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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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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娃娃 -【愛情三十六計(關於情歌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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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5 00:47: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事實證明,現實與夢想之間,總是有段距離。

  一迭連聲的驚天動地尖叫,是隔日清晨時海揚的起床號,讓他根本來不及去整理思緒,或是如睡前所渴望的,去向任何人剖析心情。

  「OH!My  God!海揚!你這個小子!虧我們這麼多年始終信任著你,還把我唯一的寶貝女兒托付給你,而你竟然……竟然……」

  海揚被尖叫聲嚇醒,神識未清的他像是被捉姦在床一樣慌慌張張跳起,甚至忘了目前身在船上,後腦勺叩地一聲撞上了天花板,就在他齜牙咧嘴搓揉腦勺之際,他聽見了一聲男嗓清幽幽地響起。

  「竟然還『監守自盜 !」

  監守自盜?!

  什麼意思?是指他……吃了採憂嗎?

  沒有!他沒有!他絕對沒有!急急忙忙將三魂七魄請回腦子的海揚,猛甩頭逼自己集中精神,並趕緊對著站在主臥門邊的一男一女打招呼。

  「駱伯母,驥超,你們來了,請……」請坐嗎?不對不對,他瘋了嗎?現在不是講客套話的時候,此外,能讓他們坐哪裏?坐採憂還躺著的大床上嗎?那不是更加尷尬?糟!他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於是海揚開始對著駱採憂的母親及她二哥——那現年二十六歲,個性與他老妹如出一轍,都愛算計整人兼看熱鬧——駱驥超搔首不安且訥言結舌了。

  「事情……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個樣子,我可以解釋的……」

  「不必你解釋!」

  駱驥超一臉冷靜的伸手打斷他的話,眼角下略略抽搐不是因著憤怒,而是因為在忍笑。

  「我們習慣了不是用『想 而是用『看 的方法來判斷事情……唉!海揚,不是我要說你,你這回實在是……嘖!實在是……」要倒霉羅!

  「不是這樣的!驥超。」海揚心急得想要解釋,「昨天晚上我們都喝醉了,我們只有睡在一起,並沒有……沒有……」

  還說沒有?

  駱驥超沒好氣的看著他,雙臂環胸,光這個「睡在一起」就夠判你死刑了好不好?

  就在此時,終於被吵醒的駱採憂由被中探出半個身子,杏眸半張半閉地低低咕噥。

  「怎麼那麼吵嘛?人家好困又好疼的呢!」

  不過是一個「疼」字,卻會產生許多不同的聯想。

  駱採憂是因為宿醉而頭疼,但這句話聽進她母親耳裏,卻足以為昨晚的一切做出了解釋,更何況……駱驥超將眼光遊移停住,嘖嘖搖頭。

  「海揚,這樣就不像你了,你向來敢做敢當,做了卻不認?你衣衫不整,我老妹身上套著你的襯衫就算了,她口口聲聲喊疼更別提『那個那個 了……」

  他故意將話停下,僅是用眼神帶領駱母及海揚,讓他們一致將眼神看向床尾的一片紅漬,那一塊被海揚打翻了保溫罐而潑灑出來的不知名「血跡」。

  駱驥超面無表情,駱母怒火中燒,海揚開始結巴。

  「不不不……那是……那是……它並不是……它其實並不是……」不是那正浮現在你們腦海中的原因。海揚努力想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要他不顧採憂的顏面說出她對他的搗蛋設計?他真的說不出來。

  「不是什麼?」駱驥超故作好心地幫著問。

  「不是你們所想的那個答案。」海揚只能這麼說了。

  「不是那個樣,那又是哪個樣了呢?」駱驥超再問。

  向來表達能力不錯的海揚真的不會回話了。

  但他那為了想保護駱採憂的口拙看進駱母眼裏,卻被解讀成是因畏罪而窘迫無詞。

  於是任何解釋都不再具有意義了,眼見為憑,如果他敢做敢當,大聲說:「沒錯!我就是吃了你的女兒了,那又怎樣?」駱母可能還會因他至少肯認錯而考慮原諒,但眼前這卻是個一心只想撒謊推卸責任的孬種男?

  呸!就算這男人真的吃了她女兒,她也不許女兒再和他有所瓜葛!

  駱母瞇冷著惡瞳,在心底將海揚判下了出局的命運。

  

  駱採憂幾乎是等同於一包垃圾被快速打包綁上飛機的。

  不論她如何大聲抗議,甚至跺足咆哮,她的母親就是有辦法充耳不聞—輕輕松松將她給擺平。

  若要問起這搗蛋精駱採憂在世上有沒有克星?

