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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娃娃 -【其實不該愛上你(愛上神龍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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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0 00:47:2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娃娃 - 其實不該愛上你(愛上神龍之四)

讓老爹押著嫁人已經很嘔了
她那豬頭丈夫一聽她打算悔婚,竟然高興的猛點頭
還說他的兄弟個個比他優秀,她看了保證滿意?!
笑話!他倆已經拜過堂、行過禮
洞房花燭夜她摟也摟了、他壓也壓了
這蠢蛋要是真的敢把她塞給別的男人
她一定用頭上的蠻牛角頂死他!
唉,雖然她對自己的丈夫“忠貞不二”
但是……
不是她愛抱怨,這“呼風喚雨”不是龍的“基本功”嗎?
就她的笨相公,長得那麼大一尾
居然連一朵烏雲都變不出來!真是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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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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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0 00:48:10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東海。

  遼闊無際的海面上,有個小小的、不太起眼的礁巖小島。

  島上,放眼看去空無一人,但不斷傳出鑿刻石頭的聲響。

  仔細傾聽,那聲音來自於岸邊的一處洞窟中。

  洞窟面朝著大海,潮水來去,激起銀白色的浪花。

  鑿石聲一直未歇,似乎絲毫不受任何干擾。

  直至一波大浪打來,一個身披粗硬鐘甲的男人白海中升起,精神奕奕的走向洞窟。

  一進洞窟中,那男人躬身為禮。

  “屬下見過三太子。”

  洞窟中,一個身材壯碩的方臉男子低頭專心的鑿刻著峻石,並未向來者回禮。

  他的因臉龐長年曝曬在陽光底下而黝黑,生得虎背熊腰,身子骨十分壯碩。

  “有事嗎?”

  同他的身材一般,那是道渾厚低沉的嗓音。

  “龍王有令,請您即刻回到龍宮裏去。”

  石屑乍然停止四散,鑿石聲像是被嚇止了似的。

  男人抬首,濃眉下憨實的眼睛裏滿是困惑。

  “爹教我回去?”

  “說回去,其實……也不全對。”身穿鐘甲的男人有些不自在。

  他官拜龍宮侍衛長,名喚粗皮仔,是只千年粗皮鯛。

  “龍王找您回去,是由於赤煉魔城的花轎已候在龍宮裏。龍王有令,您得即刻同屬下回去,並且……”粗皮仔看來更加不自在了。“上轎。”

  “上轎?上花轎?”敖石憨直的眼本來並不算特別大,此刻卻睜得狀似銅鈴,“我……我……我是男的。”

  “屬下也清楚,不過,赤煉魔城的轎子,正是為他們即將入贅的新姑爺所準備的。”

  “入贅?爹同意?”

  他爹的自命不凡是出了名的,怎會同意讓兒子入贅?即使那是向來最不得他心的駑鈍三子。

  “是的,龍王曾經欠了赤煉魔城城主牛魔王一條命,現在對方來索償,要求一位龍王太子入贅魔城,因此龍王不得不這麼決定。”

  以兒子入贅來償還救命恩情?這個交易也算十分劃算,反正龍王多的是兒子。

  可是,既然多的是兒子,那又怎麼輪得到他這個流放之子?

  “龍王之子並不只有我一個。”雖然生性憨直,但這基本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三太子,您不在龍宮的這段時間裏,大太子成了親,二太子戀上一個花妖,成日流連人間,根本就不回來了。”

  “老四和老五呢?”

  上有哥哥,下有弟弟,他,不會恰好是最倒楣的那個吧?

  “四太子和五太子都說了……”粗皮仔搔搔首,呐呐地道。“長幼有序,所以……”

  長幼有序?

  這倒奇了,以往在龍宮裏和他搶吃的、搶玩的時,這兩個傢伙怎麼從沒說過這一句?

  “我還有得選擇嗎?”敖石憨直的眸裏帶著一絲希望問道。

  粗皮仔面露遺憾的搖頭。“龍王正式頒下婚詔,不止東海,天庭及冥界那兒也都知道了這樁親事,看來您是沒得選擇了。”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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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0 00:48: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既然沒得選擇,那也只有乖乖認命了。

  往好的方向想,認命,何嘗不也是一種選擇?

  打小,敖石在一群兄弟間就不太起眼。

  只因他那些兄弟們,有的很聰明,有的很會說話,而如果不聰明又不會說話的,至少還有倨傲的臭脾氣。

  只有他,憨直務實,雖偶爾有些固執,但大體而言仍是幾個兄弟中最好說話的,而好說話的另一個意思就是好欺負。

  所以,他在東海皇族裏,是最常被忽略的那一個。

  東海臣民耳熟能詳的是聰明能幹的大太子,俊美瀟灑、能言善道的二太子,傲氣淩人的四太子、暴躁兇悍的五太子,卻沒幾個人知道三太子是個什麼東西。

  這會兒,敖石那因時時勞動而結實強壯的身軀,正局促的窩在一頂披著彩帶、掛著彩球的大紅花轎裏。

  他什麼“嫁妝”也沒帶,全身上不只有那柄他向來不離身的鐫石小刀。

  轎子其實並不算小,問題出在他的身軀要比尋常人更壯碩。

  這一點,是他除了很會吃飯外,另一個贏過眾兄弟們的長處。

  其實,濃眉劍目的他並不難看。

  他笑起來時牙齒潔亮如貝,國字臉,一頭濃密的發,兩道濃眉底下有雙溫柔的眼,剛正的下巴,挺直的鼻樑,寬闊的大嘴,整體看來並不比其他兄弟遜色,但他卻對自己毫無自信。

  起轎之前,龍王敖廣特別來跟他說句話。

  對這個三子向來沒有什麼好臉色的他,難得慈祥地笑著。

  “去了之後就是人家家裏的一分子了,要聽話,守規矩。”

  敖石微愣之餘猛力地點頭,力道之大,還險些扭著脖子。

  天哪!爹是嘴角抽筋還是真的對他微笑?敖石心頭感動莫名,差點同那些出閣的女子一般淚灑花轎。

  辭別了敖廣,花轎迅速地離開龍宮。  

  白海面破浪而出後,花轎在風中奔行,迅捷如電。

  扛著轎子的,是四個長相近似黑白無常,腳不著地的傢伙。

  他們身上穿著斬衰凶服,腰間束草繩,足蹬草鞋,頸上掛著一串紙綻,肩膀聳起,頭髮披散,眼尾下垂像個“八”字,頭上一頂兩尺來高的宣紙帽,上頭寫著“一見大吉”四個字。

  用這四個來扛轎?

  他們渾身上下,也唯有帽上那四個字能聞得出些許喜味兒吧!

  不過,他們個個瘦削如柴,全身見骨,風兒似乎還能自在地穿胸來去,讓他們來扛他這個重逾百斤的壯漢,會不會有危險呀?

  “姑爺請安心,這四個雖然長得有些礙眼,但絕不會讓您跌下去的。”陰森的嗓音忽然在轎中響起。

  未見其人但聞其聲,敖石膽子並下小,但還是讓這猛然響起且道出他心思的聲音嚇得跌下軟臥。

  轎子晃了晃,然而四個無常轎夫渾然無所覺,前行的步伐依舊。

  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敖石總算尋著出聲的“東西”。

  那是條攀附在轎頂的青色蜥蠍,這會兒它正拉長了脖子,開了叉的長舌頭往前探了幾下,似是對他鞠躬作揖。

  “知心拜見姑爺。”

  “知心?”敖石狼狽地坐回軟臥。

  傳聞魔城裏有不少身負異能之物,看來“嫁”去那兒之後,他的心臟還得再練得強壯一點。

  “是呀!”青色蜥蜴揚起嘴角,露出一個像是笑容的詭譎表情。“城主派屬下來陪侍姑爺,並帶您熟悉魔城,之所以叫知心,是因為屬下能夠洞悉人心。”  

  敖石一聽,不禁傻眼。被迫“遠嫁異鄉”已經夠慘的了,現在身旁竟還得跟著一個隨時能讀出他心思的傢伙?那不是更加生不如死?

  青色蜥蠍讀出了他的心思。

  “姑爺別擔心!知心既已被派給了您,自是以您為主,關於您的心思,屬下就算聽了,也不會四處嚷嚷的。”

  知心雖這麼說,敖石還是難以釋懷。

  那不就像是即使你每日將自己包得死緊,卻還是有人一眼就能瞧得出你今日穿的底褲是什麼顏色?

  知心一愣,忽然呵呵大笑,“姑爺呀!不管是什麼顏色,想來也只有咱們公主有興趣知道吧!”

  敖石燒紅了臉,不知該如何應付這樣的傢伙。

  從頭到尾,他根本什麼都沒說,就已讓對方克得死死的。

  知心眯起狹眸一笑,臉上帶著爬蟲類慣有的陰冷。

  “姑爺,您何必在乎那麼多?事實上,依您的老實相,別說知心,怕是任誰都不難一眼看穿吧。”

  “那我該怎麼辦?”他老實的憨容上滿是憂心。

  這是主子第一回有求於它,於是知心義不容辭地道:“不想讓人看出心思,最好辦法就是壓根不存心思,既已無心無念,又怎能洪人索探?姑爺,您可有最會默誦的經文?”

  “七佛滅罪真言。”

  “那好,等到了魔城,若有陌生人和您說話時,您一邊和對方說著,不妨就在心裏念經,如此一來,誰也看不出您在想什麼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羅。”

  “離婆離婆帝,求訶求訶帝,陀羅尼帝……”

  “現在念經太早了吧?姑爺!”

  “尼訶羅帝,毗黎你帝,摩訶伽帝,真陵幹帝,莎婆訶……”

  “喂喂喂!您該不會是連我都要防著吧?”

  “皈依西方阿彌陀佛,南無寶相佛,頂禮大悲觀……”

  知心眯起了眼,恨恨地咬著長舌。

  要命!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對付它的絕招竟讓這老實頭給護去了!

  知心繞著敖石打轉,喊了又喊,嚷了又嚷,推了又推,未了,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眼觀鼻,鼻觀心,嘴裏心裏不斷念著經。

  即使它爬到他耳邊呼氣,偷偷咬他兩下,或是大喊失火了、掉下去了,都沒法打斷他。

  天哪!讀不到姑爺的心,城主再三交代的任務未能完成,它該怎麼辦?


  十個時辰之後。

  “南方寶生佛,西方世界阿彌陀佛,北方成就佛……”

  一隻青色蜥蜴仰躺著癱在轎底,微張著嘴,雙瞳無神,似乎奄奄待斃。

  “中央世界尊,昆盧遮那佛,釋迦牟尼佛……”

  “夠了、夠了!”它要發瘋了啦!

  “當來下生佛,彌勒尊佛,十方三世……”

  “知心求您!知心求求您!姑爺呀!”它轉為俯趴,磕頭如搗蒜,臉上涕淚縱橫,“知心答應您,日後若無您的允許,絕不敢偷看您的心思。”

  “一切諸佛,諸尊菩薩摩訶薩……”

  “知心在這兒發下重誓,若有違誓言,偷看姑爺的心思,便會成了油炸蜥蜴!”

  誦經聲乍停。

  油炸蜥蜴?聽來還挺嚴重的。

  知心長長的籲了口氣。

  唉,別說他沒種,你來試試,讓人在耳朵旁念十個時辰的經,偏偏你又哪裡都不能去,非得乖乖坐著聽、趴著聽、躺著聽,看你瘋不瘋,認不認對方當祖宗。

  敖石往窗往外看去,發現轎外景色已變。

  “到了嗎?”  

  “到了。”知心答得有些沒力。

  原先以為這是個簡單的差事,第一眼,他還吃定了對方是個老實人,可現在看來,老不老實是其次,那個拗性兒,還真是如假包換的神龍一族。

  “你們這兒好熱!”

  只是飛翔在空中,敖石已能感受到底下騰騰的熱氣。

  由轎中往外望,地面上偶爾可見著火焰從枯井裏竄出。

  觸目所及皆是一座座光禿禿的山,或是乾枯的草叢,完全沒有綠林。

  幾座乾涸的大水潭裏沒魚沒蝦,只剩整片黑泥。

  到了城裏,他發現街上店鋪不少,不過因為天氣太熱,人們多半都躲在屋裏納涼。

  有家店鋪生意特別好,招牌上頭寫著“冰冰有禮”,看名兒該是問賣冰的鋪子,可是敖石在聽了知心的解說後才知道,所謂的“冰”是種障眼法,一次頂多只能哄騙你半個多時辰的清涼罷了。

  “咱們魔城不只是熱,而且是愈來愈熱。”

  知心伸著那條長長的舌頭,借此散發點兒熱氣。

  自從城主與皇後決裂,皇後帶著鎮城鐵扇回娘家去後,他們的生活日日都在火頭上熬。

  “要不是因為這樣,咱們城主又何必眼巴巴地等著神龍姑爺前來呢?”

  神龍姑爺?

  敖石搔了搔頭。

  天熱和他這個姑爺有啥關係?

  原委他還沒想透,這時,轎子忽然停下。

  “到了、到了,姑爺,咱們下轎吧!”

  知心嘻嘻笑著帶頭往外走,頗有媒婆的熱呼勁。不必再被困在轎中聽經的快樂讓它松了戒心,沒發覺轎外異常的安靜。

  後頭敖石還沒掀開轎簾,就聽見知心的鬼叫聲。

  “啊——我的尾巴!我的尾巴!我最心愛的尾巴!嗚嗚嗚……”

  “只是斷尾算你運氣好,再不快點滾,就等著撿肚腸吧!”

 

  轎外銀光閃耀,竟是柄冷劍。

  使劍的人有著原應是甜美清脆的嗓子,只是這會兒那嗓音裏除了火氣還是火氣,似乎打算見一個砍一個。

  敖石心想,這裏的人日夜受火神荼毒,果真火氣都大得很。

  青色蜥蜴看清楚持劍的人後,沒敢再哀悼它的尾巴,竄得如同飛的一樣,馬上不見蹤影。

  敖石下了轎,因有前車之監,對方同樣狠厲的劍勢未能再度得逞。

  他飛快抽出隨身的小刀,長劍與小刀相擊,鏗鏘一聲,回音蕩蕩。

  此時,敖石總算將對方看個清楚。

  像一把火!

  這是他對那個持劍少女的頭一個印象。

  會覺得她像火焰,不單是她那一身大紅喜服,更因為她那像正燃著火焰的雙瞳。

  還有,少女頭上有一對小巧的椅角,更襯得她像是一頭正跺足噴氣,極待與人廝殺的牛兒。

  第二個印象是,她,好豔!  

  一雙丹鳳眼,眼角往兩旁斜飛,眼睛裏頭若盈滿秋波,當會令人酥骨,俏直的蔥管鼻,粉嫩的豐頰,更有著豐腴且形狀極美的唇瓣。

  此外,在她的唇角還有顆小小的朱砂痣,那顆痣非但不礙眼,更讓少女平添了股媚色。

  瞧著瞧著,敖石不禁失了神。

  少女逮著空檔,跨步上前將他架至身前,長劍一回,本想抵在他頸下,卻因兩人身高懸殊,這一抵,頂多只能橫上他硬邦邦的胸膛。

  其實,少女動作雖迅捷,但論力氣,敖石絕不可能受制於她,但他沒有反抗,由著她去。

  他手上有刀,又粗手粗腳,怕自己不慎傷了她。

  他不反抗、不掙扎,是因為她身上穿著大紅喜服。他再遲鈍也知道,她,正是他的新娘子。

  “依依,不可以!”

  轟雷平地響起,敖石面前出現了一個身長九尺,頭頂著兩支大犄角,鼻上戴著金鼻環,眸似銅鈴,發如芒刺,手握金叉,一身錦袍,足蹬黑靴的男子。

  瞧這模樣,眼前該是赤煉魔城城主,牛魔王赤犢。

  “為什麼不可以?”赤依依在敖石身後冷哼。

  “你怎麼可以弑夫呢?”赤犢怒斥道。

  “弑夫?誰拜堂啦?沒拜堂之前都不叫弑夫!”

