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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秀人 -【情郎(四大帝爺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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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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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4 03:34:2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秀人 - 情郎(四大帝爺之一)

初見她,雍容華貴,宛如浮世牡丹;
再見她,清新可人,更似出水芙蓉。
她的善意搭救、悉心照料,
卻換來南宮焱的鄙視、虐待,
南宮焱絕不原諒她!
誰教她欺騙自己、還敢讓他動了心……
  
狂傲的南宮焱從不曾對任何人動情,
花想蓉明白——他隻是貪戀她的身、她的心,
霸道的佔有她、殘忍的玩弄她,
這一切都隻是為了滿足他莫名的報複。
但她又何奈,隻因初識的那一刻,
她便已將芳心暗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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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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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4 03:35:3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熱鬧的市集街頭,人群熙攘、喧嘩的噪音撥動滿城的繁榮,算命卜卦、賣藝雜耍,形形色色,無奇不有。

  一支舞隊在空地上唱戲,伴著笙竽簫管之聲,和著珠圓玉潤的唱腔,招攬著來往的人群,人潮佇足不散的觀賞。

  一曲歌罷,場中寂然無聲,但一會兒之後,眾人不約而同地大聲喝采,人群中響起一陣驚呼,銅錢兒和碎銀兩像小雨點般扔進了圈內,便見兩三個小夥子每人托一個銅盤,將扔到場子中的銅錢兒一一拾起來。

  “小翠,咱們還是快回府吧!”戲還看不到一半,萍兒已經忐忑不安到了極限。

  她伸手扯扯小翠的袖擺,但小翠看戲正迷,直覺地一手拍開萍兒微顫的手。

  “好不容易才能出來看看熱鬧,別掃興嘛!”她噘嘴道,雙目炯炯有神地投向場中央的主角兒。“這十個姑娘看來不過十六、七歲,可是個個手舞葵花扇、翩翩起舞的姿態倒是優美。”

  聽見小翠忘我的讚歎,萍兒壓根兒無心觀賞戲曲,她只覺得頭昏眼花,一顆心倒像懸掛了十五個水桶般七上八下。

  “再不回府,會被發現的!咱們可承擔不起責罰,小翠、好姐妹,你千萬別連累我啊!”萍兒的苦苦哀勸似乎沒對小翠產生任何作用,她依然自顧自地為舞隊的表演鼓掌叫好。

  萍兒胸口一悶,將小翠拉離人群。

  “唉呦!別拉我呀!放手——”

  “小翠!咱們是偷偷溜出來玩,可不是主子應准的,快回去吧!”

  萍兒和小翠是東方府裏的兩名丫環,因為年紀相當,自然成了好朋友,兩人平日最大的任務便是照顧才四歲大的小姐,正因為小姐需要她們寸步不離的守候,致使長久一段時間下來,這兩個小丫環幾乎不出東方府院大門,溫文嫺靜的萍兒倒是無所謂,反正她向來不好熱鬧,但是對活潑好動的小翠而言,便是一大酷刑!她實在不能忍受禁足的規定。

  偶爾莫離總管交代外采人手不足時,小翠會自告奮勇代勞外出,可是偏偏莫大總管不允許,終於,這次莫總管隨老爺南下經商,府裏戒備稍有漏洞,於是小翠便哀求萍兒協助,帶著千金之軀的小姐,三人溜出府外遊逛市集。

  總怪她們為人僕役,無法稱心隨意賞玩遊樂,但是這日出府也算讓小翠過足癮,還是乖乖回府吧!在沒有被人發現之前——

  “不好了!”小翠突然驚喊出聲,表情滿是錯愕,全身發冷,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怎麼了?!”原本早已緊張的萍兒,對眼前小翠的失常舉止更加惶恐。

  難道小翠看到東方府裏的什麼人?!

  老天!她還想活啊!

  “我們……我們把小……小姐牽、牽丟了——”小翠的眼睛倏地睜大。

  萍兒趕緊用手捂住嘴,差點尖叫起來,眼底卻盈滿淚水,她們絕對死定了!而且死無葬身之地——

  “怎麼會這樣呢?我們該怎麼辦?!”小翠完全亂了方寸,急得直跺腳。“我竟然沒有牽好小姐?!我真該死、真該死!”

  見小翠左右開弓掌自個兒臉頰,萍兒既心疼又無助地啜泣。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我也該死!你專心看戲時,我就該細心顧好小姐,都是我疏忽,只會在一旁窮緊張!”萍兒哭得淅瀝嘩啦,卻不知道如何自主,心底漾起層層恐懼和悔恨的漣漪。

  “我們趕快分頭去找小姐,小姐才四歲,不會跑太遠才是!”

  小翠替萍兒拭去眼淚,安慰地說:“我們分頭去找,相信可以找回小姐!別哭了。”

  “嗯。”萍兒勉強地點點頭。

  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是否有人見到了她們的小姐?萍兒和小翠兵分兩路地尋找,逢人就問,一刻也不敢懈怠,只是市景繁華不減、兩人的心失望依舊……

  “怎麼樣?”一名長得尖嘴猴腮的男子,搓揉雙手,露出貪財的模樣。

  花廳兩道分別佇立數名壯漢,花娘慵懶地走到男子身前,打量男子身側一抹嬌小的身影。

  “很漂亮的小娃兒。”美豔的唇角勾勒出一道欣賞的淺笑。“從哪兒拐來的?”

  “呃……不不!你誤會了。”男子慌忙辯解道:“這孩子叫阿娟,是我一門遠親的遺孤,我家中還有幾張嘴等著吃飯,哪里還有能力養活她,逼不得已,只好來求花娘。”

  名喚花娘的女子,四十不足、三十有餘的年紀,依然風韻十足,眼一抬則百媚生、唇一揚則萬花失色,不過她並沒有憑恃美貌嫁為商人婦,反而親自經營風花雪月的“吟香樓”,過著生張熟魏、送往迎來的日子,沒有人知道她為何甘心當個青樓鴇母,只曉得在她身後必定有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我不是善人。”花娘笑盈盈地扔下一句話,婀娜多姿地走到太師椅旁坐下。

  “當然不會讓你吃虧,我打算將這女娃兒賣給你!”男子寡廉鮮恥地扯著漫天大謊:“雖有點對不起她的爹娘,不過唯有跟著花娘你,這孩子才能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啊!身為她的表舅,我僅能為她做這點事,望你成全。”

  花娘的笑容更加深沉,終極演變成皮笑肉不笑的可怕氣氛。

  看一眼楚楚可憐的小女娃,花娘眼波一轉,直直投向額際正猛冒冷汗的男子。

  “三十兩。”

  “嘎?才、才三十兩啊?”男子顯然不是很滿意這價碼。

  開什麼格老子的玩笑?他可是頂著販賣人口的罪惡與風險,才將這個乳臭未乾的娃兒抓到這兒作買賣,竟然只值三十兩!

  “你嫌少啊?”

  “呃……能不能再多一點?”他也不是獅子大張口,只不過想討個合理數目。

  花娘有一煽沒一煽地搖著手中的撲螢扇,笑意未減絲毫。

  “這娃兒才幾歲?買下她,我還得養她、育她、調教她,或許她心情不好時,得花點心思哄騙,甚至她大哭大鬧之際,也少不了一陣關心和安撫,你只不過‘僅做一點事’,還想多少報酬?”花娘言辭犀利的一番話,著實令人無法反駁。

  “這……”男子立刻諂媚迎合道:“你說得是、說得是,就三十兩吧!”

  花娘點個頭、使一記眼色,立即有人上前帶領男子退出花廳。

  在男子離開同時,花娘臉上的笑容立刻隱去,掛上有些怔忡的表情,她回憶起不愉快的過去,但是畢竟已成雲煙,再追究似乎也沒有意義,於是花娘重新將目光凝視在小女娃身上,她伸手招她過來,沒想到小娃兒當真朝花娘走來。

  花娘心中一喜,順手抱起小娃兒,用玉指在她的小臉蛋上輕輕一壓。

  “又柔又軟的小東西,肌膚像是可以按出水來,真教人心疼,咦?手腕上怎麼會有如此有趣的胎記?”花娘認真地研究了會兒。“嗯……像極一朵紅梅,真漂亮!明明就是富貴人家的千金,卻流落到青樓,既然在我懷中不哭鬧,便投我緣,收你為義女吧!”