  答案是有,且正是眼前這位駱家皇太後,在駱母卯起了性子、下定了決心時,別說是駱採憂,就連駱家老太爺她老爸都拿老婆沒辦法的。

  「媽咪!」坐在飛往舊金山的飛機上,駱採憂大聲的抗議,「我和海揚真的什麼都還來不及『有 好不好!我是你的女兒,你可以不相信他,卻不能不相信我!」

  「來不及有?」駱母冷哼,眼神自動轉向到順手捉來的機上商品目錄雜志裏,「那還幸好我來的正是時候,讓這一切都還來得及。」

  「媽咪!你講道理好不好?我已經二十一歲,有自主權了,早就可以自己決定要和誰談戀愛或是要和誰上床了。」

  「不是我不講道理……」駱母將視線懶懶轉瞥給女兒。「而是你的自主權,因為遭到濫用得收回你媽咪我的口袋裏了,要不你一會兒被人在報上登了『春光照 ,一會兒又讓我給現場逮到,駱採憂,我知道你成年了,但這並不表示在你隨意和男人上床的時候,我沒有管束的權利。」

  「媽咪,我沒有隨意和男人上床,我從頭到尾只有一個海揚!」她翻翻白眼,咬唇解釋,「和J.C.的那件事其實只是……」

  「只是一個陰謀?」駱母輕蔑的一哼氣。「這種托辭我已經聽海揚解釋過了,但管他是陰謀陽謀,總之我們駱家的臉是丟盡了。可見這些年來我們放任你一個人留在臺灣發展是多麼錯誤的決定,當你想任性的時候,誰也管不住你—我曾打電話給海揚,想和他談解約的事情,也好將你給揪回舊金山,是他說了要帶你去散心兼充電吸收新知,還說保證沒問題,要我放心地將你交給他就行……」

  說到這裏,駱母臉上出現了憎惡的表情。

  「算我信任錯了人!原來他要你學習的竟是『那種 新知!若非剛好你二哥要到米蘭出差,要我順道過來看看你,結果在你們租下的那間別墅撲了個空,你二哥又說撥海揚的手機不通,最後他去向管家要了船東電話,經由衛星係統查出了你們所在的位置,於是你二哥就建議我們包一臺快艇去給你們一個驚喜……」呿!還真是好大的一個驚喜!

  「要不,我還始終傻呼呼地被蒙在鼓裏,當你那吃窩邊草的經紀人是個言而有信,敢做敢當的有為青年。」

  「海揚是的呀!他真的是個好人的!」事涉海揚名譽,駱採憂不得不再次大聲喊冤。

  「哼,一個大色狼還是可以輕易地在人前裝好人扮君子的,別跟我說,他只是犯了天底下的男人都會犯的錯誤,一時酒醉,把持不住。」

  「海揚從頭到尾都沒犯過錯!他真的是個君子的!」還有也是個呆頭鵝!駱採憂生氣地大吼,「他甚至連吻都沒敢吻我,我不喜歡看到有人誤會他,那個犯了錯的人……」她翻翻白眼吐出一口長氣,「是你女兒啦!」

  駱採憂捉過了自己的大包包翻了翻,掏出筆記本交給母親。

  駱母本來沒什麼興趣,只想順手翻一翻,卻在瞧見內容後一瞪眼,改將手邊購物雜志拋到一旁專心地閱讀了起來,在看完了後,改用一種盯著怪物的眼神看著女兒。

  「老天爺!採憂,你真的這 喜歡這個男人?喜歡到甚至設計和一個不熟的男人拍出躺在床上的春光照片?而不在乎會讓世人誤以為你是個私生活不檢點的女孩?」

  駱採憂眼神坦然,「是的!因為這樣他才會被迫正視我已經長大了的事實。」

  因為這男人又笨又蠢又老實,腦子裏又裝滿了水泥,固執得像個老頭子,所以愛上了他,她必須付出比愛上別的男人多幾倍的心力,甚至是去設計他。

  「寶貝!」駱母搖頭,用小名呼喚女兒,「你根本就不曾談過戀愛,又懂得什麼叫愛了?」

  駱採憂搖頭不同意。

  「媽咪,愛是一種本能的反應,為什麼一定要經過學習?只是這種本能因人而異,有人熱情滿滿,也有人封閉冷情,而我正好是那種有著滿腔熱情可以付出的人,所以我付出得一點也不覺得委屈,這種本能就好比像是我愛你、愛爹地,愛大哥、愛二哥,都是經過日積月累的本能反應,可從來沒人跟我說過『採憂,去學習愛你的爹地和媽咪吧 不是嗎?」