  “那就快拜堂呀!依依,爹和你說過多少次,你這相公是咱們魔城的大救星啊。”

  “是魔城的救星,卻是我的災星!我說過了,我、不、嫁!”

  “不嫁也得嫁!依依,婚姻大事本就當由父母作王,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這麼任性?”

  “父母作主?”她滿臉不屑地輕哼。“那好,去喊我娘親來,娘要我嫁,我就嫁。”  

  “死丫頭!”赤犢自鼻端猛噴氣,金鼻環一下一下地動著。“你明知道你娘跑啦,這個時候提她做什麼?”

  “娘會跑還不都是因為你!你喜新厭舊,拋棄糟糠,硬納新妃,別說是娘,換了是我,我也要跑。”

  “丫頭,天下男子哪個不三妻四妾,偏偏你娘心眼兒小,也不想想我這幾百年來就只面對她那張惡婆娘臉,這會兒不過納了個妃子,她就非要和我過不去,哼,有本事就別給我回來,別想我會去求她。”

  “是呀、是呀,你不去求她回來,卻把主意打到女兒身上!她拿走了鎮城鐵扇,讓城裏的熱度日益升高,所以你就非要我招個神龍夫婿!嫁給一條龍?  

  我、不、要!”

  “依依,別提你那不懂事的娘了,你身為城主之女,為了全城的百姓,本來就該犧牲點兒,再加上你反正遲早得嫁,爹替你選了個家世顯赫的龍王子嗣,哪裡對你不起了?”

  “這可好笑了,爹可不只光生我一個,幹嘛非得由我來犧牲?”

  “你說得才真是好笑,除了你,其他的都是兒子,難不成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拜堂成親?”

  “那你就讓人家嫁個龍女過來當媳婦兒呀!”

  “不行的,傳說中只有龍子可以呼風喚雨,要是娶了個只會打噴嚏的龍女,那不是白費心機?”

  敖石聽了半天,這會兒總算懂了,原來這樁婚事為的是這個目的。

  眼前這對父女一來一往的大吼大叫,顯然全沒將那即將被“娶”進門的新郎放進眼裏。

  “對不起,”敖石舉起手小聲地道,“我可不可以說句話?”

  “不可以!”

  新娘子用力踹他一腳,他臀上吃疼,只好閉上嘴。

  見狀,赤犢驀地眯起了眼。

  不行!依依不肯就範他早料到,但現在連新郎都有話要說?

  這個節骨眼若還不快刀斬亂麻,這盤棋豈不全毀?

  心中有了決定後,赤犢突然笑了,笑得親切非常,不過,他邊笑著,邊將置於身後的手輕輕搖動,暗暗對一旁的侍衛傳達命令。

  “好好好,乖依依,不拜堂就不拜堂嘛!爹全都聽你的。這小子看來傻裏傻氣的,別說是你,連我都不愛,不過,人家遠來是客,你就先把劍放下吧,我可不想讓敖廣那老小子日後說我欺負他兒子。”

  “真的?”

  長劍往旁邊挪移,然而赤依依剛松了戒心,後頸突然吃疼。

  “大騙子!你……”她自頸項上拔下一支吹箭。

  她原還想再罵,卻忽然覺得天旋地轉。

  由於吹箭上有種會讓人瞬間四肢無力的麻藥,片刻間,她手中的長劍落地,連站都站不穩了。

  “你們這些光顧著看熱鬧的,還不快過來扶公主拜堂?”

  赤犢一聲令下,十幾個丫頭、婆子簇擁而上,有的為赤依依戴上鳳冠,有的替她理喜袍,忙得不亦樂乎。  

  雖是力乏氣虛,受人擺佈,但她嘴上還是嚷著,不肯就範。

  “我不要……騙子……騙子……我不要……我不要……”

  敖石見赤依依如此抗拒婚事,非但不惱,見到她不情願卻得任人擺佈,反而心生不捨。

  好可憐的小姑娘,她不要嫁就算了,怎麼可以暗施詭計放冷箭?

  心念一動,敖石大步一邁,一雙巨掌左右一撥,幾個正在為依依穿衣戴飾的婆子還來不及驚叫,身子已如斷線風箏般被拋向兩旁。  

  她們撞上牆壁,喀嚓喀嚓,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

  直至此時,魔城的人才知道,這外貌看來憨厚的新姑爺有著過人的神力。

  方才他不抗拒赤依依,是不想,而非不能也。

  敖石沒忘了向那幾個婆子道歉,“對不住!對不住!只是你們、不該不聽聽人家的意見。”

  這下,其餘的丫鬟全都尖叫著逃走,全身無力的赤依依乏人扶持,便倒進敖石壯碩的懷裏。

  怕她摔著,他趕緊將她抱緊。

  赤依依瞪大眼睛,之後眯緊眸子。

  這傢伙是在吃她豆腐嗎?

  長這麼大,她還不曾與沒有血緣關係的男子如此親近過。

  可惡!等她力氣恢復,非將這傢伙砍劃千刀好出氣。

  她邊想邊罵,驀然間,那鑽入她鼻端,屬於他的乾爽男人氣息,沒來由地止住了她心裏罵人的話。

  他的味道和她慣聞的脂粉味完全不同,也很陌生,卻不難聞。

  一抬首,他那方方正正的國宇臉與她離得好近。

  他長得不俊美,但很有剛正之氣,所有的五官線條都是拙硬實在而純粹男性的,除了他的眼睛,那裏頭,竟漾著和他的個頭毫不搭調的溫柔。

  而此時,他眼裏除了溫柔外,還有憐惜。

  憐惜?  

  為了她?

  她長這麼大,男人見了她若不是害怕,否則便是垂涎三尺,憐惜?那可真是笑話了。  

  試想,若有人遇上了一頭母老虎,光顧著保住小命都來不及了,又怎會對老虎心生憐惜?  

  驀然,赤依依感覺到臉上有火在燒。  

  破天荒頭一遭,她,臉紅了。

  瞧見她臉上的紅雲滿腮,敖石才驚覺兩人目前不合宜的姿勢。

  可是他又不能放手,放了,只怕她會倒在地上。

  “赤姑娘不用擔心,在不絕不會讓令尊或其他人強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更何況……哎喲!”

  惡風一掠,敖石也中了吹箭。  

  話別說得太滿,因為他也自身難保了。見吹箭中的,赤犢一臉得意。  

  “聽話有聽話的辦法,不聽話有不聽話的應付招式,反正今兒個,我要你們非拜天地不可。”

  赤犢得意的大笑,揮手下令。左右都不蜂擁而上,一半的人攙著新娘子,另一半則是攙住了新郎。  •

  “不……城主……不可以……拜堂……你聽我說……我……我……”敖石掙扎著出聲,原是渾厚的嗓音如今變得破碎。

  “將新郎的嘴堵上!”

  赤犢一盧令下,敖石的嘴瞬間被塞入一團布帛。

  新郎擠不出聲音來,新娘惱得暗暗咬牙,只有主婚人是笑意盈盈的。  

  “好!別誤了吉時,將新郎新娘給我押好。禮官,開始!”

  於是兩個傀儡似的人兒就這麼讓人強壓著脖子點頭,被迫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在場前來觀禮的賓客們無不面面相覷。

  長這麼大,他們還沒見過這麼荒謬的婚禮。

  不像拜天地,倒像是在鴨寮裏見趕鴨子上架。

  最後,這場鬧劇在一聲“送進洞房”中結束。

  從頭至尾,赤犢笑咧著的大嘴就沒合上過。

  “這樣的拜堂能算數嗎?”

  “當然能啦!”赤犢自信滿滿的笑著點頭。

  這裏他最大,他說了就算,哪個人還敢不怕死地再出聲?

  呵呵呵……真是爽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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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敖石身不能移,手不能舉,甚至被點了啞穴,因此嘴裏的布帛雖已被人拿出來,他還是不能說話。  

  在一群傭僕將他剝得同初生兒一樣赤裸裸的之後,知心那只斷了尾的青色蜥蜴也來到新房裏。

  它舉高了三趾帶蹼的前掌,笑得又壞又噯昧。

  “姑爺,小的發誓絕沒偷看您的心,卻不難猜出,您這會兒肯定已經急切地等待著了。您別慌,也別急,麻藥兩個時辰後自會褪去,屆時,您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至於啞穴,他們點得輕,您很快就能自解,待會兒別忘了多說幾句甜言蜜語。還有呀,您和公主的衣物都讓咱們帶走了,天明後,自會有人來替你們小倆口打理一切。”

  說完,知心笑咪咪地將層層床幔卸下。

  不可以!

  敖石的眼裏滿是焦惱。

  他絕不接受這種惡霸式的婚配,更不會讓那豐魔王遂了心願。

  他也絕不會……

  敖石心裏的誓言沒來得及說完,床幔一敞,一個柔香綿馥的“東西”便被塞進他的懷裏。

  那東西溫熱熱、軟綿綿的,那香味甜甜軟軟的,勾人心癢難耐,讓敖石什麼都忘了,渾身血液急促流亂竄。

  這正是剛剛與他在外頭拜過堂的赤依依,他名義上的新婚妻子。

  更糟的是,她不但同他一樣身無寸縷,且已被灌醉,所以才會安安靜靜地任人宰割。

  所謂灌醉,不消浪費太多的酒,聽說,他的新娘子雖是蠻牛性兒,卻是只消一滴酒便能讓她倒下。

  麻藥未褪,再加上酒醉,他的新娘子前所未有地乖巧安靜。

  那原是帶著火焰的鳳眼正合著,長長的羽睫柔柔地覆蓋著,睡容安詳且看來十分無辜,像極了一個毫無防備的孩子。

  “春宵一刻值千金,姑爺請慢“用”,甭客氣!”隔著床幔,知心笑呵呵的道。

  知心和那群下人離開後,房門被關上,屋裏陷入一片死寂,床幔外,朦朧的燭火掩映著。

  這種時候,敖石寧可那因醉而睡沉了的人是他;那麼,他就不需如此飽受煎熬了。

  他閉了好半天的眼,終於忍不住了……

  張開眼看著她,他只想歎息。

  他從不知光是睇著一個人的睡容,就可以如此滿足。

  赤依依睡得極熟,仿佛將他當成了她的被褥,她毫無所覺的依著他汲取溫暖,眷戀著屬於他的熱氣。

  她睡得好香、好沉,那難得沒在罵人的小嘴兒淺淺地噘起,像是微笑,她的羽睫有如一對小扇,唇上那顆赤色小痣,似是待人品嘗的鮮果,還有,她那緊偎著他不放的赤裸身子凹凸有致,山巒溝壑都可容他一眼望盡,像是待人造訪的幽境,而那柔軟的圓丘,更隨著她一次次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該死!

  敖石想轉頭卻辦不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再度閉上眼睛。

  可是雖然閉上了眼,但他身上那已然被喚醒的欲念,卻不是閉上眼睛就可以壓抑的。

  閉了眼,她的香氣依舊在他鼻端徘徊不去。

  沒法子,他只能連呼吸都鎖緊了。

  可就算閉了眼睛,止住呼吸,方才他見著的景象早已深映人腦海裏,怎麼也揮之不去了。

  他的男性欲望不由得悄悄地膨脹。

  他在心底叫苦連天,這是什麼爛藥?既然能讓他身不能動,手不能移,為何不乾脆也不舉呢?

  不行!他不能再看她、再想她了。

  雖然她毫無所覺,但他這麼做就叫趁火打劫,即使只是意念上的冒犯也不行。  

  凝氣定神,緊閉雙眼,敖石開始做著他這會兒唯一可以做到的事。


  “離婆離婆帝,求訶求訶帝,陀羅尼帝,尼訶羅帝,毗黎你帝,摩訶伽帝,真陵幹帝,莎婆訶,皈依西方阿彌陀佛,南無寶相佛,頂禮大悲觀……”

  誰在她耳邊嗡嗡叫,是蜂兒嗎?好吵!

  赤依依往耳邊拂了拂,嫩唇不悅地噘高,接著七手八腳有如螃蟹似地箝緊了身邊暖暖的“被窩”。

  “南……方寶……寶生佛,西……西……方世界阿彌陀佛,北……北……方成……成就佛……”  

  怪哉,這蜂兒的嗡嗡聲還會打結?  

  片刻後,那聲音又繼續正常的響著。

  “中央世界尊,昆盧遮那佛,釋迦牟尼佛,當來下生佛,彌勒尊佛,十方三世……”  

  喂喂喂,這只小傢伙太囂張了吧,當真不怕死?

  沒多想,赤依依一掌揮去,蜂兒沒打死,反倒是她小手一片紅腫。

  “好痛!”嬌呼聲響起。

  她蹙眉張開眼睛,接著馬上瞠圓了眼,臉上滿是不敢置信,最後她大叫出聲。

  “你!為什麼沒有穿衣裳?啊啊啊——”

  後頭這三聲尖叫是因為她發現自己也沒有穿衣裳。

  尖叫之後,她速速彈開身子,怒目四移。

  好狠的爹!床上竟連條被子都沒有,也難怪她會一直當敖石是她溫暖的被窩。

  手向旁邊俐落地一扯,她拉下床幔裹在身上,回過頭繼續審問。

  “別用念經來裝傻,還下快回話?”

  “衣裳不是我自個兒脫的。赤姑娘,在下先前所言句句真心,絕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  

  敖石憨憨地回話,並對她的做法一臉證賞。  

  這真是個好辦法!  

  伸出手,他想學她扯下床幔裹身,卻沒想到力道太大,這一猛扯,不但床頂的支架被拉斷,連床也塌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過後,赤裸裸的他趴伏在她身上,姿勢極為不雅,更慘的是,那些床幔、木板及支架全都壓在他們身上。

  “赤姑娘!你有沒有事?”

  敖石知道自己重量驚人,手忙腳亂的想撥開身上的雜物站起身,但心急之下,反倒使得兩人像蠶蛹似地讓層層床幔裹得死緊。

  赤依依在他身下痛呼,快要斷了氣。

  “死胖子!臭肥龍!你……有本事就別讓我爬出來,否則我非吸幹了你的肥油!”

  她愈罵他愈心急,加上他手又拙,雖然找到了床幔的布頭,但猛力亂扯的結果,竟是不小心跟著扯爛了那原本裹在她身上的床幔。

  最後,她被迫再度和他毫無間隙地緊緊相貼。

  “該死!你……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再凶再惡,可是赤依依畢竟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這麼多的意外串一起,讓她臉上的惱火漸漸讓羞意取代了。

  死憨龍,虧他一臉老實相,莫非是她看走了眼?

  “我不是!我不是!赤姑娘,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在她身上拼命掙扎,還得當心別讓自己的壓傷了她;可是如此猛力的動作,只是讓兩人之間不該碰觸的部分全都碰著了。

  他的胸膛揉壓著她的豐盈,兩人的身子一個堅硬若石,一個柔軟如泥,就這麼磨蹭著,詭譎的氛圍在不知覺間蔓延開來。

  赤依依瞠目結舌,突然咬緊了唇瓣。

  只因她的嘴兒在無意識間竟輕洩出聲,而且那是種嬌軟無力的呻吟。  

  她身上有股莫名的野火到處竄冒,她的豐盈被揉壓得挺立且敏感,那種感覺,令人好生詭異又好……羞人哪.!

  還有,他胯下有個熱呼呼的“東西”緊抵著她的柔軟不放。

  赤依依紼紅了臉蛋。她雖未曾親眼目睹過男人胯下之物,但好歹牛棚裏的公牛發情時,她見過……

  “別再動了!”她立刻出聲。

  敖石汗水涔涔,趕緊停止掙動,可是嘴上仍沒停,“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真的……不是……”

  夠了!不是故意就能搞成這個樣,要是故意那還得了?