  花娘偏頭思許久,豁然開朗道:“叫你想蓉,如何?”

  花想蓉——

  高尚又溫雅的名字,從今而後,這小女娃就是她花娘的女兒,她會教導她知識及應對,以後也將打算讓小女娃來繼承吟香樓。

  花娘喜孜孜地撫摸想蓉的小手,像珍寶似地將她擁入懷中。

  “花娘。”

  一個年約九歲的小女孩,從廳門蹦蹦跳跳到花娘面前。“她是誰啊?”

  “你來得正好,她是想蓉,成了我的女兒,以後有空你就陪想蓉玩耍了。”花娘以為她會開心多了個妹妹。

  季小柳愣了愣,竟然當場嚎啕大哭起來!

  “怎麼了?”

  “我不要花娘疼想蓉,我也不要和想蓉玩耍……”她哭得相當傷心。

  花娘愛憐地撫著季小柳的頭,溺笑道:“你這個孩子……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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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南宮別業

  南宮焱失蹤了?!

  清晨初早,南宮府宅便陷入一陣低靡的氣氛中,南宮府的主爺南宮焱,在昨夜趕路回府的途中,忽然遭人暗算,隨從護侍無一倖存,連武功高強的南宮爺都生死末蔔、下落不明!

  究竟何人心狠手辣,蓄意謀刺南宮焱?

  是非紅塵,武林爭議猶多,南宮府盛名百載,會結下恩怨並不稀奇,但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南宮爺武功高強、深不可測,是武林中俠士豪傑望其項背的高手,為何會落於險難中?

  莫非是中圈套?

  身為南宮府的總管,此刻所感受到的壓力非同小可,如龐然大物壓頂而來,逼迫他窒息!若當時有他在場護主,局勢可會改變?

  實在詭譎!令一向冷靜理智的沈默都快咆哮了!偏偏尋不出重點,就連南宮府裏上上下下的人手都派出去了,主爺卻依然音訊全無。

  “表哥!表哥!”含悲欲泣的聲音傳來,隨即見一位嬌麗的女子出現在廳堂上。“沈總管!究竟發生什麼事?有表哥的消息嗎?”

  “銀香小姐,暫時不清楚事情發生始末,爺至今也尚未尋獲下落。”

  聽見沈默冷冰的回答,趙銀香一顆心跟著涼了半截。

  “不!表哥!”淒厲的哭聲響徹每個角落。“你回來啊!表哥……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回來啊!”

  趙銀香是南宮焱的表妹,因為趙家遭逢劇變,基於姻親關係上的丁點情分,南宮焱收留了趙銀香。

  寄人籬下的趙銀香,完全沒有尊客應有的態度,反倒自個兒當起千金小姐來了!對下人頤指氣使,甚至癡心妄想嫁給南宮焱,誓死要坐上南宮家主母的地位。

  丫環們怕她,所以不敢違抗趙銀香的無禮,因為爺並未否定過趙銀香在南宮府中的地位,或許哪天真讓她登上主母之位也說不定。

  “嗚……表哥……”

  沈默在心中歎氣,覺得看趙銀香哭得死去活來也挺累人的,索性安撫道:“請銀香小姐保重,府中已遣人通報東方爺、西門爺和北庭爺,所有困境必定會迎刃而解,毋須傷心。”

  趙銀香迅速止住淚水。“真的?”

  “沒錯。”

  沈默的堅信不是沒有道理的。

  東、南、西、北四大帝爺,不是貴族皇戚、也非封候爵,但是這四位男子的背景顯赫,從很久前便名傳千里,表面上以經商為業,實際的面目恐怕更複雜深奧,東方、南宮、西門、北庭四令一出,風雲變色、山震海翻,富可敵國的強盛勢力,震懾多少英雄豪傑、高官政要,寧願經歷鼎折磨之苦,也不敢與之為敵。

  這次南宮爺突遭暗刺,的確教人震驚!武林中,竟然還有人大敢挑釁東南西北四權的威嚴?!簡直是太歲頭上動土,不想活了!

  一名小廝跨進廳堂通報說:“稟總管,東方爺和北庭爺已經尊駕南宮府。”

  “人在何處?”

  “款待於大廳。”

  沈默迅速來到南耀榮尊貴的大廳堂,請見東方爺和北庭爺各坐一旁太師椅上,身側都佇立一名隨護,這兩位護侍和沈默的地位是相同的,在東方府和北庭府皆居總管之位,雖職稱總管,個個卻是身懷絕技武藝的個中好手,以保衛主子安危。

  南宮焱落難,沈默理當負起最大重責!

  對於自身失職,沈默慚愧地面對廳上四人。“見過東方爺、北庭爺。”

  “不必多禮。”東方皇宇收起摺扇,唇角揚笑道:“發生這種事,絕非沈總管之過,毋須過於自責。今日,就好好商量對策。”

  沈默始終頷首以對。

  東方皇宇流露一身尊貴,朝北庭缺月問道:“無常不知今日聚會嗎?怎不見蹤影?”

  “他是無常,脾氣無常、心性無常,若聞焱之落難而緊張,才真是反常。”北庭缺月敍述起對老朋友的觀點,不免開起玩笑。

  “罷了。”想一想北庭缺月的話不無道理,東方皇宇也放棄等待西門無常的出現。“你認為我們該採取什麼行動?”

  “守株待兔。”

  “有理。”東方皇宇揚著嘴角冷笑。“若兇手的目標是我們四人,必定會再設法除掉你和我,可以靜待時機活擒。”

  活擒?在仇敵眼中會是一種恩澤嗎?至少北庭缺月和沈默、莫離、孟遷等人不這麼認為——

  外表溫文儒雅的東方皇宇,內心卻是極端的冷血絕情,敢與他作對,死無全屍!然,活擒是東方皇宇讓敵人步入慘烈酷刑的序幕而已。

  “如果對方的目標只有焱,就只能等焱平安歸來後,再行定奪。反正無論如何都必須等待,時間可以讓一切水落石出。”

  “沈總管所調派的人手至今可有回報?”北庭缺月詢問道。

  “尚未獲得消息。”沈默恭敬回覆著話。

  如果主子有什麼三長兩短,他也絕不苟活!

  東方皇宇一雙清澈的眼眸,直直盯住沈默黯淡的反應,他似乎洞悉沈默的想法。“焱非凡人,更是九命之怪,除非也自己不想活,否則,絕對沒人可以讓他死,沈總管……你說是不?”

  沈默消沉的精神忽然為之一振!自然明白東方爺的話。

  “萬事拜託。”既然東方爺和北庭爺都親自出馬,主爺肯定可以平安歸來。

  沈默決心不再愁眉苦臉,他必須好好掌管南宮府上下,等待主爺回府。

  “即使無常再無常,這件事依然有他參與的必要,他若不來,就我們去找他。”東方皇宇語畢,便搖扇起身離去。

  北庭缺月也隨後告辭。

  既然敢招惹他們東南西北四大帝爺,就必須承受相當的代價!看來,他們要再一次證明東南西北四大帝爺的權威了!

  “不要抓我!求求你們放我走吧!”一名弱女子傷心的向左右鉗制住她身子的男子哭求著。

  雙手被反制在背,屈膝跪地,以低姿態的模樣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十分可憐。“我一定會做牛做馬地掙錢還你們,求你們饒了我!求求你們……”

  “放了她。”

  由門外走進一位花容月貌的清秀女子,身後尾隨著一名小廝,像是這兒的主人。

  “求求姑娘大發慈悲!救我、救我!”女子仿佛見到救星般,禁不住大聲呼救。

  “小姐,這位姑娘看起來真可憐。”揚兒於心不忍,知道小姐心腸軟得像團泥,向小姐求援是幫助這位姑娘最有效的法子。

  “我叫你們放開她,沒聽見嗎?”

  “這……”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還是拿不定主意。

  “可是……”

  “還有什麼可是?趕快放開她。”

  當他們幾個人決定聽命鬆手之際,又忽然傳來一道聲音。“不准放!”