  「那不同,那是親人與親人之間的聯係,是種血脈相通與生俱來的天性。」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當初我在嬰兒房裏被人抱錯,二十年後我們母女重逢,而我還能夠像現在這樣深愛著你嗎?不!我不這麼認為。」

  「寶貝!」駱母蹙起了眉頭,「你在強辭奪理。」

  「我沒有!」

  駱採憂用力搖頭,表情破天荒地出現了淡淡憂傷。

  「我只是在試著能讓你了解,其實我和海揚之間的感覺就很類似於與親人之間的親密互動,我們有太多太多的共同回憶了,那種親密歸屬已經變得好象在面對自己的親人一樣,像呼吸一樣的自然,像天體運轉時一樣的理所當然。我原先也以為我們可以就這樣以兄妹的相處方式走完一輩子,但是有一天我突然醒悟了,我察覺到了我對他的感情早已不再僅是對於親人的眷戀,我甚至無法想象將來他可能會娶妻生子,會有另外一個我再也無法走進觸碰的世界時我該怎麼辦,那種想法讓我很苦惱,所以我才會毅然決然要拋開一切,為我的幸福作戰。」

  「採憂!」駱母嘆口氣,眼神浮現一絲心疼,「你又不是條件太差,真的有必要為了一個男人這麼作踐自己,甚至不惜犧牲一切嗎?」

  「海揚不是任何一個男人的,他是我這輩子唯一一個最喜歡的男人!這輩子除了他,我誰也不會嫁。」

  「女大不中留!才二十一歲就給我大聲嚷嚷著要嫁?」駱母邊低聲咕噥邊搖頭,「這話若讓你爹地聽到肯定要氣爆了,小時候你還成天摟著他甜甜蜜蜜地說『爹地是採憂這輩子最最喜歡的男人了 。」

  駱採憂不悅的噘起唇,「那是小時候,但人家會長大,想法自然也會不一樣呀!」

  「這句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喔,你會長大,思想也會改變,所以,駱採憂小姐,你現在才不過二十一,會產生變化的可能還有無限大,或許過兩年你又要發暈地跟我說你喜歡上了誰誰誰,又是非誰不嫁了。」

  「媽咪!」駱採憂發出嚴重抗議,「我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女人!」

  「很難講,駱採憂的善變及任性,是只要認識她的人,都會一致點頭通過的事實。」

  駱母一邊哼氣,一邊把筆記本扔還給女兒。

  「誰知道你對於海揚的感覺會不會也僅是一時迷戀,或者只是因為崇拜依賴而起了幻想,寶貝,記住一句千古名言夢想與現實,相距千裏。」

  「媽咪!你怎麼這樣?海揚老實可靠,冷靜穩重,這麼好的女婿,你還能上哪裏找去?」

  「到夢裏找去!」

  駱母冷聲回應,心頭念頭成形。

  寶貝女兒若執意非要愛那根木頭可以,但絕不許再這麼耗盡心機,總得留給那個笨蛋一點表現的機會嘛!

  於是她伸手戴上耳機,閉上眼睛,關閉了繼續溝通的大門。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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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5 00:48: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海揚想著自己應該是病了,且病得不輕。

  病狀是失魂落魄、無法專心、食不知味、夜不成眠,他還會常常出現幻覺,甚至是幻聽。

  就好比是現在,他在辦公室裏處理公事,好半天沒法子讀進一個字也就算了,竟還會不斷地產生幻覺,一下子是感覺到角落的吊籃似在淘氣地搖晃,一會兒又是聽到了那最最熟悉的咯咯嬌笑聲,他甚至倣佛聽到……

  Ocean!

  不過是接個吻罷了,你非得要搞得這 大費周章嗎?

  是的,他是不該凡事都謹慎行事,前一步踏穩後一步才敢跨出去的,要不現在,他也不會病成了這副德行!

  他這病是打從兩個多月前單獨由義大利回來時就開始了的。

  那時候採憂被她母親「架」走,他獲得了渴盼許久的自由,他退掉了別墅,退掉了紅色法拉利,一個人輕松自在地、如願以償地回到了臺灣,可就在回到臺灣的第一晚上,他就開始失眠了。

  不只是第一個晚上,這兩個多月裏他幾乎沒一天睡好過。

  多夢、易醒,常常會夢到在遊艇上的那一個夜晚,他的神識其實有大半還遺留在那藍天碧海的義大利貝拉吉歐,以及一個他原本以為自己永遠只會當成妹妹的女孩身上。

  那三十六計果然陰狠歹毒,只不過用到了第三十五計他就已病人膏肓、無藥可醫。

  他腦袋中計、心口中箭、全身無力。

  在經過了兩個多月的沉澱及反復思考後,海揚再也無法否認他已經深深地、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那個小了他十歲的女孩。

