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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娃娃 -【愛情三十六計(關於情歌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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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5 00:44:1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娃娃 - 愛情三十六計(關於情歌之二)

俗話說女大十八變,但她也變得太多了吧
這將撒謊看作和吃飯一樣簡單的任性小鬼
就是當初他一眼就相中的可愛小天使嗎?
為了昭告她已長大的事實,她竟和男人鬧緋聞
還讓“狗仔”拍下她和人“同床共枕”的曖昧照片
要她出國受刑悔過,她大小姐卻當是去度假
租跑車、住別墅,還要坐遊艇出海看星星——
什麼?要他和這個小壞蛋過招談戀愛?!
上天垂憐!他還想要再多活幾年呢
加上他可是她的監護人,怎麼可以“監守自盜”?
但是她吸引狂蜂浪蝶的功力實在教他心慌慌
少男殺手一施展魅力,不分老少全拜倒在她裙下
就連精明的他也不能幸免的被這丫頭所俘虜
慘的是他什麼壞事都沒做,就被她家人“捉姦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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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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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5 00:44:5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夜深人靜,她卻在忙。

  一邊噓指要求輕聲,她一邊指揮若定。

  她讓保鏢——每回陪她搭飛機、坐保母車,陪她在後臺等通告、等上場,為了打發時間兩人玩樸克牌梭哈,「一不小心」欠了她不少賭債的小毛,七手八腳將喝醉的大男人,給抬上大床中央。

  銀色月光透過飯店窗戶,灑在那醉倒於床上的男人臉上。

  她湊近身瞇眸細瞧,在心底為男人打起分數。

  一百零九分!

  一百分是給男人的長相,多出來的九分則是給他的熟睡程度,熟到可以任她安心地為所欲為。

  一百分?!

  這個當然!想她駱採憂何許人也?E世代的歌壇小天後,二十一世紀的新新「少男殺手」!不夠體面、登不得臺面的男人她還不要。

  除了長相要達到標準之外,這男人的情史向來輝煌,且任人編寫從不回應,是以事後追緝「真兇」的機率也最小,無論怎 算,都是她心中的TOPONE。

  若非剛好兩人出席同一場演唱會、投宿同一家飯店,還參加了同一場慶功宴,她這個計謀想要完成,還有點困難呢。

  不過,嘿嘿,眼前男人那「體面」二字的評語已暫時派不上用場了,她纖指一揚,對著小毛下達了——「剝光他」的指令。

  剝……光?!

  她見小毛一雙鼠目中浮現出極度的不安。

  為什麼?

  如豆鼠目寫滿困惑,如此地問她。

  沒有解釋只有加強語氣,她用著唇語回答——

  剝光他衣褲!債務一筆勾消!

  果真是一文錢逼死一條英雄好漢!小毛聽得鼠目登時大亮,於是她得逞哼笑轉身,好讓小毛快手快腳將男人剝凈,再為他蓋上被子。

  小毛完事後她轉回頭,繼續指揮他如何幫男人把姿勢擺好,讓男人背對著門口,微微側著身,枕臥於大床上。

  她的選擇果然沒錯,男人的身材可得的分數比臉蛋還要高。

  在月光下微閃著古銅色澤的男性軀體,結實養眼得會讓任何正常女人心跳加速、口水直流。

  但算她不正常吧,因為她不但沒有流口水,甚至還能冷眼旁觀,俐落地指揮小毛將被子拉低到男人的腰臀之上,露出更多的春光。

  「然……然後呢?」小毛困惑地轉頭小小聲問她。

  就在剛剛為男人擺姿勢時,他已暗吞過不少回的口水了,不是因為他有偏好男色的傾向,而是因為害怕。

  他可沒眼前這位小姐的三分之一膽,且還能率性妄為地不去考慮後果,他可是有老婆和三個小孩要養的,這樁壞事他雖非主謀,但幫兇的身分總是跑不掉,難保將來出了麻煩時,他不會因此而遭殃。

  真慘!幫也不是,但不幫也不行了,方才灌醉男人,甚至剝光男人的人都是他,此時再來喊停?為時已晚。

  「然後你出去……」

  相較起小毛的緊張兮兮,駱採憂只是看來更冷靜了,用下巴指指門扉,口裏繼續交代。

  「五分鐘之後進來,用我要你準備好的相機把你待會在『床上 看到的『東西 給拍下來。」

  她特意強調著床,就是怕這只笨蛋小毛拍到床腳下,壞了她的大計。

  五分鐘?!

  還要床上的東西?!

  我的媽咪呀!大小姐,你現在到底是想要做什麼呀?

  小毛終於再也按捺不住了,「採憂小姐,我真的不懂」

  「你不需要懂,你只需要做!」

  駱採憂用著甜蜜卻絕無商量可能的語氣截斷他的話,還擺出了催促趕人的手勢。

  「快點出去吧,你拖得愈久,對我們愈是不利。」那是真的,這男人可有不少同行的夥伴,難保待會兒不會有人來找他而發現了這一切。

  見事已無可轉圜,小毛只得摸著鼻子出門去了。

  在確定小毛出去後,她脫去了上衣長褲,僅著小可愛及超短熱褲,躡手躡腳往床上男人爬行過去。

  在移到了令她滿意的距離之後她躺了下來,偏側著細致光滑的小臉面向男人,唇角微往上揚起代表幸福的十五度角,並將被子扯來一半覆在自己身上,但可沒忘了裸露出嫩白雙肩、性感鎖骨,以及一雙白凈柔荑,至於下半身呢,嘿嘿,當然也少不了要露出一條能引人無限遐思的修長美腿羅!

  然後,她閉上眼睛,數秒等待。

  然後,門緩緩被打開,她雖沒張開眼,卻可以感受得到小毛的驚嚇及遲疑。

  然後,相機的快門聲音終於響了起來。她刻意讓小毛多拍了幾張才下床穿好衣裳,再回過頭吩咐小毛幫男人把衣服穿好,讓周遭一切恢復如常。

  然後就是半個多月後的事情了,一張她與這男人的轟動緋聞「纏綿曝光照」被刊登上了報紙的影劇版。

  然後,嘿嘿,就是她被她的經紀公司老板給單獨召進辦公室裏去了。

  然後?

  然後的然後?

  然後的然後的然後?

  嘿嘿,不告訴你,麻煩你得自個兒看下去了。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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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5 00:45: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是誰說的漂亮的女生沒大腦

  只懂得愛美和傻笑

  你看你說話的表情多 的驕傲

  難道不怕我Say  Sorry  Get  Out

  是誰開始先出招  沒什麼大不了

  見招拆招才重要  敢愛就不要跑

  愛情三十六計  就像一場遊戲

  我要自己掌握遙控器

  愛情三十六計  要隨時保持魅力

  才能得分不被判出局

  不必聲明  和他的關係

  不用故弄玄虛  故意裝神秘

  愛是一種奇妙的東西

  會讓人突然不能呼吸

  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究竟什麼該放棄

  也許這是愛情最美的關係

  有點曖昧又有一點點距離

  曲名:愛情三十六計/作詞:胡如虹

  那是一間將近二十坪的辦公室。

  空間大擺設少,說明它的主人性子樸實,腦筋清楚,做事幹凈俐落。

  經由名家設計的流線造型書櫥嵌於壁內,說明了主人性子內斂。

  精品擺飾,水晶紙鎮,北歐松木辦公桌幾,說明了主人的品味不凡。

  淺淺一叩門,還沒等裏頭的人應聲,駱採憂已經自行開門踱入了。

  她的出現打斷辦公室裏頭兩位公司裏的重要人物的私下晤談。

  其中一個是眉頭已鎖成了八字形的公關部經理吳想福,另一個,自然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人,她的老板了。

  即便辦公室裏的談話聲因她的出現而打斷,即便有兩雙眼睛同時朝她射來,她依舊愜意自在。

  只見她從容不迫的踩著那雙鑲滿SWarovski鑽珠的Ferragamo高跟鞋,步履輕盈的走近角落她的專屬寶座——一只水星吊籃時才停下。

  那是一個唯一與這間辦公室的感覺不搭調,卻是她指名一定要有,且還不許其它人去碰的辦公室擺設。

  背向著吊籃,她踢掉了高跟鞋,捏高裙擺,姿態優雅地向後窩人吊籃裏,接著再根孩子氣地蜷縮進一雙可愛纖足,然後才將視線轉向辦公室裏那兩雙等待已久的男人臉上。

  駱採憂可愛地側首甜笑,「別管我,你們繼續呀!」

  她表現得落落大方,甚至還好玩地搖晃起了吊籃,倣佛她到這裏來不是為了等著被罵,而是為了坐吊籃。

  「反正我時間多,不在乎慢慢等。」

  做錯事也就算了,但明知錯了還能一臉毫不在乎,這該怎麼辦呢?

  公關經理吳想福無奈地將眼神調回給辦公桌後的男人,得到了對方的斯文頷首。

  「成了,我知道了,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吧,你先出去,等我想好了該怎麼做時,我自會通知你。」

  聽見老板自願接下燙手山芋,吳想福臉上頓時出現松了口氣的神情。

  不是他光想領薪水不想幹活兒,只是這件事情棘手得可以。

  因為那惹出禍事的嬌嬌女,既是老板的手下愛將,又是公司的頭號搖錢樹,別說是罵不得,就連多拐幾個彎諷刺她兩句他都沒這個膽了,這麼戰戰兢兢地,又怎 能解決事情?

  既然老板答應要接手,他當然不會傻到還留著看熱鬧,看老板如何解決事情。吳想福快快地向兩人分別點個頭,然後夾著尾巴似地開溜了。

  一等人影消失,吊籃裏的小女人一邊把玩纖指,一邊望著門板嘖嘖搖頭。

  「瞧吳經理累得同頭老驢似的,我親愛的老板!」她美麗的眸子轉個方向,裏頭閃爍著責備,「你實在不應該這樣操累屬下喔——」控訴尾音甜蜜蜜拖長,菱唇可愛地微撅起來。

  「操累吳經理的人不是我……」辦公桌後的男人神態爾雅地往椅背靠去,雙掌指尖輕觸搭成金字塔狀,斯文冷靜的眸光瞥向坐在吊籃裏,讓大家都傷透腦筋的年輕女孩,「而是你!」

  駱採憂聽見這話,皺皺鼻子,抬抬下巴,不馴的眼神與男人四目對上……說是「四」目其實不對。

  那渾身散發著斯文氣息的男人戴了副細框眼鏡,這會兒透過鏡片投射給她的眸光,一如她認識了九年的眸採一般,銳利、深思、內斂無底,斯文俊雅,有著倣佛讓人無論如何都撥擦不起的冷靜。

  海揚,他的名字。

  海洋,他給人的感覺。

  一個看似遼闊無邊、朗朗清明,卻又偶爾會有急流漩渦潛伏於內的矛盾綜合體,只是他鮮少發火,甚至連認識他那麼多年的她,都只會見過幾回他在公事上的失控發飆,至於在感情或是生活上,他永遠像杯溫吞吞的白開水,全然波瀾不興的。

  或許就是他這樣的外表斯文、內在剛強的性格,也才會讓他在如此年紀,便嘗到了事業成功的滋味。

  今年三十一歲的海揚,有張酷似韓星裴勇俊的臉孔及一把沉悅嗓音,這男人若是去闖蕩銀河,星途亦當不可限量,但他卻寧可選擇隱身幕後,當個經紀公司的老板,成了那些明星或是模特兒一族的推手人物。

  她是在十二歲時認識他的。

  那時候的海揚,年僅二十二歲。

  海揚的家庭環境不錯,再加上一個未曾向世人公開的原因,這男人小時候就到國外念書,還以跳級的方式在二十歲時就得了個碩士學位,然後他回到臺灣服完兵役,接著踏入社會,因為他在學校主修的是大眾傳播,是以進入這一行,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選擇了。

  兩人初遇時的海揚,只是某間經紀公司的菜鳥新兵,而她,則是一個坐在快餐店裏和同學邊吃冰淇淋、邊給過往路人打分數的國小六年級小女生——

  「瞧!那個腳上蹬著厚底靴的女生穿得雖像109辣妹,但那一臉粧超惡爛的!和放在殯儀館裏冰櫃中的『東西 根本沒兩樣。」

  「至於那位蓄著長發、留著亂須、戴著墨鏡一心想要擺酷的醜男,和夜裏睡在菜市場棧板上,靠吃剩飯過日子的流浪漢,活像兄弟一樣。」

  她的話或許挺毒的,但至少她自認絕無加油添醋,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而在那時,她並不知道正在為人打分數的她,其實也正在被人打分數。

  她是直至那人影移到了眼前時,才發現有人靠近過來。

  頭一個反應,她抬高因為視線被擋住而不開心的大眼瞪向來人,卻在下一瞬間,倣佛墜入了一片汪洋裏。

  他的眼睛,像海,像她極愛泅泳於內的大海。

  然後他對她斯文的微笑,並且自我介紹。

  他說他叫做「海洋」,希望有個機會能認識她。

  當時的她雖然年僅十二,但因家境優渥,無論是在穿著打扮或是氣質自信上,都早已淩越了同年紀的小女孩,是以對於這樣的搭訕並不感覺到陌生,也不會覺得害躁,只是覺得,哼,詭異非常。

  因為眼前明顯是個大了她許多,長得又很不賴的年輕男人,不論再如何的「饑渴」,都不太像是那種會在快餐店裏靠過來,想認識小女孩的怪叔叔級人物。

  可是,明明不該他卻做了,所以當時她對他的第一個印象叫做——老牛吃嫩草!

  不只如此,她還在心底暗暗追加——戀童癖的怪胎!

  既然心裏是這麼想著的,她自然就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了,無視於他友善的微笑,她僅僅回以能凍死人的冷芒,站起來拉起同學就走。

  但他卻不肯死心,鍥而不捨地追著不放,懇請她務必給他一個進一步介紹自己的機會,然後她才知道了他看上她的原因,只是想找她去拍廣告。

  那是一宗有關於夏季冰品的廣告,需要一個半大不小且最好是新面孔的少女,恰恰好正是她這樣的年紀。

  此外,廣告代言人也不需要特別的漂亮,卻是一定要有股古靈精怪的神韻,率真自然,特立獨行,嗆辣叛逆,因為非要這樣才能將以「搞怪」著稱的冰品特色,給詮釋得恰如其分。

  她原先對他的提議毫不動心,卻讓他後頭的性格描述給勾起了小小的興趣。

  「你覺得……我適合這個角色?」她偏首送去好奇。

  他用力點頭,目光灼燙,是那種因為熱愛工作而散發出的高溫。

  「我覺得這個角色,根本是為你量身打造的。」他剛剛在她身後觀察了很久,將她的靈敏反應甚至是毒舌批評全都看在眼裏,因此更加肯定了她一定能夠成為他夢想中的明日之星!

  就是他的這句話打動了她的。

  但她點了頭可不代表他已成功,她還沒成年,決定權不在自己手上,而那在她身後的層層關卡,呵,可絕不好過。

  身為駱氏財團第三代,身為臺灣金融界龍頭響叮當人物駱岢頤的孫女兒,她的未來,可不是她隨便點個頭就能算了的。

  這其實也是她一開始就打的鬼主意,想讓眼前這斯文到有點「蠢」的怪胎男去吃吃爺爺和老爸的派頭及嚴拒,看他出饃。

  但結局卻出人意料,不單是老爸那一關,竟然就連爺爺也點了頭,雖然直至今日駱採憂還是不懂海揚究竟是怎麼辦到的,但他當真說服了爺爺及爸爸,讓她以「打零工」的方式,走入了他的世界。

  就這樣海揚和駱家簽下了長約,成為駱採憂的經紀人。

  海揚也沒有讓信任他的駱家長輩們失望。

  他竭盡全力保護著駱採憂,讓她雖身處於一個瑰麗絢爛卻容易迷失的環境裏,依舊保有著她最初的純真自然。

  在第一支冰品廣告成功後,海揚又陸續為她接了幾支廣告。

  但不論他如何接洽,都會以配合她的生活作息為第一優先,拍廣告的時間多半安排在她下課後或是放寒暑假時的空檔,並由他親自接送出外景、上影棚,接送她上下學,接送她去參加同校遠足或聚餐,甚至是在那一年的冬天,他載她出席爺爺的喪禮。

  在多年的來往頻繁下,駱家與海家成了世交,雙方的父母也都成了朋友。

  在那幾年裏,他不但是她的經紀人兼保母、兼司機、兼保鏢,兼功課有問題時的家教,更幾乎成了她的心理諮商師。

  她雖然有兩個大了她五歲及七歲的哥哥,卻在有煩心事時,只會想找海揚訴訴苦,或是借著找他麻煩來發洩心頭煩悶。

  而海揚,雖然有個小了他七歲的妹妹海藍,卻在分給妹妹的時間上遠不及她,不過那也是因為海藍個性較獨立,不像駱採憂,倣佛一少了人看著便要出事。

  在駱採憂十八歲時,駱家大家長,她的爺爺駱岢頤因心臟病辭世。

  那一年正值東南亞經濟危機,駱家在印尼、菲律賓等地的投資血本無歸,僅僅半年時光,駱採憂由一個千金大小姐變成了家有負債的貧戶少女,即便外人對待她的態度起了轉變,不再跟前跟後、鞠躬哈腰,但她其實並不是很在乎。

  沒錢就少花、少用些名牌,少和那些仗著家裏有錢,花錢如流水的敗家女接近就是了。

  她才十八歲,若真想重拾幼年時的風光,往後機會多得是。

  那一年海揚二十八,也正好是他人生中的一個重要關口。

  他用累積了幾年的經驗及資金開了間「星燦國際演藝模特兒股份有限公司」,英文簡稱為「STAR-X」的經紀公司,自己當上老板,而當時被他由舊公司挖走的人,只有她。

  那一年駱家在臺灣的事業完蛋,駱採憂的父母決定舉家移民舊金山投靠妻舅,伺機東山再起。

  駱採憂本來也該跟著過去的,卻讓海揚費盡唇舌說服她父母,同意讓他暫代監護人職責看著女兒,好讓她在臺灣繼續她的學業及事業。

  至於駱採憂自己,她並沒有經過太多的考慮就選擇了海揚,是因為懶吧,她當時是這麼想的,與其去適應一個新環境,還不如留在老地方。

  於是當爸媽及哥哥們都離開臺灣後,於公於私,她都只能依靠著他了。

  他是「STAR-X」的老板,她是公司的開國老臣,而這,正是他們目前的關係。

  那時候海揚將她連同合約一起帶走,找來幾位歌唱界的老將當老師,教會她正確的丹田發聲技巧,再找了個舞蹈老師專門教她跳舞,最後才告訴她,說在繼廣告模特兒之後,他的下一步,是想要將她捧紅成為一個偶像歌手。

  「我?!唱歌?!」

  駱採憂記得當時的她只覺得荒謬及不敢置信,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他。

  「你知道在KTV裏亂唱一通,和發片當歌手根本是兩碼子的事嗎?」

  「我當然知道。」他只是沉穩地微笑,「不過你大可放心,現在那些能在電視上載歌載舞的偶像歌手,多半也都和唱KTV的水準沒兩樣,這年頭要成為明星,首重外表及包裝,歌藝僅是其次。」

  他話說得老實,害她也不知道是該為他那句「歌藝其次」的貶損而生氣,還是該為他那句「重的是外表」的誇讚而感到高興。

  但不論她原先的想法是什麼,她按例被他說服了乖乖配合,任由他專程為她從紐約及日本請來幾位造型師,針對她的氣質及特色,打造出專屬於她的獨樹一幟風格。

  她的第一張專輯「採憂少女」反應平平,海揚不感到意外,也不喪氣,只是繼續往她身上砸下大錢,以至於那陣子只要打開收音機就能聽到她微甜的娃娃音。

  公車看板、大樓外電子墻、捷運廣告媒體,夜以繼日地播放著她的倩影。

  這種全力傾銷的手法逐漸生效,她那半帶叛逆半帶甜蜜,天使無邪面孔、惡魔使壞神韻的特殊風格,先是在人群間造成了耳語,最後終於徵服了時下消費主力——少男少女們的心。

  在兩個月後,當她的第二張專輯「叛逆少女」一上市後,銷售數字一路長紅,幾間大唱片行還賣到了缺貨,只得趕緊補貨,一個月的時間裏,她上遍了各家電視臺的大大小小節目,北中南地一路往下開了幾場簽唱會,所到之處萬人空巷,黑鴉鴉地全是人頭,就這樣讓她在十九歲那年被推上了「新新少男殺手」及「精靈教主」的雙項寶座。

  她成功了!