  於是幾個人又重新牢牢抓好無助的女子。

  像這種命令分歧的情況,十分常見,只要遇上這種時候,靜觀其變即可,不必太苦惱。

  唉!誰教吟香樓裏有兩位當家呢?偏偏季小柳和花想蓉的思想又是南轅北轍,意見時常不能相合,雖是一剛一柔,但是往往不能知道最後結果誰輸誰贏,論爭辯功夫自然是季小柳占上風,但是相較死纏爛打的耐性,季小柳當然不比花想蓉。

  眾人皆屏氣凝神,不敢妄動,就連花想蓉的侍從也乖乖閉嘴立於一旁。

  季小柳一走到花想蓉面前,隨即露出兇惡的目光,她的個性爽朗坦蕩,心中有任何不快或得意,都清楚表明於外。

  對花想蓉的菩薩心腸,季小柳可有很多不滿!因為她總是會被花想蓉同化,一而再、再而三送走被抓到吟香樓賣身的姑娘,若是不斷接著下去,不出多久,吟香樓就等著關門大吉!

  季小柳決心搶人到底,絕不妥協!殊不知花想蓉也懷著相同的抱負。

  “她叫小倩。”季小柳如蔥玉指指向半伏在地的女子,唇邊綻出一抹笑。“她爹為了還債,才將她賣來這裏,銀票付了、人也來了,算是銀貨兩訖,怎麼說,這件交易都已達成。”

  “既然是她爹將她賣了,就表示並非出於自願,如此一來更該還她自由。”花想蓉認真的說,積極地為小倩爭取回家的機會。

  她怎麼可以看一個清白的好姑娘,在青樓埋葬自己的純真呢?

  “姐姐,放了她好嗎?我想,她的家人一定衷心盼望她平安回去!”花想蓉看著小倩抽搐未歇的肩膀,心生憐惜,不自主地走上前去扶起她。

  好可憐的女孩,年紀看來約莫和她一般大,竟然必須承受如此苦痛。

  花想蓉掏出手絹為小倩拭淚,一邊安慰道:“別哭,你一定可以回家的!姐姐人很好,不會為難你,而我也會幫你。”

  “謝謝姑娘!”小倩含淚道謝。

  “哼!”季小柳冷哼一聲,不以為然地旋身坐在椅上。“她爹可是賣女還債,如果你送她回去,誰知道她又會淪落何處?”

  季小柳倒不是想嚇唬誰,只不過實話實說罷了!在吟香樓裏她是大當家、花想蓉是小當家,難聽的說法就是大鴇娘與小鴇娘,她們的身份地位和其他青樓女子又有何不同?

  花想蓉心地善良,總是不肯作人口買賣,若是自願來吟香樓獻藝的姑娘,花想蓉便安排賣笑不賣身的規矩,以保姑娘們的貞節。

  這是哪門子的事?!她們開的可是妓院!不是尼姑庵啊!

  季小柳只要一遇上花想蓉,頓覺無力。

  “小倩姑娘,令尊積欠的可是賭債?”花想蓉無論如何都已經打定幫人幫到底的主意。

  小倩搖搖頭。“不是的!我爹只是個務農的老實人,因為收成不好,所以才……”

  講到傷心處,小倩又無助地哽咽起來。“我下有六個弟妹,最小的今年才剛周歲,我們一家九口已經三餐不繼,無奈弟弟妹妹身體又不好,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爹才將我賣來這裏……”

  花想蓉聽著小倩敍述自己悲慘的身世,眼眶不禁跟著泛起一片潮濕。

  好可憐的遭遇!殘酷的命運實在太折磨她了!若是不幫助她,花想蓉肯定會一輩子良心不安!她才不願意當個罪人。

  “但是我真的好怕!我不想當妓女!我是個清白的姑娘啊!”小倩仿佛置身茫茫大海中,而花想蓉則是她好不容易抓到的浮木,於是她只能將希望都寄託在花想蓉身上。

  “姐姐,小倩姑娘好可憐哦!我們幫幫她,好不好?”花想蓉一派天真地說。

  “怎麼幫?”季小柳挑高不粉而黛的一道柳眉,譏諷道:“她家裏務農,你該不是要我率吟香樓上上下下的姑娘、僕役去幫她耕田吧?”

  “當然不是。”花想蓉一想到那種畫面,就覺得滑稽好笑,站在一旁的揚兒更掩嘴竊笑著。“我想拿點銀兩幫她度過難關,我們也可以請大夫到她家替她弟妹看病,之後再請幾名工人到她家——”

  “你當我們吟香樓真的是救濟堂啊?!”季小柳猛然拍案而起,大步走到花想蓉面前,一把便推開瘦弱的小倩。“我是個鴇母,沒有尊權高位,像你和我這樣的女子,只是外人口中一雙玉臂千人枕、人盡可夫的妓女罷了!她不想賣身,你就成全她,你以為你是在行善嗎?即使如此,你依然是——”

  “我不在乎。”花想蓉淡然地開口反駁:“花娘過世之後,我便不想經營吟香樓,若不是親口答應花娘絕不結束吟香樓,我早就不作了。”

  “呵!你處處妨礙我的計畫,不也是期盼吟香樓關門大吉?”季小柳偏不相信花想蓉可以違背諾言,花娘生前對她們疼愛有加,視她們兩人為己出,而吟香樓則是花娘唯一的託付,花想蓉有再狠的心,都不可能背叛花娘。

  “雖然我答應花娘堅守吟香樓,但是也有選擇餘地。”花娘說只要她得到終身歸宿,便可以收起吟香樓,這一直是花想蓉的目標。

  “你別傻了!有哪個男人肯娶一名青樓女子為妻?偏偏花娘有交代,除了正室之外,納妾、偏房、侍妾都不算歸宿,你大可不必希冀了。”

  “姐姐,隨你怎麼笑我癡心妄想都無所謂,現在最要緊的是送小倩姑娘回去。”花想蓉也不想再多爭論,她心中堅定的信仰,季小柳是不會明白。“求你答應我,好嗎?”

  花想蓉一雙含水秋瞳,拼命地朝季小柳眨呀眨,她的手段向來是軟綿綿的請求,儘管季小柳脾氣再火爆,也算怕了她。

  “你啊!哪天可別被自己的爛好人個性害死!”季小柳扔下一記白眼,最後拂袖離去。

  當所有兇神惡煞都離開了,花廳只剩花想蓉、揚兒和小倩三人時,小倩才唯唯諾諾問道:“請、請問……我可以回家嗎?”

  花想蓉看著小倩,露出連自己都很喜歡的甜甜笑容道:“當然可以。”

  小倩一聽,精神為之一振!心中是既感激又歡喜。

  “你不但可以回家,我家小姐還會請大夫幫你弟妹治病。”不管別人怎麼看待花想蓉,在揚兒心中,花想蓉永遠是他的主子。

  當初若不是花想蓉求花娘收留他,恐怕他早已成了一堆屍骨,所以花想蓉是他人生中的活菩薩,他要盡其一生效忠花想蓉。

  “謝謝姑娘大慈大悲!謝謝!”小倩激動地握住花想蓉的手,拼命道謝。

  一輛馬車在山路上緩緩前進,馬車上只有揚兒充當車夫。送走小倩,花想蓉和揚兒都松了一口氣。

  “看見她們一家團圓,真教人開心。”揚兒說著說著,便哼起小曲來。

  相較之下,花想蓉的表情則凝重許多。

  她細細思索著小柳說過的每句話,總覺得愈是探討、愈加沉重!承諾仿佛是一條堅固的鎖鏈,牢牢地束縛她的自由,即使想振翅高飛,依然無力。

  花娘養育她十幾年,雖然她並非花娘的親骨肉,但是花娘待她有如天高的恩情,是她這輩子也償報不了的大恩德!

  花娘算來是位不平凡的女子,竟然可以獨力經營吟香樓,並且撫養小柳姐姐和她兩個孩子,所以在花娘逝世四年後的今日,就決定覓求屬於自己的歸宿,以慰花娘在天之靈。

  “揚兒,”花想蓉頓了頓,還是隱藏不住心事,於是她小聲問著揚兒:“像我這種女人,真的找不到幸福嗎?”

