得笑著敷衍過去。

  “來吧,韋德,我們剛才不是買了新的玩具船嗎?你不想跟爹地一起玩嗎?”雷夏風哭笑不得地從袋裏翻出今天的戰利品,好引誘韋德一起進浴室。

  “嗯,好吧,那,思音媽咪,等一下要說哦!”受到玩具船的引誘,韋德忍痛放棄了追問展思音的念頭,抓著雷夏風奔進浴室繼續玩水去。

  “幸好。”展思音吐出一口長歎,顧不得一身濕,她癱在床上,只覺得身體沉重而且腦袋昏沉。

  “希望不會感冒才好。”展思音伏在床邊,原想等雷夏風與韋德出來,但眼皮卻不聽使喚,終至沉沉睡去。

  “藥記得讓她吃,而且要讓她多休息,知道嗎?”

  “謝謝你,醫生。”

  雷夏風一把抱起昏睡中的展思音,在旁人的側目下離開了醫院。

  剛才他和韋德從浴室出來後,就發現展思音已經趴在床邊睡著了,而且還全身發燙,於是他很快地將展思音帶到醫院。

  “夏風爹地,思音媽咪生病了嗎?會不會好?”韋德拉著雷夏風的褲管問道。

  “放心吧,剛才醫生不是替媽咪打過針了嗎?不會有事的。”雷夏風將展思音抱進車裏,“來,上車吧,今天先到夏風爹地家裏住好不好?不然思音媽咪生病了沒有人照顧不行。”

  “嗯。”韋德乖乖地點頭,“就是會做好吃漢堡的仲熙叔叔住的地方嗎?”

  “你喜歡那個地方嗎?”雷夏風逮到機會,連忙攏絡他,“如果可以住在那裏,你高不高興?”

  雖然這麼做是自私了點,但是雷夏風看得出來,展思音非常疼韋德,也很護著他,若是韋德願意跟著他的話,或許要說服展思音留下來就更容易了。

  “真的嗎?”韋德睜著發亮大眼,“真的可以住在那裏啊?”他還記得上回去的時候,那邊有好大的院子可以玩,還有很會做菜的仲熙叔叔,而且那邊的人和他住在美國的家時一樣,大家都是金頭髮或棕發的,感覺好像回到美國一樣。

  “韋德喜歡嗎?”看見韋德開心的表情,雷夏風松了口氣,“那麼今天開始就住到夏風爹地家好不好?”

  “嗯,好啊!”韋德開心地拍手叫道:“我想吃仲熙叔叔做的漢堡。”

  “我知道了,反正大家都還沒有吃晚飯,那爹地打電話請仲熙叔叔做晚飯給韋德吃好不好?”聽著韋德那柔柔的兒語,雷夏風頓時感到窩心無比。

  沒想到他竟然有個這麼可愛的孩子,而且展思音也願意承認他的存在,或許很快的,他就可以把展思音娶回家了,那麼,他和展思音之間就不會再有那樣尷尬的情況發生。

  也許他應該說服展思音早點和他結婚,這麼一來,去參加同學會時她也不會感到不好意思了,畢竟未婚生子這件事多少會給她帶來不好的影響……“夏風爹地,你不是要打電話給仲熙叔叔嗎?”

  韋德的叫聲打斷雷夏風的沉思,他四下張望,看見路旁的公共電話亭,便匆匆地將車停靠路邊,再三叮嚀韋德不許亂動之後,他很快地下車打電話去了。

  韋德無聊地東張西望,因為玩具和圖畫書都放在旅館沒帶出來,他只好打量著熟睡中的展思音。

  “思音媽咪,你要乖乖哦,這樣才能快點好起來,才能和我和夏風爹地一起玩哦!”韋德握著展思音微燙的手心,一個人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韋德。”展思音睜開雙眼,沒料到竟會看見車頂,而不是旅館的天花板。

  而且還渾身發燙、一點力氣都沒有。她是怎麼回事啊?真的發燒了嗎?可是她和韋德怎麼會待在雷夏風的車子裏呢?

  雷夏風又去哪里了?

  “思音媽咪!你起床啦?”韋德高興地笑道:“夏風爹地一定很高興。”

  “韋德,我們在哪里?夏風老師去哪里了?”展思音原想爬起來看看車窗外,無奈她半點力氣都使不上來,只得繼續躺著。

  “我們在車裏,夏風爹地去打電話了。”韋德說著沒啥助益的回答,“思音媽咪,剛才醫生替你打針,痛不痛?”他伸手指著展思音的手臂,“上次我也有打針哦!打在手上,好痛哦!”

  “打針?”展思音心想,那麼她之所以會被留在車裏,八成是雷夏風送她去過醫院了。

  看看裹在自個兒身上的大毛毯,展思音暗忖,這大概是雷夏風不敢冒然替她換衣服,所以才用毛毯裹住她送醫的吧!

  雖然是有點笨的作法,倒也不失真誠。至少,雷夏風很尊重她,不會因為誤會她與他已有過關係,所以就對她亂來,甚至為她更衣。

  雷夏風不會甜言蜜語,但一舉一動卻總是透露出他最純粹的感情。

  暖暖的、溫溫的,很窩心又帶點微甜,那是雷夏風式的關心。

  想著,展思音忍不住笑了。

  她的脾氣向來好強又外向,即使生病受傷,也是一個人靜靜地休息處理,久而久之,家人也當她是個獨立堅強的女孩,對她付出的關懷自然沒有外型柔弱的大姐來得多,而她也習以為常,對此不太過問。

  這讓她幾乎要忘了被人關懷、被人保護的感覺竟是如此甜蜜。

  記得三年前,雷夏風也是如此,對於連女孩子都鮮少關心慰問的她,雷夏風總是不吝惜給予最真誠的問候。

  不分早晚、不分季節,沒有等級之別。

  偶爾她會想,雷夏風這種個性到底是怎麼養成的?他對人心險惡這四個字完全沒有認知,所以才老是被整、被騙。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樣的雷夏風卻有他獨特的魅力。

  在爾虞我詐的社會裏,雷夏風仿佛夏夜裏的一股涼風,沁心的微涼,讓人感覺很自然、很舒服。

  怪不得與他在一起時,不管心情再怎麼不好,她都會立刻把煩惱忘得一乾二淨,然後,表情就會自然而然地——

  “你在笑什麼啊?思音媽咪?”韋德納悶的聲音傳來,中斷了展思音的思緒。

  是的,沒錯,只要跟雷夏風在一起,她總是會很自然地露出笑容。

  或許是雷夏風那亮眼的笑容有莫名的魔力吧!

  “沒什麼,都這麼晚了,你餓不餓?”展思音摸摸韋德的頭,“等會兒拜託夏風老師帶你去吃晚餐好不好?”

  “沒關係,仲熙叔叔會做漢堡給我吃哦!”韋德興奮地說:“夏風爹地說從今天開始,要我們到爹地家住。夏風爹地已經去打電話了,所以仲熙叔叔會做晚餐給我們吃。”

  “什麼?”展思音微愕,“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完全不記得這一段了?他們倆是什麼時候達成共識的?

  “剛剛思音媽咪你在睡覺的時候嘛!”韋德的褐眸已經笑眯成一直線,“媽咪,你想吃什麼?要不要一起告訴仲熙叔叔啊?”

  “這、這怎麼行呢?”展思音心裏暗暗叫苦,看來她對雷夏風所扯的謊,他是照單全收、半點不懷疑地接受了,所以現在打算好好補償他們母子倆,才會邀他們到雷家住。

  別開玩笑了!那事情不是更難解釋清楚了嗎?

  她跟雷夏風根本就什麼關係都沒有,要她以什麼身份住進雷家呀!

  “思音媽咪,你不喜歡夏風爹地家呀?”韋德皺起眉頭,小心翼翼地觀察展思音的表情,“是不是呀?思音媽咪。”

  “怎麼會呢?媽咪沒說過討厭夏風爹地不是嗎?”事實上,她還挺喜歡雷夏風的。

  只是,小傢伙怎麼會動腦筋到這件事上頭去啦?那跟現在的狀況完全無關嘛!

  “真的嗎?可是思音媽咪好像不想跟夏風爹地一起住耶!”韋德指指展思音的眉心,“思音媽咪這兒都皺起來了,媽咪和爹地在吵架時也會變成這樣哦!爹地常說,這是因為媽咪在生氣。”

  “放心吧,思音媽咪沒有在生氣,只是……”展思音苦笑,她該怎麼對一個二歲大的小人兒解釋這個問題呢?