  相對的意義就是,他也成功了!

  「STAR-X」頓時成了頂尖知名的傳播經紀公司,於是海揚再拿出資金乘勝追擊。

  他蓋了大樓,訓練起新的模特兒,簽下了幾個他覺得有潛力的新星,還另外增設了影音購片部門,涉足其它的相關事業,業績蒸蒸日上的結果是「STAR-X」的股票一上市便炙手可熱,且因觸角的不斷向外擴展,他更相繼在海外成立了「STAR-X」的辦事處及分公司。

  當了老板後的海揚自然不可能再親力親為,只當駱採憂一個人的經紀人了,現在他旗下的模特兒人數還得列冊管理,平面的、活動的、走秀的加起來早破了一百大關,專攻演藝工作的也有四十多人。

  但不論他再如何忙碌,他自信並沒有疏忽了她。

  負責輪班保護她安全的保鏢有三個,宣傳兩個,專用造型師兩個,跟前跟後的打雜遞茶水小妹一個,司機兩個,這些人都是直接對他負責的,不需要再經過公司裏的其它關卡。

  但即便隨時都有人會陪在她身邊,甚至是包圍著她,但那原是還頗能樂在其中的駱採憂,卻在最近一年多的時間裏,經常會莫名其妙地感覺到孤單,即便是在人山人海的簽唱會上。

  她常常會簽名簽著簽著突然停手,發起呆來。

  因為她突然覺得眼前這一切空虛得好不真實,甚至是很無聊了。

  那些正在尖叫著她的名字、喜歡模倣她的穿著打扮及談吐的女生,她根本就不認識,也根本就不在乎的。

  她為什麼要幫他們簽名?

  她為什麼要在意他們買不買她的CD?

  又或者是,喜不喜歡她呢?

  她徹底倦勤了,深深懷念起了以往,那種身邊只有一個海揚,只有他陪著她四處趕通告、拍廣告、上山下海的時光。

  於是她開始喜歡溜進他的辦公室裏喝茶聊天,找機會纏他,甚至要他裝上吊籃,好讓她在他那條理分明卻嫌冰冷的辦公室裏,有個專屬於她的小小天地。

  她開始用計,對他。

  她來纏他,海揚倒也不會趕她離開,任由她任性淘氣,而他則是繼續辦公,但盡管如此,他卻是愈來愈忙了,她也是,幾乎沒斷過的通告、宣傳及練舞,壓得她根本找不出時間來纏他,然後接下來又是他得到坎城參加影展挑片,而她,則是得飛到內地開演唱會。

  算了算後她才發現,距離兩人上次單獨碰面竟已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而這一回,若非她用上了「賤招」,他還會記得她的存在嗎?

  還會主動找她過來關心一番嗎?

  他的心裏面……到底有沒有她?

  駱採憂思緒轉回,兩人之間的對視仍在持續,久得有點像是在角力了。

  至於海揚,他安靜地審視著眼前的女孩,習慣性地又想要蹙眉……他突然發現,這似乎是近一年來每回一見著了她,便要做出的動作。

  例如在年終晚會上她跳出蛋糕強迫獻吻,例如在他招待國外客戶到酒店時,她的跟蹤並擠在他和酒店公關間搶酒喝,例如她在新加坡演唱會上被問及最喜歡的人是誰時,她對著鏡頭嬌笑,說出「我最愛的是我經紀公司老板!」而惹來記者們的哄堂大笑,並調侃她太會巴結上司的時候。

  但那些個的調皮搗蛋惡作劇都比不上這一回的威力十足!

  海揚將視線轉回被吳經理擱在桌上的報紙,但他實在不太願意去細瞧清楚她那被刊載於報紙上,裸露於世人眼前的雙肩及長腿。

  只是眼睛可以避開,心卻不可以,他被迫得面對事實。

  那個事實就是,眼前這個他從十二歲就認識的小女孩是真的長大了,並且長得很好,成了個活色生香的小美人兒。

  吾家有女初長成,他不禁起了強烈的感慨。

  是的,她是真的長大了,兩人相差十歲,她都已經二十一了。

  就算是別去計較年齡……他嘆息地抬眸,眼前年輕女子姣好的五官,水靈似可勾魂的大眼,微撅的紅潤菱唇,雖瘦卻是玲瓏有致的曼妙身材,都在在地向他大聲宣布著——她已經長大了的事實。

  但所謂的長大僅指外在,內在絕對沒有,否則她今天也不會去招惹這樣的麻煩了,海揚心想。

  他不是個笨老板,在找她進來前便已將該厘清的疑點都查過了,只是查清楚了不代表著疑惑已除,他反而更感覺不懂。

  海揚將困惑的眼神投向駱採憂,向來斯文平靜的雙眸,難得微掀起浪頭。

  「你不覺得,該先向我解釋點什麼嗎?」

  「如果你需要,我當然會給你。」

  相較於他的一本正經,駱採憂一副置身事外樣,還有心情玩著吊籃,一下子是和他面對面笑嘻嘻,一下子又轉成背對著他。

  老天!海揚揉揉額心又想皺眉頭,只要多和她過招幾回就肯定要加速蒼老了。

  「你說吧……」他試圖平心靜氣的開口,「不管你將要告訴我什麼,我都會捺著性子聽完你的解釋。」

  「我說,只是我得先知道你要的是官方的解釋還是私人的?你關心的是『駱採憂 還是……」她笑撅著可愛的菱唇,「那個真實的『我 ?」

  海揚無奈看著她,「『你 不就是駱採憂?」別跟他說幹了壞事的小壞蛋是個復制人,和她毫無關係。

  「是我,也不是我!」她說得還頗具禪理,伸出一只小腳抵著地板撐停住吊籃,神情認真的盯著他,「『駱採憂 是個可以供你賺錢的工具,卻不能夠完完整整地代表著我,那個有血有肉、有知覺會思考的我。」以及,嘿嘿,那個會闖禍的我。她在心裏補上這句。

  「小憂。」他無奈地喚她小名,「你最近是怎麼回事?」

  「因為我長大了!」駱採憂抬高下巴挺起胸膛,「不再是從前那個可以任你揉圓搓扁的小女孩,開始有自己的想法及目標了。」

  「我從來沒有對你『揉圓搓扁 過!」他先抗議後才繼續往下說:「別告訴我這個……」他用眼角餘光憎惡地掃了眼報紙,「就是你用來宣告世人你已經長大了的手法!去和個情場浪子……」

  後面的用詞他接不下去,就像是在和自己的妹妹,談論著她的經期長短或是性經驗一樣的尷尬。

  「上床是嗎?」她好心地代他接完話。

  「但這不是遲早都會發生的事情嗎?我長大了!」她再次強調,「當然會有我的生理需求。」

  海揚眸光隱含著不悅,「OK!就算你真有生理上的需求……」他那張斯文俊顏緋紅,因為得和視同妹妹的女孩談論如此私密的話題。「但也還不至於得用上這麼敲鑼打鼓、昭告世人的方法吧?」

  「那是被偷拍的嘛!」駱採憂菱唇嘟高,神情有些委屈,「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感覺對了就發生了嘛!」

  海揚嘆息,十指交扣握緊,那透過鏡片的眼光因生氣而變熾熱。

  「小憂,我剛剛已經給過你自首的機會了,你還想要狡辯到什麼時候?沒有錯,你是有些小聰明,辦事也很機靈,知道用匿名的手法將照片送到報社,讓他們當成尋常狗仔爆料來處理,且還是個笨狗仔,忘了可以大敲一筆,因為絕對不會有人想得到,那爆料的狗仔竟會是照片上的主角之一!」

  他再度嘆口氣,「小憂,你別忘了,雖然小毛欠了你不少錢,但他唯一的老板,終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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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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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5 00:45: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呃,現在是怎樣?

  事跡敗露了嗎?

  嘿嘿嘿,沒關係,瞞過有瞞過的下一招,既然事跡敗露了,自然也有它的因應方法,她可不是僅憑一招半式就出來幹壞事的小笨蛋。

  只見駱採憂既不驚惶亦未羞慚,逕自嘟高小嘴,一邊咕噥著「笨蛋小毛」,一邊收回腳丫繼續晃著吊籃。

  見眼前小女人竟然毫不悔改,辦公桌後的海揚斯文眸光終於微現怒火。

  「事已至此,你不覺得該好好的給我一個解釋嗎?」

  額上青筋微現,他還得費神伸手去壓,他真的有種錯覺,這小丫頭根本就弄不清楚究竟誰才是老板!

  她應該聽得出他真的生氣了,但她只是將吊籃轉到了正面,嘻皮笑臉地看著他,「我沒有不給呀!所以我剛剛才會問你,你想要的是官方的還是私人的解釋說法嘛!」

  他深吸口氣,閉上眼再張開,逼自己冷靜下來。

  「兩種我都要。」他冰冷的擠出聲音,想看她接下來究竟還要玩什麼花招。

  「官方的解釋就是我已經出道快十年了,居然從不曾和任何阿貓阿狗鬧過緋聞,你知不知道這樣……嘖嘖!是很丟臉的?好象我沒人要一樣!」

  他直直睞著她,強忍住嘆息。

  「你的新聞從來就沒少過,一下子是軍中情人,一下子又飛到國外去照顧愛滋病重、認養戰火及震災後的孤兒,過一陣子又去擔任聯合國和平親善大使,你從沒鬧過緋聞是因為有我這緊迫盯人的經紀人在,不讓任何野心分子有機可乘。你應該很明白一個爛緋聞,就有可能毀掉一顆巨星的吧?」

  他真的不懂,不懂她這麼胡鬧的原因何在?

  難道真如她所言,是為了想要向世人昭告她已經長大?若真如此,那麼這個「世人」也未免太偉大了吧,值得她用如日中天的事業去換?

  若說她是想藉此機會纏上照片裏的男主角?卻又不太像,因為海揚知道那男人應該不是採憂會喜歡上的類型,只是他一邊理所當然地這麼想,卻又心裏暗生困擾。

  認識採憂長達九年多,他始終以為自己很了解她,但他真的了解嗎?

  如果真夠了解,那麼她喜歡的男人究竟是什麼樣的類型呢?

  他從不曾深思過有關於這方面的問題,因為在從前,她並沒有「長大」到得去面對這樣的問題,而他也就不用去傷這種腦筋了。

  一夜長大!

  似乎正是他對於此事的強烈感想,撇開雜緒,他看見了她笑嘻嘻的開口。

  「但是你也不能夠否認,就是有人靠著炒作緋聞才能夠紅得起來的呀!」

  「那是對個正在起步的新人而言,你已經是個小天後了,一點也不需要!此外那種下三濫手法,絕對不會是一個正派公司,在打算長久經營一位旗下藝人時,所會採行的方法。」

  他說得頭頭是道,她只好雙手高舉投降。

  「好好好!官方說法算我輸了你。」嘴上雖喊認輸,但她臉上可沒有什麼服輸的表情,擺明著只是想藉此讓他停止說教罷了。

  劣女難馴!他在心底如是注解,然後再問。

  「那麼私人的理由又是什麼呢?」

  「私人的呀……」

  駱採憂再度停下了吊籃,眸光熠熠,可愛的笑容像個天使一樣。

  「就得怪你這經紀人保護得太好,害我活到了二十一歲,都還沒真正談過一場戀愛,就在錄上一張專輯時,麥可老師寫了首情歌,我卻怎麼都唱不好,最後他嘆了口氣說:『採憂呀,別太吝於動情,有時間就去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最好再來一個刻骨銘心的失戀,保證你歌唱技巧會突飛猛進。 」

  「別跟我說,你就因為他的話而天真的以為……」海揚眼神寫著不可思議,「和一個男人裸裎相向地躺在床上,那就叫做談戀愛?」

  「我當然知道不是,但你也知道我整天不是忙工作,就是得忙著補齊學校的作業,幸好我今年總算是畢業了,能夠多點自己的時間了,但是……」

  她翻了翻白眼,沒好氣的繼續說。

  「一來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找人『切磋學習 ,二來我的名氣太響亮,一般的男孩子根本沒膽來追我,若是那些腦滿腸肥的董事經理傑出人士,或是愛上酒店談生意的企業家第二代我又看不上,既然決定要放手一搏,當然就該捉牢機會去試個最ㄏ 的大帥哥,看看和他裸裎相對,會不會讓我心跳加速、多激發些許浪漫,並且啟發慧根羅!」

  「那麼結果呢?」他嗓音冰冷的問。

  她半天沒回答,突然仰天長嘆,悠悠地啟口。

  「結果就是,我可能有些不太正常,因為這麼帥的一個裸男就躺在我眼前,我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瞇眸瞪她,「別告訴我就因為一點感覺也沒有,為了報復,你索性將這張照片寄到報社去。」

  「你不覺得……」駱採憂恢復了嘻皮笑臉,偏側著螓首可愛地笑著,「那張照片把我拍得挺美的嗎?胸是胸,腿是腿,凹凹凸凸,該有的地方半點不輸人……」

  「夠了!小憂!」

  海揚徹底投降,不論她的理由是什麼,他已經不想再知道了。

  「總之我告訴你,這次的事情我會想辦法擺平,但是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你如果再不聽話,我會讓你……我會讓你……」

  他企圖把話說絕,讓她知道害怕,卻發覺她好象沒有什麼是會怕的。

  如果他給她的懲罰是讓她從演藝圈中消失,要和她提早解約,那 那個被懲罰的對象是「STAN-X」,而絕不會是她。

  「會讓我怎麼樣呢?你說呀,說呀!」她笑嘻嘻地催促著他。

  海揚嘆息放棄,決定改採動之以情的方法。

  「算了,小憂,你明明知道我捨不得罰你的,我只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別再胡鬧下去……」

  「不要!我還要!」她嘟著菱唇一臉任性,「只要我一天沒能找到對象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這樣的『小 插曲就隨時有可能會再發生的!除非呢……」

  她突然跳下吊籃,赤足緩緩走向他,明明是襲香奈兒的雪紡紗洋裝,卻讓她的表情給襯托得像是手執長矛,統管著戰爭的雅典娜女神。

  「除非什麼?」他忍不住問,卻沒來由地心口抽緊並攢緊了俊眉,為了她那拋下戰帖的表情。

  駱採憂在他辦公桌前站定,一雙嫩白藕臂左右撐在桌沿,美麗的小臉朝他緩緩俯低,挑釁的表情轉變為他極為熟悉的小魔女式壞笑。

  「除非你願意當那個志願犧牲者,陪我談、戀、愛!」

  

  這是一場記者會,假「STAR-X」的會議廳裏舉行。

  其實按海揚原先的意思並不想如此勞師動眾,只想讓時間衝淡一切。

  可他也清楚那些整天像蒼蠅一般死咬著此事不放的記者,不得著結果絕不松手的壞毛病,最後只得點頭同意讓公關部和照片上男主角的經紀公司「翹楚世代」,一起合開這場記者會,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

  男女主角都不用列席,各自由發言人代表說話。

  身為老板的他也不用出場,只須待在會議廳旁的控音室裏看著monitor,就能清清楚楚地看見記者會裏的一切了。

  所以當海揚透過螢幕看見「翹楚世代」的發言人孫小姐高舉雙手,大聲喊冤,直指這是一樁世紀陰謀時,他是真心的感同身受。

  或許那些記者會有存疑,但他卻很清楚,事件中的男主角J.C.——「ICE  COOL」樂團的主唱——從頭到尾只是個受害者,誰讓他倒霉的和駱採憂一塊參加了北京的演唱會,又倒霉的正好是同行中人最出色的一個?

  如果你不答應和我談戀愛,我不保證沒有下一次的意外和另一個受害者!

  沒來由的,海揚腦海裏響起了那把專為他制造煩惱的嬌嗓,一瞬間真想為天底下所有曾經,以及將來可能會和這小魔女有交集的男人掬一把同情眼淚。

  我要考慮!