  “閉上眼睛!”她再嬌斥一聲。

  他聽話的閉跟靜止不動,接著她翻轉過身,變成了她在上他在下,她的雙腿甚至橫跨他的腰,情況雖同樣暖昧,但至少她取得了主控權。

  和這條笨龍才認識沒多久她就明白了,要解開和他的僵局,別妄想靠他。

  她一步步地處理眼前的混亂,沒多久,坍塌的床架旁,兩個身上同樣裹了條破床幔的人隔了段距離坐在那兒。

  敖石呵呵笑贊道,“赤姑娘,你好聰明!”

  赤依依翻翻白眼。如果她真的聰明,該在全身被他碰光之前就脫了困。

  “不是我聰明,”她回以冷言冷語,“是你太笨。”

  她等著敖石反擊,沒想到他卻點點頭。

  “我知道。”

  如果他反駁,她便可以再罵,再尖辣的詞兒她都有,可是她還沒開炮他就投降了,這種仗還怎麼打?

  下一瞬間,她驀地伸出小手給了他一巴掌。

  這一下打得他微愣。剛剛還好好的,她怎麼說打就打?

  “這一巴掌,是打你方才看了我。”她說得咬牙切齒。  

  臉上帶著五指印,敖石憨然地猛點頭。

  “你打得很對,只不過,你應該要再打一巴掌的,除了剛剛,在你蘇醒前,我……還看過一次。”他低頭認錯,甘心領罰。

  “你……”她眯起眸子。“什麼意思?本公主就那麼賤價,給人看了一回只需一巴掌抵帳?”

  “依依!”他急了,抬起焦急惶措的眼,“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會說話,你的身子若能瞧上一回,被打上多少巴掌都是值得的。”

  糟!他好像又說錯話了,這種說法太過冒犯,像個色魔。

  幸好她的注意力似乎並不在這句話上。

  “誰許你喊我依依了?”

  “對不起,情急之下喊錯了。”

  和她在一塊,他好像永遠只有說對不起的份兒。

  “罷了!”她的小手揮了揮,一臉赦恩,“反正我本來就不喜歡人家喊我赤姑娘,赤什麼赤?好像我渾身帶刺似的。”

  難道不是?這個問題在他心頭打轉,不過打死他也沒膽問出來。

  “算了,我看得出你和我那壞爹爹倒非同類,我不找你麻煩,你也別惹我,咱們的婚約就當無效吧。”

  敖石聽了拼命點頭。“是呀、是呀,這樣的婚約本來就該無效。”

  話是由她說出口的,可是在瞧見他那拼命點頭求解脫的表情時,她又莫名其妙地感到氣悶。

  “喂!你很怕娶我嗎?我說婚約無效,你幹嘛開心成這副德行?”  

  全身讓他看過了,碰過了,還碾壓過了,轉過頭就想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她突然有些不開心,覺得自己方才的提議好像有些兒蠢了。

  “依依……”敖石再度手足無措。“我高興,是因為不想讓如此荒謬的婚約委屈了你,只是如此。”

  噘著嘴兒,她相信他的話,卻又突然感到有些失落。

  這個笨石頭,連努力都不努力一下就要放棄?

  既然看都看過,也都碰過了,她現在不願意嫁,又不代表一輩子不願意,他就不會聰明一點,低聲下氣求求她,又或者說些甜言蜜語哄她點頭?也許她就會改變主意了呀!

  更何況……她突然臊紅了臉,方才他明明對她也是很有“感覺”的,不是嗎?

  她心裏下頭萬緒,他仍傻呼呼地不解少女心。

  “依依,你再睡一會兒吧,天就快亮了。”

  “天亮之後呢?”

  “天亮之後就會有人替咱們帶衣裳來,然後,我就去和你爹說清楚。”

  赤依依不作聲,只是睇著敖石,聽他繼續說下去。

  “說清楚後,你爹自會同意這樁婚事無效,然後,我便回東海去,而你,大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兒了。”  

  想做的事兒?有嗎?  

  赤依依沉下俏臉,不再理會敖石,她將雙膝併攏,再將頭擱在膝上。  

  啐!瞧這石頭笨得多本事,把所有的事撇得一乾二淨,還真俐落呢!

  “依依,你生氣了嗎?”敖石問得不確定。他寧可她大吼大叫,都好過這會兒板起臉不搭理人。

  “沒有。”

  “你也知道,我不是很聰明的,如果你有別的想法或是別的需要,一定要告訴我。”

  “沒有。”

  “只要你說出口,不論你要的是什麼,我都會想辦法為你辦到。”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你煩不煩哪?”她終於受不了,不耐煩地抬起頭來。

  他打量著她,直至此時才發現到一件事。

  “依依,你的牛角……”

  “不見了是嗎?”她瞪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我是母的,不是公的,會冒出椅角除非是在我很生氣、很生氣,或者興奮得失去了控制的時候。”

  “真有意思。”他感到驚訝,嘖嘖稱奇。

  她再度眯眼瞪他,“你敢說我的椅角有意思?”

  他急忙擺手,臉上還滲出了汗。

  “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認為這樣子很好,若想知道你的心情,看頭上有沒有冒出椅角就知道了。”

  “哼!”她擺明瞭想找他碴。“你信不信,下回我再長角時,一定用它撞破你的肚皮?”

  “不信!”他憨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一定不知道我的皮有多硬、多厚,就算你的椅角再銳利也穿不透的。”

  “所以,你的肚皮和臉皮一樣厚喔?”

  哼!若非厚顏無恥,又怎會碰過了人家還能佯裝無事?

  “不是的,”不解她話中的含意,他認真的看著她,“我的臉皮比肚皮薄得多了。”

  “少來,我就說你的臉皮比肚皮還厚!”

  “真的不是,不信你摸……”

  “才不摸你,厚臉皮的笨石頭!剛剛我打你一巴掌時就感覺到了,有如銅牆鐵壁,鑿都鑿不穿哪!”

  罵完之後,她不禁笑出聲。

  見她笑,他也跟著笑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笑,只知才不過一夜的時間,他已經非常在意這個生氣時會冒出牛角、會拿劍砍人的少女了。

  她喜他亦喜,而她一生氣,他就不知該如何是好。

  老實說,她生氣時的模樣也挺可愛的,不過,笑的時候更加亮眼動人。

  她的笑容,真會讓他心頭小鹿亂撞,再也移不開目光。

  併攏腿兒側著頭,赤依依的表情既嬌且甜。

  反正已了無睡意,她索性和這頭憨龍閒聊起來。

  她沒想到的是,這傢伙貌似口拙,實則內涵豐富,懂的東西、見識過的世界也遠勝於她,聊著聊著,她竟有種挖著了寶庫的驚喜,若非雞啼聲響起,她還不知這漫長的一夜已然了盡。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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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0 00:49: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晴空朗朗,萬裡無雲,地上隨處可見冒煙的火苗。

  今兒個聚集在城下的百萬居民,管他是人模人樣還是牛頭馬身,管他是蜥蜴昆蟲還是縹緲鬼身,一個個都覺得今天比往日還要熱上許多。

  他們不斷朝前方張望,熱切眼神中帶著殷切的期盼。

  等待的時光總是特別的漫長,好不容易,在侍衛的帶領下,那眾所期盼的人物——駙馬爺敖石終於登場。

  此外,他身旁還伴隨著魔城公主赤依依。

  兩人一現身,百萬城民發出了熱烈的歡呼。  

  牛魔王赤犢也笑盈盈地現身,他身後有位冷顏的妖嬈美人兒,正是那氣跑了鐵扇皇後,盡得赤犢專寵的冰妃。

  赤犢抬起手止住眾人的歡呼聲。

  “諸位城民!大家都知道,魔城,是個不論人類、有道行的妖精,甚至是縹緲鬼民都喜歡的地方,數千年來,經過大家的努力,魔城一日比一日更好,唯一美中不足的……”他輕輕咳了咳,目露遺憾。“就是缺水的問題。”

  之前有鐵扇皇後在,這個問題還不是大問題,但自從他納了冰妃,氣跑皇後之後,小問題便成了大問題。

  前陣子咱們屢屢請和尚、道士設壇求雨,整整花了一百七十九日,每日不斷誦經,花費龐大,可是所祈得的雨,還不夠填飽一口井。”  

  赤犢一聲歎息,接著精神一振。  

  “不過現在,最壞的日子已經過去,因為,咱們有了神龍駙馬!”

  愈說愈興奮,他目光灼灼,舉高手上金叉,連金鼻環也被噴得老高。  

  “昨夜他已入贅我城,今後,他會每隔一段時間便為所有百姓招來大雨,旱苦二字,將永遠成為魔城的歷史!”  

  “好耶!好耶!”  

  “太棒了!”  

  眾人不斷拍手叫好吹口哨,若非站得太遠,大家都想將這救世主舉高拋上天空去。  

  這會兒大牛牽小馬,蜥蜴抱青蛙,黑熊摟麋鹿,魔城眾民全都-樂翻了。

  這時,敖石好不容易擠出了聲音。  

  “各位,對不起,請靜一靜!我……我有話想說。”  

  “是呀!也該是讓駙馬爺說些話勉勵大家的時候了!”赤犢以手勢止住了眾人的聲音。  

  “首先……”敖石面色微赧,“在下必須先澄清的是,我,嗯,不是駙馬爺,昨晚的拜堂是不能成立的。”  

  一句話惹來了眾人的大笑。  

  “別吃完了就不認帳喲!”知心在下頭嚷嚷,“如果不是因為駙馬爺,那好端端的一張喜床怎會變成一堆破柴?”  

  大家一聽,瞬間又是一陣大笑。  

  敖石燒紅了臉,不知該如何回應,最後決定不多作解釋,以免愈描愈黑。  

  “其次,最重要的,我一直想說,你們卻一直不肯聽我說的就是,我其實……”

  哎喲,這個駙馬爺還真是會吊人胃口。眾人緊張的等著他說下去。

  “我其實……嗯……嗯……根本不會呼風馭雨。”

  城下一片死寂,有人沉默,有人一臉懷疑,有人面色發青,還有人甚至熱得昏了過去。

  沒人想得到,他們的駙馬爺一直想說的是這一句。

  這……這是真的嗎?

  百萬城民一致將困惑的目光投向赤犢。

  “呵呵呵!女婿,你真是好會嚇人喲,只可惜我可不是被嚇大的。”

  不管別人怎麼想,他赤犢是堅決不信的。

  他拍拍敖石的肩頭,笑臉依舊,“我還沒聽過有不會呼風馭雨的神龍呢,尤其你老子還是東海龍王。”

  敖石臉上也是笑著的,卻是笑得尷尬。

  “在下並不確定是否所有神龍都能呼風馭雨,但至少知道,現在站在您眼前的這一隻就……嗯,不會。”

  赤犢一呆,接著將火瞳轉移方向。“知心!你是怎麼辦事兒的?我特別讓你去迎接駙馬,就是要你在路上好好確認他是敖廣的兒子,是一條可以呼風馭雨的神龍後嗣!”

  為了怕敖廣使詐,用條臭鰻頂替龍子,他才會派懂得讀心術的知心前去,沒想到結果竟是這樣!

  知心被赤犢的怒眸一瞪,立刻匍匐在地上。

  “稟城主,他他他……我我我……您您您……駙馬爺是神龍一族沒錯,可是一路上駙馬爺都在念經,我……根本聽不到他的心啊。屬下和您想的一樣,都認為凡是神龍……都該會馭雨的,所以沒再特別留意……”  

  “去你娘的!你這沒有用的廢物,現在立刻給我看他的心,看他是不是在撒謊!”  

  知心傻眼,想到了自己曾對敖石許下的承諾。

  看了,它會變成油炸蜥蠍,不看,它會立刻變成惡牛嘴下的貢品,它該怎麼辦?

  想了想,知心凝神瞧著敖石的臉,片刻後,它再度伏倒,原是青色的臉慘白如紙。  

  “稟城主,駙馬爺……說……說的是真的。”  

  “哪一句是真的?”

  “不會呼風馭雨……”知心吞了口口水才能繼續說下去,“是真的。”

  眾人譁然,哀鴻遍地,原來好日子壓根沒有來到!

  他們不禁覺得,天氣似乎更加燠熱難當了。  

  人人都苦著臉,只有赤依依眸底隱含著嘲諷,以及見著父親計謀失敗的快一忌。  

  而冰妃深冷的幽眸中掠過一道微光,似是欣喜,但很快便斂去,完全沒有人瞧見,  

  “來人,立刻將這只不中用的蜥蠍下鍋油炸!”  

  “不要呀!城主!知心下回不敢了!城主、城主——”  

  哀叫聲漸遠,沒人敢開口為知心求情,誰教它這回捅的樓子著實太大了。  

  “城主,那麼駙馬爺又該如何處置?”有人問道。  

  “什麼駙馬爺?”赤犢怒髮衝冠,如戟似劍,金鼻環眼看著就要脫控而飛。“下回再有人喊錯,同樣油炸伺候!”

  但小倆口都已進了洞房,難不成這事兒還能反悔?

  “來人,將這個騙子囚入牢裏!”接著他看向長子,“赤牟,駕赤兔飛馬到東海跟敖廣老賊說,我、要、換、女、婿!”

  換女婿?聞者無不傻眼。

  “記得要先當場驗過,你那用來交替的新妹婿務必是條貨真價實、能呼風馭雨的神龍,三日內不換,教敖廣等著喝龍肉湯!”

  “是。”赤牟立即領命而去。

  “依依!”赤犢的火瞳轉向唯一的女兒。“你立刻去給我準備準備,再嫁一次。”

  “我不要。”赤依依想都沒想,冷冷地頂了回去。

  “為什不要?昨兒你拿刀耍槍的,不就是因為對這夫君不滿意?身為神龍,連馭雨都不會,這樣的窩囊廢你還想著要?”

  “既然拜了堂,就沒有背信毀婚的道理,除非那個人啊……”赤依依眼神故意在赤犢與冰妃之間梭巡。“是個言而無信、喜新厭舊、寡情薄義、不重承諾、好色荒淫的爛東西。”

  聽到女兒這麼說,赤犢惱羞成怒,額上青筋暴起,表情猙獰。

  “你這丫頭……欠揍!”

  他一拳朝她擊去,卻像打中了一堵牆,他疼得齜牙咧嘴,心裏暗暗嚷疼。  

  “我不許你傷害依依。”他是絕對不會讓她被人欺負的,即使對方是她的親爹。

  那如牆一般硬的東西,正是敖石的大掌。

  敖石竟敢與他拳掌對峙,赤犢暗暗吃驚。

  這條憨龍,瞧他老實笨抽的呆樣,沒想到竟敢當眾頂撞他這個人人畏懼的一城之主?  

  見敖石擋在她身前,赤依依心頭湧起莫名的暖意。  

  他雖只說了一句話,但他不顧一切保護她的動作已表達了千言萬語。  

  唉,笨石頭!她會是乖乖挨打的孝女嗎?  