  “只是什麼啊?媽咪告訴我好不好?”韋德很認真地傾聽,卻沒有得到回應,小人兒開始不耐煩了,“媽咪,告訴我嘛!”

  “韋德。”展思音正苦於無話可以安撫韋德,窗外卻突然傳來聲音。

  “韋德,你別吵媽咪,忘了媽咪身體不舒服嗎?”雷夏風剛打完電話回來,正好看見韋德與展思音在講話。

  因為擔心展思音會感到疲憊,他只好出聲制止韋德。

  “可是夏風爹地,我告訴你,思音媽咪她啊——”韋德拉長著音調似在撒嬌,讓人根本捨不得狠下心來責備他。

  “乖,我已經告訴仲熙叔叔了,等會兒回到家就有很多好吃的了,所以韋德先好好休息,好不好?”雷夏風打開車門,把韋德抱出後座,“先別吵思音媽咪了,你是個乖孩子吧?”

  “嗯,韋德很乖。”韋德點點頭應道。

  “那就乖乖坐好,來。”雷夏風讓韋德回座位上坐定,又彎下身探視展思音,

  “思音,你感覺好一點沒有?”

  “我已經好很多了,謝謝你,夏風老師。”展思音歉疚地笑了笑,“沒想到畢了業還要這麼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

  “謝什麼,反正我們都已經是一家人了,不是嗎?”雷夏風努力想裝出平靜的口吻,卻仍無法平心靜氣地陳述,為了掩飾自己的困窘,他連忙伸手為展思音調整用來充當枕頭的坐墊。

  “夏、夏風老師?”展思音沒料到雷夏風竟會如此回答,這下可好了,她真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原本她只是想整整雷夏風,順道讓他充當一個月的臨時保父兼旅遊嚮導,可是現在雷夏風卻完全以韋德的父親以及她的丈夫的身份自居了。

  該怎麼辦?她是不是該說出實情?否則誤會越扯越大,到時候萬一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該如何是好?

  “別再叫我老師了。”雷夏風苦笑道:“雖然我們倆都很習慣這樣子彼此稱呼,但是韋德和旁人會覺得奇怪吧?所以你還是叫我夏風就好了。”

  “可是我……”要她直呼雷夏風的名字?那不就更像情人了嗎?那怎麼成啊!

  “反正我們才相差三歲而已,你就像叫同學或朋友那樣叫我的名字吧!”雷夏風知道,展思音會堅持喚他“老師”,是刻意在兩人之間製造距離。為了打破她的心防,他應該從這些小地方開始,慢慢地讓她改變。

  這麼一來,不但不會給人操之過急、一點都不尊重個人意願的壓迫感,二來展思音也比較能調適心情,想來想去,名字的叫法應該算是最基礎的拉近距離的好方法。

  展思音原本還想找方法拒絕這個提議的,但是被雷夏風這麼一說,再看看韋德圓圓大眼的注視,她也只能無奈地點頭應是。

  算了,反正再半個多月她就要離開了,就算是直呼雷夏風的名字,也頂多是讓兩人之間輩分的問題消除,應該沒什麼問題才是。

  可是最大的問題是,雷夏風竟然要把她接到雷家居住?這可萬萬使不得啊!

  “那個,夏、夏風。”展思音吞吞吐吐地迸出親匿的稱呼,在這一刻,她可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也會像小女生般扭扭捏捏。

  只不過少了個敬稱詞而已,為什麼就變得如此不自然?好像兩人之間的距離突然從零變成幾千公里一樣。

  “啊?什麼事?”雷夏風瞧著展思音略顯羞澀的臉龐,有絲不自然地應道:“呃,我知道剛開始你叫起來一定很不習慣,我也是聽起來怪怪的,不過,我想你應該很快就會習慣的,是吧?”

  “嗯,一定會習慣的。夏、夏風,關於搬到你家去住的事情……”展思音拚命地在腦海裏搜尋適合的拒絕方法。

  “啊,那個是因為你現在生病,我想沒有人照顧會很不方便,所以才擅自把你和韋德帶了出來,沒什麼別的意思。”雷夏風誤以為自己太過急躁的行為讓展思音生氣了,連忙開口解釋。

  展思音一聽就知道雷夏風誤會了,她急忙搖頭道:“我沒有生氣,只是我覺得這麼做太打擾你,而且我、我跟你……不是……呃,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倆個的關係……”

  “那個,我知道你還不想承認我是韋德的父親。”雷夏風露出失望的表情,“不過,請別拒絕我照顧你和韋德好嗎?我保證不會讓人知道我們的關係的,反正我的家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學生,不會有什麼問題,所以請你暫時住到我家,讓我照顧你吧!否則我住到旅館去照顧你也行,總之你現在絕對不能一個人和韋德待在一起,不然萬一韋德也感冒發燒,你們該怎辨?”

  “這個……”展思音瞄了瞄正往這兒偷看的韋德一眼,心裏也明白雷夏風說的一點都沒錯,而且目前為止所有的麻煩都算是她自作自受,她還能說什麼呢?

  “思音?”雷夏風生怕她堅決不肯答應,於是再度出聲輕喚。

  “我……”

  展思音正猶豫著,冷不防地韋德突然扯著她的毛毯叫嚷。

  “思音媽咪,我餓了,我想吃仲熙叔叔做的飯,我們可不可以去夏風爹地家了啊?”韋德覺得自己可憐的肚皮已經快餓扁了,但是思音媽咪和夏風爹地卻還面色沉重地討論一大堆他根本聽不懂的東西,他再也受不了了,只好出聲打岔。

  “思音,先到我家吧!”逮到機會,雷夏風連忙補上一句。

  此刻他真想把韋德抱起來連親幾下,不愧是他的孩子呀!

  “也好,那就麻煩你了,夏風。”展思音點了點頭,心裏真不知道該感謝韋德的打擾,還是該氣他的插話。

  若是韋德沒有出聲,也許他們還會繼續僵持半個小時也說不定。

  或許,她是該感謝韋德的,畢竟有他在,她與雷夏風的獨處機會不多,所以可能發生的尷尬狀況應該都可以避免。

  只是,為什麼她總有種不安的感覺呢?

  總覺得好像這一去,就再也無法走回頭一樣。

  是她多心了吧!

  不過就是到老師家裏打擾一下罷了,就當成是度假,以前她不也常和同學這麼做嗎?只不過當時他們大夥兒是住在雷夏風獨居的房子,而不是雷家大宅。

  別再多想了,放鬆心情吧!

  展思音很想這麼告訴自己,但是心情卻怎麼都輕鬆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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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雷夏風帶著展思音與韋德回到雷家大宅時正值晚餐後的聊天時間,雷軍與雷柏生坐在客廳看電視,雷夕恒則獨自坐在餐廳,慢條斯理地喝他的紅茶,手裏還抱著厚達兩公分的醫學原文書。

  至於管家溫仲熙,難得清閒的夜晚時分,為雷夏風與兩位貴客備好晚飯後,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於是他來到庭院,準備替雷夏風開門。

  “仲熙大哥!”雷夏風正巧在門口下車想按電鈴,一見到溫仲熙立刻出聲叫喚。

  “回來了?思音還好吧?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快點進來吧。”溫仲熙替雷夏風開了大門,好讓他把車子駛進車庫裏。

  雷夏風抱著無力行走的展思音下了車,身後還跟著小跑步的韋德。

  “別走太快,韋德,小心跌倒了。”雷夏風細心叮嚀。

  “要不要我抱你?韋德。”溫仲熙朝韋德伸出手。

  “不行,韋德是乖孩子,要自己走。”韋德很有氣概地搖搖頭拒絕。

  “你教他的嗎?”雷夏風向展思音詢問。

  “他從小就這樣。”展思音乾笑了兩聲,她總不能說是她教的吧?小韋德的習慣明明就是他真正的父母親教出來的嘛!

  “思音,你的身體狀況還好吧?我做了點菜,如果還有胃口就多少吃一點,不然空腹吃藥很傷身的。”溫仲熙關心地說。

  “我知道,謝謝仲熙大哥。”展思音點點頭笑道:“如果沒有你們,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別那麼見外。”溫仲熙拍了拍雷夏風的肩膀,“夏風是個好孩子,該謝的人是他吧?”