  這是他當天給她的答案。

  他當然得考慮了,因為這可不是問他要不要共進晚餐或看場電影的邀約,雖然在她提出要求時,嘻皮笑臉的表情還真是像極了。

  他不是沒談過戀愛,活到三十一歲,他總共談過三場戀愛,一次在念書,一次在當人夥計,最後一次則是在當上了老板後。

  盡管三段感情在時間上有些距離,卻是同樣的平淡無奇,但這正是他習慣了的處理感情態度,即便在彼此認定了交往後,但在各自的身心狀態上,還是要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

  他自知不會是個熱情的男友,卻也絕對能夠保證不會當劈腿一族。

  他的上一段戀情結束於半年前,分手的原因有些莫名其妙,直到今天他還是想不透。

  但因為決定是由對方所提出的,所以他很有風度的接受,結束這段走了將近三年的感情,他冷靜地接受對方的分手要求,不曾挽留,唯一比較困擾的是日後出席宴會場合時,還得再費神另尋女伴。

  雖然他身處一個五光十色的大染缸,加上又身為一家經紀公司的老板,經常會碰到對這行存有幻想的年輕漂亮小女生,想要以他做為快連登天的階梯。

  但他從沒給過她們機會,他潔身自愛的形象不是裝出來的,只是真心對於這樣亂七八糟的曖昧沒有興趣,現在卻有人對他提出了邀約,說想要和他談戀愛?

  而且對方還是由他一手捧紅帶大,始終被他視作妹妹的小女孩。

  他那天本來一句「荒謬」便要回送給她,卻又擔心如果她真任性地再玩這種遊戲,會害得更多的人,包括「STAR-X」都要因她而遭殃,只得先給她「我要考慮」的安撫回答。

  對於該怎麼懲罰採憂他還沒想好,因為他現在得先面對的是這場記者會。

  思緒轉回來,海揚正好從螢幕上看見有記者提出問題。

  「如果這件事情真如兩位發言人所說的純屬陰謀,不知兩位是否手中握有證明?」

  「有!當然有!」

  這次換成是「STAR-X」的公關部吳經理回答,他高高舉起手上那張從報社那邊高價買回來的照片,大聲開口。

  「經過了幾位國際光學專家的一致鑒定,這只是一張經過電腦合成的移花接木照片,將兩位主角的臉偏轉角度移貼過來,但因為制作的手法過於專業,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出來,加上其中牽涉到太多專業術語,一時之間我們也很難向大家解釋清楚。」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

  就在記者們想要靠上前看個清楚,瞧瞧那是多 專業的合成照時,照片已被收了起來,換上的是幾位所謂「國際學者」的聯合簽署文件。

  「這……這上面是德文?」看沒有。

  「沒錯!但如果你不懂德文……」吳經理熱心地笑著,「這一旁還有土耳其文及俄文的注解,因為這些國家的光學技術可是世界頂尖一流的。」

  土耳其文?俄文?媽媽咪呀!那不是更加看沒有?

  是的,是都看沒有,但在吳經理左一句「國際學者」,右一句「專業手法」,口沫橫飛的說了一大串後,沒人敢說自己看不懂,免得被人笑話了。

  「噢!原來如此!我看懂了!我看懂了,可惡!這真是個世紀大陰謀!」

  有人率先大喊,跟著其它人也就開始一個接一個的點頭如搗蒜。

  見此情況,海揚在控音室裏終於松了口氣。

  辦法是他想出來的,反正主謀是自己人,照片、底片又都在手上,不用擔心事後會有人乘機勒索或是大肆爆料,這事既已有個圓滿解釋,就只剩下該如何懲罰採憂那個小搗蛋精了。

  「那麼,有關於這個陰謀,請問你們可曾得到線索,知道是誰在搞的鬼嗎?」

  「經過了這次事件後,駱小姐是否會因此對演藝圈這個環境感到失望……」

  尖銳問題連番送上,但海揚只須繼續冷眼旁觀就好,因為對於這些小問題,會場上那兩位公關老手,很清楚該如何應付。

  「老板,要不要來杯咖啡?」

  身後突然有人出聲,嚇了沉思中的海揚一跳。

  他微怔的轉身,看見了捧著熱咖啡踱進來的小毛及阿保。

  海揚在「STAR-X」雖名為老板,但從不擺架子,是以就連小毛、阿保這樣的保鏢人物也都敢和他談笑,加上他們是駱採憂的專屬保鏢,直接向他負責,是以又比公司裏的其它人對他更熟了點。

  談笑其實無所謂,只不過……海揚突然皺起了眉頭。

  「你們兩個為什麼會在這裏?採憂呢?」

  「喏,那不就是她嗎?」阿保笑嘻嘻的伸手指著螢幕。

  海揚驚訝的移回視線,果真看見會場裏起了一陣騷動,因為事件的女主角突然現身。

  「她來做什麼?」他又是氣惱又是茫然,不知道這句話是在問誰了。

  看見海揚難得一見的怔愣表情,阿保趕緊斂起笑容,「小姐說,是你打電話讓她過來的。」

  這個小騙子!

  她到底是來做什麼的?文到底是想再為他多添惹什 樣的麻煩?

  她是沒見到他被她氣死就覺得不開心是嗎?

  「嗯……噢……呃……」阿保有點結巴,「小姐說,是來幫你忙的。」

  幫忙?!

  只要她別再繼續增加麻煩,就夠讓他感恩叩謝焚香祭天了!

  站在一旁始終沒出聲的小毛看出了老板的心思,深有同感,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好,因為說實在話呢,呃……就連他現在會出現在這裏,其實,嗯,也是出自於採憂小姐的授意。

  唉!誰讓他債務雖清,卻因為「向老板告密」罪加一等,又被駱採憂這位大小姐手上握有他曾與某位酒店公關當「好朋友」過的證據,如果不想讓這些證物送到老婆大人手裏,並產生可能會妻離子散的淒慘結局,他就得再幫她一次。

  「幫什麼?」當時他心驚肉跳地問,就怕這小姐又要出大難題。

  「幫我在老板面前說壞話。」

  「說誰的?」

  「當然是說我的羅!」駱採憂笑咪咪地說。

  「為什麼?」

  「你不需要懂,你只需要做。」

  她只是再度拋給他這句老話,並將他給逼到老板的身邊。

  唉!小毛很能體會老板在面對採憂小姐使壞時的感受及無奈,但體會是一回事情,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老板,你就請自求多福了!

  控音室裏的三個男人視線都緊盯著螢幕,因為看見了駱採憂有了動作。

  「對不起!」

  只見她一臉誠懇地站在臺上朝底下眾人深深一鞠躬,向來嬌甜的嗓音帶了些微的哽咽。

  「麻煩大家為了這麼一條登不得臺面,對社會大眾有負面效果的新聞勞累了。」

  「不會啦!小天後!」有個向來欣賞駱採憂的男記者站起來為她打氣,「我們都很關心你,而且大家一開始根本就不相信向來形象最是清新,又從沒鬧過緋聞的你,竟會和J.C.那樣的浪子攪和在一起……」

  似是感覺到了來自於「翹楚世代」孫小姐的火眼,男記者吞下底下的話,嘿嘿一笑坐下。

  不過,他這句話可是道出了大部分在場人士的心聲,大家幾乎都認定這宗無頭公案,是J.C.惹了麻煩卻波及到了駱採憂身上。

  「對不起!」

  駱採憂這回一登場,除了不停的鞠躬就是說對不起,看得出深受此次「陰謀」打擊不小,畢竟女孩子清譽受損絕非小事,就好比是現在,她一邊道歉還可憐兮兮地微紅了眼睛及鼻頭。

  「這聲『對不起 是要給J.C.的,這次之所以會發這樣的事,肯定是因為我年紀太小不懂事,不會做人,在無意中開罪了某些人,才會惹來如此不堪的一場惡作劇,我個人受罪事小,但連累了J.C.陪我遭殃,我在這裏真心地對他說聲對不起。」

  眼見駱採憂一出場便將所有的罪過往自己身上攬,在同情弱者的情況下,在場的人立刻一面倒地偏向了「STAR-X」,異口同聲猜測起這場陰謀的發生,九成九是來自於J.C.的風流債才引來這樣的報復結局。

  反正這男人在人前的形象本就是個情場浪子,多添一筆算他活該,但實在不該牽連一個無辜又上進的女孩子。

  一定是的!否則J.C.幹嘛不出席記者會?分明是心中有鬼!

  看到這裏,阿保滿臉寫著佩服。

  「採憂小姐好勇敢!這麼難堪的事情她竟有勇氣挺身面對。還有老板,誰說她不是來幫忙的?她一直道歉說對不起,我們『STAR-X 就會沒事了,小姐果然夠本事。」

  小毛沒好氣的開口,「真的是很夠本事,採憂小姐的演技早已超越了唱歌。」

  「小毛!你這還是人話嗎?」阿保忿忿不平的指責,「採憂小姐不但堅強的來到記者會上和大家道歉,還將所有的錯都往自己身上攬,你不感動也就算了,竟還影射她是在演戲?」

  「錯的人本來就是她,她不攬誰攬?」小毛低頭小小聲地咕嚷。

  直至此時海揚才終於出聲,他看向小毛。

  「小毛,現在都是你在陪著採憂到處跑,這兩年我真的比較忙,或許是因此而疏忽了她,你可曾看見她……嗯,染上了什麼不良習慣?」

  「不良習慣?」小毛微傻的重復。

  海揚點頭,「比方說像是嗑藥之類的?」是不是就是迷上了藥物,才會讓她最近行為舉止如此異常?

  「沒有沒有!」小毛趕緊擺手,「老板,您放心,採憂小姐是貪玩、是孩子氣了點,但像嗑藥這麼大的事她可不敢去嘗試……」急急否認了後,小毛才猛然想起駱採憂派給他的任務,又趕在海揚松了口氣前改口道:「她……她沒嗑藥啦,只是……只是曾經哈過幾管大麻。」

  大麻?!

  海揚和阿保聽得瞠目結舌,只是海揚是生氣,而阿保則是困惑。

  有嗎?採憂小姐真有這樣嗎?阿保不解地搔頭。但小毛跟著採憂小姐的時間比他還長,所以小毛應該比較了解她的。

  「老板,你別生氣!」難得看見向來斯文的老板瞬間變臉,小毛額頭上一片冷汗,「那……那只是前陣子小姐和幾個由國外回來的ABC歌手走得比較近時,好玩地嘗嘗罷了,她能碰大麻的機會其實不多,算起來,她應該是煙抽得比較兇吧。」

  「抽煙?」海揚愕然。

  「呃,也不多啦,一天三包洋煙……」採憂小姐,這可是你要的,請你自求多福吧!「因為她說在背歌詞和跟人劃酒拳的時候,一煙在手,回味無窮。」

  「她劃拳?還喝酒?」

  「是呀,採憂小姐劃拳可厲害著呢。現在當歌手的要十項全能,要不怎麼上綜藝節目去應付那些豬哥主持人?什麼海帶拳、新加坡拳、趴哩趴啦的她從不輸人,而提到了輸字,她在牌桌上也是很強的。」

  「她還打麻將?」

  老天!小憂才二十一,打牌可能剛開始只是消遣,但沉迷下去就不得了,像那些綜藝大哥哪個不是以豪賭出了名的?還不就是因為慣於以賭來排解壓力,但學賭容易戒賭難哪,

  她如果真的太閒,為什麼不去上上歌劇院、跑跑音樂廳?

  「是呀!」

  這回終於輪到阿保湊過來大聲說話了,因為以下他所言句句屬實。

  「老板,提到了打牌,採憂小姐可真是一把罩的,倒不是說她都會贏,而是指她的耐力,她就曾有過一天一夜都泡在牌桌上沒下場的經驗,不但不會打瞌睡,還可以一路開黃腔,逗得眾人笑到趴在桌上。」

  她還說黃色笑話?!

  老天!到底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真是該死!他是個失職的監護人!

  還有最最不可饒恕的,是她剛剛在記者會上面不改色演戲撒謊!

  她真的還是當年那個他在快餐裏裏,一眼就相中了的可愛小天使嗎?

  她今日之所以會變成一個將撒謊看作和吃飯一樣簡單的任性小鬼,歸根究柢又是誰的錯?是他將她帶進這個骯臟的大染缸,她整日看人演戲,看人爾虞我詐、高來高去,所以她就全都學了起來,為了自保,她甚至不惜傷害其它無辜的人,可惡!

  當年他向駱家大家長用生命擔保絕不會讓她學壞的承諾言猶在耳,在採憂十八歲時,駱家父母在移民前的點頭移交,都是因為信任他,才會將採憂交給他的,但現在,他徹底辜負了他們的信賴。

  思緒流轉間,海揚再度將視線投往螢幕上面帶神傷的年輕女人,一個念頭快速成形。

  他站起身,在小毛和阿保不安及疑惑的目送中走出去,不一會兒便出現在記者會上。

  一見到「STAR-X」的老板親臨會場,現場又是一陣混亂,吳經理原想起身讓位,卻讓海揚阻止,他表情堅定地往會議桌前站定,然後才將視線緩緩投給坐在一旁的駱採憂。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一個斯文,一個隱含著挑釁,燃起了劈哩啪啦的火花。

  然後他伸手向她,將她拉起站在他身旁,在兩人一起面對眾人時,海揚冷靜的開口。

  「大家都知道危機就是轉機,這一次的事件,正好可以給駱小姐及本公司一個反省的機會,看看到底是哪裏出了岔。本人向來堅信走得快不如走得穩,既然會招來是非,可見是有地方做得不夠完善,這或許是種警示,是該讓駱小姐放緩腳步去學習的時候了。在今日這場記者會上,『STAR-X 另有要事宣布,那就是我們的小天後駱採憂小姐將要告別歌壇一年,到國外去讀書充電,期盼當她重返大家面前時,能夠成為一位更加成熟璀亮的巨星!」

  話畢,底下轟隆轟隆地爆起了討論音浪。

  不懂為什麼駱採憂並沒有犯錯,卻等於是遭到了被冷凍的命運?

  一年耶!

  這對一個聲勢如日中天的偶像明星而言,將可能會是一個致命的打擊,這位老板大人,是不是癱了?

  是呀!老板真是瘋了,坐在一旁的吳經理已經開始狂冒冷汗了。

  駱採憂的工作檔期已排到了明年上半年度,包括一個節目主持、十場代言、七到八個廣告,甚至還有三出偶像劇和一部大陸劇都在等著她,老板卻在這種時候放她去充電?

  公司可能會因此而被告,甚至損失上億,老板真的是瘋了!

  但不論底下眾人如何的議論紛紛,海揚堅定的眼神,卻不見半點軟化或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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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飛機飛行在雲層裏。

  駱採憂把頭鑽進空中小姐剛拿來給她的薄毯底下。

  「我知道你在生氣,也知道你會不開心……」

  即便是蓋著頭,可對於海揚的嗓音她向來貪戀,是以在毯子下豎耳仔細聽著。

  生氣?不開心?

  呵呵,真是活見鬼,能夠與他單獨出國,她不知道已經瘋狂慶祝了幾日幾夜了。

  「因為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作出讓你暫別歌壇的決定……」

  那很好呀!不用再逼自己練舞練到腳抽筋,簽名簽到手打擺子,微笑笑到面部抽搐!

  暫別歌壇,可真是他給過她的最大恩典了。

  「你或許要擔心這樣的暫別會讓你失去人氣,甚至是遭人遺忘,畢竟現在的fans都是很現實的……」

  失去人氣?遭人遺忘?

  呀比!呀比,真是啵兒棒呀!

  那就是說她以後可以穿拖鞋,邋邋遢遢的不化粧到通化街邊挖鼻孔邊吃蚵仔面線,而不用擔心會被人認出,還說什麼她本人沒有電視上漂亮的屁話?

  真好笑,她漂不漂亮幹他屁事?比較漂亮的蚵仔面線就會比較大碗了嗎?呿!

  「但是小憂,在你變得行為更加失常之前,我不能夠再繼續坐視不理了……」

  那倒是的!她在球下拚命點頭附和。

  我親愛的老板,請你大發慈悲,趕快再多「理」我一點吧!

  「在這段時間裏,無論是大麻、煙、酒或是賭博,我都會將它們與你全面隔離。」

  好樣的小毛!回去後該好好獎勵他,難怪海揚會被逼得當眾作下決定,寧可讓公司因她的違約而被告,也非得要逼她放下一切出國,好與過往那種「紙醉金迷」的生活斷得一幹二凈。

  那是個重承諾的難得好男人,即便是工作纏身!他都不會忘了自己曾經做過的承諾。

  他會守護著她,讓她永遠像個純真可愛的小天使!只可惜他不明白,駱採憂在心底哼氣,所謂的天使與惡魔,往往只是一念之間,她雖然喜歡扮個天使,卻也絕不介意在為了達到目的時,當個小姦小惡的小惡魔。

  從她爸媽將她托付給他的那一天起,從他承諾會好好照顧她起,她就注定了會是他一輩子的包袱了,除非他能夠找到另一個笨蛋願意接手。

  但她想過了,她誰也不要,就是只想賴著他。

  賴著他、賴著他,哼哼!管他同意不同意!

  因為她愛他,所以她要賴著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何時喜歡上她的經紀人的。

  或許是在那幾年拍廣告時的跟進跟出、呵護寵溺,也或許是在她每回國工作不順心情變壞,他卻依舊沉穩地包容接受,抑或許是在家人都離開臺灣後,他成為她的唯一庇護港的時候。

  就在去年那張專輯改版慶功宴上,當海揚忙別的事情沒出席,她失望地站在晶瑩剔透的大冰雕前,沒去握冰鑿,反倒掩面哭了起來時,她才發覺自己的不對勁。

  那一次的大哭才不是像某媒體記者所寫的,她是因為fans太過熱情,專輯銷售量突破了二十萬張,或者是因為現場的氣氛太high,才讓她感動落淚的,她只是單純的因為他沒有出席而哭。

  他不知道她這幾年之所以肯乖乖地站在水銀燈下「賣笑」,肯站在舞臺上打扮前衛勁歌熱舞,肯一邊跑學校一邊跑通告,被同學排擠、被陌生人崇拜,過著和同齡女孩不一樣的生活,其實都只是為了他的微笑、肯定以及讚美的嗎?

  所以,他怎麼可以不來?又怎麼可以有別的事情比她還重要?