  而且可能還不是最近才愛上的,他想起了在別墅時老管家給他的警告。

  他早就愛上採憂了,卻鴕鳥似地不敢面對現實。

  或許是她給人的感覺太過刺激,他從不敢相信她會喜歡上呆板無趣的自己,或是他是可以擁有她的,於是寧可將她視作妹妹。

  一等確定了他對採憂的感情後,他心底滿是恐慌。

  因為他對她的感覺是截然不同於以往那種能夠保有安全距離的感情的,那些女人對他不過是個「女友」代名詞,可以簡單編號,可以輕易被取代,可以瀟灑來去,但是在採憂身上,卻讓他頭一回嘗到了刻骨銘心的思念及惦記。

  他的病,叫做相思。

  他想起了胡適的短詩。

  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

  幾次細思量,情願相思苦。

  原來,詩人口中的相思竟是這等滋味?

  甘苦參半,情難自已,割捨不去。

  他只苦熬了一個月就再也受不了了,但採憂的手機又被停話了,他才剛回國,數不清的雜事纏身逼得他根本走不開,最後他只好鼓起勇氣打到她舊金山的家裏。

  想必是駱家太後特別交代過,那頭接電話的人差不多都是採憂家那黑人女僕露露,在聽見他是採憂的BOSS,名叫Ocean時,原本客氣的語氣立刻變為冷淡,因為夫人特別交代過了,這種電話絕對不可以叫小姐去聽,露露說完話後便毫不留情地掛斷電話。

  海揚被掛電話卻猶不死心,只要一有空檔就打,甚至一天還曾打過十幾通,就指盼著採憂能夠「不小心」剛好接到。

  就這樣在他持續打了一個多月的「騷擾」電話後,那外表兇悍實則心軟的女傭終於再也受不了了。

  「Ocean先生,我求求你別再打來了好嗎?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夫人說了不許讓小姐接就是不許,我們誰也不敢杵道夫人的意思,你別害我被夫人扣薪水啦。夫人要我轉告你,說小姐已經不再為你工作了,存證信函早已請律師寄出,如果是合約上的問題,要告違約什麼的都請直接和律師聯絡。」

  「我找她不是為了公事而是為了私事……」海揚嘆氣解釋,「我有些話想要跟她說。」

  電話那頭的人也嘆氣了。

  「那你說吧。」露露窸窸窣窣的拿來了紙筆,「太太只說不能讓小姐接電話,倒沒說不能夠轉話,你說我記,我去說給小姐聽。」

  你說我記?

  說給小姐聽?

  這……讓他如何啟口?海揚訥訥然地擠不出聲音。因為他要告訴採憂的都是私密且掏心的話,這種話叫旁人如何轉達?最後他只得無奈地放下了電話。

  他能讓露露去告訴採憂說他想念她,且思念欲狂?跟她說她那些亂七八糟的詭計已然生效,他已成了她的終生俘虜了嗎?

  還是讓露露去告訴採憂,說他甚至已開始幻想著能和她一塊進禮堂Say  I  do,如果這是唯一可以和她簽約一生一世的辦法?

  他說不出口,一來這種事旁人無法轉達,二來在上一次分開的時候,他還沒能弄清楚自己的感情,為了不讓場面難看且失控,他眼睜睜地、沒有阻止地,看著她的母親在他面前帶走了在機場裏哭鬧不休的她。

  他知道採憂雖然很氣她媽媽,但想來也會有幾分氣他的置身事外,因為她那寫著控訴不平及怨懟的目光曾多次溜向了他。

  她的大吵大鬧像是在為他爭取時間,好讓他鼓足勇氣上前拉開她母親的手,大聲喊出——

  放開她!採憂已經成年了,她有自主的權利,不論她有沒有和我做過什 ,那都是我們心甘情願的事情,不論是她的母親或是任何其它人,都不可以從我的面前把她給帶走!

  他真的很想這麼做,也差點就真去做了,但熬了大半天他依舊沒有動作,因為考慮得太多又瞻前顧後。

  他配不上採憂!

  海揚慚愧地想,因為他不但沒有她那樣真實率性,想要什麼就去積極爭取的性格,他甚至沒有她一半的勇氣。

  而現在,海揚胸口燃起一陣怒火,燒得他雙掌憤怒地左右胡亂揮舞,將桌上堆成小山的卷宗全都給掃下桌去。

  他除非是傻了才能在這裏佯裝無事繼續辦公,他除非是頭豬才能冷靜地靜候著駱家願意點頭放人,任由著採憂因為對他的失望而感覺日淡。

  他在情感上或許曾經自閉也曾經智障,但為了採憂——他生命中再也不能或缺的溫暖,他再也不要當斯文冷靜、彬彬有禮的海揚了,他要奪回他的溫暖!