  “對呀,是夏風爹地抱思音媽咪去醫院的哦!”韋德不甘寂寞地插話,“夏風爹地的力氣好大,真的好厲害哦!”

  溫仲熙的一雙眉微微上揚,唇角充滿戲謔的意味,“夏風爹地……”他瞄了眼雷夏風,“夏風,你什麼時候多了個孩子?”

  “啊!那、那個是因為……呃,這個說來話長。”雷夏風沒有預先想到會有這樣的情況,一下子被問傻了。

  “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聽你講故事。”雷軍和雷柏生打一旁冒了出來,原來他們剛才一聽見車子的聲音就已經等在外頭了,自然也將雷夏風等人的對話全數聽進耳裏。

  “軍、柏生,你們沒事待在院子裏做什麼?”雷夏風沒想到這兩個超級麻煩的兄弟竟然會突然冒出來,原本就不知所措的心情變得更加緊張。

  “我們當然是在等你啊!”雷柏生不慌不忙地撒著漫天大謊,緊跟著視線又調向韋德,“嗨,你好啊,韋德,我們又見面了。”

  “你好,柏生叔叔、軍叔叔。”韋德很有禮貌地向兩個人問安。

  “嘖,怎麼突然覺得自己變老了?”雷軍啐了一聲,“喂,我說夏風,這孩子果然是你的對吧?不然他幹嘛喊你爹地?”

  “別胡說!她只是我的學生而已。”雷夏風面容泛紅地嚷道:“讓開點,思音生病了,我要帶她進去休息。”

  真是的!就知道這兩個弟弟別的本領沒有,就會把事情鬧大,而且常常是越幫越忙!

  雷軍與雷柏生沒有什麼可以反駁雷夏風的。雖然很想早點弄清事實真相,但現在的情況讓他們不得不讓開,畢竟展思音那副蒼白又虛弱的樣子看起來是真的病了。

  反正就算她裝病,家裏有個當醫生的雷夕恒,一查就知道是不是裝的了,所以也用不著擔心什麼。

  仔細考慮後,兩個人很識趣地沒再吭聲,跟在溫仲熙及雷夏風等人身後走回屋內。  

  “你就暫時住在這間客房吧,有事要找我的話,我的房間就在走廊的另一邊,門口都掛著門牌,所以你不用擔心找錯房間;不然打通內線電話給我就行了,我會馬上趕過來的,話機上有標示我們的名字,很好認的。”雷夏風將展思音帶到溫仲熙預先整理過的客房,把事情交代過後,又摸摸一直乖乖跟在身旁的韋德朝展思音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這兩天可以讓韋德跟我一起睡嗎?不然萬一他染上了你的感冒就不好了。”

  展思音雖然不是很想答應,因為她擔心單獨與雷夏風相處的韋德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害得雷夏風又誤會,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病情,她也只能點頭。“嗯,那就麻煩你了,夏風。”

  看出她的猶豫,雷夏風只當她是捨不得與孩子分開,連忙又補充道:“放心好了,我沒有搶走他的意思,只是考慮到你的身體狀況。”

  “我知道,謝謝你。”展思音摸摸韋德的小腦袋瓜,叮囑道:“要乖哦,別一直吵夏風爹地,知道嗎?”“我知道!”韋德大聲應道。

  “都安置好了嗎?下樓用餐吧。”溫仲熙敲門進房,朝眼睛發亮的韋德伸出手,“我先帶他下樓用餐,可以吧?”

  “也好,免得小傢伙餓壞了。”雷夏風推推韋德,“跟著仲熙叔叔先下樓吃飯吧,爹地和媽咪等一下就下樓陪你。”

  “那,思音媽咪,你要快點來,夏風爹地也是。”韋德眨眨靈動大眼應道。

  “會的,你先下樓吧。”雷夏風把韋德推到門口,“仲熙大哥,韋德就麻煩你了。”

  “不會,你陪思音聊聊吧,等會兒我把晚餐送上樓好了,也免得柏生和軍吵個沒完。”溫仲熙體貼地道。

  “謝謝你,仲熙大哥。”雷夏風對於溫仲熙的善解人意真是感動。

  “不用謝了,早點解決你的事情比較重要。”溫仲熙低聲提醒:“別以為那兩個家夥那麼好打發,只要你和思音的關係沒有厘清,他們一定會追查到底的。”

  “我知道。”雷夏風苦笑道:“看來我最好在他們通知大哥他們回來前,先把事情處理完。”

  “真的不確定的話……”溫仲熙的視線越過雷夏風的肩頭,往他身後的展思音看去,確定她真的聽不到在門口談話的他們的對話內容後,才輕聲說道:“雖然有點失禮,但是我想你沒忘了夕恒的專長是什麼吧?”

  “三哥?”雷夏風微愕,這件事和夕恒又有什麼關係?

  “總之你看著辦吧。”溫仲熙吐出一口長歎,“我能幫得上忙的也只有這些了。”

  “嗯,我明白了。”雷夏風關上門踱回展思音的床邊,腦袋裏惦記著溫仲熙方才的提醒。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家三哥的專長是什麼!夕恒是個擁有執照的醫生嘛!這還用得著提醒嗎?

  可是溫仲熙刻意叮嚀他別忘了這件事,又是為了什麼?

  莫非是要他在展思音病情有變化時去找夕恒幫忙嗎?

  不會吧?大家都心知肚明,雷家兄弟當中,最古怪的人莫過於夕恒了,不但成天足不出戶,而且還有討厭人類的傾向,所以求夕恒幫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麼仲熙的意思到底是什麼?

  再說,這跟失不失禮扯得上什麼關係?

  雷夏風看向睜大眼瞧著他的展思音,心裏突然浮現不祥的預感。

  仲熙和軍他們幾個該不會是懷疑韋德不是他的孩子吧!

  不可能的,展思音沒有必要欺騙他。

  而且他也不相信展思音會做出這種事來。他太清楚展思音的個性,她雖然有些倔強,但也善良體貼,偶爾會有細心又女性化的一面,所以她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而且她也沒有理由啊!

  雷夏風甩了甩頭,在心裏嘲笑自己傻。

  他跟展思音相處的時間,遠比自家兄弟跟展思音相處的時間還要久,所以他們幾個對展思音不瞭解是當然的,看來這件事是他們反應過度了。

  “夏風?”展思音茫然地看著雷夏風一下子皺眉苦思、一下子又歎氣傻笑的模樣,實在不知道他腦袋裏在想什麼。

  “啊,什麼?你餓了嗎?”雷夏風連忙把注意力拉回來。

  展思音搖了搖頭,“不是的,只是好奇你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

  “沒什麼。”雷夏風笑了笑,很快地把話題移開,“你覺得好點沒有?”

  “我覺得好多了,大概是醫生那一針生效了吧!”展思音摸了摸手臂,“希望打針不會讓我瘀青,它到現在還有點刺痛哪!”

  “真的嗎?讓我看看。”雷夏風想也不想地抓起展思音的手臂,將她的衣袖往上推,仔細地查看針痕。

  由於雷夏風低著頭,所以那頭略卷的棕發便散落至前額飄散開來,拂過展思音的臉頰。

  沒有在如此近的距離看過雷夏風,展思音一時有點傻住了。

  剛才被他抱住的時候,因為不好意思所以她連抬頭都不敢,只覺得心跳急速。

  當時她只當自個兒是害怕那種搖來晃去的感覺,再加上發了高燒所引起的生理反應,但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雷夏風不過是在看她的注射痕跡罷了,她幹嘛那麼緊張啊!

  她平時的粗線條到哪兒去了?以往就算和男同學混在一起玩,偶爾的肌膚相親她不也當成無意的嗎?為何一遇上雷夏風,她原本開朗的性情就全走了樣?

  “不知道輕輕揉過會不會好一點?思音。”雷夏風抬起臉,卻沒想到自己與展思音靠得如此近,嘴唇竟輕輕掃過她的臉頰,引來一陣熱潮。

  “夏、夏風!”展思音反射性地捂住臉頰往旁邊縮。

  她萬萬料不到自己竟會這麼陰錯陽差地被雷夏風吻了。

  “啊!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問你那個……我真的很抱歉!”