  這樣的念頭嚇到了她。

  是的!

  別說是他不知道,其實就連她自己,也原是不知情的。

  她並非如麥克老師所說的吝於動情,她只是從很小的時候就習慣性地把她所有對於異性的憧憬及感情,全都放在一個男人身上了,那就是多年來她視之如師如父兄般的經紀人。

  他始終是她的動力來源,只可惜在海揚的眼裏,她就和海藍一樣,是他的另一個妹妹罷了。

  但她不要當他的妹妹!她要當他的女人!他唯一的摯愛!

  於是,她開始對他處心積慮……

  就在駱採憂思忖間,海揚繼續往下說。

  「我知道你還醒著,只是不想理人,沒有關係,我說,你聽。」

  那把磁性的悅耳嗓音讓她聽得入迷,連飛機引擎的隆隆聲響都被蓋過了。

  好哇,你說呀!就算你想效法天方夜譚,一開口就扯了一千零一個夜晚,我也會耐心地為你而專注傾聽的。

  「我們要去的地方是米蘭,它和英國的倫敦一樣是個多霧的都市,人口將近兩百萬,是義大利的第二大城,也是義大利的商業中樞及金融中心,但這些都不是我讓你去那裏的原因。」

  那麼是什 ?

  是想要不被注目地好好和她談一場戀愛了嗎?

  「那是一個文化古都,處處都可以見著美好的藝術作品及建築物,你在那邊住一段時間好修身養性,直到徹底革除掉所有的不良習慣,滌凈了心靈為止。」

  簡言之就叫做「面壁思過」嘛!笨笨海揚,短短一句話解釋得那麼長,不過呢,嗯,只要是他的聲音,她都喜歡。

  好吧,看他還滿有誠意的,她就出個聲音好了。

  「其實我根本就不在乎會被送去哪個鬼地方的……」駱採憂終於開口,嬌嫩沁甜的嗓音軟軟地由薄毯下飄了出來。「我只想知道的是,你會陪我多久?」

  提起了這件事情,海揚就顯得沒好氣了。

  「原先我是計畫讓你的宣傳或是助理來陪,甚至還想過向你媽咪求援,這樣才能讓她們想陪多久就陪多久,但一來在你變乖前,我不想讓你媽咪看到你這樣子,畢竟當年是我求他們將你交給我的,二來那些助理、宣傳全都被你罵跑了,除了我,誰也不敢接下這重責大任,但我也只能給你兩個星期的時間,你必須在這段時間裏將生活作息調整上正軌。」

  要喬出兩個星期的空檔對他原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幸好這年頭資訊網路發達,讓不可能成為了可能,所以他來了,加上他很了解公司裏面除了他,這被寵壞了的小女人誰的帳也不買,若是派些像小毛、阿保之類的人來盯著她,怕只會被她一起帶壞,沒辦法,他只好壯烈犧牲了。

  才兩個星期而已呀?好小氣!

  毯子底下的駱採憂嘟高紅傃的菱唇,在心裏罵道。片刻後,她緩緩將毯子拉下來,露出一雙可愛如小鹿的大眼睛。

  「那麼Ocean……」她親昵地喊著他的英文名字。「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認識我們的人又都不在身邊了,這兩個星期,嘿嘿……」她笑得賊,像是一只黃鼠狼,正在打算去給雞拜年。「你要不要和我談個戀愛?」

  斯文俊顏瞬間被染紅,海揚渾身不自在地移開視線,不想和那雙明明像煞小鹿斑比、卻又調皮搗蛋得像個小壞蛋的大眼睛正面交鋒。

  「小憂,我在和你談正經事情,你能不能認真一點?」

  「誰說我不認真了?」繼一雙大眼後,紅傃傃的小嘴也跟著探出了。「那一天你明明就說好了要考慮的。」

  海揚深深一吸氣,「好,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不能同意。」既然他都已經親自來看著她了,那就甭再擔心她又去向誰使壞。

  「為什麼?」

  她一雙大眼裏並沒有出現受傷表情,只是冒出了兩個大大的問號。

  「因為我始終把你當成妹妹。」

  「妹妹?」駱採憂不屑的哼了一聲,「你是在暗示你爸和我媽,或是我爸和你媽,可能曾經有過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憂,在論及長輩時不可以無禮。」

  好硬,還什麼不可在論及長輩時無禮呢,呿!果真是個食古不化的新世代八股奇男!

  偏偏……呵,她就是喜歡他這樣正經八百到近乎愚癡的味道,這麼一本正經的男人如果被逗弄得失控著火時,真不知會是什麼德行呢……糟糕,她邊想邊紅臉了……

  逼自己將思緒拉回來,駱採憂清了清喉嚨。

  「我無意對他們無禮,那是因為你提出的理由不好,所以不能夠說服我。」

  「那到底該要什麼樣的理由才能夠說服你?」放過我?

  「例如呢……」駱採憂水靈的大眼滴溜溜地轉,「你覺得我太醜、覺得我太笨、覺得和我在一起很丟人、日子很無趣,或是覺得我非常非常討人厭之類的。」

  海揚無法吭聲,因為她所提出的「缺點」全都不在他對她的感覺裏,當她乖乖聽話時,真的就像個天使,任誰都無法對她生出厭惡的。

  「怎麼不說?是因為你終究無法否認其責我還是有著不少的優點是嗎?」

  她面露得意,笑咪咪地繼續遊說。

  「既然如此,剛好你的戀情結束,感情處於空窗期,也剛好我們一塊出國充電休息,那為什 你不能試著用對待個女人而非妹妹的態度來對我呢?我的充電應該不止包括修身養性,還應該包括了『感情 這門課的啟發認知吧?」

  就算你真的該被啟發,那個對象也不該是我!海揚心道,面露無奈。

  「小憂,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不是我想得簡單……」她打斷他的話,「是你想得太復雜了,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有誰規定我們不能試著在一起?今天如果換成了我也是男的,你再來反對也還不遲呢!」

  「好了,討論到此為止,我只能勸你及早放棄這個荒謬的念頭。」

  海揚閉上眼睛窩回位子裏,臉上寫滿放棄的表情,不想再和她討論這個話題,更不願再給她機會去影響他的決定。

  和這個小壞蛋過招談戀愛?!

  上天垂憐!他還想要再多活幾年。

  

  在法蘭克福轉機後,他們終於來到了米蘭的Linate國際機場,到達時天色已晚,於是就在附近找了間飯店休息一晚。

  按海揚原先計畫,他是準備帶著駱採憂住到他在坎城影展中結識,成了莫逆之交的義大利導演Antonio的豪宅。

  然後由Antonio來主導策畫該給這丫頭學些什麼好,不論是表演藝術或是文化洗禮,這家夥都有熟識的人才,而Antonio那裏也早說好了絕沒問題,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隔日的米蘭鄉間之行,讓他被迫改變了計畫。

  隔日清晨天光大好,駱採憂興致高昂地向飯店櫃臺拿了附近鄉間的一日行地圖,要他帶她到郊外逛逛瞧瞧。

  海揚想著反正Antonio也不可能那麼早起,不如就先依著她的意思去走走吧。

  既然要到郊外,自然得要有車子,於是他們找到了一間租車店,一走入店裏,駱採憂眼睛大亮,二話不說就跳進了放在大廳展示用的紅色法拉利三門跑車裏,不論海揚如何勸誘就是不肯出來。

  「不出來!不出來!就是不出來!因為這根本就是我的車嘛!」

  她沒看向海揚,小手握緊了方向盤,嘴裏發出高音飛速及 轉煞車的音效,她那孩子氣的動作及聲音,很快就引來了旁人指點圍觀及車行老板的特別關注,害得一旁的海揚恨不得能鑽洞離去。

  「快出來!小憂,別玩了!」他壓低嗓音,幾乎是在求她了。

  「不要,人家就是要這輛嘛!因為——This  is  my  car!」

  「Your  car  ?!別忘了你不但沒有國際駕照,就連臺灣的機車執照都還沒考到……」

  她在路考時撞上主考官的膝蓋,筆試時又因偷看別人的答案被當場活逮,而列入了監理處黑名單,想來監理處的人員也知道不能放任這種恐怖分子上路,以免害其它人遭殃吧。

  「所以要開車的人是我,因此它永遠都不可能會是your  car,懂了嗎?」大紅不是他的顏色,一輛騷包至極的三門跑車更不會是他的style。

  「我當然懂呀!」嘴上雖是這麼回著,但駱採憂的雙手卻更加握緊方向盤,並繼續用嘴巴做出音效。「但我早就想勸你換掉那輛黑頭車了,那種車都是上了年紀的歐吉桑在開的好嗎?你才不過三十出頭,請多像個青春少年兄,跑車配美人,嗯嗯,相得益彰。」

  誰是美人了?她嗎?算了吧,充其量不過是個淘氣任性的小丫頭!

  而誰又是什麼青春少年兒了?拜托饒了他吧!

  兩人就這樣一個在車內一個在車外半天僵持不下,氣得海揚有幾回都想將她壓在膝蓋上痛打,直到發現圍觀的群眾愈來愈多後,他只得咬牙暫時閉嘴,因為他們用的是中文,旁邊的人聽不僅只當他是在欺負她,成為眾矢之的絕非他所願,他只希望能夠安安靜靜的過日子,於是他認輸投降。

  就在海揚辦妥租車手續後,那原站在櫃臺後的胖胖老板晃出櫃臺,一邊拍胸脯,一邊用英文向他保證。

  「放心!我保證您租了這輛車是絕對不會後悔的,到義大利開法拉利就對啦!在我們這兒開車可是種頂極享受,還有哇,嘖嘖!你們東方男人真是不如我們西方男人體貼浪漫……」胖老板搖頭說教,「身為男人,天經地義就是為了要哄咱們的女人開心嘛!順著她,一切平安,為什麼要惹得您女朋友不開心呢?」

  「她不是……」

  海揚皺眉正要解釋,卻陡然身畔一熱、香影一搖,那個剛剛打死了都不肯出來的小壞蛋已然蹦跳過來,還笑嘻嘻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老板,你弄錯了啦,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是他的未——婚——妻!」

  瞧她說得一本正經,海揚卻是愣在當下,好半晌不及反應。

  「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呀,恭喜!恭喜!那你們現在就是在『試婚 羅?難怪偶爾還是會有意見不合的時候……」車行老板.挺著個大肚脯的義大利男人——呵呵大笑,點頭讚揚,「不過你們兩個看起來真是好登對的!」

  駱採憂巧笑偏首,「英雄所見略同,嘿嘿,我也是這麼想的耶!」

  就在海揚能有機會插嘴做出解釋前,她已笑咪咪地接過對方遞來的名片。

  「Mr.Mario?老板,你眼光一流,等我們度蜜月時還要再來找你,租你的車子。」

  車行老板聽得肥眼笑瞇成線,先用義大利話呱啦呱啦了幾句後,才轉成了英語。

  「OK!那就這樣說定了喔,記得要來找我,到時候我不但三折優惠,還要請美麗的東方小姐喝杯咖啡。義大利咖啡濃烈強勁,就像法拉利渾厚的聲浪及玲瓏的車身,你一定會像愛上法拉利一樣地愛上我們的咖啡的,到時候我再教你幾句義大利情話……」老板眼皮猛眨,「是新婚夜專用的喲!包兩位熱情延燒一整夜!」

  義大利人的熱情海揚終於見識到了,在他好不容易將車子駛離車行時,背後的呱啦呱啦大聲嚷嚷還一路沒斷。

  「祝你們試婚愉快!敞開胸懷,盡情享受著彼此的熱情吧!」

  海揚沒好氣的踩足油門,車子像飛矢般前進,這時候就算有人拿槍抵住他要他回頭,他都絕對不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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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為什麼要騙他?」

  這是上路後海揚冒出的第一句話。

  「要不該怎麼說呢?」

  駱採憂無聊地玩起了她那從未沾過陽春水的十只蔥白嫩指。

  在暫別了藝人身分後,她不但連粧都化淡了,就連向來最愛的指甲彩繪也都沒做了,這樣也好,要不她都快忘記自己的指甲究竟是什麼顏色了。

  柔柔、嫩嫩、粉粉、細細,果真少女的自然彩顏是天底下最美的色澤,其實她早就厭倦了那種活在鎂光燈下,得被迫不斷往臉上「蓋粉」的生涯了。

  她肯忍,是為了他。

  而現在她不肯再思了,也是為了他。

  嗚嗚嗚,她真是個用情深刻、令人感動的多情女子呀!只可惜她愛上的是個標準呆頭鵝,所以什 都不知道。

  深深呼吸攤舉雙臂,駱採憂滿心歡喜地翹首望天,好澄澈的藍天!她真想化身為一只雲雀,飛到雲端上,但前提得是,他願意和她一起飛翔……

  「你可以說實話呀!」

  說實話?

  說什麼實話?

  思緒被打斷的駱採憂,微愣的轉過小臉才發現……喔唷,他還在和她討論事情,並且臉色相當難看,顯見是生氣了,但不怕不怕,不用怕,她一臉笑咪咪的,拿出了最是擅長的「東扯西拉計」為自己辯白。

  「實話?就說是老板帶著犯錯的員工出國反省嗎?嗯,如果天底下有這麼好康的事,那大家都要搶著犯錯了,OK!就算他們信了吧,但老板和員工?那人家一定會猜我是你的特別秘書、地下情婦的那一種,而如果說是表兄妹、堂兄妹,甚至是親兄妹,拜托!這年頭還會有哥哥妹妹要好到兩人單獨出遊的嗎?沒事亂編借口,其中必有問題,九成九九九是一對私奔男女,好夫淫婦!」

  見她一番話說得流暢自如、頭頭是道,海揚好半天無言以對,因為知道自己的口才壓根就比不過她的歪理,他的好口才只能用在講道理的人身上的。

  駱採憂見他辭窮,立刻乘勝追擊。

  「反正這年頭只要是一對同性好友出遊,就可能被冠上『同性戀 的標記,若是一對男女出遊,就是其中必有姦情,與其讓人在背後亂嚼舌根,還不如主動對外放話說是未婚夫妻偕行出遊,一來比較浪漫合理,二來呢……」她瞧著他搖頭嘆氣,「對於一個女孩子的清譽維護也會比較好點。」

  清譽維護?!

  海揚微愕,不得不承認他是真的忽略了這一點。

  他是個男人,加上又不會在此地停留過久,無論怎麼被人編說都可以,但小憂是個女孩子,且還得在這地方待上一陣子的。

  那就只好……嗯……由著她嗎?海揚嘆氣的認命了。

  「好,我說不過你,但我要你牢記,現在的你是在受刑悔過期,要修身養性,別再任性胡鬧,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明天你住到Antonio家時,要乖巧聽話,要安靜認命……」

  「還要不要逆來順受呀?」駱採憂聽得心裏直翻白眼,「我親愛的老板,受刑悔過期?嗯嗯,我記住了……Stop!Ocean!Stop!路邊有人在賣冰淇淋耶……」

  「……」

  「記得別買錯喔!我要的是榛果口味的!」

  「……」

  「再停,再停!快快快,快幫人家拿一下冰淇淋啦,那頂綠色的棚子下面有人在賣烤薄脆餅,等我一下,冰淇淋配上薄脆餅,人生歡樂無盡!」

  「……」

  「啊!Ocean!Ocean!倒回去!倒回去!你看到那塊招牌了嗎?店招上寫著『Toruta  Paradioso ,我以前在電視的旅遊節目上曾經聽過主持人介紹,她說那種蛋糕吃了就如同置身天堂一樣,我們千裏迢迢而來,怎麼可以不感受一下天堂的滋味呢?」

  感受一下天堂的滋味?這小壞蛋還真敢講,她剛剛不是還說很清楚自己正在受刑悔過的嗎?

  這樣的行為如果叫做受刑悔過,那麼全世界的牢房很快都要爆滿了。海揚無奈的暗忖。

  可憐的法拉利,空有著頂級噴速引擎,卻只能像蝸牛般爬行,還得三不五時嘆息暫停。

  他們一路緩行,駱採憂果真是漸漸地如同置身於天堂,又看又吃,東摸摸西碰碰,車子後座不斷地增加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有在臺灣沒見識過的新奇農作物、有五顏六色的點心、有DIY小飾品,甚至還出現一家四口大大小小的陶瓷豬。

  「你……」海揚瞇沒好氣的開口,「你買這組東西做什麼?」

  「是你說的呀……」她一邊小心翼翼地將陶瓷豬一個個排放在後座上,一邊催促他快點拿錢給還等在車邊的小販,「你不是要我多培養一點藝術氣息的嗎?」

  「這些小豬……」付完帳的他依舊沒好氣,「就能夠代表藝術氣息?」

  「那可不!」駱採憂笑嘻嘻地對他吐吐小舌,皺了皺俏鼻,一臉得意。

  「你都自身難保了,還要帶著一群豬?」

  剛剛還說什麼跑車配美人呢,現在自動改成了跑車配肥豬了嗎?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幹脆租輛小貨卡就行了。

  「是藝、術、豬!」她一字字地糾正。

  「小憂!」他幾乎想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用力將她搖醒。「你真的忘了你現在是在……」

  「受刑悔過嗎?」她大笑著幫他接話,然後用力一點頭,「你放心,我可真是再清楚不過了,這些東西只是我要拿來『面壁思過 時的輔助工具罷了。」

  輔助工具?

  用陶瓷豬砸頭得以頓悟嗎?他再度輸給了她的伶牙俐齒。

  為了不想讓駱採憂再發現更多的「輔助工具」,海揚用力踩下油門,飛箭似地將她帶離了一路上的大小誘惑。

  老實說,撇開過於騷包的外型不提,這輛跑車開起來的感覺真的很棒,就連他這麼拘謹冷靜的人都因為受到了誘惑,而想要一嘗快意奔馳的滋味了。

  人是不是在習慣了重口味後,就再也回不去原來的清淡?

  就像是開法拉利,又像是和小憂在一起時的情緒高低起伏?