  “像小姐這麼漂亮溫柔、善良大方的姑娘,要是得不到幸福,這天底下還有道理嗎?”揚兒嘻笑道:“小姐不必太介意小柳的話,她肯定是無心的,唉!這普天之下,恐怕也找不著像小柳如此心軟嘴硬的姑娘了。”

  揚兒總是恭敬地稱呼花想蓉一聲小姐,對季小柳可就從來沒客氣過了。

  他尊敬花想蓉,視她為主子,對季小柳便是以朋友看待,所以只要在私底下,揚兒跟誰都可以勾肩搭背談笑著,唯獨對花想蓉例外。

  “你似乎不怕姐姐?”花想蓉倒是十分不能理解,甚至不可思議,因為吟香樓上上下下誰不怕季小柳?但是揚兒似乎不當一回事。

  “怕。”揚兒朗聲笑道:“怎麼可能不怕?她可像極一頭母獅啊!”

  “我看你真不怕。”花想蓉噙笑道:“誰敢用母獅比喻姐姐?只有你了!”

  揚兒駕著馬車,笑彎雙眼。“或許是我比較不要命吧!”

  花想蓉不曾想自己是主、揚兒為僕,她一直很敬愛揚兒,甚至視他為兄長,所以不管遇著什麼委屈或傷心事,花想蓉的心情統統會與揚兒分享。

  她和揚兒情同手足,即使揚兒不肯讓她喊他一聲哥哥,但是在花想蓉心中,早已認定揚兒是大哥。

  “我覺得姐姐好辛苦,花娘分明給我們選擇,但是姐姐卻堅持經營吟香樓。”她小小的臉蛋上露出許多疑惑,十分認真思考答案。

  在花娘咽下最後一口氣時,揚兒自始至終都在場,但是他聽見花娘的交代是:給花想蓉選擇,卻語重心長囑咐季小柳要全心照顧花想蓉,仔細回想起來……花娘是偏愛花想蓉較多。

  不過,花想蓉似乎沒有注意到其中的差別,她依然認為季小柳也有選擇的權利。

  花想蓉和季小柳兩人,一個有情,一個有義,絕不會離棄花娘的交代。

  “也許小柳有她的苦衷吧!”揚兒無法為花想蓉解惑,畢竟他的身份只不過一名小廝,還沒資格左右主子娘生前的決定。

  心情又轉沉悶的想蓉,兀自發起呆來,她不自覺地撩開車簾,明媚如潭的眼瞳隨著景色變換而任意流覽,沒有多餘的心神領會。

  天空飄著薄雲、吹著微風,春、夏之交的美景,的確可形容為雲淡風清;草地碧綠,樹上枝葉在陽光下燦爛奪目,想蓉不禁想起花娘曾經吟詠的詩句……

  落花流水春去也,春意闌珊花事了。

  或許她至今尚未能體會花娘當時吟詠詩句的心情,想借由一些細節去揣測他人的內心,難矣!

  想蓉在自個兒的思緒中摸索,最後,她決定將目光調向遠方,不為眼前的景物啁悵。

  遠遠地,她仿佛看見一抹黑影朝她所坐乘的馬車奔來,再過一會兒,黑影愈來愈清晰,也離她愈來愈近……終於,她清楚看見——竟然是個身負重傷的男子?!

  “停……停下馬車!”想蓉尖叫一聲,馬車隨即停下,尚看不清男子背負多少傷口,瞬間,男子便躍上馬車,龐大魁梧的身體重重壓上了她!

  就在同一時間,想蓉完全傻了眼,壓根兒忘記該求救和推開他的反應。

  “小姐?!”急忙跳下馬車的揚兒,見到花想蓉遭受突如其來的侵犯,立刻又躍上馬車,準備狠狠教訓登徒子一番。

  “等一下!”想蓉伸出手按捺住揚兒,要他稍安勿躁。

  她在心中默數三下,又瞧了滿身是血的男子一眼,才又抬頭對揚兒指示道:

  “他昏過去了,我們啟程吧!”

  “小姐!莫非你——”

  “我要救他。”她無比肯定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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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4 03:37: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在揚兒掩護之下,想蓉順利地將身負重傷的男子運到她的閨房。

  起初,揚兒覺得不妥,所以並不同意。“小姐,還是將他送到我房裏吧!你可是還未嫁的黃花閨女,房裏怎麼可以藏匿男人?”

  救人心切的想蓉卻沒考慮太多。“都什麼時候了,還想這些?”

  拗不過花想蓉的堅持,揚兒只有硬著頭皮照做了。

  為了搶救一條人命,對想蓉而言,即使犧牲名節也值得,而且,她也不打算張揚此事。

  等揚兒安置好昏迷不醒的男子之後,想蓉隨即叮嚀道:“記住,千萬不要走漏風聲,你知、我知就好,現在麻煩你再端一盆熱水進來。”

  “小姐,這麼做……好嗎?”揚兒不安地望著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半屍體”說道:“雖然小姐是在救人,可是我們並不知道此人的來歷,或許他是欽犯、或許是盜賊。”

  想蓉伸出手在揚兒眼前晃了晃。“不可能是盜賊。”

  “小姐如何確定?”揚兒怕被別人聽見,刻意壓低聲音。

  想蓉走到床沿旁,指著男子一身沾染泥濘的衣服說:“他的衣服雖然破又髒,但是看得出來是質料上等的錦衣玉袍,而且他的腰際還佩帶玉佩,更表示他出身不凡,有可能遭遇刺殺,但是理由應該不是單純的劫財,因為他腰間的玉佩還在,唉!就不管其他了,還是先替他包紮傷口吧!”

  想蓉瞧著男子滿身是血,雖然並沒有想作嘔或暈厥的衝動,但是再看看自個兒身上染著對方的血,卻格外怵目驚心。

  她回頭催促揚兒:“快去提熱水吧!他血流過多,要趕緊替他止血。”

  她可不想救人反害人!如果讓他失血過多,命喪吟香樓,恐怕他作鬼也饒不了她!

  揚兒領命生火燒水去,想蓉翻箱倒櫃地找出一疋布帛,以利剪分成好幾段,好用來包紮他的傷口。

  想蓉伸手撫摸他的額際和雙頰,所探測出來的體溫卻異常冰冷!

  “老天!他該不會……”想蓉又探了探他的鼻。“幸好,還活著。”

  但是愈想愈不對勁,怎麼他看起來像在發抖?而愈抖愈厲害,似乎全身都冷了起來,於是想蓉又馬不停蹄地搬出幾條絲被,一一覆蓋在他顫抖的身體上。

  怎麼辦?若他是得了風寒,就非得就醫不可了,雖然花娘曾經救助不少武林豪傑,但是她所學習到的只有止血和解毒——

  “毒?!”想蓉的思緒忽然一愣!隨即又恢復過來,而且更加豁然開朗。

  她掏出手絹輕拭他的嘴唇,拭淨污垢的唇色泛白帶青紫,十分駭人。“果然是中了毒。”

  花想蓉眼眸一轉,決定讓他服用去毒散。

  花娘曾經救過武林中使毒聖手千不喚,而去毒散正是千不喚獻給花娘的酬禮,她記得花娘將去毒散藏在她的床底下,交代她守護。據說去毒散乃是萬毒之解藥,天底下幾乎沒有去毒散解不了的毒,既然如此,何不拿來救他呢?

  想蓉伏在地上,伸長手在床底下尋找著,終於讓她撈到一瓶小藥罐,上頭的確題著“去毒散”一行文字,說來好笑,普天之下的聖人賢士,又有誰料想得到天下至寶去毒散,竟然會放在一個小鴇娘的床底下數年?!

  想蓉開啟瓶塞,將瓶口置放在男子的唇緣,不知道如河拿捏藥量,索性倒了一小撮藥粉到他口中,希望會有起色。

  過了一會兒,他額際冒出大量汗水,神情漸漸穩定,眉頭持續緊蹙的憂鬱也緩緩化開,青白無血色的唇紅潤不少。

  “哇!去毒散的效用這麼好!”想蓉對著手中的小瓶眨了眨眼,難以掩飾心底的激動。

  “還是藏好來,免得日後急用找不著。”

  當想蓉將去毒散歸回原位後,兩扇門忽然被踢開——錯愕至極的雙眸立刻對上劍拔弩張的表情。

  “姐、姐?!”想蓉困難地吞了吞口水,扯著僵硬的嘴角乾笑道:“找我聊天?”