  雷夏風緊張地站起身,手足無措的連聲道歉:“對不起,思音,我沒有那個意思,請你相信我。”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展思音知道是自己反應過度了,雷夏風怎麼可能對她…………那是不可能的事,雷夏風之所以這麼照顧她,不過是基於補償心態罷了。

  “那個,我的三哥是個醫生,我……我去問問他好了,看看注射的地方要怎麼樣才不會瘀青。”說罷,雷夏風擱下毛巾,像逃命似地飛奔出客房。

  展思音楞楞地瞧著雷夏風離去的背影,心中霎時充滿不舍。

  那是一點點酸澀混著寂寞,再佐以名喚甜蜜的調味料所嘗起來的陌生感覺。

  她不懂這是什麼,但是她明白,每當雷夏風否認她與他之間的曖昧時,這感覺總會不受控制地襲向她。

  為什麼她要在意這件事?她與雷夏風之間明明什麼都不是。

  不過就是她在惡作劇,而雷夏風成了無辜的玩具而已。會變成這樣的情況,一定是因為雷夏風對她和韋德太好了。

  他並沒有逃避責任,而是勇於面對;他沒有排擠她與韋德,更沒有一絲的懷疑,只是拚命地想補償、想說服她留下。

  雖然,那並不是為了私人感情。

  雷夏風對她沒有愛情,只有師生的感情。

  這是她感到寂寞的原因嗎?

  但是她對雷夏風……手指不自覺地觸上被雷夏風不經意吻到的面頰,全然的冰涼只是讓人感到更加難過。

  她對雷夏風有意外的感情存在嗎?

  所以她遲遲說不出口,無法告訴雷夏風,說一切只不過是她的惡作劇,他根本沒有必要負起任何責任。

  可她無法承受魔法解除後帶來的空虛。

  當謊言被拆穿之後,想必雷夏風定不會再如此對待她。

  他不會對她關懷備至、噓寒問暖,更不會成天陪著她和韋德到處遊玩,也不可能將她接到雷家住下。

  這就是她說謊的代價嗎?欺騙了雷夏風,卻得賠上自己的心。

  直至今日,她才明白,與雷夏風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已是她拋棄不了的回憶與期待……

  “找我有什麼事?”

  雷夕恒自窗邊起身,將手中的原文書放回架上,回身看了眼局促不安的七弟,發出低音重複問道:“我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雷夏風被房內沉重的氣氛悶得不知該如何開口,聽見雷夕恒出聲,他很快地回道:“呃,三哥,我是想請問你,那個……打針引起的瘀青要怎麼處理?”

  “打針引起的?”雷夕恒瞥了眼雷夏風,“什麼時候打的針?”

  “今天晚上的事。”

  “那就別用力揉它,止血後熱敷就行了。”雷夕恒兀自翻看其他書籍,對於七弟的不安只當沒看見,反正自個兒被列為兄弟間的異類又不是頭一天的事。“就這個問題?”

  “啊!是……呃,不是,我……那個……”

  “有什麼問題就說清楚!”雷夕恒受不了雷夏風吞吞吐吐的說話方式,索性打斷他,“如果你是想問我那孩子的問題,就清楚地說出來。”

  他並不是個要求嚴謹的人,也習慣優閑度日,但是當旁人妨礙到他獨處時,他總會巴不得立刻把事情解決,好讓礙事的人離開。

  而現在,眼前的雷夏風就是個例子。

  他並不是討厭自家兄弟,對他們他可說是沒啥偏見,但倒也不像其他人之間那麼熱絡,他最不喜歡的是強迫推銷的溫情,除此之外的事情,他都可以用最和善的態度來面對。

  “對、對不起。”雷夏風乾笑了兩聲,“我只是好奇而已,關於韋德和我的血緣關系……”雖然他並不想懷疑展思音,但是好奇心仍舊驅使著他發問。

  “如果單純用外表判斷的話,他確實像你的孩子。”雷夕恒很乾脆地回應。

  “這個我也很清楚,因為他實在長得和我太像了。”末了,雷夏風忍不住自言自語起來:“果然三年前的那天……”

  “三年前怎麼了?”雷夕恒沒有漏掉雷夏風的獨白,“你三年前就跟那個女人發生過關係了?”

  “啊!我……”雷夏風慌張地應道:“不是的,那天我喝醉了,所以才會……我也很吃驚,因為我完全沒有印象。”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三年前,你到底跟那個女人做過愛沒有?”

  雷夕恒問得直截了當,教雷夏風尷尬得直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呃,我想是……有吧。”雷夏風無力地點頭應道。

  “如果以三年前來算,那個孩子現在幾歲?”雷夕恒難得大發善心地撥出一小部分的耐心,為自家兄弟解解謎題。

  “韋德他已經兩歲了,不過我不清楚出生日期。”雷夏風老實地招認。

  “兩歲加上懷胎十月,理論上是你的孩子沒錯。”雷夕恒轉身在沙發上坐下,“如果你還有疑問,可以比對血型,再不然去驗驗DNA也行,那是最準確的。”

  “果然是這樣嗎?”雷夏風苦笑,“謝謝你,三哥。”

  “你懷疑那個孩子不是你的?”雷夕恒微一挑眉,他不認為老實的七弟會懂得懷疑別人,因為他的爛好人個性根本就和大哥雷少陵有得比——兩個人都善良到無藥可救!只不過這個七弟還多了份不知打哪兒遺傳來的正義感。

  “我不是想懷疑思音,因為她根本就沒有必要騙我,只是,我不懂她為什麼甘願獨自撫養孩子也不嫁給我?”雷夏風幽幽長歎。

  雷夏風意外地發現,在面對雷夕恒時,他竟然可以侃侃而談,或許是因為雷夕恒從不主動去招惹事端吧!

  “何不去問問那個女人?”雷夕恒對於感情的世界向來陌生,年輕時代是因為忙著念書,所以沒空談愛情;成年後則是因為自己選擇離群索居而失去與人的聯繫,但是不論原因為何,他都不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

  “我問過思音,但她總是不肯正面回答我。”雷夏風苦笑道:“我想過,也許她是覺得我不足以依靠,所以才不肯嫁給我,寧願自己帶孩子。”

  雷夕恒瞟了眼雷夏風,“你想娶她?”看來這個七弟已經不是三年前那個純情青年了,他開始談戀愛、開始注意起女人……雷夏風納悶問道:“那不是當然的嗎?她都生了我的孩子了。”

  “重點不是孩子。”雷夕恒收回對雷夏風的評語,看來他還是太高估自己的七弟了,這個小鬼根本還弄不清結婚的意義何在,說不定那個女人就是看出這一點才遲遲不肯點頭。

  “三哥,你這是什麼意思?”雷夏風反問:“重點不是孩子,那是什麼?”

  “自己去想。”雷夕恒無情地打斷雷夏風的問題,“我沒空當心理醫生,更沒興趣插手你們的家務事。”

  “三哥!”雷夏風知道,雷夕恒一定是發現什麼問題了,但為什麼他不肯說出來?他現在就差那臨門一腳了呀!

  難得韋德的心已經偏向他,而展思音又住進家裏,一切情況都對他有利,他只要加點油說服展思音就成了,為什麼三哥卻不肯幫他一把?

  “這個問題是你自己造成的,後果該由你自己承擔。”雷夕恒嚴肅地道:“你不也說過,你覺得一切都是因為你自己不夠格讓他們倚靠,所以那個女人才不肯嫁給你。”

  “但是……”

  “夠了,出去吧,我要休息了。”雷夕恒冷血地將雷夏風趕出門外。

  連著三天看了一堆新出版的原文醫學書,他的腦袋已經累到極限,才沒空去管這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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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雷夏風終究沒能想透雷夕恒的提示。

  他數度想鼓起勇氣向展思音問清楚,但展思音卻總是藉故避開他。

  原本以為這樣的感覺只是他自個兒多心了,但是展思音過於明顯的逃避,教他不得不懷疑她是否為了那日的親吻而生氣。

  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怎麼了?瞧你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溫仲熙端來冰柳橙汁,跟著雷夏風在庭院的草坪上坐下。“是因為思音和韋德出門了,所以感到無聊嗎?”

  “大概吧。”雷夏風啜飲著冰柳橙汁,“我說仲熙大哥,你覺不覺得我很沒用?”

  “怎麼說?”溫仲熙笑道:“為什麼突然這麼想?”