  是的,她常常讓他覺得無奈,但不可諱言的,在那些哭笑不得的過程裏,回憶起來竟會覺得有趣,至少是比他和其它人相處時,甚至是獨處時有趣多了。

  但他真的不可以再這麼縱容寵溺她了,否則她永遠不知悔改,更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於是海揚沉下了臉,試圖端出最嚴厲的嗓音。

  「小憂,我先說了,一切到此為止,無論你有多麼喜歡,對於接下來所看到的任何雜七雜八東西都不許再吵著要了。」

  他可不想到時候來接她回臺灣,還得用上貨櫃裝運行李。

  駱採憂看出他的認真,縮縮身子吐吐小舌,笑嘻嘻地沒回答。

  嗯,既然老板出聲了,那就給他個面子,暫且給他乖一下子吧!

  他們往北朝著貝拉吉歐駛去,約莫一個小時之後,眼前好一片波光瀲艷,正是當地最著名的科莫湖。

  之後又是一小段的鄉間小路,幾個轉彎後,那原已乖了一段時間的駱採憂突然解開安全帶,不顧車子還在行駛中,逕自在車子裏站起並跳腳叫嚷,甚至還伸出一只手緊抓著海揚的手臂,尖尖指甲陷進他向裏,扎得他齜牙嚷疼。

  「哇哇哇!好美好美喔!怎 會這麼的美啊?你說是不是?是不是?Ocean!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一定要!」

  「放手!小憂!」

  海揚指的是她的指甲,更指的是她想要這樣「東西」的念頭。

  「我說了不準不準就是不準!什麼東西都不準!記好你現在的身分,不要太過分!」

  

  她真的很過分!

  但更過分的卻是他,因為他竟然又再度對她屈服了。

  駱採憂這回看上的不是吃的、不是玩的、不是用的、不是觀賞的,而是住的。

  是的,她看上了科莫湖畔的一幢獨棟別墅。

  二話不說,她在他因為被捉疼而暫緩車速時跳下車子,快樂地奔向前去……抱緊著人家屋前的古希臘造型圓柱不肯松手,無論如何也拉不走。

  「小憂,你不要這樣子胡鬧好嗎?」他又有點想揍人了,剛剛在她乖了一路覺得她還滿可愛的念頭全都消失不見了。

  「我哪裏有胡鬧?只是這房子是寫了字的,擺明著是在等我來嘛。」

  「房子寫了字?!」

  「瞧,那不是嗎?」

  海揚轉過頭看去,果真看見雕花大門上掛著塊寫了字的牌子。

  當然,它寫的不是「駱採憂」,而是「For  Rent」。

  意指這幢房子是要對外招租的,上頭還寫了電話號碼及聯絡方式。

  貝拉吉歐本就是米蘭鄉間的知名度假勝地,有不少米蘭人會來此度周末,或是幹脆在此蓋幢別墅,因為它位於群山環伺間,放眼望去盡是遼闊的湖光山色,令人心曠神怡,處處可見附有華麗陽臺的優雅旅店,以及濃濃綠蔭底下的露天咖啡座。

  駱採憂一眼就看中了的這間別墅,是由中古時期遺留下的莊園所改建成的,屋主對外招租,長期租客如一年半載想在這裏寫作隱居,或是短期停留的一周都可以。

  房子雖然經過了重整,卻很巧妙地將古樸味及現代感融合為一

  磚砌的古墻裏包裏著現代感十足的摩登歐式家具,兩層樓透天屋子有著城堡尖塔式的屋頂,圍墻上爬滿了紫花籐葛,院子是屋子面積的三倍大,院裏甚至還挖了一座泳池。

  屋主最聰明的一招,是連同英義語都說得流暢的廚娘及管家一起出租,這兩項附帶租物對於想在義大利度個溫馨長假,又不用擔心沒人照顧的異國旅者,可是再好不過的贈品了。

  「不走!不走!我怎 都不走!」

  駱採憂就這樣死抱著人家別墅外的大柱子不放,逼得海揚只好打電話和屋主聯絡,並在屋主趕到後,和對方討個好價錢。

  「既然要『面壁思過 又要『修身養性 ,那當然就需要一個優美的環境,和一個可以靜下心來的固定住所呀!你讓我住在Antonio那裏,他那家夥比我還愛玩,日夜笙歌不斷,等你走後沒人能再看得住我,可別到時我還沒變乖就先學了更多的壞毛病,鄉下地方安靜清寧、樸實無華,怎麼說都比住在都市裏要更適合修身養性,難道不是嗎?」

  這話說得好象還滿有道理的,而且這屋子真的很漂亮,也打理得非常幹凈。

  看見海揚似乎有些動搖,駱採憂繼續加把勁遊說。

  「更何況這裏還是重新修茸過的古跡耶,一個人一生中,能有幾回機會遇得上?而且就是要住在古跡裏才能方便『發思古之幽情 ,真心懺過嘛!」

  就這樣,海揚在被駱採憂不斷洗腦、哀求兼撒嬌下,拿出了為商者的犀利口才,以一個相當不錯的價錢達成了交易,刷卡付了押金及租金。

  屋主邊搖頭邊盛讚他談價錢的本事高超,讓海揚也有些暈陶陶了起來,好象自己真的賺到了一筆。

  但當屋主離去後,海揚楞瞪著手上的那紙租賃合約書,這才終於清醒。

  三個月?!

  他居然為了這小搗蛋鬼在貝拉吉歐租了棟別墅三個月的時間,他瘋了嗎?

  她應該待的地方叫做米蘭。

  她應該做的是去學習新知。

  她應該是到人家地盤上去吃點苦、受點罪,反省自己的任性,也好徹底改頭換面,絕不該是待在貝拉吉歐這個度假小鎮,更不該是得到了一幢還附帶傭僕的高級別墅三個月!

  她是來受罰,不是來享福的!

  老天!他怎麼會這麼一路地被她牽著鼻子走呢?

  他在人前慣有的英明睿智及機智果斷呢?

  海揚本想罵人,罵她又害他傻傻地中了她的計,卻在一轉身看見正奔跑於庭園草地間捉蚱蜢、撲蝴蝶,猶如天使般的快樂身影時,罵不出口了。

  他隔了點距離看著她跑、看著她潑玩起噴水池裏的水花,還聽見了她琳琳然的真心嬌笑,突然發覺自從她當了偶像明星後,已經很久沒見過她這麼真心地快樂了,沒來由地一股滿足及快慰由胸口沛生滿溢,他突然覺得……

  唉,既然訂了那就算了吧!

  希望小憂會因為感動他的退讓及用心良苦而變得懂事,他真心希望!雖然他自知,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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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三個星期後,午後時光。

  正在書房裏埋頭工作的海揚,突然聽見窗外傳來的熟悉嬌笑聲。

  他不由自主地將椅子往後挪移了幾步,視線亦由電腦前移至窗外,看見了在泳池畔和一群當地小孩玩著皮球的駱採憂。

  精力充沛是她的寫照。

  入境隨俗是她的穿著、

  三點式的比基尼包裏著她儂纖合度、比例完美的婀娜身段,正在池邊玩得像個孩子一樣的女人,那副胴體卻是一點也不像個孩子的。

  纖細得不盈一握的腰肢、圓翹結實的美臀、纖細修長的美腿、飽滿圓潤,看來彈性軟綿的胸部……

  看著看著,驀然一股熱辣辣的氣流由他腦間炸開,甚至還似電流般地竄往他的下半部,使某個地方驟然充血了,他讓自己的瞬間反應給驚嚇到再也不敢看向她的身體,只能倉皇地將視線移往她臉上。

  細柳似的巧眉,澄亮亮的清眸,國著玩耍而腓紅的臉頰,俏臉生暈,還有那笑彎成弦月狀的唇瓣,三不五時便要瀲艷著誘人光彩,而這就是她在這段「受刑悔過」的過程中所得到的結果。

  是他的錯!

  海揚生起自責,選了個風光明媚的好地方來「囚」她。

  事實上,若依她所犯下的錯誤,實在是該被放逐到南極去喂企鵝,或是到莫斯科去幫人砌冰墻,到撒哈拉收集駱駝糞便,要不也該派個像《哈利波特》裏的巨人海格那樣的莽漢來當她的獄卒才對,而不是一個會對她心疼、會因她心軟,會被她的撒嬌潑賴而弄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大笨蛋——他自己。

  「先生!」

  門口響起聲音,海揚轉過頭去,看見了他的義大利籍臨時管家帕杜納提。

  年近六十的管家帕杜納提,以及一個擅煮義大利美食的五十多歲廚娘羅莎,正是他租了這間別墅的附贈品。

  自我要求甚高的帕杜納提,每天都會穿著幹凈整齊,扣著雙排銅扣的管家制服,昂首闊步巡行於別墅中。

  清掃整理、修剪花木、刷洗泳池等等的工作都不歸他,那些有關於清潔的部分,屋主是另行發包給外頭的清潔公司來做的,帕杜納提只需要檢查屋子角落夠不夠幹凈,以及客人住得滿不滿意而已。

  在和海揚、駱採憂共處了三個星期後,熱心的帕杜納提已自動為自己多加了一項工作——那就是勸海揚該放下公事,多陪陪駱採憂。

  「天氣這麼好,您實在不該老將自己關在屋裏辦公,應該多去陪陪小姐的。」

  果不其然,這老管家一開口,又是老調重彈了。

  海揚斯文地俊笑,「不用了吧,我瞧她玩得挺開心的。」

  「那是不一樣的!」老管家眼裏添進了責備。「沒有一個女人會不希望未婚夫能夠多抽空陪陪自己的,尤其咱們這裏的陽光又這麼好,還有哇,您可千萬別忘了你們現在是在試婚期,小心小姐悔了婚約,不要您了!」

  斯文俊臉出現黑色斜線,海揚真心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一步錯,步步錯,在一開始他沒有堅決地不許採憂為他冠上「未婚夫」這頭啣時就已經錯了的,但在原先他真的沒想到自己會陪著採憂在此處住了下來。

  租車行的老板是這棟別墅屋主的朋友,而老管家帕杜納提又是屋主的叔公,路上那間Toruta  Paradioso店的老板娘又是老管家的外甥女,就這麼一連二拉三搭四地,在這樣的一個小地方,隨便一牽線都有可能會碰到小學同學或是遠房親戚,任何資訊只要被人說開,不出一個星期就幾乎是人盡皆知了。

  所以在貝拉吉歐這裏,他和採憂之間的婚約,早已是被眾所周知且接受的「事實」了。

  再加上義大利人的天性熱情浪漫,才會使得這位熱心的老管家三不五時跑到書房來敲門,勸他放下手邊的工作,多去陪陪「未婚妻」。

  不但如此,還整天在他耳邊埋怨,說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哪裏有人帶著未婚妻來試婚,卻是一人睡一間房?

  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是小姐的魅力不足呢!

  於是帕杜納提自作主張地叫廚娘羅莎帶著採憂到鎮上去買些輕薄短小、省工省料的衣裳或是泳裝,也才好方便將她「未婚夫」的魂魄,給誘離開那臺相當礙事的電腦。

  帕杜納提和羅莎的積極做法似乎還挺合了駱採憂的意思,她整天笑咪咪地跟著兩位老人一塊算計海揚,弄得他神經愈來愈緊張,現在就連睡覺都還得要記得鎖門。

  可即便旁邊的人邊鼓敲得響,他在心底仍舊篤定地認定著,他只不過是拿採憂當妹妹看待罷了。

  一個星期前,若非採憂莫名其妙高燒不退,昏昏沉沉,連睡覺時都要他陪,捉著他的手怕他乘機偷跑,否則他早該按原計畫起程回臺灣。

  她的突然染病拖住了他,也打亂了他的所有計畫。

  原先他是打算在他走後,就安排她到米蘭參加短期進修或是向Antonio學習的,加上現在這裏有個帕杜納提及羅莎可以照料她,他大可以安心地回臺灣,卻沒想到她會突然生病。

  不放心擱著生了病的她在異鄉,他只好一邊請Antonio幫他設法解決簽證的問題,一邊找人在別墅裏加裝了更完善的視訊設備,好讓他可以人留在貝拉吉歐,卻能以遙控指揮的方式來處理臺灣總公司及紐約、香港、上海等地辦事處的大小事情。

  他自認已為採憂犧牲了很多,但圍繞在他們身邊的人卻似乎並不如此認為。

  「說真的……」

  見海揚不為所動,老管家帕杜納提又開始叨念了。

  「我和羅莎都覺得,先生您真是個不及格的未婚夫呢!難不成您和小姐之間的婚約只是商業聯姻?但若真是這樣,就對小姐太不公平了,她可是我所見過最可愛又最漂亮熱情的東方女孩了,不像您,內斂得很,她可是樣樣事事都把您擺在第一位呢,就連陪羅莎上個市集也只買您愛吃的東西,至於您哪,倣佛是只有在小姐生病的時候,才像人家的未婚夫的。」

  聽見管家提起駱採憂生病那時他的明顯情緒失控,魂不守捨,緊張兮兮,海揚的表情起了不自在。

  但他真的沒辦法,在看見她失去平日的精神奕奕而變得奄奄一息時,他的心難受得抽緊,甚至就連她要他答應留下來多陪陪她的要求,都毫不考慮地點頭同意。

  「先生哪!」

  帕杜納提瞥了他一眼,又開口叨念了。

  「若非我已經和你們生活在一起有一陣子了,我真的會以為您和小姐之間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但我和老羅莎都觀察得出來,您其實比誰都還在意小姐,總是有意無意的注意著她的動態或安危,尤其在您不自覺地瞧著小姐的時候,那種癡迷寵溺的眼神,分明就是個墜入了情網的男人嘛,我們真不懂何以您從不在小姐面前說些好聽的話或是主動親近,做些情人之間該做的事情,於是我們都猜想呀,那是因為您的性子太過內斂自制了,搞不好連自己已經動了情都還不知道呢!」

  自己動了情還不知道?!

  他會是這種白癡嗎?

  海揚無奈搖頭,他們都不知道他之所以會三不五時盯著採憂,不過是怕她又跑去惹禍罷了,莫怪人家要說義大利人是個最熱情的民族了,連想象力都比別人豐富。

  「帕杜納提,謝謝你的提醒,我現在知道了,知道你和羅莎女士都太閒了。」

  雖被暗示管得太多,但老管家仍不死心。

  「先生,您可別嫌我羅唆,您或許是早看慣了小姐,所以沒當回事,但在咱們這裏,她這清純可愛的『東方小天使 可是大受歡迎呢!不少本地的男子都對她擺明著有興趣,您如果想割愛,隨時有人等著要搶。」帕杜納提手指窗外說:「加上這附近多得是度假別墅,來玩的又多半是年輕人,論年紀、論體力,甚至是論起愛玩的心態都和小姐不相上下,您鎮日只顧著忙工作,當心未婚妻早晚要被人給撬走。」

  老管家歇口氣,不滿地繼續往下說。

  「不提別人,就好比住在『Aldo  Villa 裏的那個法國年輕人,自稱是什麼新一代普普畫風高手,三天兩頭過來找小姐聊天,一會兒說是要討論普普藝術,一會兒又成了品酒,還慫恿小姐到城裏的PUB跳舞,您是剛好進城去辦簽證的事才沒碰到他,若非有我和羅莎阻止,他甚至還想帶小姐到波多費諾去衝浪!兩個年輕人這樣子整天膩在一起,就算是原本沒火的,爆也要爆出火花來了。」

  海揚輕笑點頭,表示接受了老管家的好意,但他真的覺得對方是太過緊張了。

  「謝謝你,帕杜納提,但我並不覺得……」

  海揚原還想繼續說,卻讓窗外響起的陌生男音給轉開了注意力。

  他轉過視線,看見了個二十郎當,滿頭耀眼金發,長相不錯,身高破了一米九的西方男子不知是在何時來到了泳池邊。

  剛剛那些原在和驕採憂玩球的小孩子都跑光了,只見她一雙纖細的美腿半泡在池裏打玩著水花,而男子雖被她的攻擊弄溼了金發,卻不但不在意,還笑嘻嘻地伸掌撈水回敬過去。

  兩人玩水的打鬧動作雖然都很孩子氣,但海揚卻可以看到男人那雙湛藍眼珠裏毫不遮掩著對於駱採憂的興味盎然,以及三不五時便故意靠近身展現出的濃濃侵略欲望。

  接著男人突然伸長了一只手,向著駱採憂飽滿的胸前挺進……

  在老管家的倒抽氣聲,及海揚的瞠目屏息中,兩記松了口氣的碎音前後響起,因為看見了男人伸手只是去揪玩駱採憂胸前的發辮,而不是意圖對她非禮。

  松了口氣後是倏然心驚。

  海揚突然驚覺到,就在剛剛那一刻,如果那男人當真敢在他面前吃採憂豆腐,他真的會毫不考慮從窗口跳出,左右開弓痛毆男人再帶回採憂,不讓任何人侵犯或傷害她。

  被自己猛然高張的奇怪情緒給嚇到,海揚倉皇起身踱至窗邊,拉上了窗簾,選擇了眼不見為凈。

  「讓他們去吧。」

  他是說給帕杜納提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反正我在忙,有個人能夠陪陪她也挺好的。」

  「但是先生,這樣子是不對的……」

  老管家還想再抗議,卻讓海揚伸手阻止了。

  「帕杜納提,你也該出去做自己的事了,我在忙,你看得到的。」

  老管家雖被客氣地趕出了書房,但那碎碎念的老音仍是隔著門板傳了進來。

  「事業沒了可以再努力,但愛人的心飛走了就追不回來了……」

  海揚閉耳寧心,並且一再提醒自己。

  採憂不是他的愛人,更不是他的未婚妻,不過是個小麻煩精,如果她當真找到了一個可以供她練習談戀愛的對象,那麼他應該在旁加油打氣才對。

  想是這麼想著,但整整一個下午過去,海揚若非對著視訊螢幕無聲發呆,狼狽地被螢幕另一頭的人給喚醒,就是心魂出竅,回過神卻來發現桌上仍舊是一張白紙。

  海揚原是坐著變成了站,一會兒又開始在屋裏踱方步,但不管他做什麼,就是驅不散胸口那股怪異的問火,他甚至有些失控地想要伸手揪發,這在以往,是他從來不屑的幼稚舉動。

  怎麼會這樣呢?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就在他在屋裏繞圈踱步時,沒看到門縫邊,那正在竊笑的兩雙老眼。

  「看來先生似乎終於有些開竅了。」老管家壓低嗓門道。

  「晚餐甜點,就來個能夠激發情欲的巧克力火鍋吧。」羅莎眼睛笑瞇成線。

  終於夜燈一一被點亮,晚餐的時刻到了。

  海揚在羅莎過來敲門請他到餐廳用餐時舒了口氣,結束了一整個下午的坐立不安的酷刑。

  晚餐吃的是生蠔配上海鮮義大利面。

  長條桌上鋪著美麗的地中海風情花格布,點著臘燭,樂音飄飄,除了安適的用餐氣氛外,紅酒、烤田螺、魚子醬沙拉及酥烤面包都完美至極,只是當坐在海揚對面的女人漫不經心地開口後,那種很完美的感覺,陡然幻滅了。

  「有人找我出去玩。」駱採憂淺啜了口紅酒,黑白分明的大眼直覷海揚,用的是告知而非詢問的語氣。

  海揚用了點自制力才能迫使自己不立刻跳起來反對,而是斯文地擱下了刀叉,用拭嘴巾先按了按唇角後,才將視線投給她。

  「我可以知道是跟誰嗎?」

  「一個鄰居。」她回答得快且含糊,然後體貼地笑了,「你最近在忙是吧?」

  他沒有作聲,等她說下去。

  「所以呢,你應該會很開心我自個兒去尋些樂子的吧?」

  他淡眸回視著她,「就算是囚犯也該有偶爾放風的時候,我不反對你出去走走,但慎選對象卻很重要。」

  她乖乖點頭,「他是我們隔壁那間『Aldo  Villa 的租客,來自法國,叫做強森布朗。」

  「就這樣?」他問,語氣不太友善。

  「強森是學藝術的。」駱採憂偏頭想了想,「我記得你曾多次提起希望我在這段『思過期 裏,能夠多多接觸藝術,多沾染點文人雅氣的。」

  思過期?