  “呵!是啊!”季小柳一步步逼近她,自然地揚著唇角冷笑著。“我吃飽沒事找你聊天哪!”

  “吃、吃飽?呃……還沒到用膳時間耶!”想蓉的視線四處遊移,就是不敢迎向季小柳的眼神,說起話來也十分敷衍。

  季小柳一怒,火速推開花想蓉,一見到床上正躺著一灰頭土臉的屍體,不禁怒火中燒大罵道:“你腦袋瓜在想什麼啊?!活人你搶著挽留清白、死人你也想搶著救他的命嗎?”

  “他還沒死呀!”深怕憤怒的姐姐會傷害到他,想蓉急忙撲上前去護住他。

  “都已經算是個半死人了!還管他死不死!”季小柳雙手插腰,外在的美豔姿態全部拋諸腦後,一副潑婦駡街的架勢。“你啊你!可不可以不要如此菩薩心腸?難道非得把吟香樓改成善心堂你才滿意?”

  “他受了重傷,很可憐!倘若不救他,他會沒命的。”想蓉一臉無辜的表情,只覺得自己救人並沒有什麼不對。

  季小柳簡直要昏倒了!她氣得七竅生煙、咬牙切齒!她真的恨!恨花想蓉為何會是菩薩轉世?逼得她也想鋪橋造路、造福鄉民了!

  “熱水來了!熱水來了!小姐啊!你至少也該關門避——”端著水盆的揚兒喳喳呼呼走進來,抬頭一見到季小柳,隨即一陣目瞪口呆。

  “你說避什麼呀?”季小柳眼一瞪,火氣十足,打算將揚兒撕得粉碎。

  “避……啊!就是閉門造車嘛!”揚兒腦筋一轉,隨便說著。

  “哼!閉門造車?還真了不起啊!”

  想蓉朝揚兒使了一記眼色,揚兒立刻知曉,他將熱水擺在桌上,擦了擦手,便走過來拉著季小柳往外走。

  “你拉我作啥?”季小柳用力甩開揚兒的手,更加生氣。“想趕我?!你有沒有良心啊!難道只有想蓉才是你主子?”

  “是啊!”揚兒真的點頭應道。

  聞言,季小柳為之氣結。

  “小姐是在救人,又不是在害人,你不應該生氣。”揚兒覺得很沒道理,認為季小柳沒必要從頭到尾氣成這般。

  “姐姐,對不起。”雖然想蓉不覺得自己有錯,但是看季小柳如此生氣,她還是先道歉。“沒有知會你一聲,就擅自帶人回來,真的很抱歉,但是我決心救人,請姐姐應允。”

  季小柳深深吐納幾口氣,暫時穩定自己高張的脾氣,不過她沒有點頭也沒搖頭。

  罷了!反正花娘生前也是暗助不少人,花想蓉此時的行為,正好令她憶起過往的甜蜜,有花娘認真救人的神態……

  季小柳歎一口氣,便拂袖離去,什麼也沒說。

  “姐姐非常生氣呢!”想蓉有些自責起來。“我真的錯了嗎?”

  揚兒搖頭道:“她是答應讓小姐救人了。”

  想蓉的臉上漸漸浮上喜悅之色。“趕快替他擦拭身體和敷藥吧!”

  她不懂救人、助人有什麼不好,如果親眼目送一條寶貴的生命消逝,她才會崩潰!

  這幾天來,想蓉就如揚兒的戲言一般,果真閉門造車起來,她細心的照料那人的傷勢,幾乎足不出戶,閒暇時就怔怔的盯著他的臉瞧。

  除了揚兒和季小柳之外,沒有人知道想蓉的閨房裏藏了一個男人。

  自從幫他淨身和處理傷勢之後,想蓉的心也迷失了!她的三魂七魄幾乎都牽附在這名男子身上,唉!深深的喜歡上他了!

  為什麼世間會有如此英挺俊偉、好看到眩人眼目的男子呢?她等於是整天無時無刻看著他,有時候瞧得出神,還會忘記用膳的時間呢!煩勞揚兒替她送茶送飯,否則她准會餓死!因為她可是一步也捨不得離開床邊,一直盯著他,怎麼看也不膩阿!

  她只單純地欣賞他而已,更好奇他那一雙緊閉的眸子,在清醒時是否猶如火炬般熠熠發亮?

  她救回一個什麼樣的男子啊?

  想蓉輕撫他剛毅的臉龐,捨不得他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如果能,她願意替他分擔痛苦……

  “趕快醒來吧……”

  “我看他一輩子也醒不了!”

  “嘎?!”想蓉猛然收回手,神色倉皇地站起身看向來人。“姐姐……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在你如癡如醉!口水都快流滿地的時候。”季小柳調侃道。

  想蓉的臉色刷地漲紅,抿著唇,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原來姐姐已經看穿她的心事。

  “這個人整整昏睡五天了!恐怕是沒救吧?”季小柳打算勸她放棄。

  “不!他一直在恢復中,臉色也愈來愈紅潤呢!再過幾天,他一定會醒來。”想蓉專心守護心上人,很擔心姐姐想法變卦!不允許她救人。

  “你這麼堅持,只是單純救他嗎?難道你不承認對他另有所圖?”季小柳無意傷害她的天真,但是在讓她受到更大的侵害前,季小柳絕對有責任阻止不幸發生。

  “我怎麼會對他另有所圖呢?”想蓉回避著季小柳咄咄逼人的目光。

  她當然不會對他懷有企圖,無論任何回報,包括感情方面……

  “你戀著他。”

  “可是並不表示我會對他有所要求,倘若救人都希冀獲得報償,那……救人還有什麼意義?行善也成了虛偽。”想蓉的確心儀他,但是她絕不敢奢求什麼。

  “小姐……”揚兒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門外,聽到她們兩人的對話,心底竟然升起一股失落。“你喜歡……”

  他只是個下人,不方便過問什麼,更何況……他該用什麼心情去瞭解小姐的感情事?

  “揚兒,你該不會——”季小柳仿佛一眼洞察揚兒的心思,不禁一震。

  揚兒堆起笑臉,佯裝若無其事地問:“什麼?有事嗎?”

  他不會承認季小柳的懷疑,如果小姐能照自己的心意獲得幸福,他一定會衷心祝福。

  “沒、沒事。”季小柳認為揚兒在逃避,但他不肯吐露,她也不想強人所難。

  “唔……”忽然,由床邊傳來一聲悶哼,立刻引來三人的注意。

  花想蓉興奮難掩地伏在床沿,雙眸神采奕奕地盯著他俊逸的臉,一顆心漸漸狂跳不已。“他終於醒了……”

  感覺像松了口氣,幾日來的牽掛和不安,隨著他的慢慢轉醒,也開始消散。

  “醒了嗎?”季小柳和揚兒肩湊著肩,挨近了床邊,心情不比花想蓉輕鬆。

  當男子蹙緊眉頭,從混沌的意識蘇醒,的視線裏所容納的三張臉孔,一致露出驚愕的表情,待他再看仔細,才知原來是一個男人和兩個女子正顰眉望著自己。

  他被俘擄了嗎?

  在回府山路上,從樹林竄出幾條黑影,瞬間在空氣中散佈毒粉,他不慎中毒踏入陷阱,只記得身負重傷,騎馬狂奔,不勝劇毒威力便暈死過去。

  “你還好吧?頭很痛嗎?”看他眉頭深鎖、表情扭曲,似乎每一道傷口都在侵蝕他的知覺,她覺得好心疼,恨不得受傷的人是她。

  “這裏……是哪里?”他扶著頭,強忍劇疼翻湧。

  想蓉發現自己突然不敢正視他,總認為內心的愛慕在他那雙黑如夜珠的瞳眸注視下,將會無所遁逃。

  見想蓉沒有回答,季小柳於是自作主張道:“這兒是善心堂。”

  “善心堂?”他喃喃重複季小柳的話,只是他不怎麼明白自己為何身處此地。

  難道有人救他一命?