  “因為我連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都無法好好照顧。”

  “你指的是思音和韋德嗎?”

  “大家應該都知道了吧?”雷夏風歎道:“韋德那孩子都喚我爹地了,還假得了嗎?”他惟一慶倖的是雷軍和雷柏生沒打國際電話叫六個兄長們回來,否則此刻他大概已經被大家圍攻,而不是清閒地坐在自家庭院裏喝冰柳橙汁。

  “夏風,雖然這麼說有點失禮,但你確定那孩子是你的嗎?”溫仲熙代替大家問出疑惑多時的問題。

  “仲熙大哥,你不會是在懷疑思音吧?”雷夏風不可思議地瞪著溫仲熙。

  “不只是我,軍和柏生也這麼想。”溫仲熙很無辜地舉起雙手,“而且這件事情的疑點太多,難道你都沒注意到嗎?”

  “疑點?什麼疑點?”在他看來,展思音並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啊!

  “你不介意的話,那我就說?”溫仲熙客氣地徵詢雷夏風的意見。

  “沒關係,你說吧。”雷夏風明白,向來穩重又精明的溫仲熙會說出這種話,一定是有所根據的,而且他現在也手足無措,聽聽長輩的意見也好。

  “首先是遺傳的問題。”溫仲熙拉長了尾音,“我記得思音是帶著孩子由美國回台灣的對吧?”

  雷夏風點了點頭,“沒錯。”

  “那麼我問你,在美國有多少男人是棕發褐眸的?”溫仲熙苦笑。

  “這……”雷夏風傻眼了。

  在美國那麼大的土地上,要列出與自己有相同外貌特色的男人,實在太多了!

  溫仲熙沒有理會雷夏風突如其來的呆滯,續道:“第二個問題,思音到了美國之後,是不是一直跟你保持聯繫?”

  雷夏風搖了搖頭,心裏仍是疑惑,“她說因為臨時搬家,把我和同學們的住址都弄掉了,所以她到美國沒多久,我們就斷了聯絡。”

  溫仲熙輕咳了一聲,又問道:“那麼第三個問題,這也許有點私人,但是想厘清問題的話,你就老實說出來吧,你和思音是在什麼時候發生關係的?”

  “這個……”雷夏風的臉頰在瞬間泛起微紅,“我們是在三年前,當時我喝醉酒,在社團教室裏……”

  “那你對這件事還記得多少?”

  “因為我喝醉了,所以什麼都不記得。”雷夏風乾笑了幾聲,“還是事後思音告訴我的。”

  “天哪!”聽著雷夏風的回答,溫仲熙直覺得不可思議,這孩子怎麼會如此輕易便相信了展思音的說辭?該說他單純好騙,還是太傻了?

  “仲熙大哥。”雷夏風擔心地瞄了他一眼,“怎麼了?”

  “我說夏風,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我覺得那孩子或許並不是你的。”溫仲熙仔細推敲著前因後果,再怎麼想都覺得韋德不是雷夏風親生子的可能性居高。

  只是和展思音相處這兩天下來,他認為事情應該也沒有複雜到像雷軍和雷柏生所猜測的那麼糟,她應該不至於為了財產來詐騙雷夏風,否則她早就拿著結婚證書來找雷夏風了,沒必要等上三年。

  “如果孩子不是我的,為什麼思音要騙我?”雷夏風不肯接受這樣的推斷,“別說她是為了財產才接近我,因為我是雷迅集團繼承人的事,她早在三年前還是我學生時就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若想騙我,三年前她可以用更激烈的手段來欺騙我,沒有必要等到現在啊!”

  “我也是這麼想。”溫仲熙安撫著雷夏風,“別急,我也不過是猜測而已,真正的事實恐怕只能問思音了。”

  “可是,我不懂,真的不懂。”雷夏風苦思不得其解,腦袋是越來越痛。

  唉!他果然不適合用腦。

  “夏風,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想,但是,思音會不會有其他喜歡的人?”溫仲熙依著所有可能的情況去判斷,得出來的結論也只有這個了。

  “其他喜歡的人?你的意思是,韋德是那個男人的孩子,只是湊巧長得像我?”雷夏風抬起頭看向溫仲熙,“仲熙大哥,你是這個意思嗎?”

  溫仲熙無言地點頭。

  “這……”雷夏風雖不想承認,卻又無法否認這種可能性。

  “夏風,或許她是因為和那個人分手,或是那個人去世了,所以才回來臺灣的,你認為呢?”溫仲熙很不想繼續打擊雷夏風,但事實就是事實,現在就承認不會比日後得知來得痛苦。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雷夏風已經無力再思考些什麼了。

  他不想承認這樣殘酷的事實,但由種種情況看來,又與溫仲熙的猜測不謀而合,教他連反駁的理由都沒有。

  “打起精神來吧。”溫仲熙拍拍沮喪的雷夏風,“晚上好好和思音談談怎麼樣?再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而且,若那孩子真是你的親生兒子,也可以早點結婚不是嗎?”

  “我知道了。”雷夏風點了點頭,“我早該這麼做了,只是……”

  “你害怕?”溫仲熙一眼看穿雷夏風的猶豫。

  “嗯。”

  “那真是糟糕。”溫仲熙把手搭上雷夏風的肩膀,苦笑了幾聲,“為什麼怕?”

  “我擔心——”那是藏在他心裏,長久以來一直害怕著的。

  “你擔心什麼?”

  雷夏風抬起頭,看了眼溫仲熙又低下頭去,“我常在想,思音不嫁給我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如果今天韋德真是我的孩子……”他反反覆覆地思考,卻得不到真正的解答。

  “你認為是什麼?”溫仲熙輕聲問道:“你想到的原因是什麼?”

  “仲熙大哥,你知道的,我不像少陵大哥或你,遇事沉穩,而且總是給人成熟又溫和穩重的感覺,也不像二哥,有在商場上與勁敵對抗的精明,更沒有熾哥在對待女孩時那樣的能言善道與甜言蜜語,也沒有六哥天生的溫柔體貼……”苦笑著停頓了下,雷夏風做了個深呼吸,“雖然我知道人不該奢求,但是在面對思音時,我總是忍不住多想。”

  “我說夏風。”溫仲熙覺得自己好像快變成心理醫生了。他輕笑,勾起雷夏風的衣領示意他起身,隨手指向不遠處的籃球架。“你看見籃球架下的籃球沒有?”

  “看見了。”雷夏風站起身,不懂自己的問題和這個有什麼關係。

  “去表演個三分線射籃讓我瞧瞧吧,我還沒機會看過你比賽。”溫仲熙推推他的腰,“快去。”

  雷夏風雖不知道原因,但是仍舊照做了,至少,在打球時,他的心情總是最好的。

  “距離球賽結束只剩最後十秒鐘,目前比數是七十八比七十六……”溫仲熙模仿播報員的口吻開始念起旁白:“現在球在四號球員雷夏風的手上,只要一記三分球,他就可以讓球賽反敗為勝……”

  聽著溫仲熙的旁白,雷夏風在不知不覺中跟著認真起來。

  霎時,他仿如置身球場,而身旁正是加油聲如同響雷般的觀眾席,同伴與敵手被他一個個超越過去,而後他到達熟悉的位置,長臂一伸——“三分球!”看著球奇准無比地穿過球網落地彈跳,溫仲熙在一旁拍手歡呼:“做得好,夏風。”

  “仲熙大哥。”雷夏風抱著球走回溫仲熙身旁坐下,“你讓我投球不是為了讚美我吧?”

  “你很聰明,夏風。”溫仲熙接過雷夏風手裏的籃球在手裏滾動著,“你知道嗎?在雷家人裏頭,你的運動神經是最好的。”

  “我知道。”就算是擅長逃跑的雷軍都比不上他的腳程,更別提家裏其他那些兄弟了,有些人只要小跑步就會喘個不停。

  “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每個人所擁有的才能都不盡相同。”溫仲熙把球丟回雷夏風手中,笑道:“你想想,若是所有想娶老婆的男人,都必需有少陵的穩重、旭的精明、熾的花言巧語、雅的溫柔體貼,那麼,全世界的男人是不是都有一模一樣的個性了?”