  “我教訓女兒千你何事?”赤犢眯起了眼。  

  “依依嬌貴脆弱,哪承受得了這麼重的一拳?城主不開心,只管沖著我來便是。”  

  嬌貴脆弱?若非今日大家心情太差,敖石這句話真是會笑斷了所有人的肚腸。  

  “想保護她?你憑什麼?女兒是我的,我自有分寸!”赤犢冷哼,“小子,先想好該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他手一揮,令聲一下,一群侍衛便簇擁而上,準備將敖石送進地牢。  

  雖有過人的神力,但敖石並無抗拒之意,臨走前,他只是憂心地瞅著赤依依。

  “依依,你放心,我那些兄弟們個個都很出色,你一定會喜歡,千萬別為了我和你爹嘔氣,我沒關係的。”  

  赤依依沒有回聲,她注視著敖石遠去的背影,眸底充滿複雜叫情緒。  


  夜裏的地牢陰暗又悶熱。  

  除了偶有的鬼號及鼾音,這兒可說是一片死寂。  

  地牢深處有一間單人囚室,寬僅八尺,污穢而陰暗,地上僅鋪了一層乾草,其餘什麼都沒有。

  那裏,有個身軀龐大,下巴冒著胡碴的男子正盤腿坐著。

  不是他不想躺著睡,只是牢房太小他太大,想躺平不容易,此外,他手腳上鎖了一層又一層厚重的鐵鐐,一翻身就匡啷啷的作響,太吵。  

  將他纏上鐵鐐是赤犢的意思,因為這傢伙蠻力太大,又是他用來與人交換的籌碼,若偷跑了會很麻煩的。

  這時,地牢門口起了騷動。

  “公主,城主有令,您不可以……啊!”

  驚呼之後是一連幾道咚咚的倒地聲。

  見獄卒倒下,其他囚犯趕緊閉眼裝睡。一邊是城主,一邊是公主,他們為求生存,唯一的辦法叫作明哲保身,有看沒見。

  不一會兒,單獨囚室的柵門鏘一聲被打開。

  “還不出來?”

  坐在裏頭半天沒動作的敖石驚訝的看著她。

  “依依?這裏很髒,你不該來的。”

  赤依依冷冷地哼氣。“這世上還沒有人敢跟我說什麼該不該。”

  她舉起長劍跨步上前,正想斬斷敖石手腳上的鐵繚,他卻閃了開去。

  “怎麼,在這兒住上癮啦?”

  該死!難不成她費盡心思劫獄,卻碰上一個不肯走的犯人?

  “我若走了,你爹爹拿什麼換人?”他憨厚的臉上滿是猶豫。

  “你替他考慮這麼多做什麼?他考慮過你的立場嗎?”笨石頭!

  “我考慮的人不是他,我唯一在乎的只有你。”

  他順口一句真心話,讓她再度紅了臉。

  真是的,在他面前,她臉紅的次數都快勝過想痛扁他的次數了。  

  “依依,你爹這麼做只是想替你找個好夫婿,你別再為難他。”

  “我不希罕什麼好夫婿!我都說過我不想嫁了。”  

  “我說的是真的,”他再度向她保證,“我那些兄弟們個個都十分出色,你只要看一眼就會相信了。”  

  “我不想見他們,而且,他們也對此事沒興趣。”她晃了晃手上的長劍,一臉不耐煩的瞪著敖石。“我大哥已經回來了,在見爹之前,他先將你爹的回話告訴了我。”  

  “我爹怎麼說?”  

  “貨物出門,恩怨兩訖,是福是禍,但憑天命。”  

  “這意思是……”  

  “教我爹死了心,他能提供的兒子就這麼一個,要留不留,要殺不殺,悉聽尊便。”  

  聽完這話,敖石呵呵一笑,面有慚色的搔搔頭。  

  “對不住!我倒忘了我爹的硬脾氣了,他最恨受人要脅,你爹想用這種方法逼他點頭,他自然是不會同意的。”  

  見他還笑得出來,她突覺渾身無力。  

  “你不惱你爹不顧你的死活?”  

 

  “錯不在我爹,我幹嘛要惱?”  

  “沒人來替換,我爹真會殺了你的,你也不恨我爹?”  

  敖石的目光裏帶著體貼,“你爹雖凶了點,但他這麼做是為了全城的百姓,想來也是有苦衷的,我怎能恨他?”  

  “這個不惱,那個不恨,你卻是活該要被犧牲?”忘了這會兒是主劫獄,赤依依的嗓音逐漸拔高。

  敖石猶是一臉愧色,“是我自己本事不夠,如果我死了能讓城主對全城百姓有所交代,那麼,我無所謂的。”

  無所謂?

  他說他無所謂?

  人家都說“無所謂”了,那麼,她到底在“有所謂”些什麼呀?

  赤依依氣得幾乎咬斷牙根。這麼說,她半夜三更不睡覺,背著包袱提著劍來劫獄,豈不是蠢到極點?

  是呀,真是個大白癡!她幹嘛要為條不在乎性命的蠢龍擔心?

  “依依,”敖石憂心的伸手想觸摸她,匡啷啷的聲音響起,他才想到自己手上尚鎖著鐵饒。“你的犄角又冒出來了,你在生氣?”

  “不,我沒有!”

  長劍人鞘,赤依依皺皺小臉,想收起椅角隱藏心思,卻辦不到。

  恨恨地跺足,她轉身要走,驀地又是匡啷數聲,她的小手讓他由後頭捉住不放。

  他的手掌硬邦邦的,因鎮日鐫石而生滿了繭,雖是緊握住她,但控制著力道,並沒捉疼了她。

  “別這個樣,依依,好歹得讓我知道你為什麼生氣呀?”

  “你知道那麼多做什麼?反正過兩天你就要死了!”她掙開他的手,大聲怒吼,卻連自己也搞不懂為何要發這麼大的脾氣。“你死之後,不管我是生氣或是開心,你都再也管不著了,不是嗎?”

  她的話讓他心頭大震。

  她說得對,他死了之後,如果她爹還是為難她,他已經不能再保護她了,到時又是吹箭又是強迫拜堂,她該怎麼辦?

  他真是太自私了,全然沒有考慮到她的立場,她罵得對,也氣得應該,是他疏忽了。  

  “對不起,依依。”他再度伸手拉她,低聲下氣地道歉,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  

  “你那麼笨,真的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嗎?”她轉過身來,咄咄逼人地問。  

  “我不該放著你不顧的。我死了倒輕鬆,可是你爹一定會再找你麻煩。”  

  “所以呢?”她冷冷地一哼,等著他自己想通一切。  

  “所以,我應該先幫你找到一個可以解決赤煉魔城乾旱問題的駙馬爺,確定你爹不會再找你麻煩之後,再任他宰割。”

  笨、石、頭!她幾乎要尖叫了。  

  說到未了,還是那句任人宰割!  

  還有,他竟有臉說要幫她找男人?  

  也不想想,她全身上下都讓他看光光、壓光光了,這個樣子她還能再跟了別的男人嗎?  

  她雖仍是口口聲聲不想嫁,但那叫女子的矜持好嗎?  

  她連包袱都帶了來他還不懂,難不成還得由她跪下來開口求他帶她走?這麼羞人的話,又教她怎麼說得出口?  

  他雖不會馭雨,但這種問題難道真沒有別的解決方法?就非得用她的終生幸福來交換?  

  他根本不是龍,是一頭豬!  

  “依依?依依?依……嗯……依……”見她又氣得頭上冒出犄角,他的聲音不禁有些畏縮。  

  “儂什麼儂?一直叫、一直叫,敢情你長膿啦!”  

  “我道了歉,也反省過了,你為什麼還生氣?”

  “我沒、生、氣!說了沒有就是沒有,你是聽不懂嗎?”  

  “好,你說沒有就沒有,那為什麼你的椅角……嗯,一直往上長?”

  “那是因為這裏空氣太差!笨石頭,你到底走是不走?”

  她話題換得太快,敖石的腦袋一時之間轉不過來。

  “走?上哪兒去?”

  赤依依回過身,眯緊了眼瞳。

  “上哪兒?去幫我找個可以解決問題的男人呀!”

  “對、對!事不宜遲,若等你爹發現,咱們就走不成了。”

  他放開了她的手,健臂一舉,腿一蹬,瞬間,那一層層的鐵繚像是麵條般,立刻應聲而斷。

  見著敖石驚人的本事,赤依依再度眯起雙眼。

  看來他的“無所謂”是真心的,她若不來這一趟,過兩天還真的可以喝碗龍肉湯!

  她冷冷地想,這麼笨的男人死了也好,活著根本是浪費糧食。

  敖石看著她背上的包袱,笑贊道:“依依,你好聰明,知道應該快去尋人,連包袱都準備好了。”

  這不叫稱讚,這叫諷刺!

  她面色更加難看,頭上的椅角也冒得更長。

  “呃,依依,我該怎麼做,你的氣才會消?”

  “捂上你的嘴!”

  喔,這個簡單。敖石憨憨地一笑,趕緊捂住嘴,跟著她離開地牢。

  幾步路後,他開始在心底叫苦。  

  他的手掌太大了,不只嘴,連鼻子都得捂上,怕她生氣,他又捂得死緊,眼看著就快要斷氣了!

  依依啊,他可不可以……先喘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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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0 00:49: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第二天,魔城上下沸沸揚揚的傳著關於公主劫獄,並帶著駙馬爺私奔的消息。

  老實說,對他們扣上私奔的罪名是不對的。

  人家都已經拜過天地入洞房了,說是雙宿雙飛還貼切。

  但這句話可沒人敢在暴肋雷的牛魔王面前說。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爹,您低個頭去和娘道歉,求她回來吧。”

  整座魔城除了赤依依,也只有赤牟敢在赤犢面前這麼說。

  “那是不可能的事!”赤犢沉著臉不斷來回踱步。“牛被壓了一世的沉軛,既已卸下了,哪有再扛上它的道理?”

  抬起頭,赤犢大喝一聲,把侍衛叫進來。

  “立刻派三千兵丁,把公主給我捉回來,並廣貼告示,能帶回公主的重重有賞。”

  這樁交易他賠得徹底,既無可馭雨的神龍女婿,又失了寶貝女兒,他說什麼都不甘心,非把女兒找回來不可。

  “是,城王,那駙……嗯,敖公子呢?”

  “別理他,我不想真和他老子撕破臉,但是如果他硬要阻擋,不讓你們把公主帶回來,那就……殺無赦!”赤犢毫不留情地道。

  侍衛們立即領命而去。


  翁源縣,李村鋪東方的山裏。  

  這兒除了是寧靜清幽的人間仙境,另有傳言,說這裏有巨龍潛居山中的潭底,故此潭又名龍潭。  

  潭旁有道白絹似的瀑布自崖上傾洩而下,那壯麗的景致與聲響,也為此地的傳言添了幾分可信。  

  此潭其他三面是蓊郁的密林,枝葉遮天蔽日,置身於其間,讓人感覺陰森森的,若是膽子小點兒的人,怕走沒幾步,便已嚇得轉身拔腿就跑了。

  傳言,久旱不雨時,田地因而乾涸龜裂,鄉民們便四處幕款,購買茶葉、石灰等物來到龍潭邊,將其倒入潭裏。  

  石灰會為魚蝦帶來刺激,它們覺得不舒服,便不斷掙扎,使得潭中沒一刻平靜。  

  之後,鄉民們帶著魚網、魚叉、魚籠及繩索等等,成群結隊地來到潭邊捕魚,目的是把原本清幽寧靜的龍潭搞得天翻地覆。  

  此時,潛居潭底的巨龍因受不了人們帶來的污穢及喧鬧,便呼風喚雨好清滌一下它的居處,並借此驅走可憎的人們。  

  如此一來,人們祈求甘霖的心願便能順利達成,此即當地“打龍潭”習俗的由來。打完龍潭求得雨後,人們也沒忘了奉上滿桌的供品答謝神龍。  

  這一日,幽靜的潭邊來了一對男女。  

  男子高大壯碩,虎背熊腰,線條剛直的臉上流露著憨實的神情。  

  女子體態柔美,嬌豔難言,可是表情冰冰冷冷的,一對美眸中,不帶任何情緒。

  “依依,我下去了,你先在這裏等一會兒。”

  赤依依原不想搭理這呆子的,但是看眼前的潭水雖狀似平靜,但水裏頭是否有危險就不知道了,心頭一憂,她不由得伸出小手拉住敖石。

  “你真要下去?”

  “千裡迢迢尋到這裏,怎能不下去瞧瞧?”敖石呵呵憨笑著,“你別擔心,我會好好和他說,不會將他打傷的。”

  打傷?赤依依臉一沉,鬆開手。哼,我巴不得你把他打死算了!

  下一刻,只見敖石躍人潭裏,瞬間便失去蹤影。

  瞧他人高馬大,在陸地上稍顯笨拙,沒想到碰了水後竟立刻恢復神龍本能,動作迅捷如電。

  赤依依坐在潭畔,將頭靠在膝上,定定盯著潭水等待。

  當然,她才不是在等那條陌生的野龍呢,她等著的,是她的憨龍。

  潭水平靜無波,她的容顏清楚的倒映在水面上。

  她有張纖細的鵝蛋臉,前額覆蓋著一層弱柳似的劉海,烏黑柔肩的長髮紮成一條鬆軟的長辮,垂在胸前。

  雖未精心打扮,但她的嬌豔比春天的桃花還要迷人。

  赤依依突然歎了口氣,雙眼迷蒙。

  她知道自己生得美,別人也都是這麼稱讚她,可是那些人都不是那條憨龍,她不知道那塊笨石頭是怎麼想的。

  她能確定他是怕她的,那其他的感覺呢?

  他喜歡她嗎?

  愛情使人患得患失,喪失了自信及判斷力,即使是平素霸氣淩人的牛魔王之女赤依依也如此。  

  她很想開口問一聲,他到底幹嘛非要把她塞給別的男人?他難道真的一點點都不喜歡她?  

  她至今仍不敢這麼問的原因是,兩人早已裸裎相見,更有了不經意的碰觸,她的身子及容貌若能打動得了他的心,那他早已按捺不住對她“下手”了,又怎會開口閉口就是要幫她找男人?  

  可是,如果他不喜歡她,又為何總是那麼溫柔地看著她?又為何要千方百計哄她開心,就怕她生氣?  

  哎呀,不知道、不知道!好煩人哪!  

  她又是怎麼會對這條憨龍動了心呢?  

  其實不該,也的確是不應該呀。  

  所有女子喜歡的都該是那種俊美聰穎、能言善道的男人,可是,她怎會喜歡上一條憨龍?  

  心煩氣躁,赤依依以小指撥著水面,一圈圈漣漪不住往外擴散,然而不一會兒,一層層水波湧來,把這些漣漪打散了。  

  抬頭看去,她發現水波是來自於潭中的打鬥。  

  這時,水光激瀲,一條灰龍破潭而出,它張牙舞爪,雙目突瞪,直瞧著後頭尾隨著竄出,全身墨黑的龍。  

  雖同為龍身,但赤依依還是一眼就瞧出後頭的黑龍才是敖石。

  見二龍破水激鬥,她十指緊揪在胸前,眸子裏滿是關注及憂心。  

  石頭那麼笨,打得贏嗎?  

  雖同為龍軀,但黑龍身上的鱗甲明顯較灰龍來得光燦奪目,連龍須及那對龍角也顯得霸氣,想來雖同為龍族,但自我修練得道的和龍王後嗣畢竟有著明顯的不同。

  灰龍長居山林,打鬥是常事,只見它身形狡動如脫兔,反觀黑龍,看得出它鮮於與人相鬥,動作中規中矩,一板一眼,大半只是在防守。

  “這位龍兄,我不是來打架的,請聽我說……”黑龍出聲道。

  咱咱數聲,灰龍以強而有力的尾巴掃了黑龍幾下,卻見黑龍不避不閃,乖乖承受,嘴裏仍嚷著要對方聽他說話。

  灰龍伸出龍爪撲向黑龍的身軀,黑龍雖皮厚肉粗,還是讓那利爪刮下不少黑鱗。

  “龍兄,你能不能停停,先聽我說清楚?”

  “想都別想!”灰龍自鼻中冷冷地噴氣,“這兒是我“飛龍再添”的地盤,誰要來搶,誰就得遭殃!”

  “再添兄,我真的不是來……啊啊啊!”

  黑龍左臂上立即多了三道血爪痕。

  潭畔的赤依依見狀,心中揪疼,再也忍不住了。

  “臭石頭,我命令你立刻反攻!”