  “唉!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里?我派人送你回去。”季小柳沒有趕他離開的意思,但是也不打算讓他留下來。

  “姐姐,他才剛蘇醒,就讓他多歇息,改天再問詳細吧。”

  想蓉替他排開季小柳的問題,因為就不太希望讓他感到有壓迫。

  “人都醒了,你還緊張兮兮,受不了!”季小柳頭一甩,便旋身往床沿坐下,瞪著想蓉,也就不多說什麼。

  “公子,請你好好休息,若有事情,儘管吩咐。”想蓉依然不敢看他,低低地垂著頭。

  “是你救我!”這是他的直覺,現在只等她給他確定答案。

  “是公子救了自己。”很簡單,這便是她的答復。

  倘若幾天前不是他跳上她所坐乘的馬車,恐怕她有再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他。

  經過她提醒,他似乎有些印象,但,他以為那是在做夢,沒想到會是事實。

  “公子身受重傷,還追逐我們的馬車,差點驚擾我家小姐。莫非公子全不記得?”

  揚兒自始至終都在懷疑他的身份,如果他是兇神惡煞,就必須趕走,否則會對小姐不利。

  只見他沉默,沒有對自己的身份說明,一切皆尚未明朗。

  “揚兒,別再說了。”想蓉客氣地對男子說道:“公子福大命大,遭遇禍難而能無恙,是公子命不該絕,和施救無關。”

  想蓉想起方才姐姐一番話,於是隨即撇清救人施恩的功勞。

  她不曾妄想任何回報!

  “小姐,你分明為了照顧這位公子,無休無眠、日以繼夜,都長達五天了,他能幸活,怎麼會和小姐的施救無關?!”揚兒大聲澄清小姐的功勞,他希望每個人都能知恩,即使不必圖報,至少也不忘恩。

  “我說過,是公子福大命大。”想蓉頷首而笑。“我只不過盡自己該盡的責任。”

  這會兒,南宮焱總算認真打量起想蓉,雖然她一直沒有抬起臉,但是由於南宮焱躺臥在床,更可以清楚看見她嬌美的五官,染上淡淡嫣紅的臉頰,讓想蓉看起來更加迷人,他靜靜凝視她,心裏緩緩升起一股暖意,不知不覺滑上喉間,堵塞他該表明的言語。

  原來真的是她救了他!像她這般天性純善的女子,倒教不可一世的南宮焱更加欣賞起來。

  “小姐,難道……”難道你不要幸福的歸宿?

  揚兒話說一半,就哽住了,因為他無論如何都問不出口,只有暗自在內心追問。

  “哼!廢寢忘食——”季小柳指向南宮焱,道:“就是想蓉照顧你五天的寫照。”

  她叫想蓉?好迷人的名字。

  南宮焱眯起黑眸,像在鎖定獵物的傲鷹,散發出危險的警告……也許,他會試著瞭解她——想蓉。

  也許是南宮焱誤會了。自從確定對想蓉的好感之後,他只想著要如何表明自己的身份,才不至於驚嚇了小美人,無可奈何,他的名氣確實懾人!縱使絕大多數的百姓不曾目睹南宮爺真面目,可是有關於他的傳聞早已流遍大街小巷。

  季小柳隨口胡謅的事,他都相信,所以他一直認為自己身處善心堂,而想蓉則是堂主的掌上明珠,沒錯!他的確聽見揚兒尊稱想蓉為小姐,可見想蓉是千金之軀,雖然她缺少大家閨秀的風範,可是她嬌羞靦腆的模樣更吸引他。

  “公子。”想蓉輕盈地從門外走進來,手中還端有一碗菜汁。“該喝藥了。”

  其實南宮焱的體力已經恢復七成,不出兩天,便可痊癒,但是此時此刻,他依舊佯裝無力,恣意享受想蓉無微不至的照顧。

  想蓉小心翼翼扶他坐起,將陶碗湊近他的唇緣,慢慢喂他飲下。

  南宮焱根本不怕藥苦難吞,不過他依然蹙起眉頭,好引發她豐富的同情心。

  “很苦嗎?”果然,想蓉注意到他的皺眉,不自覺連自己的小臉都扭曲起來。

  喝苦藥的人是他?還是她?瞧她難受得快哭出來的樣子,好像灌了整桶黑藥汁。

  “不。”他於心不忍見到她一臉憂心忡忡的表情,所以誠實招了。

  “可是你剛才眉頭皺得好緊。”她指著他眉宇之間。

  南宮焱口角噙笑道:“你終於肯抬頭看我。”

  想蓉聞言,臉頰隨即浮上兩朵紅雲,她匆忙低下頭,來不及收回的柔荑被他一把盈握掌心中。

  他深情凝視她的局促不安,想將每一寸肌膚看得更仔細,而她則感受兩道熱切的視線不斷灼燒著她的心。

  “請……請公子放手。”她聲音細如蚊蚋,幾近不可聞。

  “不放。”他揚起一抹壞壞的笑容,提出要求。“除非你抬起臉看我。”

  他認為這是非常合理的要求,殊不知自己處處占她便宜。

  想蓉靜思了會兒,才提足勇氣抬起頭,但是依然只有淺淺望他一眼,便急忙回避。

  “你很怕我?”不知為何,這個猜測令他不悅,他不希望心儀的姑娘畏懼他。

  想蓉先點頭後來又搖頭,教南宮焱捉摸不定她的意思。

  “你怕?後來不怕?”他胡亂猜測她的想法。

  想蓉覺得要回答他的問題好難!她被握牢的手已經嬌軟無力。

  “請、請放開我……”

  “不!”他霸道地說:“除非你先告訴我,你是否相信我?”

  他真不講理,一會兒要求她正眼看他,一會兒要求回答難題,卻沒有放開她的打算。

  想蓉遲疑許久,才道:“我不怕公子,只是……”

  “只是什麼?”他饒富興味地看著她,覺得她多變的眼神值得研究一番。

  可是想蓉卻已經心慌意亂,她本來就不是一個辯才無礙的人,在他含情脈脈的注視下,相蓉不禁心蕩神馳起來。

  “你不怕我,卻不斷躲著我的目光,莫非……你喜歡我?”

  想蓉不由得大吃一驚!她的表現有這麼明顯嗎?他竟然知道?!

  看著她反應過度的表情,南宮焱不覺莞爾一笑,原來他們是情投意合。

  “公子,請別戲弄想蓉。”她感到十分難堪。

  “我絕無戲弄你的意思。”

  是嗎?唯有天知曉。

  “公子——”

  “叫我焱。”

  暫時隱瞞他的姓氏,該不會嚇到她,他厭煩她的客氣有禮,總覺得有些生疏。

  就讓她直呼他的名諱吧!和自己的夫人應該不太計較稱呼才是。

  短短幾日的相處,他竟然因為她的脫塵靈美而動心,甚至已如癡如狂地認定她的身份,沒錯!他要她!她花想蓉是他南宮焱生平第一次激烈渴望的女子!她的純真美麗、善良體貼都只能屬於他!

  也許,這就是姻緣。

  “我……”想蓉又忐忑不安地看他一眼,久久,才開口喊道:“焱——”

  他滿意地點了頭!將她的手握得更貼實。“想蓉,這些日子下來,你辛苦了。”

  聽到他溫柔的言語,想蓉的心都飄上天了!她慌亂地搖搖頭,表示她一點都不覺得辛苦,不過整顆心卻被喜悅團團包圍了。

  “還沒跟你說這些話,現在,我要誠心告訴你。”他明明是威震八方的南宮爺,偏偏在佳人面前,他卻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夥子。“在我落難之後,謝謝你出手相救,雖然你不想居功,但是——”

  他將她的小手熨貼在自己的左胸口上,語意深遠地說:“我很感激。”

  想蓉的眼眶立即一片濕潤,她比他更加感動萬分呢!她一心一意救他,並不奢求得到回報,即使不知不覺將真心情意獻給他也不要緊,她不打算收回感情,只因為真愛難尋,能遇上他,是美麗的際遇。

  可是,他卻不吝嗇地對她說出感謝,給她如此隆重的酬禮!

  想蓉整個人微微一顫,在她抬起頭看他的同時,他竟然覆上她紅嫩的唇瓣。

  他的口中還殘留苦藥的餘味,透過兩舌交纏,她也嘗到一絲苦澀……一絲甜蜜……許多、許多的滋味在心頭錯縱複雜起來。

  想蓉僵硬生澀的反應,令南宮焱萬般欣喜,漸漸地,他吻她吻得更深、更溫柔,當兩人深情相擁時,愈見纏綿。

  直到想蓉手裏的陶碗滑落地面,應聲而碎成片片時,想蓉才在萬丈激情中抓回一絲絲理智!