  “這個我也明白,但是……”當自己的才能無法對自己的願望有所助益時,人就開始無法滿足了。

  “夏風,不管別人怎麼看待你,你絕對是世界上最特別的,因為雷夏風只有一個,沒有別人可以長得像你、說話像你、個性像你,所以你身上所有的優點,絕對是獨一無二的。”

  溫仲熙站起身,順道將雷夏風拉了起來,“你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可以運動全能,可以輕易地將笑容傳染給別人,在現代這個複雜的社會裏,已經很少有人像你活得這麼單純、這麼身心健全了。如果你忽略自己的長處,只是一味地追求得不到的東西,那可就不聰明了。”

  “仲熙大哥!”雷夏風感激地跟在溫仲熙身後往屋內走去,“謝謝你,我覺得心情好多了。”

  仲熙說得沒錯,他何苦將自己逼進沒有出口的死胡同裏?看向光明的一面,遠比停留在黑暗當中來得重要,不是嗎?

  “先別謝得那麼快。”溫仲熙的腳步在門口停下,他轉過身,揮手制止雷夏風的感言,“你可別忘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雷夏風皺起眉頭,訥訥地問:“什麼問題?”

  “夏風,你到底喜不喜歡思音?”溫仲熙直截了當地問道。

  他打賭雷夏風一定沒想過這件事。

  “啊?”雷夏風傻住了。

  問他喜不喜歡展思音?

  這個……他壓根兒沒想過啊!

  “不知道是吧?”溫仲熙歎了口氣,“我就知道是這樣。”

  “仲熙大哥,你的意思是?”

  “我說你呀,如果你不喜歡思音,或者思音不喜歡你的話,那麼即使你有再多優點,是個再好的男人,那都沒用了!”

  “我……”雷夏風真的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完全沒考慮到這件事,只是一味地想將展思音娶進門,好彌補過去三年來的錯誤。

  莫非,展思音是因為注意到這件事,才不願意對他說出事實真相的嗎?

  不是因為他不夠好,而是因為他對她根本沒有感情。

  那天夕恒想提醒他的,就是這個嗎?

  孩子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對展思音有沒有愛、有沒有夫妻般的感情。

  “你完全沒想過是吧?”溫仲熙無奈地問:“你是不是滿腦子只想到要補償她,所以把最重要的事情全給忘光了?”

  “嗯。”雷夏風不諱言地點了頭。

  “那麼現在呢?現在,你想通了沒有?”溫仲熙低頭問道。

  雷夏風答不出話來。他發現自己對展思音的感情,有著詭異而奇特的定位。

  她曾經是他的學生,一個活潑有魅力的少女。

  而後,她變成了他求婚的物件,而且還有了他的孩子。

  他們之間曾經有過短暫的師生情誼,也有過友誼,但是愛情的成分有多少呢?

  三年來,他關心她的去向,惦記著她。

  三年後,他擔心她的生活,掛念著她。

  這樣的關懷算不算是愛情?還是說,這不過是友情的一種?

  他無法確定。

  惟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並不排斥與展思音一起生活,他甚至是喜歡這種感覺的。

  “夏風?”溫仲熙瞧著他苦思不得其解的臉孔,忍不住出聲輕喚。

  雷夏風抬起頭,正想向溫仲熙求教時,遠在庭院另一端的大門口卻傳來極其陌生的男低音。

  “對不起,請問這裏是雷公館嗎?我想找思音。”

  雷夏風的心頭浮現不好的預感,他慢慢轉過身去,看見鐵門外站著的,是個年約三十,身材與溫仲熙差不多,而且有著一頭棕發的西方人。

  “我叫溫,是思音的姐夫。”

  名叫溫。亞斯頓的男人大口地喝著溫仲熙端上來的冰檸檬汁,一臉溫和而滿足的笑容,看起來像是很容易解除旁人心防的類型。

  “請問亞斯頓先生,你為什麼會來這裏找思音?我記得思音說她要去機場接你們。”雷夏風邊問著話,邊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溫。亞斯頓,只因為他身上的一切特徵,不論是那頭略卷的棕發,或是褐色的眸子,都與自己太過相似了。

  莫非這個男人就是韋德真正的父親?可是、可是他是思音的姐夫啊!

  “思音嗎?我和他們走散了。”溫笑了笑,從口袋掏出一張紙條,“這是她事先准備給我的住址,免得我迷路找不到人。”

  紙條上清楚地寫明瞭展思音下榻的旅館及雷家的聯絡地址。

  “遠來是客,不嫌棄的話,就請亞斯頓先生留下來吃頓便飯如何?”溫仲熙看出雷夏風的疑惑,出聲詢問。

  “好,就這樣吧,不知道亞斯頓先生方不方便,或者你有其他的行程?”雷夏風也想乘機問問展思音和他的關係,聽見溫仲熙的問句自然應好。

  “別叫我亞斯頓先生,聽起來怪怪的,叫我溫吧,思音也是這麼叫我的。”溫。亞斯頓擱下杯子應道:“如果不打擾兩位的話,我是很樂意留下來。”

  “沒關係的,一點都不麻煩。”雷夏風連忙搖頭,“只是家常小菜而已。”

  “那麼我先去準備了。”溫仲熙說罷,起身便繞進廚房去了。

  “不好意思,冒昧請問一下,那位先生是?”他比比廚房的方向,“他看起來和你不太像。”

  “仲熙是我們家的管家。”雷夏風笑道:“而且他煮的菜是連餐館廚師都比不上的。”

  “那表示我有口福了?”溫開心地應道:“原本我還在想晚上要帶季雨和韋德及思音去找家好餐廳的。”

  “我希望你還沒訂位。”雷夏風被溫的笑聲感染了笑意,剛才充滿心頭的疑惑也在不知不覺中淡了下來,他看了眼壁鐘,“不然現在去取消還來得及。”

  “我原本是要去為我可愛的兒子韋德買霜淇淋的,沒想到才一晃眼,他們三個人就不見了。”溫無奈地應道:“去旅館問,他們又還沒回去,所以只好先到府上打擾。”

  “咦?”雷夏風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納納地問:“你說……兒子?”

  韋德是溫。亞斯頓的兒子?

  他沒聽錯吧?

  可是,韋德不是思音的兒子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呀,我兒子韋德啊!聽說他一直在你們家打擾,真是不好意思。”溫不懂雷夏風為何突然變了臉色。

  “那個,我想請問一下,你剛才說韋德是你的孩子,對吧?”雷夏風感覺自己的喉嚨乾燥得像要裂開來似的。

  他腦海裏不斷地浮現著仲熙對韋德的血緣的推測,以及展思音的用心……莫非,就如同仲熙猜測的,韋德真的不是他的孩子?

  “當然了,他是我的第一個寶貝孩子哪!他生下來的時候我高興得差點在產房裏跳起舞來了。”溫放聲大笑,“雖然有點傻,但我想第一次當爸爸的心情應該都一樣吧?”

  雷夏風瞬間覺得世界一片黑暗。

  韋德不是他的兒子!

  可是,眼前還有更嚴重的問題要處理。韋德的母親到底是誰?

  他可不認為思音的姐姐季雨會放任自己的老公和妹妹有這種關係。

  “對不起,我想問一下,既然韋德是你的孩子,那麼他的母親應該就是……”

  “拜託!這還用得著說嗎?當然是我妻子季雨了。”溫挑高眉反問:“除了季雨還會有誰?難道會是思音嗎?”

  “這怎麼可能?”雷夏風受到打擊,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韋德是溫。亞斯頓和展季雨的孩子,既不是他的也不是展思音的。

  如果溫。亞斯頓沒有說謊的話……事實上他也沒必要對他這個陌生人說謊,那麼,展思音到底為什麼要這樣欺騙他?

  若說她是為了財產,那她早就拉他進教堂了,所以絕不可能是為了這個。

  那麼,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她這麼大費周章地欺騙他,到底原因何在?