  不論是勝是敗,他都要放手一搏,直接去持虎須了,於是他拿起電話,按下了他早已倒背如流的駱母手機號碼。

  「嗨!駱媽媽嗎?我是海揚。」

  吸氣加吐氣,他試圖讓嗓音聽來稀松平常,背景隱約傳來叫賣及人聲,聽起來她應該是在餐廳裏面,海揚向上帝禱告,希望駱家太後心情不錯。

  「哈羅!海揚呀!」

  好象還不錯,因為駱母的聲音裏還伴雜著笑。

  「駱媽媽現在正和幾個朋友在唐人街裏喝早茶呢!你要不要飛來?讓駱媽媽給你留個位置?」

  略松了口氣後他開始想詞了,「駱媽媽,您真是會說笑話。」

  「是呀,我是真的很會說笑話的,唐太太、吳太太,你們說是不是呀?」

  駱母轉身和幾個朋友笑鬧了幾句後,才把注意力轉回到電話裏。

  「海揚呀,駱媽媽知道你是個工作狂,但工作歸工作,身體還是要顧好,前陣子你爸媽到舊金山來玩,和我及駱伯伯吃飯,說你太專注工作,平日連打個高爾夫球都很少,讓她擔心得不得了,還說你前些日子莫名其妙和交往了三年的女友說分手就分手,唉!咱們都老羅,不太能明了你們年輕人的想法,就像驥超那孩子雖也嚷著不結婚,但好歹女朋友從來沒斷,搞不好哪天婚都還沒結,孩子就先來報到了,還是你的脾氣好,沉穩可靠……」

  海揚沒敢插嘴打斷,就這樣任由駱母不著邊際地瞎扯一通,甚至連恐怖分子日益猖狂的問題都能扯上邊,直到她啜口茶歇口氣的空檔,海揚才趕緊逮著機會說話。

  「駱媽媽,我打這通電話主要是想問問採憂目前的情況,還有那天的事情……」

  「哎呀呀!說到了這件事,駱媽媽就不好意思了,女兒胡鬧任性,採憂已經乖乖向我全都招認了,原來這件事情你徹頭徹尾只是個受害者,但幸好『姦計 沒能得逞,你可千萬別再和小丫頭生氣喲!」

  「不!我沒怪她也沒生氣,駱媽媽,小憂這麼做其實我……」

  「駱媽媽知道!知道你為難,明明想拒絕卻又怕傷了她,你是個君子,鬥不過這種小人的,放心!駱媽媽挺你,我現在已經下令不許她回臺灣,也不讓她再有任何機會可以去纏著你了,無非就是想讓她對你死絕了念頭。」

  千萬不要!

  海揚險些失態尖叫,他深深吸氣,試圖冷靜,「駱媽媽,其實小憂並沒有造成我的困擾,因為我也……」

  「因為你也對她有責任?海揚,責任是責任,感情是感情,兩者千萬不可混作一談,否則將來會後悔的。你放心,採憂那孩子交給我應付就成了,這陣子我整天請朋友幫忙,無非就是想在舊金山這裏找找有沒有能和她條件相當的男孩,幫她安排相親,說到了這兒,唐太太!」

  電話那頭的駱母朝另一邊發問。

  「你那天說要幫我女兒介紹個硅谷的工程師可別忘喔……知道!知道你辦事我放心!」

  聲音再度轉回電話上。

  「所以海揚,駱媽媽可是很努力的在幫你喔!甭謝我,你只要快點讓律師將採憂的合約解除後寄回,讓你們之間及早了斷得幹幹凈凈就好了。」

  電話那端沉默無聲,就在駱母以為通訊出了問題時,淬不及防地聽見一聲暴吼傳了過來。

  「我不要和採憂了斷幹凈!我愛她!」

  現在換成是舊金山那一頭好長的一段無聲無息。

  就在海揚擔心是不是自己語氣太衝,激惱了駱家皇太後的時候,突然聽見駱母笑嘻嘻的聲音傳來。

  「哈羅!哈羅!海揚,你還在嗎?剛剛訊號不穩定,我現在已走出餐廳了,你剛剛說什麼駱媽媽沒聽到,你再說一遍好嗎?」

  沒……沒聽到?