  “可依依我……”

  “我說了“立刻”,你聽不見嗎?你再不回手,我要長角啦!”

  啊,依依要生氣了?怎麼辦?

  敖石驚慌不已,覺得這比身上受傷還要令他難受,顧不得再思考,瞬間,一聲龍吟長嘯,他展開了反擊。

  只見黑龍不過後足朝灰龍一蹬,灰龍便在空中兜轉了好幾圈。

  見黑龍反擊,灰龍大吃一驚。他原還當這來歷不明的傢伙是個不中用的軟腳蝦,卻沒想到他雖靈巧不比自己,卻有過人的神力,是即使同為龍族的他也遠遠不及的。

  灰龍正詫異時,驀然一道飆風橫掃而來,甩中了他的臉。這一下重擊讓他眼冒金星,被摔至潭邊後,他在地上滾了幾圈,未了,口一張,血一噴,就這麼倒臥在那兒。

  受重傷的灰龍現出了人形,那是個瘦削的頤長男子。

  他剛倒臥在地上,黑龍便急急變回人形,跟著回到岸邊。

  “別打我!別打我!”方才還惡狠狠的飛龍再添,這會兒卻像只喪家之犬,忙不迭地求饒。

  “再添兄,你誤會了,我……”

  “別再靠近了!”飛龍再添急急抬起頭,並且拼命往後退。

  直至此刻,敖石和赤依依才看清楚他的面目。

  這一瞧,兩人同時吃了一驚。

  這傢伙原本的長相如何,他們完全看不出來,因為這會兒他的雙頰由於敖石方才的一掃而淤青腫脹,如同肉包子似的,只能從眼耳鼻唇看出那是一張臉。

  “對不住、對不住!”敖石滿面愧色,不斷朝他鞠躬,“我是個粗人,不懂得控制勢子,真的不曉得方才那不經意的一下竟是這麼重。”

  這是句諷刺還是挑釁?

  飛龍再添滿臉哀怨。

  不經意的一下就可以將他的俊容打成這樣,那若是有意的一下,豈不是要將他送往西方極樂世界?

  “你跟個肉包子說對不住做什麼?這傢伙被打死了也是活該,瞧他把你傷成這樣!”

  赤依依走近敖石,不悅地咬緊下唇,心疼的捧起他的左臂,對著上頭的血爪痕又是吹氣又是輕撫。

  “我不要緊,依依,你先去瞧瞧他吧。”

  “我才不看他,我只要看你,他是死是活都和我沒關係。”

  “你這是什麼傻話?咱們千裡迢迢來到這裏,不就是……”

  “我不要他!他傷了你,就算他再怎麼有本事,我都不要他。”

  “你別這麼孩子脾氣,我皮厚肉粗,一會兒就沒事了。”

  “你沒事我有事,我不要見你受傷了。”她嘟起了嘴。

  “我不疼的,真的。”

  “你不疼我疼哪!”說著,赤依依不禁淚眼汪汪。

  敖石見狀心頭大亂,趕緊伸手將她攬在懷裏柔聲哄慰。

  呃,現在是怎樣?

  飛龍再添在一旁瞧得噁心,雞皮疙瘩掉滿地。

  這一對再如何濃情蜜意,都請留在家裏關起門來演出好嗎?有必要跑到這裏來,將他打成肉包,然後在他面前計較自個兒那點小傷?

  拜託,他才是真正身受重傷的人耶!

  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

  飛龍再添再也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們來這裏到底打算做什麼?”

  他的話終於讓眼前那一對將注意力移轉。

  敖石立刻拉著赤依依來到他面前。

  “再添兄,我名叫敖石,她叫赤依依,是赤煉魔城的公主。聽傳聞,你會喚雨?”

  飛龍再添偏首思付了好半天才點頭。

  “偶爾。”

  是的,偶爾在他的鬼吼鬼叫剛好和天要下雨的時辰搭上的時候。  

  事實上,他是條野龍,並非神龍後嗣,哪會呼風喚雨?只是為了得到此地人們的奉祀與尊敬,他當然不能說實話羅,而眼前這對,怪異的男女來意不明,他更不能對他們示弱了。  

  “那好、那好!”  

  敖石雙眼一亮,將赤依依推到他面前。  

  “那你瞧瞧,她漂亮嗎?”  

  飛龍再添先吞了吞口水才敢出聲,“很漂亮……”  

  眼前的女子的確絕豔得世間難得一見,可是她那殺人的目光,也是天下難得一見呀。  

  “那你想不想入贅魔城,做她的夫君?”敖石一本正經地問。  

  這小子是在開玩笑嗎?飛龍再添心底猛吞口水。  

  任誰都瞧得出眼前這名豔女根本愛他愛得胡天胡地,這小子卻還想著要將她推給別人?  

  他能點頭、敢點頭嗎?在那美豔的女子眼中怒火熾烈,頭頂還冒出一對嚇人的椅角,似要將他碎屍萬段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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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依依,你為什麼不喜歡他?”敖石一臉不解地問。  

  “因為我不愛吃肉包。”

  “那是我失手造成的,你應該給他機會啊。”

  “給他什麼機會?傷你的機會?”

  “依依,我說了,那只是一場誤會。”

  “我不喜歡毛毛躁躁,跟人見了面不問清楚就開打的傢伙,這種人,將來也一定會打老婆的。”

  這句話堵住了敖石的嘴。

  他可以忍受依依未來夫婿的任何惡習,就是絕不能打老婆。

  見敖石終於不再出聲,赤依依冷哼一聲,別開臉噘高了小嘴。

  好半天後,她還是忍不住偎過去采看他的傷口。

  “還疼嗎?”

  赤依依向來凶巴巴、惡聲惡氣,鮮有如此小女兒嬌態,敖石瞧得有些恍神,甚至傻傻地想,他真得感謝飛龍再添這的一爪。

  “不疼。”這是真的,他光瞧著她嬌俏的豔容,就什麼疼痛都沒了。

  不過,飛龍再添的事並沒挫了敖石的決心,之後,他帶著赤依依前去泊山島的大展莊。

  傳聞那兒有個翁家坳,坳後有個鄭家山,山上有個龍潭,那兒住著一條管家龍。

  聽說那管家龍每逢乾旱不雨的夜晚,總會用龍角頂出一把骨排椅,在潭邊坐著,觀看天象。

  如果大展莊的水田幹了,他便身子一彎,將頭伸到潭裏吸一大口水,然後朝天空一噴,附近就會立即下起雨來。

  大展莊年年五穀豐收,六畜興旺,莊裏的人都說,這是鄭家山的管家龍及時行雨的結果。

  敖石帶著赤依依來到大展莊,順利地見著了管家龍。

  這條管家龍並無飛龍再添的毛躁及壞脾氣,他客客氣氣地招呼敖石,並和他閒話家常。

  只是,這條管家龍就算再會布雨,也不能當魔城的駙馬爺。

  因為他已發蒼蒼、眼茫茫,一把長長的白髯拖到了地上。

  當他開口呵呵慈笑,一眼望過去,還數得出他有幾顆搖搖欲墜的爛牙。

  雖然看得出他是不會打老婆的,而且可能也打不動,但以他的年紀,做赤依依的爺爺都還嫌老,要正當青春少艾的赤依依嫁給他,那實在是太過犧牲了。

  還有一點,管家龍會的是吞潭水布雨,而非呼風喚雨,魔城裏觸目淨是枯潭,所以就算真能請得動他,也是沒用的。

  管家龍笑著對敖石道:“年輕人哪,真正會呼風馭雨的龍,當屬神龍敖氏一族,其他的,多半是招搖撞騙。”

  敖石呵呵苦笑,不敢說什麼。

  他正是敖氏神龍,可是他不會馭雨。

  未了,敖石只得帶著赤依依離去。

  一路走一路尋覓,敖石很認真的找尋著龍跡,赤依依卻當這只是趟觀光行腳,純粹出來外頭見見世面瞧瞧熱鬧。

  接下來,他們還找了“天龍叭蔔”,也找過了“祥龍十八漲”、二幾龍遊毀”、“棘龍朱螺技”……

  但他們各有各的缺點,各有各的不妥。

  有的只會噴泥水,有的是搞笑天王,卻不適合當駙馬爺,有的愛吃人不愛娶老婆,有的還是不愛雌兒有斷袖之癬的野龍,而其中大部分都是赤依依第一眼就不要的,有些則是連敖石自己都看不過去的。  

  勾了勾、刪了刪,一路走來,敖石那本“天下龍跡”名冊上一眼望去淨是一個個大叉叉。  

  沒辦法,依依值得擁有最好的物件,而這也是他唯一能幫她的事了。

  行行複行行,這一日,兩人剛進城沒多久,赤依依鼻子抽了抽,覺得不對勁兒,便拉著敖石轉頭就跑。

  “怎麼了?”

  “我爹的手下。”

  一聽,敖石瞪大眼,瞬間換成他拉著她狂奔。

  出了城,他們奔進樹林裏躲避魔城的追兵。

  赤依依忽然拉住敖石,然後伸指往上頭比了比。

  “會爬樹嗎?”

  敖石點頭,接著看見她比手勢教他蹲下,之後她便跳上他的背。

  “幹嘛?”

  “爬到樹上去,愈高愈好。魔城的人鼻子比眼睛靈光,咱們若是在下風處,他們光是閉著眼睛就能逮著咱們了。”

  “那你……”

  她緊趴在他寬闊的背上,雖是輕盈若羽,但她軟馥的身子卻讓他全身冒汗。

  “我不爬。”她將臉偎在他頸畔,耍賴地道:“我才不要爬得一身髒呢!”

  敖石只好苦笑,不再多語,開始迅速地往樹上爬。

  才爬到樹幹中央,他們已經聽到底下追兵的足音。

  他心中暗呼好險,若非依依發現得快,他們恐怕已被人捉住。

  剛這麼想,他突然驚覺到自己額上一顆汗珠往下落去的勢子。

  不行啊!要是被那些人嗅著他的汗水味,他們倆就會被發現了。

  他想抹去汗水,卻苦於空不出手來,此時,一隻白嫩的小掌自他背後伸出,接住了那顆落下的汗珠。

  他側過頭,望向他身後探出半個身子的赤依依。

  當他想對她說聲謝時,她卻頑皮地將那顆汗珠送到唇前,伸出舌頭舔著。  

  腦中轟然一響,他瞪著她的動作,半天無法動彈。

  她……她在做什麼啊?

  那是他的汗水呀,她舔了做啥?難不成她渴了?

  敖石胸口猛地一窒,有些頭暈目眩,望著她的丁香小舌,突然間覺得好渴。

  他拼命吞咽著口水,致使他的喉結快速滑動。

  相較於他的無措,她倒是玩得挺開心的。

  “原來啊,”嬸偏著頭對他粲然一笑,“神龍的汗水還挺鹹的呢!”  

  她只是貪玩,卻讓他整個人幾乎要失了控,下腹猛地抽緊,全身血液竄流如浪潮。

  他好渴好渴,又突然覺得好餓好餓。

  可是這種難耐的饑渴,卻又非關食物飲水。

  閉上眼睛,他開始念起經來。“離婆離婆帝,求訶求訶帝,陀羅尼帝,尼訶羅帝,毗黎你帝,摩訶伽帝,真陵幹帝,莎婆訶……”

  不明白他是怎麼了,赤依依嘟起嘴捂住耳朵。

  “念得這麼大聲,不怕被人聽見嗎?”

  念經的聲音小了點兒,只是依舊不肯停歇。

  她低低咕噥,“笨石頭,念經有什麼用?你的汗愈流愈多了,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小,不過是一些追兵就讓你嚇成這副德行。”

  上天明監!他的汗水真的不是因為樹下的追兵而流呀!敖石極為無奈。  

  “瞧你沒手可擦汗,怪可憐的,嘻嘻,我來幫你吧。”

  幫他?她這麼好心?還有,她的聲音裏為什麼好像飽含賊賊的笑意?

  果不其然!

  敖石一邊念經,心裏一邊哀號。

  她是幫他拭了汗,卻是用她的舌頭!

  一下一下地舔著,她的舌在他的額頭上忙碌的來去,卻只是帶給他更大的刺激,瞬間,他突然更渴、更餓,甚至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依依,別玩了!”

  他又避又閃,又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因此難以應付她的頑皮。

  “光在樹上躲著多悶呀,這個樣子滿好玩的啊。”她才不理他呢!  

  “真的別玩了!”  

  他一緊張,汗冒得更快,讓她舔得不亦樂乎。

  “好哇,你攬得住,我就不玩了;攔不住,你就任由著我玩。”

  敖石手忙腳亂的繼續往上爬,終於找到一處較粗的枝幹可供他那壯碩的身軀倚靠,之後立刻騰出手來阻止她的淘氣。

  擒握住她的小手,他眸中略帶責備地注視著她賊笑的臉。

  日光穿透枝葉,映照在她臉上,讓她的笑容顯得更為明豔動人。  

  敖石拼命吞咽口水,突然間忘了自己為什麼捉住她的手了。

  他好餓!

  真的!

  她的唇瓣因為他的汗水而更形水潤,他看得雙眼發直,四肢無力,瘋狂地想知道她的嘴兒嘗起來是什麼滋味。

  他忘了念經,也忘了底下的追兵,這時候的他,連自己叫什麼都忘記了,更別提他還緊握著她的小手不放。  

  小手被箝得疼,赤依依止住了笑。

  “好疼哪!你是想捏斷我的手嗎?”

  她打小霸道慣了,嬌貴得緊,再加上他這些日子將她呵護得無微不至,幾時這麼對待她過?

  “對不住、對不住!依依,我……我不是故意的!”

  敖石急急鬆開手,卻見她手腕上已然出現一圈淤青。

  她委屈地抿緊了嘴,服中湧出淚水。“人家不過是和你玩玩罷了,哪有人那麼用力的?”

  “對不住!依依,你別生氣,待會兒下去後我任你打罵都行,就是別哭……”

  他“哭”字剛出口,她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他想都沒想,湊過身便吮去她臉上的淚珠。

  這一吮,兩人之間像驀地燃起了詭異的焰火。

  她訝然瞠大的眼睫上還有著些許水漬,他憐惜不捨地再度傾身靠近她,以他的唇一一吮淨。

  他吮吻得自然,她承受得恣意,他們心裏同時告訴自己,這麼做,只是為了別讓底下的追兵發現了兩人的蹤影。  

  在吮盡那些淚水之後,他的唇已無法只滿足於親吻她的眼睫,他的唇緩緩往下移,覬覦著她那正微微開啟的朱唇,而她唇角那顆誘人的赤色小痣,仿佛正向他招手……

  他想要吃了她,就在這棵樹上!

  “姑爺,下頭的追兵已讓屬下以幻術騙走了,請你們不需再用這麼“奇怪”的方法替對方拭汗、抹淚了好嗎?”

  一聲“姑爺”嚇得敖石險些跌下樹去。

  天哪!若非這聲呼喚,他已犯下天大的錯事了。

  他怎麼可以褻瀆她?

  不敢再將目光逗留在赤依依身上,敖石急急將視線轉開,找尋聲音來源。

  他眼前不遠處,有一隻吐著長舌的青色蜥蜴。

  “知心?”敖石訝然地低嚷。”你不是已經被丟進鍋油裏炸了嗎?”

  它再度伸長了舌頭,得意地微笑。

  “我會那麼沒本事嗎?讓人要炸就炸,說烤就烤?被扔下油鍋前,我先探得了劊子手的心思,一句話說得他眼淚直飆,淨顧著揉眼睛、擤鼻涕,就把我忘了。”

  這麼神奇?敖石忍不住問:“你說了哪一句話?”

  “呵呵!我請他節哀順變,男人嘛!會在自個兒老婆的床上看見別的男人,是常有的事兒。”  

  “原來……”敖石也跟著笑了,“沒想到你這本事還是以保命,原先我還想你這回是死定了。”  

  “姑爺是指,知心承諾過,要是偷聽您的心就得變成油炸蜥蜴的事兒?”