  她現在是在諷刺他的管束無力嗎?

  海揚克制著沒讓表情寫在臉上,純粹是和她就事論事。

  「如果我的消息來源沒錯,這位強森先生玩的是普普風而非正統藝術,而多半搞Pop  Art的人都是對現實生活略有不滿,對於社會現狀懷有嘲諷的人才會去擁護崇信的。」

  「那又如何?你不能否認它仍是藝術的一種吧?」請勿歧視非正統藝術,OK?

  「它或許是,卻不會是我想讓你學習的東西,」海揚搖搖頭,「因為你已經夠野氣不馴的了。」

  駱採憂放下紅酒,嘟起菱唇,小手往胸前一抱。

  「OK,頂多我不去聽他那些論調總成了吧?我會跟他說,我的經紀人說我已經夠頑皮夠野蠻的了,再修下去恐怕就連如來佛都要鎮壓不住我,所以我和他一起玩時絕不碰Pop  Art就是了。」

  「他究竟想帶你到哪裏去玩?又究竟是想和你『玩 些什麼?」

  請原諒他的婆媽及羅唆。

  因為採憂雖然已經成年,但個性實在過於孩子氣,而當他從她父母手上接下照顧她的職責後,他早已形同是她的監護人了,尤其這會兒他們身處異邦,對方又是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叫他怎麼能不憂心?

  海揚在心中對自己的行為如此解釋,只是有些不懂何以自己會在說「玩」這個字眼時,語氣酸到讓自己都要喊受不了?

  「那麼我親愛的老板,你認為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單獨在一起時,最喜歡『玩 的又是什 呢?」

  駱採憂輕哼一聲,並趕在他變臉前,自動給了解釋。

  「別想歪了,強森只是邀我到雷利奇去玩,他有個親戚在那裏有艘私人遊艇,可以搭船出海,也可以在船上喝紅酒開Party,甚至還可以睡在甲板上數星星,是在大海中央數星星的喲!三天兩夜,包我玩得開心,我想反正你也忙,應該會很開心少了個我粘在身邊的吧,所以就答應他了。」

  「不許去!」

  他低下頭舉又用餐,不再看向她,逕自為此事作了最後決定。

  駱採憂微楞了幾秒後才回過神,因為從不曾聽過他如此嚴厲兼斬釘截鐵的否定句。她的脾氣是這樣的,如果他好聲好氣的說,她可能會稍退一步,但現在他用的卻是命令語氣?

  命令到會令她光火、會令她不惜一切也要抗命的語氣。

  「為什麼不行?」她雙手拍桌站了起來,美麗的瞳子裏火苗簇簇。

  海揚卻只是很平靜地放下刀叉回望著她,眸光裏寫著嘲弄,「駱採憂小姐,如果我沒記錯,你是來受罰,而不是來玩的吧?」

  她抬高下巴,「剛剛是誰說的,就算是囚犯也該有偶爾放風的時候?你不是不反對我出去走走的嗎?」

  他冷靜回視她,「但我剛剛也說過了,慎選對象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這叫做偏見,聽說人家是普普藝術家就瞧不起人!強森有什麼不好?他還曾在普林斯敦拿過藝術學位呢!我不懂,你整天要我多學習,現在我終於找到人願意教我藝術、教我法語、教我——」

  海揚不帶好氣冷冷打斷她的話。

  「我保證他最想教你的,絕對不是這兩樣!」

  拜托!他看過那男人死盯著採憂不放的饑渴色芒,那是一種男人想要吞下女人的宣言,同樣身為男人,他當然不會看不懂。

  倣佛被激惱得受不了,駱採憂忍不住捂耳尖叫.

  「我不管!我不管!不管你怎麼反對,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事事都得向你報備,要等你同意,我有我自己的自由!反正,我是一定一定一定要出海去看星星就是了!」

  聽見尖叫,餐室門縫擠來了兩雙微瞠含愁的老眼睛。

  至於餐桌對面的男人,則是靜靜地看著對桌女子的尖叫,沒有反應。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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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5 00:46:4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我感覺快有愛  眼睛亮了起來

  陽光和玫瑰都蘇醒過來

  我感覺快有愛  宜覺淚和等待

  將是愛的故事唯一主宰

  迫不及待想要寫序  彷拂愛已結局

  不管合或離  要幸福先定義

  我已不是我自己  有部分變成你

  從女孩變女人  真的不可思議

  從陌路到擁抱  夭堂到深海

  體會愛和傷害  這世界有你存在

  注定了我的期待

  寂寞陪我彩排  演出我對你的愛

  生命多種可能  絢爛要有犧牲

  也許永恆是你的一個吻

  天空出現彩虹  大雨下過清晨

  祈禱上天  保護我倆的純真

  像蝴蝶破繭後的精採  逆風和花海都存在

  我不會更改愛  不見喜愛  我不會放開現在

  ——曲名:快有愛/作詞:許常德

  結果呢?

  那還用說嗎?嘿嘿,當然是小惡魔駱採憂又勝利了。

  於是,碧海藍天,浪瀾壯闊,她來了!

  從義大利半島北部海岸沿著地中海至法國的蔚藍海岸,一整片都是高級且熱鬧的休閒度假勝地,若是愈往義大利的方向,就愈能看見那滿是南國氣息的碧綠色海岸景觀,以及由大自然的躍動所構成的原始風貌。

  那在昔日原是個小漁村的雷利奇村,現在已成了義大利的休閒度假勝地。

  港灣裏的湛藍水面上飄浮著數不清的遊艇及小船,熱熱鬧鬧地點綴成星,而駱採憂正處於其一,並且正在加速啟航,朝著大海的方向前進。

  「出發!航向世界的盡頭!」

  即便港口人聲鼎沸,但那滿臉粲著陽光氣息的東方小美女,卻仍是吸引來了不少人的欣賞目光,船出海後,駱採憂又迎著海風快樂吟誦了起來……

  探頭陽臺

  海雖看不到我

  我永遠看得到它

  我看到安達魯西亞的海

  我看到地中海

  雖曾有悲傷

  但我永懷希望!

  ——摘自拉發耶·亞爾貝帝(Rafael  Alberti)

  「擁抱海洋」(S6lo    la  mar,1994)

  見那一身傃黃比基尼的駱採憂立於船頭,雙臂高舉如振翅待飛的鳥,還有模有樣地吟誦起詩,安詳地坐在她後方甲板上躺椅的男人原是斯文哂笑,卻突然又聽見了她的繼續……

  海洋  海洋  我傾盡所有而摯愛的海洋

  你怎麼捨得

  始終不回應我對於你那

  狂烈的熾愛?

  斂起微笑,男人臉上出現幾條黑線。

  因為後面那幾句可不是出自於某詩集,而是九成九來自於「採憂搗蛋語錄」。

  「海洋」與「海揚」同音,她只是想看見他出糗而已。

  海揚?

  是的,最終陪駱採憂出海的人是海揚而非強森。

  這就是他和她所達成的最後協議,她想出海?OK!但只能由他來陪,那個叫強森的,絕對免談。

  「你……陪我?」即便心裏早已樂翻了,但駱採憂卻噘嘴佯裝出不太情願的表情,「可你不是正在忙嗎?」

  「我自己會想辦法安排時間。」

  工作方面可以事後追補,但他怎麼能放心讓採憂跟一頭大野狼獨自出海?

  大海茫茫,如果大野狼突然在海上獸性大發,她又能逃到哪裏去?

  「你保證會全心全意陪我?我可不要一個不專心的伴喔,人家強森說好了會陪我下海找海星、捉龍蝦、尋珊瑚,以及躺在甲板上數星星的,還有還有喔,徹夜飲酒作樂不用睡覺。」

  海揚蹙眉,聽完了後只是更堅決非陪著去不可的心。

  「只要他辦得到的,我都可以。」

  她用大眸懷疑的睨審著他,「你說真的?」

  「我說真的!」他語氣凝肅而認真。

  「好吧,就看在你還挺有誠意的份上,我就答應了你吧!」她說話時的神情像煞了個正在賜予恩典的女王。「可你要記住了,這是你自己主動說要陪我的,可別到時候耽誤了正事還怪我貪玩,還有,我要的是遊艇不是充氣橡皮艇,你可別故意擺我一道。」

  鏡片下的斯文俊眸沒好氣的閉了閉,「我連法拉利都能順著你意了,還有什麼是我不能為你辦到的?」

  用完晚餐後,海揚打了電話給Antonio尋求奧援。

  他沒猜錯,身為社交頻繁的義大利演藝兼時尚界名人,遊艇正是Antonio的必備宴客及泡妞聖品,而這位海派豪爽的義大利導演也二話不說的答應。

  隔日Antonio就派人為他送來了海圖、鑰匙及所有相關證件,他甚至體貼地連駕駛及廚子僕役都為海揚備妥。

  Antonio還在電話中刻意強調,說這幾個都是「懂事」的下人,平時就是專門陪他出海泡妞,很清楚何時該「消失」,該「配合」,所以無論海揚是想在甲板上裸奔、脫光光做日光浴,或是玩任何的「遊戲」都很方便的。

  海揚懶得再做解釋,因為就算說了Antonio也不會信,這陣子為著採憂他已不知延誤了多少正事,Antonio早認定他和採憂之間的不尋常了。

  有船有駕駛有廚子僕役,一應俱全,也就是這個樣子,此時的海揚才能夠優閒地和駱採憂躺在前甲板上的躺椅裏,欣賞著美麗的海景。

  這艘共計三層的豪華遊艇,下層有主臥、客房及浴室,中層有擺放著豪華沙發組的客廳、娛樂室以及廚房餐廳,上層有著露天望臺及駕駛臺。

  船上備有自動駕駛儀器、衛星導航係統,以及可與岸上連線,顯示出目前所在位置的先進科技。

  廚房裏的大冰櫃有著各式高級生鮮及包你喝不完的啤酒,此外客廳酒櫃中  按照年份排列的紅白酒,是在開航前廚子按著Antonio的吩咐補足了貨的。

  娛樂室裏有撞球臺、健身器材、附有模擬果嶺的高爾夫球練習機及電動賽車等電子遊戲機,客廳裏有超大螢幕的電漿電視、伴唱機組及一個小舞池。

  後方甲板上還有一個溫水SPA池、釣魚平臺,總而言之,只要你不會暈船,一上到了這裏來,就保證能玩得開懷。

  「待會你先陪我去打打高爾夫球……」看完了海景後閒不住的駱採憂在躺椅上盤腿坐起,先啜了口果汁才開始掐數手指,「然後撞球、然後射飛鏢、然後賽車、然後再唱KTV,然後的然後,再陪我到SPA池泡泡熱水。」

  聽她這樣一項數過一項沒完沒了,海揚好半天無聲,按她的意思聽起來,就是在這艘船上他是別想有半點屬於自己的時間羅?

  「幹嘛這樣看人?」駱採憂皺皺鼻子笑瞪了回去,「別告訴我你反悔了喔,是你自己說好要『專心 陪我的,那當然就得全聽我的。」

  「是的,女王,是我說過的沒錯。」及早認命了吧!「那麼My  Queen,你現在要我先做什麼呢?」

  「簡單!」她扔了個小瓶子給他,自己則轉身趴在躺椅上,「先幫女王擦點防曬油吧。」

  海揚聞言身子一僵,眼神發愣,表情猶豫。

  說他是古板落伍吧,但他始終認為幫人擦防曬油是件很私人的事情,幾乎該被歸類為倩人間的親昵互動,要他幫採憂擦?這小女人已經很愛幻想了,他可不想為她制造任何可能會衍生出曖昧的機會……

  「你再不快點我都快被烤成大龍蝦了……」駱採憂嗔怨嬌音傳來,「不想幫忙就說一聲,我去廚房裏找人幫忙……」

  那怎麼成?與其讓那些不相幹的人來為她做這種事,還不如由他「犧牲」算了。牙一咬、眼一閉,海揚將防曬油倒下。

  駱採憂感覺到背脊上一陣冰涼,竊笑的咬著唇。

  唉!不能怪她老愛用激將法,只能怪這個男人太不上道了,樣樣被動,什麼事情都還要人家在背後推上他一把。

  兩人之間幸好一個急躁一個溫吞,要不,他們之間會永遠只能以龜速成長。

  不過……嗯,其實有些害羞耶!

  駱採憂將殷紅的小臉蛋埋在臂彎裏不敢讓他瞧見,即便心底甜絲絲的。

  言詞露骨大膽僅是表面上,在內心底,她不過只是個情竇初開的女孩,雖說她勇於去爭取她所想要的,但還是會忍不住害羞。

  因為她是趴著所以沒看見,其實除了她外,海揚的一張臉,也早就一片紅通通了。

  真是尷尬!海揚想著。

  如果趴在這裏的人是海藍,他就不會感覺這麼別扭了,但若真是海藍,她才沒有像採憂這種愛使喚人做事的嬌氣呢,自己的妹妹都還沒寵成這個樣子,他卻每每在採憂面前喊投降,這樁事思前想後真覺不可思議。

  但如果今天強森看上的人是海藍,他或許就不會這麼緊張了,因為海藍很獨立,應當清楚什麼是可以靠近什麼是得遠離的,不像採憂,一個始終要讓人懸心掛念的小丫頭。

  又要惱她不聽話,又要怕她受災殃,他是在自找苦吃嗎?

  海揚吸氣凝神,要求自己全神貫注,在終於投入了「工作」之後,他不得不全心讚嘆起她那身健康柔嫩的膚觸。

  光滑、纖細、無瑕,一個斑點也沒有,在經過這陣子義大利陽光的洗禮之後,採憂那原是如初生嬰兒般的白嫩膚色,已微轉成為健康的小麥色了,但雖如此卻是嬌嫩不改,他一邊抹著防曬油,一邊暗暗起了憂心,怕自己生著薄繭的手掌,會一個不小心弄疼了她。

  弄疼?!

  這字眼讓海揚生起恍惚,不知是哪一出電影中的對白,一個男人若能有幸弄疼了他喜歡的女人,那將會是天大的驕傲……

  回神!他用力甩頭。

  海揚!你在想什麼?拜托多想點正經的吧!例如他該想的是,在採憂日後重返演藝圈時,幫她找幾個裸背廣告做代言,保證產品大賣,但下一瞬他又推翻了這個想法,雖然不太明白原因,但他已無法再和從前一樣,任由別人盡情地用眼睛享用著她的美麗。

  對於她的美麗,他竟起了私藏的欲望。

  發現自己愈想愈岔,海揚加快速度像在抹地,亂七八糟抹了一陣後便急促收回掌。

  「好了!」他松了口氣高喊。

  「什麼好了?腿也沒擦、脖子也沒……」討厭,人家才剛剛開始享受呢!「你這個人做事好隨便,像個事業有成的大老板嗎?」

  事業有成的大老板?小姐,你客氣了,就沒聽說過哪個事業有成的大老板還得負責幫員工擦防曬油。

  「懶惰鬼!自己坐起來擦!」

  他端出沉威並用罵人的語氣,還順勢拍了拍她的屁股,力道不大純粹警告,卻在一打之後他就後悔了,因為竟比觸著了刺 還要更感驚心動魄,她臀上倣佛帶著電,一觸就電著,害他全身所有血脈陡起了怪異的賁張及亂竄。

  「哪有人這個樣子的嘛!」

  駱採憂嘟嘴轉身坐起抗議,就在這時,一陣和弦樂音插進了兩人間略顯緊繃的氛圍,是海揚的手機。

  見機不可失,海揚趕緊掏出手機踱離駱採憂身旁,乘機滌清一下自己方才已有些暈亂的神智。

  「不,我並沒有在忙……」他和電話那頭的人講,「嗯,你說吧,我在聽……」

  又是公事!駱採憂看得出來,因為看見了眼前的男人頓時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他看來自信、銳利,以及沉穩冷靜,方才的局促不安及些許慌亂都消失了,鏡片下的瞳子神採熠熠。

  人家都說認真的女人最美麗,而男人,也是這樣子的吧!

  她本來有些恨他的轉移注意力,但那雙寫著不悅的杏眸卻漸漸轉成了著迷,小臉微側,她癡憨憨地審視著他的表情,向來最愛看他在與人談話時所流露出的沉穩風採。

  她喜歡看見他深邃的瞳子偶爾綻放光芒。

  她喜歡看見他在困擾時那偶爾會蹙緊的眉峰。

  她更喜歡他說話時的悅耳醇厚磁嗓及溫柔斯文。

  好吧,駱採憂乖乖招認了,她真是喜歡他喜歡到了快要無法控制自己了,所以才會對他這麼處心積慮。

  但她很清楚,她最大的情敵不是別的女人,而是他的工作,他的責任感,以及他那固執得像銅墻鐵壁一般的古板觀念。

  他認為像妹妹的就合該只當作妹妹,不管她長大了,不管她生得再美麗、再讓人心動,他都不該逾越了本分及規矩!