  那是他好不容易才累積滿格的能量一次爆發的,要他再說一遍?他不確定勇氣是否還在,但他想到了採憂,及他那若少了她就會一片死白的未來,於是深深吸氣,逼自己沉穩的開口。

  「駱媽媽,我知道你或許不會相信,因為別說是你,就連我也是最近才摸索確定的,我愛採憂,很愛,你若要問我喜歡她什麼,我也解釋不出個所以然,只知道無論是她的外在或是內在我都愛,就連她的胡鬧使壞我也愛……」

  他在電話這頭長長嘆氣,「或許這就叫愛,無緣無故、無憑無據、無可奈何,沒有原因的,我只是能很確定地知道如果此生無法與她為伴,我的心將永遠會是個缺了邊的半圓,空空蕩蕩。」

  又是一長串的安靜緩緩過去,他的剖心告白倣佛只帶來了永無止境的安靜。

  「駱媽媽……」勇氣告罄後海揚心裏湧上不安,「你不出聲,是在生氣嗎?」

  「生氣?」電話那端終於有聲音響起,卻不是駱母的聲音,看來在他告白之前,手機早已轉給別人聽了。

  「哼!我當然要生氣了,我等了那麼久,千方百計也求不著的告白,你竟然是對著別的女人說出來的……」

  電話裏傳出的嬌嗓讓海揚腦中一片空白,他心跳失控、口幹舌燥。

  淘氣嬌軟、語音含笑,是採憂!

  是那令他思念欲狂的小女人!

  在他呆愣之間,她繼續往下說,「哼!即便那個女人是我媽咪,我也是要生氣的。」

  「小憂……真是你嗎?」

  「錯!不是我『媽 ……」她在電話那端咯咯笑著,「是我!」

  「小憂,我好……真的好……」好想你!

  駱採憂沒好氣的打斷他,「你如果是在告訴我,當我不在你身邊時你過得很、好,那麼大可以省下。」

  「不!」明知道她看不到,海揚還是忍不住傻裏傻氣的拚命搖著頭,「我一點也不好,一點也不好,我好想念你,小憂!」老天爺幫忙,他終於可以在她面前恢復正常,而不會拚命吃螺絲搞結巴了。

  「是嗎?」

  她將尾音拖長壞壞惡笑,他知道她通常在發出這種聲音時都愛撅著菱唇,僅是這樣的想象畫面竟又讓他心跳加速、下腹緊繃了。

  「那……你想人家什麼呢?」

  嬌蜜蜜、軟沁沁的甜嗓,猶如情人間的偶語一般。

  「想了很多,包括你那天在船上所說的,你說彼此之間有沒有感覺,是要靠親自接觸才能確定,而不是僅靠想象或是說理,就像有人說起士香也有人非要說是臭,總得要親自嘗過了才會知道感受。」

  她嬌嬌一笑,「你連我的醉話都能記得這麼清楚?」

  他嘆了口氣,「不但你說過的話我記得清楚,我還記得如果不是你媽咪和二哥出現了,我正準備要在隔日向你招認,說我已經再也無法將你當作妹妹看待了。」

  「哼!鬼才信你!你那天壓根是眼睜睜地看著我大鬧機場,又被『綁架 著離開的。」

  「那畢竟是你的母親,是我的長輩,尤其她又正在氣頭上,什 解釋都聽不進去,我擔心如果硬要插手管,反而會留給她一個壞印象,畢竟大家日後都還要再相見的,甚至可能……」他微起了結巴,「可能會成為……親家,我不想讓你媽咪討厭我。」