  “你還好吧?”溫伸手在雷夏風面前揮了揮,“怎麼?韋德是我和季雨的孩子,有那麼不可思議嗎?”“不,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雷夏風苦澀地笑了笑。

  “來,我可是有出生照片為證的哦!喏,給你看看吧!韋德在嬰兒時期真的很可愛。”溫也沒多計較,大方地從上衣口袋裏掏出皮夾放到桌上。

  黑色的皮夾中放著一些證件與幾張護貝照片,幾乎都是溫。亞斯頓和展季雨及韋德的合照。有韋德剛出生時站在醫院門口拍的;也有在慶祝周歲時拍的,照片中的展季雨抱著韋德,依偎在溫。亞斯頓的懷裏,看起來一臉幸福的樣子。

  雷夏風仔細地瞧著照片,感覺有絲不對勁,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展思音和展季雨是好姐妹,還是自己與溫。亞斯頓太像的關係。

  總之,照片中的三個人只要稍微換個樣子,就很像他自己與展思音抱著韋德的全家福了。

  雖然不願意這麼推測,但雷夏風就是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它。

  只是假設而已。

  但是,他忍不住要如此懷疑。

  展思音是否愛著她的姐夫溫。亞斯頓,所以才故意謊稱韋德是她的孩子,還刻意接近他,為的只是一圓不可能實現的美夢?

  就因為他有著和溫。亞斯頓相仿的外貌特徵,所以展思音才會拿他當成溫。亞斯頓的替代品?

  也就是說,展思音過去這段日子所表現出來的笑容、體貼、羞澀……全都不是對著他雷夏風的!

  明白展思音心意的那一刹那,雷夏風只覺得心像裂開了一個大洞,將他的感情完全吞噬,而後封閉在幽冥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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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6-29 00:06: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夏風爹地,我們回來了。仲熙叔叔,我們帶了禮物要給你哦!”

  隨著清脆又柔軟的嗓音而來的,是韋德小小的身軀,他用短短的雙手拖著兩大包紙袋,小跳步地踏進雷家客廳。

  “嗨!我可愛的韋德。”溫。亞斯頓一見到韋德,立刻上前將他抱起高舉到半空中,“剛才為什麼突然不見啦?害得爹地好緊張。”

  “爹地!”韋德開心地大喊,“你怎麼會在夏風爹地家?”

  “我找不到你們,只好先來這裏等你們啊!”溫。亞斯頓把韋德抱到胸前,在客廳沙發上坐下,“你什麼時候又多了個爹地啊?真是的,你除了爹地外,已經有兩個爹地了,還這麼貪心!”他親匿地用臉頰在韋德臉上磨蹭著,完全是一副溺愛兒子的老爸模樣。

  “因為韋德跟我一樣,都是棕發褐眸,算是難得的緣分吧!所以我就認了他當幹兒子,希望你別介意。”雷夏風有絲寂寞地瞧著韋德,“他真的是個很乖、很可愛的孩子。”

  以往韋德總是第一個往他身上撲的,在溫。亞斯頓這個正牌父親出現前……“爹地,我的霜淇淋呢?你說要買給我的。”韋德撒嬌地拉扯著溫。亞斯頓的衣領。

  “爹地迷路了,因為肚子很餓,所以就把你的霜淇淋吃掉了。”他在韋德的頰上親了一下,“下回再帶你去買吧。”

  “那你不可以再迷路了哦!”韋德小大人似地伸出手指,“來,打勾勾!”

  “好了,韋德,別一直吵爹地。”跟在後頭進門的展季雨出聲制止兒子繼續和父親胡鬧。

  雷夏風走上前去,盡主人義務地打了聲招呼:“你好,你是思音的姐姐季雨吧?我們在三年前見過一次面,我是雷夏風,思音的……”雷夏風頓了下,“我是她以前的社團指導老師。”

  “我知道,思音常提起你呢!”展季雨上下打量著雷夏風,輕聲笑道:“我們家思音和韋德真是承蒙你多方照顧了。”

  “不客氣,我已經請亞斯頓先生留下來一起用餐了,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真是不好意思,這麼打擾你們。”展季雨點頭道:“既然溫也答應,那我們就不客氣地打擾了。”

  “一點都不麻煩的,請先在客廳休息一下吧。”雷夏風看著展季雨腳邊的兩個大皮箱和幾個紙袋,忍不住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讓我來吧,不好意思一直麻煩你。”溫。亞斯頓放開兒子,走到妻子身旁,幫著把行李搬進屋裏,暫時擱置在客廳一隅,打算晚點再一併送到旅館去。

  “奇怪了,思音媽咪怎麼這麼慢啊?”

  韋德跳下沙發,走到門外張望著。

  “思音阿姨要付錢給司機,所以比較慢啊!”展季雨摸摸兒子的頭,指向外頭的庭院笑道:“喏,你看,這不是來了嗎?”

  韋德舉起雙手拚命搖晃,“思音媽咪,快點進來嘛!你不是帶了東西要給夏風爹地的嗎?”

  雷夏風聞言也跟著走到門邊,原本應該興高采烈的心情,如今卻沉到穀底。

  門外,展思音穿過庭院草坪正緩步走近主屋,手裏抱著個白色塑膠袋,看起來軟軟的,不像是盒裝的物品,倒比較像是衣服或娃娃之類的東西。

  “思音媽咪快點,爹地和媽咪,還有夏風爹地和仲熙叔叔,大家都在等你哦!”韋德大聲嚷道。

  展思音停下腳步,驚愕地抬頭,果然看見忙著幫姐姐搬東西的姐夫正走過眼前。

  視線左移,她望見雷夏風面色凝重地站立在主屋門口,而且一臉欲言又止地盯著她瞧。

  謊言被拆穿了!

  這是展思音的腦海裏第一個浮現的念頭。

  下意識地,她抱緊手裏的袋子,回身便往外跑。

  不行,她不能見雷夏風,他一定生氣了!

  氣她撒這種謊,氣她開這種玩笑、氣她想出這樣的惡作劇……他一定會生氣的!

  她該怎麼對他解釋?現在不管她再說什麼,只怕都是枉然了吧?雷夏風說不定再也不會相信她所說的話了。

  而且,她或許再也沒有待在雷夏風身旁的機會。

  沒有理會身後韋德的叫喊聲,展思音推開鐵門往外奔去,因為,她現在根本無法面對雷夏風……

  “什麼?思音還沒把誤會解釋清楚啊!”

  亞斯頓一家人和雷家人一同坐在客廳內,對於彼此之間的誤會,只能以驚訝來形容。

  “因為思音自己也向夏風坦承韋德是他的孩子,所以……”溫仲熙苦笑道:“沒想到誤會竟然從三年前就開始了。”

  “說來說去都是思音的錯,沒事開什麼玩笑嘛!”展季雨頭大地應道:“真是的,等她回來非得好好訓她一頓不可!”

  “不過話說回來,夏風那小子也夠笨了,竟然會相信這麼蠢又這麼老掉牙的謊話。”雷軍忍不住放聲大笑,“都幾歲的人了,還為這種事‘守身如玉’三年!要是讓以秋他們知道了,不笑到肚子痛才怪。”“軍,夏風已經夠可憐了,你別再瞎攪和。”雷柏生看不過去地出聲抗議。

  “反正事情早晚會曝光的啦!”雷軍聳聳肩,表情是一臉不在乎。

  “還敢提啊,你不說就沒有人會知道了。”雷柏生叫道。

  “那就要看那小子拿什麼來賄賂我了。”雷軍得意洋洋地應道。

  “好了,你們倆別再胡鬧了。”

  溫仲熙沒轍地將兄弟倆趕到一旁,讓他們倆陪溫。亞斯頓和韋德玩耍去,免得吵人談正事。

  “真是抱歉,我沒想到思音竟會這麼做。”展季雨一臉歉意地向溫仲熙道:“希望沒有給各位添麻煩。”

  “麻煩是沒有,倒是多了不少笑料。”溫仲熙苦笑道:“夏風一心一意想當好爸爸,對韋德可是照顧得無微不至,對思音更是百般關懷。”

  “我想也是。”展季雨點點頭,“否則他也不會把思音帶到家裏來住吧?”

  “所以我想,或許這件誤會對他們倆來說,反倒是件好事也說不定。”溫仲熙回想著過去與雷夏風的對話,他知道,若是展思音也對雷夏風有意思的話,那麼這兩個人就有可能變成真正的夫妻。

  因為雷夏風鮮少深入與女性接觸,而且能與他那個性合得來,又可以忍耐他那善良到沒藥救的正義感的人,說不定只有展思音而已,怎麼看,他們倆都合該配成一對才是。

  “不知道仲熙大哥想的和我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展季雨聽出溫仲熙話裏的弦外之音,忍不住迸出笑意。

  “我想應該是同一件事吧!”溫仲熙露出溫和的笑容,“原來你早就發現了?這麼說來,早在三年前,思音就喜歡上夏風了?”