  敖石點點頭。  ”

  “放心吧!知心是只信守承諾的蜥蠍,那天我根本沒有偷聽姑爺的心。”

  “但你明明……”  

  “姑爺,知心早說過,您是個老實人,對於您呀!壓根不用聽什麼心思,光看您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了,就像這會兒,屬下也不難看出您有多麼的想要吃了公主。”

  敖的臉立即紅透,仿佛在瞬間燒了起來,那火勢,怕是連下十天大雨也滅不熄。

  “你……你……亂……講……”  

  敖石慌亂地想著,幸好沒讓依依瞧見他的臉,當然,她最好連他和知心的對話都沒聽見。

  “是嗎?”知心的狹眸眯了眯,壞壞地笑著。“那您幹嘛挾持著她到處跑,刻意躲避魔城的追兵?”

  “我……我只是想幫她找出既會馭雨,又適合她的駙馬人選。”

  “然後呢?”

  “然後我就陪著他們返回魔城,向城主說清楚,請他不要怪責依依。”

  “再然後呢?”

  “然後當然是開開心心看著依依成親,與她的夫婿洞……洞……房花燭……然後我就回……回東海……繼續刻我的石頭……”

  明明是好端端的一句話,為什麼他會說得支離破碎?

  明明是圓滿的結局,為什麼他會在說到“洞房花燭夜”這幾個字時像吞了一隻娛蚣?

  “您應該也很清楚,所謂的“洞房花燭夜”是做些什麼事羅?”

  說著,知心搖了搖頭。

  “姑爺是個老實人,如今看來,那一夜你和公主並未有夫妻之實,但就算什麼都沒做,應該也不難想像吧?姑爺呀,您真能眼睜睜看著公主被別的男人摟在懷裏,做盡所有您想對她做的事?唉!憨傻老實是一回事兒,若成了白癡,那就太可悲了!”

  知心的話讓敖石眼前乍然浮現那日依依嫩白柔軟的嬌軀被壓在身下的畫面,不同的是,那壓在她身上的男人並不是他。

  想到這兒,他面色鐵青,全身狂顫。

  “不這麼做,又能怎麼辦?”  ’

  知心說得對,他是個白癡,傻傻地帶著依依四處找適合她的男人,卻不知道那天底下最想要她的男人就是他自己呵!

  “姑爺還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爭取她。”

  “我?”敖石面如死灰,搖搖頭。“不行的,我不配。”

  “配不配不是重點,愛不愛才是問題。您問過公主的意思嗎?”

  “我……不敢。”

  “不敢也得敢,喜歡一個人就該努力去爭取,別拖到她和別人兒女成群時,您才後悔莫及。”

  “依依總罵我笨石頭、蠢龍、憨龍,我想,她是不可能喜歡我的。”

  知心伸出趾爪撓撓下巴。

  “說姑爺您蠢,還真是蠢得無藥可醫,公主若是不喜歡您,幹嘛怕您有事而劫獄?又幹嘛不回家,陪著您在外頭顛沛流離?別告訴我她怕城主,全魔城的人都知道,公主壓根誰都不怕。再說……”它笑得曖昧。“公主若對您無意,方才也不會用門口種方法替您拭汗了。”

  接著知心伸出長舌,搔了搔頭頂,開玩笑道:“喔!還有,請記住,善用舌頭是蜥蜴的專長,你們談情說愛別偷學了去。”

  “可是我不會呼風馭雨,又怎能當魔城的乘龍快婿?”

  “不會,可以學呀!”

  “學?”

  敖石茫然了。

  他不敢告訴知心,這事他打小就開始學起,但學到他現在已這麼壯碩如山了,還是學不會,甚至於讓他爹氣得將他逐出龍宮,流放到荒島去。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啊。姑爺,屬下問您,為了公主,您願意連命都不要嗎?”

  “我願意!”想都沒想,敖石用力點頭。不提別的,光是為了見她一笑,他真的可以連命都不要。

  知心笑了。“那就好,如果連命都可以不要,那麼學馭雨術又算得了什麼呢?”

  “可是我太笨了。”他的聲音裏滿是無奈。

  “現在和以前不同,您已經有個目標,叫作“赤依依”。”

  “是嗎……”

  知心呵呵笑著。

  “屬下言盡於此,就看姑爺聽不聽得進去了。這會兒屬下也是魔城的通緝犯,才會盼著您和公主的事兒儘早圓滿解決,幫您等於是幫我自己,您可要放手一搏呀!”

  見敖石陷入沉思,知心揮揮手準備離去。

  “喔,對了,屬下還有句話忘了說。姑爺放心,方才和您說話之前,屬下已用法術干擾公主的聽覺,所以她什麼都沒能聽到。接下來該怎麼做,可就看姑爺自己羅。”

  風聲颯颯,知心在枝頭竄動,瞬間便失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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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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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0 00:50:0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直到知心離去許久,敖石仍未能回過神來。

  赤依依伸手將他拍醒。

  真是的,如果不叫醒他,他恐怕會就這樣晾在樹上,曬成了龍幹都還渾然未覺。

  “你和知心說了些什麼?”她皺著眉頭掏掏耳朵,“為什麼剛才我的耳朵裏轟隆隆的什麼都聽不見?”

  “它沒說什麼,只是要我們小心點兒。”

  敖石垂著頭,不敢讓赤依依看清他的臉,因為他的嘴還勉強能撒謊,表情卻不能。

  “那……”

  “先別說這些了,追兵已走,咱們先下去吧。”

  落地後,他沒再說話,只是忙著替她拍去衣上的灰塵,並替她手腕的那圈淤傷抹上膏藥。

  之後,兩人離開樹林,走了好一會兒的路,敖石總算呐呐地開口。

  “依依……”

  “嗯?”

  “你……還疼不疼?”

  “不了。”

  “你……累不累?”  

  “還好。”

  “你……渴不渴?”

  “有一點。”

  “那你……嗯……”

  赤依依眯緊了鳳眼。

  “如果你是要問我餓不餓,我會告訴你,比起肚子餓,我的手還比較癢一點。石頭,你想問我什麼就直接問,別兜圈子。”

  “我……嗯……是想問你……喜不喜歡……喜不喜歡……”

  赤依依不解的皺眉。笨石頭的牙齒在打顫,這實在不太像他。

  他老實,但絕不膽小,是什麼事情讓他這麼緊張?

  是因為知心的出現嗎?剛剛知心究竟和他說了些什麼?

  當敖石深吸口氣,想將話說全時,腳下突然一個踉艙,險些跌倒。

  他低頭一看,原來是地上有個花布包。

  “這裏怎麼有個布包?不知是哪個粗心的人掉了的,希望沒誤了那個人的事兒。”敖石邊說著,邊彎身抬起花布包。

  此時,路邊的草叢中走出七、八個人,大多是壯漢,只有一個是裹了小腳、眼中含淚的中年婦人。

  “姑爺,恭喜、恭喜!”壯漢們一個個開心地喊道。

  “嫋衣,我可憐薄命的女兒呀!”婦人拿起手絹拭淚。“這是你自個兒挑的夫婿,往後到了人家家裏可要乖乖的。”

  “姑爺,走走走!喜筵早巳備妥,就等著你開席啦!”

  幾個人不由分說地拉著敖石就要走。

  敖石原是打算立即掙開他們的手,但在瞧見婦人的淚水時心一軟,便沒有動作。

  不過,七、八名壯漢卻也拿他沒辦法,拉不動,推不移,眾人累得汗流浹背,只能對他乾瞪眼。

  見此僵局,婦人手忙腳亂的拆開布包。

  直至此時,敖石才看見裏頭有張寫了生辰八字的庚帖,一隻鏤鳳金鐲,和一小縉細細的長髮。

  “各位,這其中肯定有誤會,在下是外地人,在這兒誰都不認識,又怎麼會是諸位的姑爺?”

  會這麼喊他的只有知心和魔城宮裏的僕傭們,沒想到在這兒又莫名其妙被人冠上“姑爺”這稱呼。

  知心這麼喊,他不覺得突兀,可是這會兒這些人這麼喊他,他怎麼聽怎麼怪。

  他忍不住看向站在不遠處的赤依依,只見她的臉上冷冰冰的,沒有任何表情。

  糟糕,依依會不會誤會了?

  他原是要向她告白的呀!

  敖石心一急,正要開口,對方已開始劈哩咱啦地回話。

  “錯不了、錯不了!這是咱們家小姐自個兒挑的姻緣,決計錯不了的。”

  “小姐?”敖石滿臉困惑,雙眼又擔心地溜向赤依依。

  “是啊,她是景興鎮杜嫋衣。”

  聞言,敖石總算鬆口氣,呵呵憨笑。

  “那真是誤會了,我連這名字都不曾聽過的。”

  “當然沒聽過了!”杜大娘又開始哭泣。“嫋衣都已經死了五年,你當然沒聽過。”

  敖石聽了傻眼,“既然您的女兒已經死了,那還要找什麼姑爺?”

  “這是咱們這裏的習俗。嫋衣死時年十五,還沒嫁人,是個夭折的薄命閨女,可憐她日後既無子嗣供奉,又因是女子,不得人宗祠,若再沒人搭理,那就永遠都是無人奉祀的孤魂野鬼了。”

  “所以?”

  “所以就得嫁人啦,她若能與人結簡,日後男方再娶所生的長子就當歸她所生,那麼,她就不再是個無折無依、乏人供祀的幽魂了。”

  敖石眼中充滿憐憫。

  “如此聽來,杜姑娘也是怪可憐的,只是,這和在下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啦!幾天前,嫋衣托夢說想嫁人,所以咱們就依她的心願,按她交代的時辰,拿了她生前最喜愛的鐲子和她留下的發束候在這裏。她誰都不挑,獨獨讓你拾到了她的遺物,這還不叫作姻緣天定?”

  天定?是鬼定吧?

  敖石深感困擾。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去碰那只花布包。

  “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我……其實,我並不是人。”

  不是人,難道是鬼?

  幾個壯漢全睇向敖石腳下的長影。

  光天化日之不敢出來,而且還有影子,說他是鬼誰會信呀?

  “沒關係、沒關係!”這些壯漢和他們的主子一樣蠻橫,“反正咱們家小姐也不是人了啊。”

  “不行,我真的不行!”

  “不行也得行!你既撿到了嫋衣的鐲子,就註定非娶她不可!年輕人,娶個鬼妻絕非壞事,你不但可以得到一筆咱們早替她備妥的嫁妝,她還能不時來個五鬼搬運術,暗地裏助你行事順利,而且,你將來照樣可以討一房人妻呀,不會是問題的。”

  敖石終於受不了了,他輕輕一掙,便使得這幾個壯漢往後倒,在地上滾了幾圈。  

  “我不希罕什麼嫁妝、什麼五鬼搬運,更不要鬼妻,我……”

  杜大娘看出敖石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蠻橫的勸說轉成可憐兮兮的哭音。

  她不住地拭淚,將手絹兒揪了揪,擠出了一地的淚水;

  “嫋衣呀!你真是命苦,怎麼會遇人不淑呀!娘連你這麼點微小的心願都幫不上忙,那還活著做什麼?你要走,就連娘一塊兒帶走吧!”

  下一刻,壯漢們訓練有素地分作兩批,一半勸著敖石,另一半則是阻止杜大娘撞樹尋短。

  “姑爺,你瞧瞧,你只要點個頭便能救一個活人,這是做善事積功德耶,快別這麼不通人情吧。”

  “這不是通不通人情的問題。”敖石咬咬牙,索性大步越過眾人,將赤依依拉至身邊,“只是我已娶妻,這位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赤依依原本站在一旁看熱鬧,見敖石竟將她扯了進來,又大聲宣稱自己是他的妻子,俏臉頓時不由自主地紅了。

  她雖猜想,他會這麼說只是為了甩脫這些蠻子,但一顆芳心還是忍不住怦怦跳。

  笨石頭的妻子?憨憨龍的妻子?  

  她目中綻放喜悅又羞怯的光彩。嗯,這頭銜其實還不錯啦。

  見敖石拉出了妻子來,杜大娘仍不願死心,抹幹眼淚,她再接再厲地上前和赤依依商量。

  “這位姑娘,咱們都是女人家好說話,我瞧你也是明白事理的人,這樣吧,你先進門,自然做大的,我家嫋衣情願做小,咱們要求的也不多,只盼你家相公將嫋衣的牌位娶進門,將來你們的第一個孩子……”

  “別再說了!”敖石大喝一聲,將赤依依擋在身後,臉上是罕見的火氣。  

  “我說了不娶就是不娶,妻,我已有:妾,我不要,就這麼簡單。”

  “年輕人,你幹嘛這麼固執?納個鬼妾又不會妨礙你們夫妻倆的生活,難不成你的妻子還會同鬼妾吃醋?”

  “既然拜過了堂,就沒有背信的道理,更無納妾的必要,除非那男人是個言而無信、喜新厭舊、寡情薄義、不重承諾、好色荒淫的爛東西!”

  赤依依一聽敖石這麼說,突然有些想笑。

  真是,他竟連那日她拿來罵她爹的詞兒都背熟了?

  他記得這麼牢,是真心還是湊巧?

  “人妾不成,鬼妾也不行,不管看不看得到,我若將杜姑娘娶進門,就是背了信。既已拜了堂,那便是一生一世的事,我若允了你們,解決了你家姑娘的問題,那我妻子的委屈又該向誰訴去?”

  敖石不自覺地將赤依依攬緊了圈在身邊。

  他說得激動,沒發現她悄悄迷蒙了雙眼。

  她的身子也在不知覺間偎緊了他。

  他像極了一棵頂天立地的大樹,全心呵護著她,不讓她受到半點委屈。

  她好感動!原來一顆平日不會說話的笨石頭,真的開口時,竟是如此撼人心魂。

  誘不著、勸不動、哭不成、求不得,論力氣,全部的壯漢加起來,還抵不過人家一根手指頭,沒法子,杜大娘只得悻悻然地叫家丁們走人了。

  花布包重新被包起,杜大娘憤然地瞪了敖石及赤依依一眼,才轉身離去。  

  只是,沒人發現,花布包中輕輕飄出一根黑髮,隨著風兒兜轉,末了,沿著袖口鑽進了赤依依的衣裏。

  那群人走遠後,赤依依回眸掃了一眼那還攬著她肩頭不放的巨掌,驚得敖石趕緊鬆開手。

  “對不住,依依!”

  “對不住什麼?”赤依依轉過身子,沉下了俏容。

  這塊笨石頭,如果他敢說剛剛說的全是謊言,只是拿她當擋箭脾,那她非用牛角抵死他不可。

  “我……我剛剛沒經過你的同意就說了那些話。”

  “你的意思難道是……”她霍然轉身,眼瞳中怒火微燃,頭上的牛角隱隱探出。“剛剛你說的,全都是隨口胡譫用來騙人的話?”

  “不不不,我不是這意思廠他急忙擺手。“我的意思是……我應該先向你告白,取得你的首肯後再……再這麼說的,我不該因為自己的一相情願,讓你覺得困擾……”

  “夠了,石頭。”她伸出嫩掌捂住他的嘴,“方才我已領教過你的口才了。好了,在碰上這些人之前,你說了半天,到底是想和我說什麼?”  

  他呐呐地道:“依依,我……我……好喜歡你。”

  她沒回話,只是轉過身子,低垂著頭。

  見她不作聲,他膽戰心驚,“依依,你為什麼不說話?”

  “你想要我說什麼?”

  敖石戒慎恐懼將她的身子轉回來。

  她故作面無表情,想看他會拿她怎麼辦。

  “我……你……我想知道……你……”

  “結巴龍!”她忍不住伸指戳了戳他的額頭,“你那麼蠢,我才不相信有女人會喜歡上你呢!”