  她聚集全身力氣,重重地推開南宮焱,拼命地逕自喘著大口、大口氣息。

  “你……你怎麼能……”她語不成句,被他的深吻嚇得手足無措。

  南宮焱直直望著她一臉羞紅,內心已經決定一件重要的事。

  “當我的妻子吧!”

  他說得瀟灑,完全沒有猶豫之色在眼光中閃爍,因為他相信月老的安排。

  但是想蓉卻早已經愣住了!幾乎魂不附體,腦袋一片空白。

  南宮焱可是愈來愈喜歡小佳人,她連震驚表情都好有趣!

  “若你不答應,我就再吻你。”說完,他便又要欺上她的唇。

  想蓉立刻回神,伸手擋住他的唇,他卻乘機在她掌心偷一個香。

  “啊?!”她驚覺伸手擋他是一種失策,不過已經來不及了。“你不需要——”

  “別誤解,想娶你絕不是因為報恩,我沒必要為了報恩,而迎娶一個我不愛的女子。”他滿心滿懷的情意,她看不出來、感受不到嗎?

  “你、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她已經受了太多震驚,早忘記心平氣和是什麼感覺。

  “或許更深。”他指的是愛。

  想蓉用力地深吸幾口氣,緩緩說道:“可是我們身份或許懸殊,你不介意?”

  她可是吟香樓的小鴇娘,他不會嫌惡她嗎?

  “怎麼會呢?”他笑開了。“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在我眼中,沒有門當戶對這種規矩,更何況你冰清玉潔,我介意什麼?”

  或許她已經略知他的身份吧?才會有所顧忌。

  南宮焱逕自猜測。

  但是他沒想到想蓉所擔心的並不是他的家世背景,而是她的出身青樓。

  聽到他的言論如此,想蓉既開心又感動!她果真找著一個對她不嫌不棄的男子,花娘給她的選擇並非多餘,她真的竟得好歸宿!

  “還是不肯答應嗎?你可忍心辜負我一片真心?”他又開始佯裝虛弱,似乎打算使上苦內計。

  孰料,半路卻殺出一個程咬金。吟香樓的歌妓思歡突然闖了進來,大叫著:“不好了!不好了!大鴇娘她——”

  乍見小鴇娘閨房裏忽然多出一個俊美男子,思歡幾乎快暈厥過去!

  好英挺的男人啊!

  想蓉趕緊和南宮焱分開,走到思歡身前,順便擋住她貪戀的目光。

  “發生什麼事了?”

  “嘎?!對了!事情不好了!”思歡匆忙回過神來。“有一個大爺看上大鴇娘,出五十兩要買大鴇娘一夜,但是大鴇娘不答應,於是雙方人馬大打出手,對方高手雲集,我們的保鏢都掛彩了!而、而大鴇娘被拖進冶紅的廂房——”

  在思歡急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之際,想蓉已經奮不顧身沖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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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4 03:37: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當想蓉沖到廂房前,只見遍地都是被揍到昏迷的保鏢,其他歌妓全部哭哭啼啼抱在一起,而房門外則是守著對方十幾名打手。

  這種陣勢根本不像來尋歡,倒像來尋仇!教人心驚膽跳,但是想蓉也顧不了害怕腿軟,她必須搶救姐姐的清白。

  “你們讓開!”

  “你想破壞劉爺的好事?”那些人不屑地看了想蓉一眼,根本沒讓步的意思。

  “放開我!畜牲!”

  房裏不斷傳來季小柳的叫駡聲,和物品敲打聲,想蓉擔心地扯嗓尖叫:“姐姐!我馬上來救你——”

  “快走!不要管我!”季小柳似乎懷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她必須保護想蓉,這可是花娘的託付啊!

  “哼!臭婊子!你要她逃,我偏不許!”劉大貴朝房外的手下下令道:“來人啊!把小鴇娘抓住,盡情享用。”

  “你不要臉!”季小柳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劉大貴大卸八塊。“要是真敢動她,我絕對會殺了你!”

  “喲!大美人生氣啦?”劉大貴和季小柳之間隔著圓桌,滿地散亂的瓶瓶罐罐,全是掙紮的結果。“乖乖服侍大爺我,若討得我歡心,或許我可以考慮放小鴇娘一馬。”

  “無恥!呸——”季小柳用力地朝劉大貴臉上啐一口口水。

  劉大貴的表情忽然猙獰,兩手猛然翻飛圓桌,一把擒住季小柳。

  “賤女人!分明是個騷貨,還給老子裝什麼清高!”劉大貴愈是生氣愈是加重力道,季小柳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但是倔強如她,依然忍住眼淚,絕不向惡勢力屈服求饒。

  “像你這種青樓老鴇,會是清倌?哈哈,別說笑了!誰不曉得吟香樓最紅牌的姐兒不是歌妓?今日待我玩過你,改日再來陪陪小鴇娘!你覺得如何?”

  “你——可惡!”她用力咬住下唇,血絲浮現。

  當季小柳正決意咬舌自盡之際,忽然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姐姐?!”想蓉形色倉皇地沖上前,對著劉大貴一陣粉拳如雨下。“放開我姐姐!放開我姐姐!”

  “你找死——”

  劉大貴憤怒地朝想蓉伸出魔爪,尚未捉到獵物,便先斷手——

  “啊!”劉大貴頓時痛入骨髓,扶著血流如在的斷手殘臂狂呼。

  季小柳乘機賞了劉大貴一拳,便拉著想蓉躲到南宮焱身後。

  只見場面血腥,姐兒們嚇得心驚肉跳、花容失色。

  南宮焱身著一襲白衣,威風凜凜地佇立在劉大貴面前,鐵寒著臉色,嚴肅看著劉大貴椎心痛苦,自己則緊緊握住拳頭,內心蘊藏更大的憤怒——

  他現在所教訓的竟是一名嫖客!而他所保護、拯救的……是妓女?!

  善心堂?吟香樓?

  千金小姐?青樓鴇娘?!

  老天!他被騙了!

  莫大的屈辱在南宮焱胸口齊聚,而他更恨的是花想蓉的虛情假意,恐怕所有純真善良都是偽裝出來的吧?呵!他竟然還對她動心,真是可笑!好一個花想蓉,膽敢欺騙他,就必須付出代價!

  “你、你怎麼……能闖進來——”劉大貴不願死不暝目,他要知道來者何人。“你究竟……是誰?!”

  南宮焱自始至終都是冷著一張臉,他緩緩抬起手掌決定收拾他的賤命。

  “請饒了他!”花想蓉察覺南宮焱的動機,立即阻止。“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他是個人,你不能殺他,否則,又與他何異?”

  “你可以保護好人,但是他是畜牲!如果現在不殺他。只怕後患無窮!”季小柳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同情想汙她清白的禽獸。

  “我們可以教訓他,但是沒必要殺他。”想蓉幽幽地看著劉大貴。“他已經得到報應,這輩子都將是個殘廢。”

  而出手殘忍的人,卻是她深情所系的男子。

  經過爭鬥事件,吟香樓隨即在城裏轟動起來,原本打著季小柳和花想蓉壞主意的政客高官,都產生怯步的念頭,大家紛紛揣測吟香樓裏的高手是何人?難道是至今依然下落不明的南宮爺?!

  消息迅速傳開,不久,沈默也有所聽聞。

  “沈總管,你趕快派人去接回表哥啊!”趙銀香終日以淚洗面,都成了一個淚人兒。

  “銀香小姐請放心,在下立刻親自前往吟香樓。”沈默說完,便旋身離去。

  趙銀香虛軟地倚著門框,眼淚如斷線珍珠般滴落,苦苦等了半個月,她以為她將失去這輩子想依靠的男人,期盼這次沈默總管前去,能迎回她日夜思念的表哥。

  “小姐,請寬心吧!”奴婢月環貼心地扶趙銀香到廳堂之上歇坐。

  “月環,你說表哥平安否?”