  「哼!不想讓她討厭卻寧可讓我討厭?」

  「那不同的,因為我知道,無論我做錯了什麼,你最後還是會原諒我的,因為我們之間……」他又險些要結巴了,「默契十足。」

  駱採憂輕啐一記,卻仍是忍不住酡紅了臉頰。

  「我親愛的老板,不是有默契而是有合約,那麼按你現在的意思看來,不會是想要改變我們之間的合約了吧?」

  他語氣認真的開口,「是的,取消工作上的合約,小憂,我想和你簽訂的是另一種長約。」

  「另一種長約?」她故意停了幾秒後才繼續說:「是哪一種的呢?親愛的老板,你也知道我個性的,太冗長太沉悶的約我實在興趣缺缺。」

  海揚試圖用輕快的語調,事實上早已手心冒汗。

  「你會喜歡的,就是那種我們在義大利貝拉吉歐度假時,所扮演的身分合約。」

  「喔,你指的是未——婚——夫——妻是嗎?」她故意拖長尾音,壞笑出聲,「我親愛的老板,嗯,我現在可以假設你是在向我求婚嗎?」

  他無奈地想嘆氣了,如果這樣都還不算,那要怎樣的才能算?小惡魔,她就是喜歡看他出糗。

  「我是的,採憂,你願意嫁給我嗎?」

  駱採憂笑了,笑得咭咭咯咯兼得意洋洋,「對不起,老板,我——不願意!」

  海揚一愣,沒有想到她竟會拒絕。

  「為什麼?」他困惑地問道。

  「因為有人曾經好心地勸告過我,說我才二十一,未來還有無限的發展可能,不該傻傻地被一個衝動或是沒有理由的仰慕迷戀給衝昏了頭……」

  海揚臉上出現黑色斜線,如果沒記錯,這個人,應該也包括了他自己,這叫做什麼?作繭自縛嗎?

  「不過這些都還只是次要的因素,最主要的是我過去雖然曾被人熱烈追求過,但在這段感情裏,我卻扮演著不停去追人的角色。」

  「所以呢?」他喉頭一緊。

  「所以如果你真愛我……」她壞壞一笑,「那 我親愛的老板,就換你來追我吧!」

  在海揚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或是抗議前通訊驟斷,他握緊著電話半天沒動作。

  

  海揚從不曾追求過女孩。

  以往那些女友都是率先對他釋出好感,他只需要決定接受或不接受,大家都是新世代人類,理智圓融易溝通。

  但是他現在愛上的,卻是一個刁鑽古怪又難纏的小女人,如果他想要得到她的點頭認可,就必須按她的方式去做,於是他任由那些被掃落在地上的公文繼續躺在那兒,開始動起腦筋了。

  他的第一個動作是和貝拉吉歐的別墅屋主聯絡,買下那幢採憂一眼就看上的屋子,做為他們日後度蜜月及偶爾度假時的居處,當然屋子所附帶的老管家及廚娘可也少不了。

  接著他向Antonio買下了那艘遊艇,重新髹漆,改名為「愛憂號」,然後再買下了那輛紅色法拉利。

  接著他的動作叫做「正名」,他召開記者會,當眾宣布「精靈教主」駱採憂告別歌壇的決定。

  「為什麼?」

  這幾乎是記者會上每一個瞠大眸子,一臉不可置信的記者的共同問題。

  「她唱累了。」

  在回答問題時,海揚毫不掩飾臉上的疼寵與保護。

  「唱累?但這真是很可惜,不論是對『STAR-X 或是對駱小姐而言,她現在星途正好,貴為天後,對貴公司的貢獻亦是有目共睹,您不擔心她這樣的泱定會使『STAN-X 蒙受重大損失?」

  海揚斯文微笑,「如果『STAR-X 的成敗只維係在她一個人的身上,那麼這種公司想來也沒有什麼生存發展的空間了,我們公司裏人才濟濟,多得是後起之秀,至於駱小姐,為了『STAR-X ,她已經奉獻了好些年的尋常少女當有的無憂歲月,也該是我放手讓她去過自己想過的日子的時候了。」

  「後起之秀?」有記者提出尖銳問題,「難不成這才是海老板願意放手的原因?因為駱小天後已沉寂了數月,在這段時間裏已有人能夠取代她在您心目中『鎮公司之寶 的位置?」

  海揚依舊微笑開口,「在『STAR-X 裏,只要你夠努力,任何人都可以被取代,但若就我個人而言,駱小姐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已經不可能再有人能取代了。」

  一句話帶來了滿堂的安靜,眾所屏息間,有人小小聲地問了。

  「海老板的意思不會是……不會是……」

  「就是你們腦海中正在想的意思!」

  海揚從容不迫地在人前站起,坦然點頭,將目光投給鏡頭,因為他知道那小女人肯定正坐在舊金山家中的電視機前,邊壞笑邊拿著遙控器看著這場LIVE轉播記者會。

  「我愛上駱小姐了,而我這裏有份合約早已擬妥就等著她點頭,這份合約,叫做結婚證書。」

  在嘩然聲中海揚起身離開會場,然後他提起行李吩咐司機送他到機場,在開記者會前他早已將全部的工作分交給兩位得力助手負責,並且告知在短期內除非他主動打電話探詢,否則誰也不許用公事去吵他。