  展季雨仔細想了想,點點頭應道:“我想倒也不是什麼發不發現的,而是思音每回社團活動後,總是在校逗留到很晚,再不然就是成天講述她的社團指導老師雷夏風有多好笑、多傻氣之類的話題。”

  “看來夏風給她很深的印象嘛!”溫仲熙挑高眉,“可惜發現得太晚,戀愛種子就算萌芽了,不澆水的話,也是會枯死的。”

  展季雨輕輕搖了搖頭,“我想還不遲吧!而且當時她還是個學生,對於友情和愛情分得並不清楚,隔了三年,對她與夏風來說,也許反而是件好事。”

  “讓時間沖淡身份上的距離嗎?”溫仲熙迸出一抹笑意,“看來似乎挺有效的。”

  “是呀,而且,偶爾我會想,思音明明就有很多機會可以對夏風說清楚的,為什麼她卻連一次都沒提,甘願讓謊言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展季雨歎了口氣,“小女孩的心思真是難捉摸。”

  “我想這並不難猜。”溫仲熙略微沉思了下,輕聲說道:“知道她與夏風之間的誤會後,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反倒容易厘清了。”

  “你猜出來了?”展季雨有絲驚訝,好奇地問:“你覺得是為了什麼?”

  “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罷了。”溫仲熙喝了口微溫的紅茶,想了想後,他低聲說道:“或許,她只是單純地害怕謊言拆穿後,她會遭到夏風的排斥。”

  當然,這個理由得在展思音早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雷夏風的前提下,才有可能成立。

  黃昏的街道染上金黃襯紅的夕陽色調,塵埃在空氣中飄浮,在人車來往之間,卷起擾人視線的煙塵。

  展思音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當她冷靜下來,已經停在一所小學的大門口。

  放學後的學校顯得冷清無比,空蕩蕩的教室裏沒有半盞燈,只有一樓的教職員室裏還亮著燈。

  涼風吹拂過臉頰,帶點刺痛感,展思音轉身朝空曠的紅土操場走去,架設在操場邊緣的籃球架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她不自覺地朝它們走去。

  抬頭看著籃球框,由於是給國小學生用的,所以高度也相對的低了許多。

  “如果是這種高度,或許我也可以練成三分神射吧!”展思音自嘲地說道。

  以往她最愛的社團活動時間,便是大夥兒圍在籃球架旁,拿著剛買來的飲料和點心下注,看看今天雷夏風可以射進幾個三分球。

  現在回想起來,也許她的心早在那個時候便停留在他的身上了,否則她不會成天在雷夏風身旁跟前跟後的,不會拚命地練習帶球上籃,只為了他一句“你做得很好”和看他開心的笑容。

  她一定是走火入魔了,所以才會在雷夏風誤會他們有染的時候,對他說了那樣的話。

  不該惡作劇的!

  圓謊永遠比說謊累。

  可是,誰要她後悔得太晚呢?

  如果早點說出來,就不會遺失了自己的心;如果早些談清楚,或許還有機會留在他身旁。

  只是繼續當他的學生也好。

  她想留在雷夏風的身邊。

  看著他如晴天陽光般的笑容是件樂事,那會使她忘卻一切的煩惱和憂慮。

  可是,或許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忘掉自己痛苦的未來,忘記謊言被拆穿的後果。

  她忘了灰姑娘的魔法只到午夜十二點為止,過後,一切都會變回原狀。

  馬車變回番瓜,馬兒成為老鼠,車夫只是蜥蜴,而她……失去魔法的灰姑娘,還有玻璃鞋可供王子尋找,但是她呢?

  她連留下玻璃鞋的機會都沒有,就由雷夏風的未來妻子,變回了雷夏風曾經教過的女學生。

  曾幾何時,她學會了寂寞與孤獨,卻也明白那不是她所喜歡的感覺,只因為她早已習慣有雷夏風陪伴的生活。

  就像注射嗎啡一樣。

  雷夏風的笑聲,如同嗎啡一般誘人,而且很容易上癮。

  毒癮一但染上,是很難戒除的。

  就像現在,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雷夏風。

  可是,雷夏風卻再也不可能出現……她好傻,以為還有機會可以像三年前一樣,所有的誤會與惡作劇都只是在談笑之間,但是時光卻比她想像中的無情,讓一切……都變了。

  再也不可能像三年前一樣了。

  她不是當年那個二十一歲的學生,雷夏風也不再是那個常被學生耍得團團轉的年輕社團指導老師。

  抱緊了手中的袋子,酸澀的感覺湧上心頭,令她差點落淚。

  寒風襲來,讓展思音打了個哆嗦。

  寒冷讓她憶起姐姐的話,她記得袋裏是件外套,姐姐說是她忘掉的,所以特地幫她帶過來。

  雖然不記得是哪一件,但若是外套,應該還可以禦寒吧!

  展思音打開袋子,拿出外套一看,她楞住了。那是三年前雷夏風借給她的外套。

  原本她到美國後便打算寄還給雷夏風的,可是卻被她一忘再忘。如今,很諷刺地,它竟然在此時出現。

  替代玻璃鞋的,是雷夏風的外套嗎?

  展思音苦笑,淚珠卻不由自主地落下。抓緊外套,她把臉埋進溫暖的觸感當中,彷彿它足以取代雷夏風的體溫。

  如果有機會,她好想對他說——“對不起!”

  她不該欺騙他的。

  讓他成天擔憂、成天掛心。

  “對不起,夏風。”

  淚水氾濫,幾乎濕透外套。

  細碎的落葉破裂聲傳來,但是忙於懺悔的展思音卻沒有發現。

  “我想,這句話你應該對著我說,而不是對著我的外套說。”

  雷夏風一把拉過展思音手裏的外套,將它披在她的肩上,然後帶著她離開操場,往教室走去。

  “夏風?”展思音還沒從剛才的驚愕當中恢復過來,她楞楞地跟著雷夏風快步走進教室,只覺得腦袋還昏沉沉的。

  “你忘了自己的病才剛好是不是?”雷夏風沒先責問她的謊言,倒先擔心起她的病情來了。

  “對不起。”展思音低垂下頭,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該拿什麼樣的面孔去面對雷夏風。

  “你這句話,是因為大病初愈就到處亂跑、讓人擔心,所以才道歉的嗎?還是為了韋德的事情?”雷夏風拉過椅子坐下,小學的兒童坐椅自然高度頗低,所以他一坐下,便可清楚看到低頭的展思音的表情。

  展思音睜大黑瞳,抓住外套的手也跟著發抖,“我……那是因為……”

  不行,她一定得說清楚,不能再退縮下去,不然只會造成更深的誤會。

  “算了,我也不想勉強你說出原因。”雷夏風制止了展思音的獨白,“反正我已經大概明白了。”

  “你已經知道了?”展思音訝道:“姐姐她告訴你的?”因為她對雷夏風的惡作劇,從頭到尾只有姐姐一個人清楚。

  “不是,是你的姐夫告訴我的。”雷夏風還以為展思音在談韋德是溫。亞斯頓的孩子的事情,所以很自然地點頭。

  “姐夫?”展思音這下子可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了。

  為什麼姐夫也會知道這件事,莫非是姐姐說出去的?

  “思音,我必須告訴你,就算一樣有著棕發褐眸,但我還是我,我不是你姐夫的替代品。”雷夏風定睛瞧著展思音,“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吧?”

  “我不知道。”展思音很乾脆地應道。

  她被雷夏風弄迷糊了。

  什麼姐夫的替代品?為什麼會扯到這件事來?這些和她的惡作劇根本沒有關係呀!姐姐和姐夫到底對雷夏風說了些什麼?

  “我知道要承認這份感情很難。”雷夏風只當她是不肯面對,“但是你現在不回頭的話,只會讓自己越陷越深。”

  “夏風,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展思音納悶地問道:“我姐姐和姐夫到底對你說了些什麼?為什麼你現在所說的話,我一點都聽不懂?”

  “思音。”雷夏風無奈地歎道。“我都知道了,你是愛上了你的姐夫溫。亞斯頓吧?”

  “啊?”展思音瞪大了眼,她瞧著神情認真的雷夏風,方才心裏的悲傷與寂寞已拋到九霄雲外去。

  更誇張的是——雷夏風說她愛上了姐夫?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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