  這就是她的回答嗎?

  滿臉失望,敖石放開了箝著她的大手。

  “我就知道你會有這種答案的。”萬念俱灰,他突然有種想死的念頭。

  “會有這種答案,是因為你的話我並不滿意。”

  伸出柔荑,她攀上他的頸項,將他的臉拉至自己面前。

  “依依,我不懂,你……”

  “結巴龍!你對我,就只有喜歡而已嗎?”她促狹地一笑,“喜歡是不可以摸,不可以親,不可以為所欲為的喔。”

  “我……”在她調皮的注視下,他一臉局促。

  “不說清楚,我就不告訴你我真正的答案。”

  深深吸了一口氣,敖石決定豁出去。

  “依依,我愛你!”

  一聽到這三個字,赤依依笑了。

  她的笑燦如春陽,帶著無比的滿足。

  “那你呢?”

  見她光是笑,不出聲,他又急了,開始渾身冒汗。

  見他額上全是汗珠,她有些心疼,於是再度將他的頸子拉低,

  小舌輕吐,同在樹上時那樣,以舌尖為他拭汗。

  敖石的臉霎時繃緊,全身無法動彈,腦袋裏轟隆作響,有如雷鳴。  

  方才躲在樹上躲避追兵,她因為貪玩而舔他的臉,可是這會兒她又這麼做,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的小舌滑軟如靈蛇,悄悄地來到他耳邊。

  “笨石頭,你當我是什麼?隨隨便便對誰都可以亂舔嗎?若不是愛,誰要舔你的臭汗了。”

  一聽她這麼說,他臉上綻現狂喜的光芒,立即將她拉開些,審視著她的表情,想確定她這句話的真實度。

  兩人目光交纏,她的眼裏脈脈含情,遞送著愛意,即使遲鈍如他,也能感受得到她的深情。

  長聲一歎,他敞開雙臂將她抱得死緊。

  這一生,能得到她的愛,他夫複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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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赤依依萬萬沒想到,敖石接下來帶她前去的地方竟是……

  看著周遭熟悉的景物,還有那一口口冒著火的空井,她下意識的將身子更加偎近他。

  是的,她愛的男人穩固如山,值得依靠,可是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帶她回魔城?

  “石頭,你是不是瘋了?”若非他緊箝著她不放,她早就逃之天天了。

  “我沒瘋,只是,我們不能再躲下去了。”  

  “你帶我回來是想?”

  “想和你父親說清楚,告訴他我們相愛,求他成全。”  

  他剛說完,天空中轟雷一響。

  赤依依摸摸耳朵,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這是雷聲嗎?

  她愕然的抬起眼,只見一道道閃電劃過天幕,之後又是一陣轟隆隆的雷聲,一大片又一大片的烏雲像是趕集似地,全朝著祈雨台的方向聚集。  

  “要下雨了嗎?這怎麼可能?”

  赤依依傻眼,心情極為激動。

  天知道他們赤煉魔城不知已有多久沒不過雨,她的同胞們又有多久不曾痛痛快快的洗過一次澡了。

  之前她的鐵扇母後還在時,也頂多只是降低熱度,而不是降雨,大夥兒喝的水,都是從外頭買來的。

  現在,她的家園有救了嗎?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你看到了嗎?石頭,天要下雨了!”

  赤依依開心得像是瘋了一樣,趕緊捉著敖石的手朝祈雨台的方向狂奔。

  一邊跑著,她一邊快樂的呼喊。

  睇著心愛人兒的歡容,敖石心中感慨萬千。

  身為海域之民實在很難想像,對魔城的人而言,只是一場雨竟能帶來如此的狂喜。

  這麼想著,他用力握緊了赤依依的小手。

  為了她,他想要學成馭雨術的心意更加堅決了。

  他要她一輩子都能像今天一樣快樂!

  不單是赤依依,魔城的居民們幾乎全都欣喜若狂,飛快地往祈雨台狂奔而去。

  來到祈雨台下,所有的人都仰高了頭往上看著。

  高約百丈的祈雨臺上,除了赤犢,還有一位俊美的男子。

  那男子器宇非凡,身上一襲淨白長衫,瀟灑得仿佛不染塵埃,狂風吹來,他的衣擺卻連一絲都沒有拂動。

  他傲然的凝視遠天,高舉著一隻健臂。

  那些簇擁而至的烏雲,原來都是讓他喚來的。

  不消多時,天空中烏雲密佈,男人開口發出長嘯,那聲音剛猛有勁且充滿威勢,如龍吟虎嘯。

  這聲長嘯之後,天空中雷電大作,雨水如瀑布似地落下。

  見著雨水,全魔城的居民們瘋狂地大吼大叫,他們彼此抱著互道恭喜,沒人擔心淋了雨會著涼這種事。

  乾涸已久的大地,在雨中仿佛溢出了一聲聲滿足的歎息。

  井裏的火滅了,這會兒像一張張的大口,似乎想一次狠狠地將天降的甘霖全都吞進饑渴已久的肚子裏。

  人們在雨中尖叫、奔跑,手舞足蹈,沒有人發現敖石與赤依依已回到魔城。

  站在祈雨台下,敖石被大雨淋得像只落湯雞,傻愣愣地看著著臺上的男子。

  他的眼裏有著深深的孺慕及崇拜之情。

  呼風喚雨的男子他很熟悉,玉帝封之為“吳龍神君”,名喚敖凡,是他的大哥。


  敖凡坐在魔城的宮殿裏,清冷的目光中毫無情緒。

  由於神龍體熱較高,他那被大雨淋濕的身子很快便乾爽得仿佛什麼事都不曾發過生一般。

  “世伯,您之前說想要見識神龍馭雨,此刻已經見著,而晚輩想找的三弟也已出現,請容我們兩兄弟告辭。”

  赤犢自方才見了降雨,笑咧的嘴就不曾合上過。“不不不!賢侄,別急著走啊,你難得來一趟,咱們多聊聊嘛!”

  說完,他趕緊遣人送上一杯涼茶。

  “不用了,世伯。”敖凡淡淡地覷了眼幾上的涼茶,語帶嘲諷,“再坐下去,晚輩擔心下一盅送上來的是龍肉湯。”

  想起自己的惡語警告,赤犢笑得有些尷尬。

  “別這樣嘛!賢侄,世伯那日教牟兒轉述的是玩笑話,別放在心上,我和你爹是多年老友,咱們通常都是這麼……這麼口無遮攔亂開玩笑的啦。”  

  接著他趕忙拉過女兒。

  “來來來,依依,過來讓你敖大哥瞧瞧,你們小的時候曾一塊兒玩過的喲!賢侄,你瞧瞧,她現在生得多標緻!還有,你知道她有多賢淑嗎?女紅、茶道、中饅樣樣都強,女誡更是背得滾瓜爛熟,你若要她向東,她就連西邊在哪兒都搞不清楚的。”

  赤犢說得口沫橫飛,敖凡則意興闌珊,伸手阻止他的動作。

  “對不住,世伯,請別讓令嬡靠過來。小時候一塊兒玩是一回事,長大後,晚輩得了一種怪病。”

  “怪病?”

  “是的。”敖凡點點頭;“怯女症,只要雌兒太過靠近,我便會全身起疹子。”

  赤犢聽了傻眼,“這麼慘?沒藥可醫嗎?那你爹若等著抱孫,豈不是傷心死了?”

  “多謝世伯關心,不過我爹已經抱了孫。普天之下,唯有晚輩的妻子才能讓此病不發作。”

  “妻子”這兩個字,讓敖凡向來淡漠的眼神中難得出現一絲溫柔。

  “有了妻子也無妨,依依不介意做妾室,只要賢侄願意每半年來此布雨一次……”

  敖凡冷冷的打斷赤犢的話。

  “世伯,請不要污辱令嬡,也不要污辱晚輩,婚姻與感情,都不是可以勉強湊合的事。”

  說完,他起身喚著敖石。

  “老三,咱們走了。”

  “不行、不行!”赤犢一急,趕緊把人攔下,“那你爹欠我一命的恩情該怎麼算?”

  敖凡仍面無表情。

  “長輩間的恩怨,想來還輪不到咱們做晚輩的置喙,世伯若想索恩,請直接上東海找家父。”

  說完,敖凡一掌箝住那比他高一個頭的三弟,卻發現敖石的腳像生了根似的,拉也拉不動。

  “老三?”敖凡冷冷地挑眉。“怎麼,你真打算留在這裏讓人做成龍肉湯?”

  “不是的。”敖石紅著臉,語帶懇求。“大哥,你讓我和城主說幾句話吧?”

  敖凡眯眸看了他一眼。

  老三是塊老實的石頭,對他這做大哥的極為敬重,這會兒他會有意見,難不成真對人家的女兒動了心?

  這麼想著,敖凡鬆開了手,踱至一旁等候,想聽聽三弟打算說些什麼。  

  “城主……”

  敖石剛開口就遭到猛烈的炮轟。

  對於方才敖凡的奚落,赤犢把所受的悶氣全發洩在敖石身上。

  “幹嘛?拐跑了我女兒,想跟我說對不起?再怎麼對不起也無濟於事,白白壞了我女兒的清譽和另擇佳偶的時間!回去告訴你老子,咱們姓赤的有骨氣,就算不巴著你們這門親也渴不死!我就不信這世上除了你們姓敖的,再也找不著能呼風喚雨的狠角色……”

  “城主!請您別生氣,我想說的是,我和依依是真心相愛,請您成全。”  

  敖石話一出口,整座殿堂變得安安靜靜。

  敖凡蹙著眉,看出三弟是認真的,不禁有些憂心。

  老三呀!你當真想清楚了嗎?婚姻是一輩子的事,如此咄咄逼人的岳家,你當真捱得住?赤依依真值得你如此犧牲?

  這麼想著時,敖凡心底浮現出愛妻的倩影,突然能夠理解敖石為何這麼執著了。

  搖了搖頭,他決定不表示意見。

  赤犢回過神來,怒駡聲更大了,轟得殿上人人都覺得耳朵發疼。

  “成全?成全?”他惡狠狠地自鼻中噴氣。“你們要我成全,那誰又來成全我?小子,趁早死了心和你大哥滾回家去,我說過了,我的女兒絕不會嫁給一條不會降雨的笨龍!”

  “您放心,既然我已決心要娶依依,那麼,自然會設法符合您的條件。”

  “你的意思是?”赤犢怒火稍歇,有些訝異地上下掃視著他。

  敖石舉高右掌,目光如矩。“請給我一段時間,我保證學好馭雨術,以解決魔城的旱象,帶給依依一輩子的幸福。”

  赤依依瞧著心上人,感動得眸底漫著水霧。

  她的石頭啊!從未如此頂天立地,像個堂堂男子漢!

  而她,也從未如此覺得自己是如此愛著他,如此仰賴著他。

  她曾以為她身邊不需要任何男人,但現在,她的生命中已不能沒有他了。

  是愛情讓他們都改變了嗎?

  赤犢半天沒作聲,目光在敖凡及敖石兩兄弟身上梭巡。

  當然,能得到那個現成會降雨的最好,若不能,這個大石頭假以時日是不是也能讓他如願?

  可是這傢伙那麼笨,雖同樣姓敖,想來成果有限。

  不過……他在心底陰惻惻地冷笑。

  他向來有仇必報,敖廣和敖凡惹毛了他,那麼這個愛上了他女兒的笨小子會是個報仇的利器。  

  “一段時間是多久?”赤犢冷笑著問。

  敖石猶豫了好一會兒。

  “三年。”

  赤犢聞言,抱著肚子大笑。

  “年輕人,你有沒有搞錯?要我這鮮花般的女兒等個石頭三年?要是石頭始終不開竅,那她不是白耗時間?要我說呢,依你的資質,恐怕是三百年也學不來,否則你老爹又怎會將你逐出龍宮?我看你還是趁早斷了對我家依依的念頭,對你對她都好。”

  敖石注視著他,仍一臉堅定。

  “依城主的意思,您想以多久為限?”

  赤犢伸出三根手指。

  “三個月!就只有三個月,多一天都不行。”

  敖石的臉白了白,不過他立刻點頭答應,“好!就三個月。”

  “這話可是你說的?”赤犢冷冷諷笑。

  “我說的。”

  “那好,三個月後,你若真能馭雨,我就讓你和依依成親,而且是迎娶而非入贅,將來你們的孩子也不用冠我赤姓,可是,如若不行呢?”

  “如若不行……”敖石咬緊牙關,一字一字地道:“我發誓,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見依依。”

  赤犢哼笑著,“若有違誓言呢?”

  “有違誓言?”敖石一愣,“城主請放心,我敖石絕非出爾反爾之人。”

  “請恕我有小人之心,由於牽涉到兒女私情,要我放心太難。就算你能不見她,但她卻要死纏著你,那又該如何?”

  “您的意思是?”

  “跟著我念。”赤犢冷冷地啟口,“我敖石若有違誓言,願遭五雷轟頂,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別發誓呀!石頭!”

  一旁的赤依依再也按捺不住了,她尖叫著,欲沖上前阻止敖石,卻讓赤犢教人攔住。

  “千萬別發這種毒誓!別呀、別呀!”她著急地喊道。

  三個月?他能有多少把握?

  孤注一擲的結果,若是失敗,那他們不就得終生遺憾?

  愈想愈害怕,她不禁哭得像個旁徨無助的孩子。

  聽見赤依依的哭聲,敖石心頭萬般不捨。

  但此刻他不能退縮,更不能輕言放棄。

  他愛依依,他不能讓他們倆做一輩子的縮頭夫妻!

  “你當然可以不發誓,”赤犢冷冷地提醒,“咱們方才的約定就當不算數。”

  將視線自赤依依身上轉回:敖石再度舉起手掌,目光中充滿堅決。

  “我敖石若有違誓言,願遭五雷轟頂,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敖石堅定的嗓音伴隨著赤依依哀哀的哭泣聲,回蕩在殿中久久不散。

  “很好!很好!”赤犢撫掌大笑,眼中閃耀著惡意的光芒。

  對敖廣那老小子的惱恨以及敖凡拒婚的羞辱,他非得在這個笨小子身上扳回一城不可。

  習術修法如他們之輩最重咒誓,既立了毒誓,那就是個永遠卸不去的包袱,三個月期限一到,如果敖石仍沒能學會馭雨,又捱不住思念之苦違背了誓言,那就活該等著遭五雷轟頂了。

  呵呵!不論結果如何,他赤犢都是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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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西方極境有個獅駝國。

  此國境內有座金饅山,山上住著一隻大鵬金翅鳥。

  此鳥極大,兩翅一層便是數百丈,一飛沖天便是遮雲蔽日。翅上金光閃閃且雜以五彩虹光,絢麗異常。

  但它性情殘暴,愛食海裏巨物,如海鯊、巨鱉,甚至是蛟龍。

  而它捕捉海中之物更有出奇的本領,只須振動雙翅,便能將海水一分為二,使潛伏於洋底的海族們個個無所遁形。

  幾萬年來,葬身於大鵬金翅鳥腹中的海族不知凡幾,所幸獅駝國與東海相距千萬裏,也就各自相安無事。

  可是近幾年,或許是那大鵬金翅鳥已吃盡了當地的海族,獅駝國海域中的食物已填不飽它的肚子,是以它東看西看,竟瞧上東海這頭來。

  展翅翱翔萬裡,它來到東海海域中的露兒島,在上頭築了個大巢,決定在此落腳。

  乍臨東海,大鵬金翅鳥真是為那豐富的海中美食樂翻了。

  放眼望去儘是肥美的大魚、龍蝦、海膽等等,此外,還有為數不少的龍族。

  這兒真是它的仙境啊!