  他不能越界侵犯!

  這個呆頭鵝!

  駱採憂不得不為自己傷懷唏噓。

  「開放媒體去參觀Sola拍戲,讓報紙上可以多些場邊花絮,別讓觀眾在她去大陸拍戲的這段時間裏忘了她……施宇?讓他穿HuGo的服飾去拍醬油廣告,反正他本來就是好男人形象了,拍醬油廣告沒關係,還有在廣告裏他穿的是HuGo的服裝,那另一邊就沒話可說了……讓邵筱玲去騎馬?不太好吧,前陣子才發生名模為了拍廣告而摔馬的事情,這時節避一避,想點新花招吧……什麼……騎駱駝?!」

  海揚聽得直搖頭嘆氣。

  「這有分別嗎?還不是一樣得讓那沒什麼運動細胞、反應又差的都會女郎去接近動物?除了『騎 東西外,我想你應該還有更具創意的點子吧?」

  片刻後,他的嗓音轉為欣慰的笑,這就是海揚最厲害的地方,他在面對員工時除非特殊狀況鮮少使用命令句,而是用鼓勵、用旁敲側擊,讓他們自己去摸出方向,而不用任何事都得靠他一個人動腦筋。

  「OK!這個點子很好,想必邵筱玲也會喜歡,就用這個點子吧……她問我什麼時候回臺灣?還說看不到我不開工?」

  海揚再笑,這回是沒好氣的笑。

  「跟她說,我不是導演不是客戶只是她的老板,在不在場跟她接不接工作沒有關係……連你都想要問我?嗯……我還不能夠確定歸期……因為在這裏讓些瑣事給絆住了……當然!我也不想這樣被絆住的……呃,我也正在努力甩開……」

  坐在一旁傾聽已久的駱採憂聽到了這兒,先是杏眸裏的著迷盡散,繼之是轟地點起了火苗,但正在專心講電話的男人並沒看到。

  「嗯,我在這裏遇到了朋友,要商量把影展的片子銷到亞洲的事情,不是商業片是藝術片……我知道市場不會大,但總是對國內文化提升有些的微貢獻……他們很好客的,不許我這麼快走,但你放心,我的手機二十四小時都開著,不論是誰的事情,你們隨時都可以找得到我的,嗯,那就先這樣了。」

  海揚合上手機視線瞥向躺椅,卻看見眼前躺椅上空空如也。

  那個愛搗蛋的小惡魔呢?

  很怪!她在身邊時總嫌她粘人,可真要見不著,他又會覺得渾身不自在,像是少了個重要東西一樣。海揚繞行了甲板一圈沒見著人,然後他矮身踱進了船艙,果真看見小惡魔在廚房裏,一邊和廚子說說笑笑,一邊偷捏水果起來吃。

  「小憂!」

  聽見他的聲音,駱採憂笑容消失得比大熱天時的融雪還快,冷著一張臉跨過他身旁離開廚房,對於他的叫喚置若罔聞。

  駱採憂離開後,僵杵在門邊的海揚神色尷尬,因為接收到了來自於廚子眼底「惹女朋友生氣了」的調侃眼神。

  不是這樣的!海揚卻沒時間解釋,他加快腳步去追她。

  接著他在高爾夫球練習機前看到她,見他伸手來,她二話不說捉起桿子朝他手掌打下去,疼得他齜牙咧嘴地將手掌抱在膝間原地跳轉。

  接著她又上了甲板、上了了望臺,就是不肯理會一路緊隨著不放,滿臉困惑的海揚。

  走累了駱採憂又鑽回船艙裏,去玩跑步機、去開賽車,但不管她在玩什麼,只要他一出聲音靠近,她就立刻們臉一沉走人,給他看足了冰冷的背影。

  這個小丫頭……是在生氣嗎?

  如果是,她到底在生什麼氣?

  海揚滿心困惑,這一輩子所遇過的人裏最不講理的就屬她了,根本就無從觀摩對照。

  「小憂,你是在生氣嗎?」

  在他對著她給他的第一百零八個背影出聲問時,她依舊理都沒理,逕自打開伴唱機,先是「離家五百哩」、「昨日重現」,接著又是一長串的現代西洋搖滾樂登場。

  唱完搖滾樂後,她又化身成了珍妮佛羅蓓茲,音量調到了最大,別說是音箱,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艙裏的天花板及地板被震得乒乒乓乓、上上下下地亂跳了。

  海揚原是想以不變應萬變,冷眼看著這小鬼要胡鬧到何時,卻是半個小時過去仍不見她有妥協的意思,於是他微惱的一個箭步上前拔掉插頭,讓喧鬧頓時化為死寂。

  「看著我!小憂!」他扔掉了她手上的麥克風,直視著她的眼睛。

  「你——在——生——氣——嗎?」生我的氣嗎?

  「生氣?!」駱採憂冷冷回瞪,終於肯和他說話了。

  「我怎麼敢呢?我怎麼敢跟我的老板生氣?那不是明擺著要跟前途過不去嗎?我不過是絆住了人家的『瑣事 ,我憑什麼發大小姐脾氣?不過換另一個角度想,我也只不過是閣下的『公事 之一,我高不高興,幹你屁事?」

  原來如此,這個小心眼的年輕女孩,是因為剛才的那通電話內容在生氣。

  但那種時候他如果不這麼說還能怎麼說?

  說他雖身為一間經紀公司的老板,卻連旗下的一個員工都壓不住、擺不平?

  海揚嘆口氣,「講話不要夾槍帶棒的,這樣不像你了。」

  「你管我像不像我,我自己開心就得了!還有,你又了解真實的駱採憂是什麼樣子的嗎?其實你並不如你所以為的了解我,而你……」

  駱採憂咄咄逼人地走近他,伸長纖指戳他的胸膛。

  「又是否曾經在意過『真實的駱採憂 的想法?你在意的只是她能幫你的公司賺進多少錢?她有沒有乖乖地按你的指捨去辦事,公事!公事!你這個人如果抽光了體內有關於『公事 的部分,不過只是一具屍體,沒感覺,也沒有感情,是不會給人回應的!」

  「小憂!」海揚微惱的蹙起眉,「你知道你現在正在做的叫做人身攻擊嗎?」

  「是呀!是呀!我是的呀!」她虛偽地甜甜蜜笑,好心建議道:「我等你,要不要去拿錄音筆做存證記錄,將來也好方便告我呀?」

  海揚滿心無奈,不知道該如何跟一個不講道理的人講道理。

  他只得杵在原地,任由那臉上由笑轉怒的小女人推開他,轉身走進主臥房,乒乒乓乓翻搜著她的大包包,然後從中掏出了浴巾及幾罐保養品,再轉過身來繼續開罵。

  「如果你真的夠了解我,就該知道在我生氣的時候,別說是人身攻擊,就算是閻羅王來了我也照攻擊不誤,離我遠一點!免得我把你踹下海!」

  砰砰砰砰,如惡獅一般的小女人踏著重重的腳步拾級上了艙頂,快速消失在他眼裏。

  遭到警告的海揚在她背後瞇眸吐氣。

  無奈加上微惱,海揚收回了自討沒趣的腳步。

  也好,原先就嫌她太粘人了,現在她生氣了不再粘人,終於讓他有了點可以獨處的時間。

  那天Antonio除了遊艇相關文件外還讓人送來了幾部影碟,但他始終抽不出時間看,不如就趁這時候吧。

  海揚轉身準備去打開DVD,卻聽見背後的響音,他回過頭來,看見駱採憂擱在床邊翻亂的大包包,因沒放好而掉落到地上。

  包包落地,裏頭的粉餅、MP3、耳機及一堆瓶瓶罐罐落了一地,海揚只猶豫了一秒就嘆氣上前,想要為她收拾。

  兩人之間畢竟相差了十歲,他實在和她嘔不了太久的氣。

  就在此時,一個包裏著豹紋表皮的筆記本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不是他有窺探別人隱私的癖好,而是在那本半敞的本子裏,他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這是什麼?

  海揚邊蹙眉,邊將本子翻到封頁,赫然看見了一行字——

  駱採憂愛情三十六計攻戰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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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5 00:47: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戰門目標:海揚

  戰鬥理由:L、O、V、E!(十個天使微笑。)

  戰鬥指數:熱血滿滿,生命格數全滿,意志勃勃。

  戰鬥招術:取材自三國謀略三十六計,先後次序則另視情況而定。

  第一計:反間計。

  讓海揚與其「掛名女友」蜜雪兒分手。

  其實這兩人根本貌合神離,只是都是溫吞水的性格,沒人願意先喊停,海揚是個爛好人,肯定不願意先負對方,又是個絕不可能劈腿的男人。

  要得到他,就要讓兩人先分手,而要分手,一定要讓蜜雪兒主動提出。

  結果:不到兩個月,兩人和平分手!(三個惡魔勝利微笑。)

  第二計:落井下石。

  放出對海揚不利的消息,例如同性戀傾向、不是個體貼情人等等,讓別的原打算乘機頂替蜜雪兒位置的女人死心。

  結果:嘿嘿嘿!(三個惡魔勝利微笑。)

  第三計:上屋抽梯。

  第四計:圍魏救趙。

  第五計:偷梁換柱。

  海揚一邊翻閱,面色陰晴不定。

  當然,第一眼他很生氣,生氣她這樣一步步仔細算計。

  他真的從沒想過和蜜雪兒的分手,竟會是源生於一樁陰謀詭計?且設計者還是他一手捧紅照料,如親妹妹一般看大的小女孩。

  雖然他一點都不能否認本子上所寫的兩人貌合神離是真的,要不然當蜜雪兒提出分手的要求時,他不會松了口氣。

  但不論是分是合,任何人都沒有幹涉或是破壞他生活的權利!

  惱火之餘他卻又不能夠否認,有股熱熱的氣流,正緩緩地由他胸口漫生起來。

  那是什麼?他問自己。

  就像是虛榮感被滿足了的隱約驕傲,以及愈來愈強烈的感動。

  無奈的搖頭,他畢竟只是個凡夫俗子,所以才會在知道了自己被個女人設計了,卻因為對方的理由是「LOVE」時,還是忍不住被影響且帶起了怦然心悸。

  但這樣子是不對的,採憂這小丫頭壓根未經情事,又懂得什麼叫愛了?

  那只是因為她身邊沒有親人在,才會對他國著依賴、因著崇慕而產生的錯覺。

  一定是這個樣子的!

  他告訴自己,千千萬萬不能隨她起舞,更不能受她影響而態度改變。

  為了不想再被她影響,他將本子合上,卻猶豫了老半天都沒有放回包包裏。

  於是他告訴自己,不管怎麼說,他總算是個「受害者」,就算事前沒能防到,但至少事後還有知道「經過」的權利吧。

  海揚再度翻開了本子,並直接翻到了最後幾頁……

  第三十一計:聲東擊西。

  我故意在表面上倣佛對J.C.有意思,實際上卻只是利用他引起海揚注意。

  要讓海揚「看見」並「正視」我「真的」已經長大了的事實。(這個呆頭鵝)

  Sorry!J.C.!利用了你,希望那張照片沒有把你害得大慘。

  結果:我被海揚召進了辦公室裏,單獨,呵,他好生氣,而我好開心,我看見報紙上的照片都快被他瞪穿了,但無論如何,他、看、見、了!

  附記:我作過一個春夢,夢見他抱著我坐在辦公室裏的吊籃親吻我,根本不在乎隨時可能會有人闖入,他的熱吻密密點點、熱情澎湃,他甚至還伸手揉捏著我的胸部,往下往下……嗯,好羞,後面的不能寫了,因為太色情,我怕日後看了會噴鼻血。(十個天使害羞微笑。)

  看到這裏,真正險些狂噴鼻血的人卻是海揚。他紅著臉不安地左右瞧了一圈,似是怕有人躲在一邊,看見了這段描述。吸氣再吐氣,他強迫自己定下心繼續往下看。

  第三十二計:招降納叛。

  再度收買小毛,讓他在海揚面前捏造出我幹了壞事的謊言,讓他覺得我急需被「單獨」再教育,遠離將我帶壞的不良環境。

  結果:成功!他果其是個重允諾的好男人,我們來到了義大利。

  第三十三計:制造輿論。

  我和海揚已經在貝拉吉歐住了兩個多星期了,在這裏誰都認為我是他的未婚妻,呵呵呵!我真是愛死義大利了!希望能住上一輩子。

  那天聽說他要先回臺灣,留我一個人在這裏,還說反正有帕杜納提和羅莎可以照顧我,於是我在淩晨三點半爬起來,狂吞冰塊、將頭泡進冰水裏,又將冷氣調到了最低,對著額頭吹,終於成功地發起高燒,留下了海揚。

  什麼?你問我怕不怕就這樣一個不小心病到死?

  我不怕!真的不怕!如果沒辦法讓他陪在我身邊,我寧可病死算了。

  海揚總說我孩子氣,說我任性,說我行事莽撞衝動,好吧!就算我是的,但誰能因此就判定,這種性格所滋生出的愛情就毫不可取?

  就幼稚得不值得被搭理?

  就不配得到應有的重視?

  就不配去談一場生死相許的愛情?

  海揚看到這裏心頭一愣,情緒復雜莫名。

  第三十四計:瞞天過海。

  利用強森去刺激出海揚對我的保護欲及……呵呵,醋意,讓他以為我真要強森陪我出海,但事實上,這世上唯一一個會讓我想要陪我玩、會有興趣為他設下陷阱的男人,只有海揚。

  雖然,唉,他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呆頭鵝!

  不過,呵,一只會吃醋的呆頭鵝,其實還滿可愛的。

  第三十五計:利用天時。

  明天我終於能和海揚單獨出海了。(一百個天使興奮微笑)

  這是個好機會,我要好好把握!

  我偷偷打電話給Antonio,確定了船上會有滿載的酒,然後還準備了一個萬無一失的道具,只希望到時候,嘿嘿嘿,一切順利!

  文字記錄到此為止,記在最後一條三十六計底下的,因為還未發生,所以只是一片空白。

  什麼是第三十六計?

  還有那萬無一失的道具又是什麼?

  海揚發現這竟是他看完了這本可怕的本子後的頭兩個念頭。

  荒謬!

  他罵自己,他該先想的是如何擺脫這個小壞蛋吧!

  他不喜歡自己的情緒深受她的影響,更不喜歡心底的感動一再被加溫。

  他不可以被她感動,更不可以因此就軟化投降,他要保持清醒!

  罵完了自己後,海揚認真地檢查起她的包包,意圖尋找那萬無一失的道具,最後發現了一只小小保溫瓶是唯一可疑的東西。

  裏面是什麼?

  他困惑地旋開蓋子湊鼻過去,卻摔不及防地讓那撲鼻的腥臭味嗆得手軟,一不小心便將瓶裏的東西給灑出了些許在床單上。

  咦,紅紅的、粘粘的、溫溫的、腥腥的,這是什麼東西?有點像是西紅柿醬加上鴨血之類的動物鮮血而成的綜合體。

  驀地,一個可能性閃過腦海,海揚咬牙瞠大了鏡片下的俊眸,這個小壞蛋的第三十五計是打算利用天時,來完成一個叫做「生米煮成熟飯」的詭計?

  這個小鬼!

  她八點檔連續劇也看得太多了吧!

  她不會真以為就憑這樣的一瓶道具,他就得對她負起責任了吧?

  但事實是,他心知肚明,以他的個性一定會!如果他真以為自己「吃」了她,那他是一定會對她負責到底的。

  幸好天助他也,讓他先發現了她的陰謀詭計。

  為了怕被駱採憂發現他已知悉了她的底細,進而改用更毒的計謀,海揚匆匆忙忙將筆記本及保溫罐塞回原位,但洗床單非他強項,他只好找條浴巾鋪在上頭,勉強遮掩了過去。

  然後海揚踱回客廳,決定要按原訂計畫看DVD。

  他想盡辦法讓自已可以舒舒服服地窩在沙發裏,還將雙腿放上了擱腳幾。

  他坐得很舒服,片子也很精採,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緩緩過去,他根本沒辦法集中注意力,除了方才所看到的XX計不斷在他腦海中打轉外,此外他又接到了幾通有關於公事的電話。

  但不論是看DVD或是講電話,他都沒法子專心,因為他一直想著駱採憂說的——

  其實你並不如你所以為的了解我!

  沒想到這句控訴竟是真的,他對她的印象依舊停留在她孩提時代,不曾拿她的孩子氣話當真過。

  但若真只是個孩子,就不會這樣縝密地一步步設下陷阱,全心全意地想回自己的夢想了。

  她對他,是認真的!很認真!認真到了極點!

  那麼他,到底又該怎麼做呢?

  他真心困惑,因為還沒能從那一波接一波的震撼中厘清自己的真正想法——

  採憂於他,如果不再只是個孩子,不再只是個妹妹,他會怎麼對她?

  他想到了看見她和別的男人打情罵俏時胸口的酸悶,也想到了方才幫她擦防曬油時,他的幾度失控及曖昧的遐想,然後他才知道了,原來他對於採憂並不是全無感覺的,他對她的感覺好象早已經不太一樣……真的不太一樣了……

  但究竟是不一樣到了什麼地步?他不知道,所以他還得再好好想一想了。

  但海揚沒機會再想了,砰地一聲甩門巨響將他由沉思中驚醒。

  他抬起頭,看見站在門邊,原是一身小麥色澤、現在卻快被曬成了龍蝦幹的駱採憂。

  一只……呃,正在生氣張須著的小龍蝦!

  海揚蹙眉,立刻撇開了其它雜亂思緒。

  「你會不會……呃……曬得太多了點?」

  「我、會、不、會、曬、得、太、多、了、點?」一字一頓,強烈表達出了她的憤怒,「答案是會,而且曬得我好痛!」

  「那麼……」他發現自己向來操控得宜的嗓音,在知道了那些計謀後,竟很難再在那雙憤怒的美眸前維持平靜了,「你為什 不進來?」

  「我為什麼不進來?我為什麼不進來?我為什麼不進來?」

  聲音加大,那雙美麗的杏眸亦一寸接一寸地持續放大。

  「因為我在等一個人過來跟我說對不起!」

  喔,對厚,他該想得到的,在這小鬼的怒氣未消去之前,那個笨得惹了她發火的倒霉鬼是別想獨自逍遙的,非得要等到她大小姐氣消了,會開口笑了,然後眾人才能有好日子可以過,因為以往他都是這麼做的。

  這只任性的小鬼,早已讓他給寵壞!