  「老板,你……要上哪兒去?」

  當時那兩位助手滿臉驚嚇地這麼問著他,而他僅是淡淡頷首,瞥了他們一眼。

  「去追老婆!」

  是的,去追老婆,他在記者會後搭上飛往舊金山的飛機。

  他知道此行肯定荊棘滿布。

  採憂可能會叫他去參加舊金山的「從海灣到碎浪」路跑,要求他以最奇怪的造型,甚至是裸奔來達到最最驚世駭俗的效果,也有可能會要他去爬金門大橋的橋墩,或者是叫他在往昔以關罪犯出了名的「惡魔島」去住一個晚上,還有可能叫他到漁人碼頭扮成臘像做街頭表演,甚至可能會要他身上掛滿反對同性戀的牌子,到卡斯特羅區那個舉世聞名的同性戀聖地,去惹來一頓毒打兼追跑。

  但無論她想怎麼做,他都會欣然接受,因為天底下所有的懲罰都比不上那個叫做「相思」的折磨。

  因為愛,所以他心甘情願接受折磨,誰讓他愛上的是個磨人精呢?

  海揚坐在位子上閉目養神,在飛機淩空而去的那一瞬間,他心頭滿載著喜悅期盼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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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25 00:48:15 |只看該作者
尾聲

  若幹年後,繼一個女兒之後,駱採憂又幫海揚生下了一個兒子。

  海揚離開嬰兒房回到了愛妻身旁,心疼地坐在床沿將她擁緊在懷,伸手為她拂了拂劉海。

  「辛苦你了,老婆。」

  雖然和她一起,他幾乎天天免不了要吃點小苦頭,但他吃得心甘情願,吃得開懷。

  他知道外頭有不少人都笑他是個標準妻奴,說他讓男人顏面掃地,包括順著老婆的要求,在結婚當日光裸著上身,好讓她在胸口用油漆寫上「I  Do!」

  他寵她、他愛她,此外她還是他的貴人,無論是他的事業或是家庭,都是因為有她才能夠臻至圓滿的。

  外人都只看到她那嬌蠻不講理的一面,卻沒看到她私底下為他費盡心思,千方百計。

  所以不論她向他要求什麼,他從不會說不。

  「少來這種不切實際的安慰詞……」駱採憂神情微累地偎在海揚懷中,閉著眼睛嘟起小嘴,「我不生了,絕對不再生了。」

  「乖,不生了,不生了,我們不生了。」他溫柔的安撫她,「你生小孩我比你還要緊張,一女一男,你媽咪說這個叫做一百分,這樣就夠了,我已經跟醫生約好了過兩天安排時間去結扎,以後你連避孕藥都不用再吃了。」

  「是結扎而不是……」她睜開眼睛,玩心一起精神就自動恢復了,壞壞嬌笑,「你要禁欲?」

  「老婆!」海揚苦笑,面色生窘,「如果真的要那樣,還不如幹脆讓我去死算了!」

  駱採憂受不了地噴笑,嬌嗔地槌他的胸口,「我親愛的老板,你變得不正經了喔。」

  他輕口嘆氣,「近墨者黑,我已經算是相當盡力在不受影響了……對了,老婆!」他突然生起了好奇。「當年你那『駱採憂愛情三十六計攻戰手冊 的第三十六計到底是什麼?」

  她笑笑皺鼻,「聽起來你好象偷看過我的東西喔?」

  「少來!」

  海揚忍不住伸手輕敲她的額頭,很輕很輕,一點也不會疼的蜜憐輕敲。

  「在我們結婚那天我就想通了,你根本是故意讓我看見的,對不對?」若非是被那本筆記本重炮一轟,他又怎麼會當真願意去面對,去認真反省起兩人之間的新關係?

  她嘻嘻一笑,小手纏繞著他的腰桿撒嬌。

  「我的老板好聰明好聰明喔!難怪我會那麼那麼的愛你。」

  「我聰明?謝謝,只可惜不足你的十分之一,還有,別想用灌迷湯來轉移話題!」他沒好氣道,「你還沒說呢!」

  「不說不說不想說……」她笑咪咪地搖晃著他,「要不這樣吧,等你過八十歲生日時我才要告訴你。」

  「老婆……」

  他想要抗議卻讓她自動送上的香唇給堵住了聲音,「噓!吻我!」

  基於絕不違逆愛妻的原則,他乖乖照辦了,在下一瞬便被那熱吻給拋忘了所有思緒。

  那麼,這第三十六計到底是什麼呢?

  呵呵,駱採憂在海揚懷中發出了滿足嘆息,其實答案非常簡單,那就叫做

  走為上策!

  她知道在他也動心了後,基於他那樣溫吞水兼太過謹慎的性格,只有借著拉開距離才能讓他起了瘋狂的思念惦記。

  在確定了兩人將要出海的前夕,她發了通簡訊給二哥,要他來幫忙。

  於是羅!

  嘻嘻嘿嘿呼呼哈哈,駱採憂三十六計,大功告成!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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