  自從大鵬金翅鳥出現後,敖廣便下令露兒島四周一百裡為禁區,海族們均小心翼翼,每每接近了那兒便繞道而行,但不時仍傳出東海臣民讓大鵬金翅鳥惡吞狠嚼的消息。

  惱恨不已的敖廣亦曾派過諸多青龍大將前往除去此惡鄰,可是儘管青龍大將個個威武勇猛,還帶來龍宮諸多寶器與其相鬥,卻都遭到同樣的下場,大鵬金翅鳥振翅一飛,惡口一張,就像吃餃子般將他們一個個囫圃吞下肚。

  它的胃腸如銅牆鐵壁,胃液烈如鹵水,讓它吞人肚之後,再強再勇猛的龍族大將,都立刻化成一堆泥了。

  真好、真好!如果可以,它真希望龍王天天派兵來圍剿!

  自滅東畿,如何殲滅這只可惡的大鳥,已成為敖廣心中最大的問題。

  這一日,天色陰沉,風狂雨驟,露兒島的礁岸上悄悄出現兩道人影,一人頑長,一人高壯。

  頑長的男子神情淡漠,另一人則滿臉謹慎。

  身形高壯者正是敖石,他望向身旁的男子,目露憂心。

  “大哥,就咱們倆,行嗎?”

  “要不你還想找誰?”敖凡的眼神雖看似平靜,實際上卻是巨細靡遺的觀看著敵人的巢穴。

  在來之前,他已將露兒島的全覽圖完全記在心頭,只是經過惡鳥的肆虐,他擔心這裏的地形已有了變化。

  “可以要老四、老五他們一起來呀!”

  “他們說,長幼有序,等我們都死光了再輪到他們出手,省得老爹死時少了孝子送終。”

  敖石一呆。又是這句長幼有序?

  “那二哥呢?”

  敖凡輕哼,“這位有翅膀的仁兄是公的,不是雌兒,你二哥來能有什麼用?”他淡淡瞥了眼三弟,問道:“怎麼,你怕?”

  “怕是不怕,只是我覺得這樣太冒險了,萬一……”

  “老三,”敖凡眯了眯眸,打斷他的話,“凡事都有萬一,只是做不做的問題。知道我為何不急著教你馭雨,反倒帶你來這兒殺鳥嗎?”

  敖石老實的搖搖頭。

  “說到馭雨,那些法術、咒語,就算你腦筋再差,想必也早已記得滾瓜爛熟了,可是你仍無法馭雨,問題其實是出在你的心。”

  “心?”

  “是的,你太缺乏自信。如果你不相信自己辦得到,那麼終其一生,你就是辦不到。能馭雨雖說是咱們神龍一族的天賦,但事實上所倚靠的,是來自於咱們體內強烈的狂性、霸氣及傲火。”

  “狂、霸、傲?”

  “沒錯,就這三個字。要狂得激烈,霸得懾魂,做得目中無天、無人、無萬物。在對著天伸高了手掌時,你一邊喚雲神、雷神,念著咒語,還得霸氣淩人地喊,“你們這些短腿的!神龍在此,命你們火速集合,即刻下雨,別惹毛了我!”那些傢伙因為忌憚於你的霸氣與狂傲,便不得不乖乖從命。”

  敖石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你是在誆我吧?大哥。”

  “誰會那麼無聊,誆自己的弟弟?別當我是在說笑,更別以為那幾句話很容易,如果霸氣不足,你就算喊到死,也沒人會理你,所以,這就是我帶你來此的原因。

  “老三,你的長處是力大無窮,短處就是自信不足又凡事考慮得太多,這樣的性子如何淩霸他人?又如何使天上眾神因畏懼而從命?”

  敖石聽了拼命點頭。“那我該怎麼做?”

  “我知道你總是隨身帶著一把刻石小刀,還在嗎?”

  “在。”敖石點頭,將小刀拿出來。

  “好。”敖凡再度側耳傾聽,之後道:“趁現在風雨聲足以掩住你的腳步聲,惡鳥好夢正酣,你就用這把刀殺了它吧。”

  敖石瞪大眼,低頭望著掌中的小刀。

  “大哥,這刀會不會……太小了點?”對方會不會會錯意,以為他是要幫它剪腳趾甲?

  敖凡面無表情地道:“我說過了,重要的不是武器,而是你的心,在面對敵人時,你必須不斷告訴自己,“我會贏!我一定會贏!”這樣,你自然會贏。”

  “如果……”敖石吞了口口水,“沒贏呢?”

  “如果沒贏,”敖凡一臉冷肅,“每年的今日,我會記得到你墳上祭拜。”

  聽兄長這麼說,敖石並不害怕,反而勇氣百倍。

  “那麼大哥你呢?”

  “我?我會待在這裏繼續想辦法。”

  敖凡回答得冷靜,敖石卻聽得傻眼。

  換句話說,他那一向聰明過人的大哥,到現在都還沒想到該如何殲滅這只惡鳥?

  他們來此,難道真的是來練膽子的?

  也罷,此事既無退路,他只好往前走了。

  敖石正要離去,忽然讓敖凡喊住。

  “對了,老三,我一直想問,你手腕上的刀疤是怎麼回事?”  .

  說著,敖凡伸手拉起敖石的袖子。

  他的手腕上頭血跡斑斑,有著二十多條醜陋的血痕。

  有的正在流膿,有的尚未結痂,有的還看得見裏頭紅紅的肉,看得出那一刀一刀劃下時是用了多麼強的力道。

  敖石臉一紅,低頭撫平了袖口。“這是我怕忘了期限,所以在這兒做下記號。”

  短短三個月,將決定他和依依的一輩子。

  “換言之,”敖凡眯眸沉思。“你這上頭已經預留了九十條刀疤的位置?”

  敖石點頭。

  敖凡拍了拍他的肩,“去吧!信心不是時,就瞧瞧手腕上的傷痕。喔,對了,儘量撐著別變為本尊,只要你還是人的模樣,它就不會吃你,它垂涎的,是你的龍軀。”

  敖石點點頭,壯碩而靈活的身軀向大鵬金翅鳥的巢穴潛去。

  在來露兒島前,敖石一直沒有閑著。

  他依敖凡的交代,夜以繼日地進行著著常人所無法想像,更難以忍受的嚴酷訓練。

  此時的他,身上雖滿是一塊塊驚人的結實肌肉,但靈敏度已是往日的百倍以上。

  在見不著三弟的身影後,敖凡氣定神閑地在一塊大石頭下方盤腿坐定。他並未望向大鵬金翅鳥的巢穴,反倒望向海面,眼神淡然依舊,卻又像是有所期待。

  “你真的就這麼讓老三去喂那只鳥?是怕餓著了它是吧?”一道吊兒郎當的含笑嗓音從大石頭旁邊傳來。

  敖凡轉過視線,看著那一臉笑咪咪的俊美男子。

  “你怎麼會來這裏?”  

  “笑話!我這條浪龍雖成天在外頭遊蕩,但龍宮裏多的是眼線,自個兒的手足要來送進鳥腹當點心,我這個做二哥的又怎麼能缺席?”

  來者正是敖廣的次子敖任,只見他笑嘻嘻地在敖凡身旁盤腿坐下。

  “口口聲聲說喂鳥,”敖凡將視線調回海面上,“你若不放心,幹嘛不跟著去?”

  “再不放心也得放心,他不可能永遠是個孩子,有些事情,旁人是插不上手的,做哥哥的也不可能永遠幫他,對吧?”

  “既然知道插不上手,那你還來湊什麼熱鬧?”

  “我來呀……”敖任仍一臉的笑,“是為你解悶的。”

  解悶?

  敖凡正疑惑著,卻見到敖任自懷中抽出棋盤和一袋棋子。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來吧。”敖任迅速的將一顆顆棋子就定位。“好久沒和你對弈子,這陣子我在外頭看了不少棋局,棋力大增,包准殺得你片甲不留。我是弟弟,我先開始喔。”

  說著,敖任沒等兄長回應,先走了一步棋。

  敖凡則是思索一番,片刻後才伸出手。

  老二說得沒錯,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風雨不斷,大石下方,兩兄弟在棋盤上殺得日月無光,而不遠處,另一場戰局也已開啟。

  被一把像是前來搔它癢的小刀喚醒,大鵬金翅鳥非常不開心地爬出了巢穴。

  它歪著脖子,三角眼輕蔑地審視著眼前那在人類算大,對它而言卻只像只耗子的男人。

  它高仰鳥首嘶叫,似乎說著,快快變回本尊吧!

  大鵬金翅鳥二眼就瞧出男子正是它最愛吃的海龍,它暗暗吸了口口水等待著他以本尊現身。吃條龍,可要比吃個人飽得多了。

  它的叫聲震得敖石耳膜都快裂了,但他毫不退縮,凝氣揮刀繼續刺向它。  

  打小,他最崇拜的人便是大哥,大哥既然這麼告訴他,那就鐵定不會錯,而且大哥正在後頭為他打氣、祝禱,他壓根不用擔心。

  “我會贏!我會贏!我一定會贏!”

  大鵬金翅鳥的脖子歪向一邊,看著敖石嘴裏念念有詞,接著舉起那個“玩具”向它撲來。

  無聊!它的三角眼眯了眯。

  它舉翅輕輕一揮,瞬間,敖石被一陣惡風掃向山壁。

  他撞得頭破血流,皮開肉綻,連肋骨都像要斷了。

  死命咬牙,渾身是血的沿著石壁滑下,敖石痛徹心扉,硬撐著站起身。

  雖然血液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嘴裏還是念著,“我會贏!我會贏!我一定會贏!”

  大鵬金翅鳥心中冷笑。喲,這小耗子還真不怕死耶!只是拜託他在死前別忘了變回龍形,讓它吃得飽一點。

  之後,敖石不斷被惡風卷起,撞向山壁。

  半個時辰過去,他已傷痕累累,可是連半點接近大鵬金翅鳥身邊的機會都沒有。

  “我會贏!我會贏!我一定會贏!”

  他的眼神始終堅定,身子卻愈來愈無力,不過無論如何,他自我激勵的話語始終不曾停歇。

  又是一聲轟隆巨響,山壁承受不住敖石的碰撞,石屑四散。

  敖石自碎石中緩緩爬起身,垂眸凝視手腕上一條條思念的疤痕後,他繼續向大鵬金翅鳥前進。

  他滿身的傷,一身的血,但他絲毫不怕,因為他知道自己會贏,他一定會贏的……


  “將軍。”

  “該死!”敖任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我怎麼會下那一步呢?大哥,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不能。”敖凡面無表情,將視線調到另一頭。“再給你一次機會,老三後半生就再也沒有機會了。”話說完,他再度將視線轉回海面上。

  “大哥,你到底在等什麼?”

  “等後援,否則單憑我們的力量,打得過那只專吃龍族的大鵬金翅鳥嗎?”

  “如果後援沒來呢?”

  “等收屍。”如果還有屍體可收的話。

  此時,海面濤生,一名少女自海中浮出,正是敖凡的七妹敖箏。

  “好玩、好玩!”敖任笑眯了眼,“原來小七就是後援啊!”

  敖凡很快的走向她。

  “小七,你可終於出現了,東西呢?”

  敖箏點點頭,趕緊從懷裏取出兩枚裹了軟泥的鉛丹給他。

  “這是太上老君按大哥給的方子調製了七日夜,剛剛才完成,並遣人送來的,他說使用前只需剝開軟泥,將兩紮互擊即可。至於我會這麼晚來,是因為……嗯,大哥……”敖箏有些不知該如何啟齒,“是因為有個傢伙死纏著要跟來,我努力過了,就是甩不脫他。”

  “是你的小飛?”

  “不是啦!是……”

  正說著話,三兄妹耳中同時聽到大鵬金翅鳥振翅而飛的聲音,不約而同將視線轉了過去。  

  只見大鵬金翅鳥已將注意力由敖石身上轉到了海面上。

  因為海面上有條淘氣的白色小龍,正用嘴吐出水柱噴向巨鳥,還笑嘻嘻的樂不可支。

  “是寶寶?”敖凡驚問。

  “是寶寶。”敖箏只能點頭。

  見獨子就快成了惡鳥的點心,向來冷靜的敖凡難得失控。

  此時,敖石已迅速化身為黑龍本尊,躍進海中,將小白龍護在身後。

  黑龍狂嘯著朝大鵬金翅鳥噴火,終於將它的注意力拉回來。

  大鵬金翅鳥忽地展翅,下一刻,大海一分為二,只見黑龍和小白龍岌岌可危,就要被大鳥給吞進肚子裏。

  敖凡怒喝一聲,迅速發掌,將敖任送往鳥嘴,自個兒則飛身自另一頭潛近大鵬金翅鳥。

  哇!好狠!為了救兒子,將自己的弟弟當祭品?

  敖任在空中打轉,趕緊化身為青龍本尊,前爪伸,後爪蹲,身子一撐,硬是將鳥嘴撐大。

  喂喂喂!死老大!要不是他反應夠快,不被吞進它肚裏才怪!

  “撐著!”

  敖凡看也不看二弟一眼,掠下一句話,深吸一口氣,便自鳥嘴鑽進它的咽喉裏。

  撐?得撐多久?

  他雖是條巨龍,但在這傢伙嘴上只像一條蚯蚓,他又能撐得了多久?

  剛這麼想著,敖任突覺身邊多了道黑影,原來是全身傷痕累累的黑龍也飛上來,陪著他一塊兒以四隻龍爪抵住大鳥的巨嘴。

  敖任心想,嗯,這個樣子倒是添了幾分勝算,至少現在有兩條蚯蚓了。  

  至於寶寶和敖箏,只能遠遠瞧著乾著急。

  幸好敖石天賦神力,即使已身受重傷,但因為想著大哥還在鳥腹中,蠻性一發,便硬是死撐著不讓鳥嘴合上。

  大鵬金翅鳥死命想閉上嘴,偏偏做不到。

  明明有兩條龍在它嘴前,就是無法吞下去,可恨呀!

  片刻後,敖凡從鳥嘴中飛出。

  他右手箝住敖任,左手拉著敖石,大喝一聲:“走!”

  兩個弟弟聽出大哥語氣中難得的緊繃,於是二話不說地迅速撤離。  

  下一刻,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在三兄弟身後響起。

  他們雖快速往前飛奔,還是免不了被身後的爆炸波及。

  強烈的熱氣及大鵬金翅鳥四散的肉塊及骨屑擊在他們背上,劃出了一條條血痕。

  飛行間,敖任及敖石為了減少被骨屑打中的機會,變回了人形。

  帶著兩個弟弟,敖凡快速鑽人海裏,借著海水的掩蔽,減少再受傷的機會。

  至於他自己,方才在飛進大鵬金翅鳥肚裏時雖小心提防,還是無法避免地觸到它肚中些許胃液,身上也受了不少傷。

  等到爆炸聲完全消失後,三個兄弟破水而出。  

  露兒島的方向,那原是漆黑的天幕這會兒正燃著火光。

  “火花!火花!”寶寶笑嘻嘻地噴著水柱。

  敖凡遊過來,蹙眉打了下兒子的頭。

  敖箏搖頭一歎,“要看這場火花,代價可真高!”

  她攙扶著全身是傷,連眼睛都腫得只剩一條縫的敖石。

  “三哥,你還好吧?”

  敖石點點頭,望向敖凡。

  “大哥,我這樣……可以嗎?”

  敖凡聳聳肩,仍面無表情,“你沒死,不是嗎?”

  敖石眼中綻放著光芒。大哥的意思是,他成功了?

  另一旁,只受了點輕傷的敖任拉著寶寶往露兒島的方向遊去。

  “老二,你又想做什麼了?”敖凡冷著臉揚聲問。

  敖任嘻嘻笑道:“帶侄兒去吃烤小鳥。”

  烤“小”鳥?敖箏忍不住噗哧一笑。她真服了二哥,這只鳥還真是夠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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