  若是在以往,他肯定會因為捨不得讓她氣太久而早就過去低聲下氣哄她了,可是這一回……

  唉,要怪也只能怪她那「愛情三十六計」太過震撼。

  算了,海揚搖頭,男人合該大度,別去跟小女生計較,於是他開口道歉了。

  「對不起!小憂,我……我忘了你還在生氣了,要不要我幫你先上點藥……」

  「不要!」駱採憂用力打掉他關懷的手,臉色依舊難看,「反正你這一路上就直嚷嚷著要我『受罪 了,現在這樣不是正合你意?」

  他嘆氣,是沒錯,他是曾經想過要讓她受點罪,吃點苦頭的,但事實上這陣子始終在受罪吃苦的人,好象並不是她吧?

  「小憂,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因為剛剛我又接到了幾通電話……」

  不提電話還好,他這一提起,那雙杏眸頓時射出了百萬伏特的高壓電。

  「喔,對了,您是大老板,日理萬機嘛!哪裏會有時間來理會我們這種小人物呢?活該被曬成小魚幹!為了讓大老板能更開心點,小魚幹就再去多曬一點好了。」

  駱採憂舉步要走,卻讓海揚箭步上前給拉住了。

  「別這樣,小憂。我已經說過對不起了,難得出來散心,又有這麼好的設備跟環境,別把氣氛弄僵了。」

  「弄僵的人是你不是我……」她生氣的咬唇,語帶委屈,大眸裏盈著波光,「原先我找的是別人來,是你自己說要全心全意地陪我的,但是現在,你給手機的時間還遠遠多過於給我,你撒謊!你是個大騙子!我恨騙子!我恨你!我恨你!」

  「好,全算我錯。」海揚無奈的投降,「那你現在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

  她抬起下巴想了想。

  「你把手機扔到海裏我就不生氣了,而且全部乖乖聽你的!」

  他知道她是在故意刁難,也知道她會這麼說是算準了他絕不敢做的,但他卻松開了對她的箝握,拾級走出了船艙,舉高那只價值不菲且載錄有許多重要資料的手機,當著尾隨出艙的她面前,將手機扔進了大海。

  相較起駱採憂那瞠目不信的表情,海揚卻是重拾了往日的冷靜,他回頭定定看著她,目有玄光。

  「現在,終於輪到你得『全部乖乖聽我 的時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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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5 00:47: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會將手機扔進大海不是被她的任性所傳染,也不是在和她賭氣,而是海揚深知唯有暫時將一切雜事都給拋開,他才能夠專心地、用心地去體會,並且重新審視他對於這個「長大後」的駱採憂真正的感覺。

  如果仍然只是個妹妹,那麼不管她什麼計不計的,他都得和她說清楚,好讓她死了心。

  但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那該怎麼辦?

  不管,到時候再說了吧。

  重點是他不能總處於挨打的位置,也該是握有發球權的時候了。

  駱採憂倒也說話算話,自從他扔掉那象徵著「公事」的手機後,儼然成了一只乖貓,在他身旁磨來蹭去,始終保持著甜美乖巧的笑容,不論他說什麼,她都笑咪咪點頭,好商好量。

  在她乖乖地讓他幫她擦好曬傷乳膏後,他們先潛入海裏去探索珊瑚,還到海底洞窟裏去尋找大章魚,甚至還幸運地釣得了一條大石斑。

  玩累了後,他們先去梳洗更衣,再準備用晚餐。

  這頓豐盛的晚餐是在露天的甲板上進行的。

  除了廚子準備了一天的法式大餐及新鮮蔬果外,兩人的戰利品大石斑自然也是主菜之一,一半當沙西米,一半燒烤,魚頭還能夠熬湯,還真是徹頭徹尾都被用上了。

  夕陽時分,金黃璀璨的落日餘輝遍灑於瞬息萬變的海浪上,眩目得叫人睜不開眼。

  他們邊吃大餐,邊安靜地觀賞著夕陽的變化,直到環簇著他們的大海逐漸被染深了色彩,由藍轉黑,而船上的夜燈」盞接著一盞被點起,讓他們亦躋身成為汪洋中的一顆璀璨星點。

  有大餐,自然就少不了酒。

  Antonio安排給海揚的僕役果然上道,壓根鮮少見他走動,但只要海揚和駱採憂一探手,永遠都可以從冰桶中取出冰得恰到好處的Budweiser啤酒,除了啤酒之外,裝盛著紅酒的高腳杯,更是隨處可見著。

  也不知道究竟是計畫之一,或真是氣氛太棒了,總之駱採憂一邊吃東西,手上的酒都沒斷,堅持要和他對飲,說是要謝謝他千裏迢迢來陪她「受刑」,以及感謝他多年來的照顧。

  為了怕她起疑,只要她一邀酒海揚就喝,但是他可沒忘了戒備,總會趁她不注意時偷偷將酒倒到甲板上,是以始終能保持著比她多了幾分的清醒。

  夜幕低垂,表面上喝得豪邁率性,事實上卻倣佛各懷鬼胎的兩人,無論是真喝還是假喝都當真起了微醺。

  最後這兩個已然半醉卻都不肯先投降的人,一人捉起一瓶酒,相約爬上了船頂的露天望臺,背靠著背看月亮、數星星。

  大自然的美景讓人讚嘆不已,也讓人暫收了戒心,只見星月宛如高掛於黑幕頂端的璀璨鑽石,在天邊耀眼閃爍,他們將希臘神話故事裏的人物配合著天上星子,各自做出了闡述聯想。

  酒力上揚酣熱了身子,海揚松開了領結,還動手解開了幾顆鈕扣,將袖管往上卷了幾卷,那向來一絲不茍的發絲早已被吹亂,至於駱採憂,稍早前在海風變冷時才發現她帶的那堆衣服壓根不中用,抵擋不住海風,只好向海揚要了件衣裳套在身上,所以她現在穿著的是他的襯衫。

  「Ocean,我跟你說喔……」

  原在數星星的駱採憂笑嘻嘻轉身,即便是醉眼朦朧,仍是讓眼前那倣佛變了個人樣的海揚給懾失了魂。

  好帥!好帥!他怎麼會這麼帥呢?帥到叫她目瞪口呆、口水直淌,好想……好想「吃」了他喔!驚「傃」加上恍神,她根本就忘了自己本來要說什麼了。

  「說什麼?」他叫醒了她。

  「說……」她一邊傻笑一邊挪位,將他側轉過來和自己面對面後才開口,「嗯,你不戴眼鏡時是什麼模樣呀?」

  她邊說話邊伸過手,想要摘掉他眼鏡卻讓他給笑閃過了,「別這樣!我不習慣。」

  「習慣是可以養成的,人家裴勇俊不戴眼鏡時也是很帥的呀。」

  「那是他,關我什麼事?」

  「沒有人說過,呵呵,你和他有點像嗎?」邊說話她又邊傻傻憨笑了,糟糕!她好象真醉了,但不行呀!駱採憂,你怎麼可以比自己的獵物更早醉倒?

  駱採憂邊在心底警告邊掐了掐自己,但好象沒有用,因為眼前的海揚,呵呵,突然多出了兩個雙胞胎兄弟了。

  海揚輕哼一聲,「他是他,我是我,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誰也不像誰的。」

  乖乖!他好象比她還清醒耶,因為他還能夠搬出大道理呢!不像她,腦袋裏像是裝滿了漿糊。

  「我當然知道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

  駱採憂一邊甩頭,一邊拋掉手上的鋁酒罐,呃呃……好象真沒得救了,因為海揚……呃,又多出了一個雙胞胎兄弟,但雖如此,對於接下來該接的話她可沒忘。

  「所以我誰也不愛,卻偏偏死心塌地的只愛上了你!」

  海揚沒敢去接這話,只得藉喝酒的動作想避開這話題,臉上紅通通的,在知道了她那三十六計後,他已經無法將她的話純粹當成瘋言瘋語,聽過就算了。

  對於她的示愛他會心跳失常、會呼吸窘迫,還會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 辦。

  駱採憂噘唇憨笑,「你幹嘛不回答?若是在以前,你怕是早已把我給罵翻了。」

  「如果罵能有用……」海揚表情無奈,「我今天就不會在這裏了。」

  「那倒是真的……」她笑得可愛且欠扁,「所以Ocean,你準備好投降了嗎?」她伸手拿過他手中的酒罐扔開,逼他專心看著她,小手纏掛在他頸項,將他不安的眼神給扳正。

  他與她雙目直視,見著了那雙向來古靈精怪的大眼因醉意而略呈迷蒙,卻也因為醉意,生出一種嬌憨誘人的甜韻,引得他拉不回神。

  「既然投降,那麼,你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誰說他投降了?他張了張嘴卻沒能擠出聲音,只好容著她繼續得意了。

  是酒意上揚迷亂了神智的吧,要不他怎麼會陡然口幹舌燥,一心想要知道眼前那色澤豐潤、瀲艷飽滿、一開一合的小嘴,嘗起來是什 滋味呢?

  甩頭甩頭、用力甩頭,海揚!你給我清醒!

  看見了他的動作,駱採憂笑得更樂了點,只是憨笑得有些支撐不住腰桿,也逼得她只好用小手更攀緊住他。

  「我想問……你連在和人上床做『運動 的時候,也都還是戴著眼鏡的嗎?」

  這是什麼鬼問題?他拒答!

  「小憂,」他嘆氣,「這不是一個淑女會問的問題。」

  她笑嘻嘻一聳肩,「無所謂,反正我從來就不曾自認過是淑女的。」

  「你不想當淑女我卻還想要當紳士,這個問題我不回答。」

  「不回答也行,那就得接受懲罰!」她笑嘻嘻摘去了他的眼鏡,並順手往後扔進海裏。

  「小憂!」海揚生氣大叫,「你怎麼可以扔了我的眼鏡?」

  搶救不及,海揚只來得及罵人,但他的罵詞顯然對個已經醉了的現行犯起不了半點效用。

  只見那幹了壞事的現行犯瞪大著醉眼尖叫,「哇哇哇哇哇!Ocean!你不戴眼鏡時更帥了耶!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魔音傳腦再度開始,每次她很想要很想要一個東西時,她就開始無理取鬧了。

  海揚沒好氣的將她推遠點,「別以為現在猛灌我迷湯,等你清醒之後,我就不會和你算這一筆帳。」

  「算哪!算哪!呵呵,我無所謂的,我現在只一心想要知道……」駱採憂紅唇往他貼靠過來,一雙大眼裏滿是殷盼等待,「你不戴眼鏡吻人時……會是什麼表情?」

  海揚既窘又無措,但他又不敢大用力推開她,就怕半醉了的她不支倒地,甚至掉進了海裏。

  「別鬧了!小憂,你醉了。」

  「醉?你是怕我因為醉了而忘了這個吻的滋味嗎?」她偏首認真地想了想,「沒關係,我不介意在清醒後再做復習溫存,好讓我重新想起。」

  「別再鬧了!小憂,好,我承認之前是真的太忽略你的想法了,也必須承認現在的你真的不一樣,我對你的感覺也不同了,但……我希望能在大家都清醒的時候再來詳談,把這些感覺都弄清楚,再來決定下一步該怎麼做,我不要在你醉茫茫,我也暈茫茫的時候輕舉妄動,甚至越界,再在清醒時後悔……」

  哇靠!她受不了地拚命甩頭,這男人是在開始念經了嗎?

  他現在是唐三藏,而她成了孫悟空是嗎?

  「Ocean,不過是接個吻罷了,你非得要搞得這麼大費周章嗎?」

  「你這 想是不對的,小憂,男女之間進展到了接吻,就代表著一段新關係的開啟,而我對你負有責任……」

  老天!他若再這樣說教下去,她無法保證不會繼那副爛眼鏡之後,把他也推下海裏。

  「OK!你對我有責任這一點我們都很清楚,不過你現在對我的唯一責任就是快點吻我……Ocean,彼此之間有沒有感覺,是要靠親自接觸來判定,而不是靠想象或是說理,就像……就像有人說起士很香,但也有人說起士很臭……非得要親自嘗過了才會知道合不合適……」

  該死!她本來可以舉出更好的例子,但現在她的頭好暈喔,一半是酒意上升,一半是來自於他的念經。

  「小憂,這種事情是要經過慎重思考後才能作出決定的,人類之所以能夠成為萬物之靈,就是在於我們有思考能力、有判斷能力,而不是僅靠本能反應,所以人類社會才會有忠孝仁愛信義和平以及禮義廉恥……」

  My  God!

  他竟連四維八德都給她搬出來了?真的不怕她踹他下海?

  Shit!她放棄,駱採憂整個人趴進他懷裏,任由著他繼續說教,閉上了眼睛。

  這個呆頭鵝!

  信不信,即便他大了她十歲,即便她懂得的道理或許少過於他,但她絕對比他更了解他自己!

  若不是因為已經對她動了心,他肯定會用冰寒的臉色、厭憎的目光來回應,而非像現在這樣的明明眼裏就很想要,嘴巴上卻還搬出成篇的大道理來說服她,以及最重要的是,說服他自己。

  在處理公事時他或許是個巨人,但在處理感情的事上,他絕對是個侏儒!

  在陷入昏睡前她的最後一個意識是——

  她真不懂蜜雪兒及他先前的女友是怎麼能夠忍受他的?更不懂的是她這向來自詡為天下第一聰明人的女人又是怎麼會去愛上了他的?且還愛得義無反顧、千方百計、寧死無悔……白癡女!這是她最後的念頭。

  海揚陡然無聲了,因為懷中一沉,傳達著他懷中小女人終於睡著了的訊息。

  他將柔軟如泥的她擁緊,忍住嘆息將她翻轉過身,低頭輕輕嗅聞起她身上除了酒味外的甜甜少女馨香,再端詳起她熟睡時宛如天使般的可愛睡顏,及那紅潤如玫瑰花瓣的唇,頓時一股強烈衝動湧生起來,他好想好想低頭品嘗那來自於花瓣之間的甜蜜。

  偽君子!

  他暗罵自己,剛才人家盛意邀請時抵死不從,現在卻想趁人熟睡時偷香?

  甩開了亂七八糟的心緒,海揚攔腰將她抱起,踱下了了望臺後往船艙方向行去。

  他行走自如,腳步並不因為少了眼鏡而受到影響,事實上,他所有的眼鏡都是沒有度數的,不過是他用來隔離別人的防禦墻罷了。

  沒人知道一個統率領軍一間跨國經紀公司的男人,在人前鎮定自若、侃侃而談的他,其實在幼年時候,曾經是個自閉兒。

  沒有原因的,似乎是打從出娘胎後他就不愛說話了,害怕與人群太過親密,小時候媽媽常會找不到他,因為他老喜歡躲在陰暗不見光的衣櫥裏,甚至還曾好幾次將自己反鎖在地下室裏。

  關衣櫥或許對別的小孩是懲罰,對他卻不是,他喜歡那樣,他討厭人群。

  為了兒子的病,海母傷透了腦筋,跑遍醫院尋訪名醫,甚至在醫生的建議下懷了第二胎,讓他有了個相隔七歲的妹妹海藍。

  但情況並沒有好轉,最後海母只好接受醫生的建議,將海揚送到國外接受特殊教育,在經過了好幾年的磨合啟發後,他終於開啟心門,走入了人群,甚至還能以跳級的優越方式,在人前展現他的過人天資。

  但表面上的走入人群是一回事情,他向來禮貌斯文兼客氣疏離,那是因為習慣和所有的人,甚至是自己的親人都保持著一段安全距離。

  採憂沒有猜錯,海揚略略潮紅了俊臉,他連在床上做那檔子事時,都還堅持著不開燈,以及……嗯嗯……戴著眼鏡,並且事後絕對不可能有擁抱談情,只是盥洗穿衣,禮貌地say  good  bye。

  在採憂之前,不曾有過任何女人為他帶來煩惱,她們的存在其實可有可無,只是一種赴宴時的裝飾品,省得別人問東問西或是東黏西纏,以及在他偶爾生理上有了需要時的,呃,一種輔助器。

  這是頭一遭,他失神地瞧著酣睡在他懷裏的小女人。

  竟然會有人不顧一切、千方百計地要來擄獲他的心?甚至還為他設下了三十人八計?

  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又是忍不住地要被撼動了,海揚將下巴貼上她溫熱額心,汲取著來自於她的溫暖。

  是的,溫暖。

  這是只要她出現在他身旁時,他就會產生的感覺。

  一種比安全感還要自在的感覺,她總是努力地在發揮著她的溫暖,想要融解他心中對外高築著的墻。

  而這該叫做緣分還是超能力?

  在十年前他一眼就相中了她的時候。

  莫非在當時他已有預感,知道這個小他十歲的小女孩,將會使他黑白的人生變得亮麗精採?

  思緒之間,海揚已將駱採憂抱回主臥室並往大床上擱下,為她蓋好了被子後,他原想就此離開,卻被她給突然伸手扯住了。

  「別走!」

  他嚇了一跳,還當她突然清醒了,後來才發現那不過是一句夢囈,但不論是什麼,她的小手都捉得他好緊,像是在夢裏沒什麼安全感一樣。

  她,真是如此地在意著他的存在嗎?

  而他,又究竟還要猶豫到何時?

  心口一種強烈的悸動及融化,他傾身對她溫柔保證——

  「你睡吧,我不走。」

  不是哄騙而是真心,因為他突然察覺到他也不想再離開這個「溫暖」了。

  海揚抱著她往大床中心挪移,讓她可以枕著他的手臂睡得更舒服點。

  在閉上眼睛前他不捨地瞥向她一眼,想象著明天要跟她說什麼,而那將是很多事情都會不再一樣的明夭了。

  他要坦然面對她,坦然面對自己的欲望……

  他要向她剖析自己的心情……他不要再逃避了……

  在被醉意席卷墮入了昏睡之前,海揚唇角勾起了一朵期待的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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