  “爺是吉人自有天相,當然平安無事。”月環和其他丫環比起來,多了一份能言善道的口才,所以深得趙銀香信任。

  月環本身是南宮府的女婢,懂得察言觀色,所以在眾人避之惟恐不及的情況下,向沈總管毛遂自薦服侍趙銀香,如果有一天趙銀香坐上主母之位,她月環丫頭的身份也會提升,或許……可配得上沈總管——

  這是月環的目標。

  “如果表哥回來了,我要向他傾訴內心思念,說他不在時,我是如何含淚想他。”趙銀香拭著臉頰上的淚水,交代月環:“吩咐廚房熬煮蓮子湯,等表哥回來,我要親自端給他喝。”

  “是。”月環欠身道:“小姐對爺一片真心,爺一定會十分感動。”

  趙銀香嬌羞一笑,因為月環的話而開心不已。

  她喜歡表哥、仰慕表哥,一心一意願嫁表哥為正妻,若是朝去暮來能有情郎伴隨身旁,又豈紅顏易老?

  趙銀香滿心期待幸福到來。

  南宮焱一臉森森然的,冷眼看著花想蓉,也許只要一個動作,他就會衝動地殺死她!

  可惡的女人竟敢欺騙他!真相已揭發,她卻沒有半句解釋,想裝傻?哼!

  “焱……”

  不配!她不配直呼他的名諱!

  他恨得牙癢。

  “謝謝你出手相助,還寬宏地饒他一命。”想蓉慶倖他及時住手,沒有犯下殺人大禍。

  劉大貴橫行霸道的行為,是大家所不齒,但是他勢寬財廣,聽聞他的叔叔是位丞相,礙于此因,眾人只敢怒不敢言。

  這次他狠狠教訓了劉大貴,還斷他一隻手臂,恐怕即將招來大禍。

  “劉大貴也許是皇親國戚,你傷他這麼重,他一定會再來報復。”季小柳從門口走進來,慢條斯理地說:“你逃吧。吟香樓可能要關門大吉了。”

  季小柳從未想過她會這樣收起吟香樓,或許這種結果不壞,但是她卻得背負違約的罪惡。

  “當今皇帝我都不放在眼裏了,還在乎一介草民?”他狂笑著。

  季小柳微怔。

  好狂妄的語氣,但是聽起來又如此真實,教人深受懾服。

  “外傳公子擁有尊貴的身份,可否屬實?”季小柳態度未變、語氣未變,不過看法卻大大轉變了。

  她直直看著南宮焱,內心已肯定他的身份,但是卻遲遲沒有勇氣問個詳細,如果他承認了,那……想蓉該怎麼辦?

  一位高貴如天之驕子,和被人棄如敝屐的青樓鴇娘,再怎麼說也編織不出一段故事。

  “姐姐,外頭謠傳了什麼?”想蓉幾乎足不出戶,根本沒機會聽到傳言。

  而揚兒被劉大貴的手下打傷,還躺在床上療傷,也無法告訴想蓉任何消息。

  “眾人都在揣測公子的身份。”季小柳淡然回答,眼光始終不離南宮焱。

  他沒有絲毫反應,仿佛她們談論的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哦!外人怎麼說?”想蓉似乎充滿興趣。

  她認為眾人會視他為英雄,就連吟香樓上上下下無人不崇敬他。

  “管他怎麼說,若公子不承認,誰也無從證實傳言。”季小柳譏笑道。

  想蓉雖然不怎麼明白,但是也沒有多問。

  或許有很多事,她還不是很明瞭。

  “你們慢慢聊,我去熬藥。”想蓉抽身而退。

  偌大的廳堂上,只剩南宮焱和季小柳靜默以對,從他冷然的目光可尋出不屑的意味,與之前的和善截然不同;這正是令季小柳擔心之處。

  他鄙夷她們的身份嗎?但是他在這裏住了半個多月,應該早就發現此地是青樓,難道他直到今日才明白?

  既然他已經表現出輕視的態度,就又有什麼好希冀?期望他看上想蓉,一輩子守護想蓉,娶她為妻嗎?呵!還是別傻了。

  或許想蓉的幸福根本不在他身上,倘若他真的是四大帝爺之中的南宮爺,一切就更不可能了!

  堂堂南宮爺,豈會娶青樓鴇娘為正妻?荒唐!

  “小柳姐姐!”江雪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大門口又——”

  “劉大貴真狗膽哪!斷了手臂還敢前來造次!”季小柳拍案怒吼。

  “不、不是劉大貴!”江雪匆匆忙忙澄清:“是更龐大的人馬——”

  “難道他真是皇親國戚?”她又打斷江雪的話,兀自猜測。

  “不是!”江雪重重喘了一口氣,道:“是南宮府的人馬!”

  季小柳猛然倒抽一口氣,雖然早有料想他的身份尊貴,但是真的聽見事實的瞬間,還是忍不住有所震驚!

  南宮焱揚唇扯出一抹冷笑,雲淡風清的說:“終於來了。”

  不一會兒,便見沈默領著手下來到偏廳,數十個護衛當場跪在南宮焱面前,極盡懺悔之能事。

  “屬下失職,請爺賜罰。”

  南宮焱不動如山定坐在椅上,掃視前來迎接的部屬,心情稍微安撫。

  “全部起來吧!”他語氣嚴肅地說:“我誤中圈套,只怪自己掉以輕心,你們不需請罪。”

  沈默恭敬稟告:“東方爺與北庭爺十分掛心爺的安危,現在已經派人通報。”

  “嗯。”南宮焱應了聲,看也不看吟香樓的人,便起身走出廳堂。

  沈默和幾十名部下立刻尾隨在後。

  季小柳目送南宮焱離去,他竟然連一句話也沒有說?!可見想蓉救回的不是人,而是一塊寒冰!

  直到南宮府的人馬全部離開,吟香樓裏的人們才回過神來,開始七嘴八舌。

  季小柳的眼眸隱藏黯然,她不想看見有人因南宮焱離開而悲傷落寞,但是偏偏可以預見——

  “怎麼了?”想蓉端著藥汁跨進大廳,見到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感到有些訝異。

  莫非今日不營業嗎?否則,怎麼全部的姑娘、保鏢、男役女僕全擠到這兒來?

  “發生什麼事?”想蓉問著距離自個兒最近的晴雯:“鬧哄哄,好熱鬧啊!可是大夥兒應當在飄香院接待貴客,怎麼會跑來這裏?”

  吟香樓分為兩大別院,飄香院是姐們工作的地方,而東香院則是花想蓉和季小柳的住所,她們雖出身青樓,卻是兩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香白蓮。

  “想蓉姐,剛才你沒看見嗎?”

  “我去廚房熬藥。”她搖搖頭。“沒看到什麼。”

  晴雯指著飄香院的方向道:“方才來了好多人啦!將想蓉姐救回來的公子請走了!還說公子是鼎鼎有名的南宮爺呢!”

  他走了?!

  想蓉一怔,不小心打翻了碗,熱燙的感覺由手指傳來,而瓷碗也在她的疏忽下壽終正寢。

  她的失落大家都明眼看見了!於是眾人一哄而散,只能在心裏同情小鴇娘。

  季小柳從遠處走近她,反而沒有在想蓉眼中看見悲傷,不過落寞難免。

  “燙著手了。”季小柳執起想蓉紅腫的手,淡然道:“去擦藥吧。”

  “嗯……”

  想蓉的心系在南宮焱身上,直擔心他的傷尚未痊癒。原來分別是如此簡單的事,一轉眼,他便不見了。

  一回到南宮府,旋即造成轟動,原本死氣沉沉的氣團瞬間化散,府裏各層雜役全都忙碌起來。

  得知消息的東方皇宇也前來探望,他倒是十分好奇敵手何人,竟然可以制伏南宮焱。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這個老朋友。”東方皇宇招呼的第一句話,不是關心,而是戲謔。

  南宮焱冷冷地瞟瞄東方皇宇一眼,逕自喝了一口參茶。

  體力已經恢復差不多的南宮焱,心裏正釀著一股悶氣無處發洩,若是東方皇宇願意陪他過幾招,他絕對不反對。

  “言歸正傳。”東方皇宇似乎已經洞察他的慍怒,遂不再玩笑。“你遇見誰?普天之下,除了我們四人可以平起平坐之外,還有誰能淩駕我們之前?”

  東方皇宇倒想領教。

  “蒙面人。”敢挑釁他的權威,卻又不敢露臉張揚姓名,算什麼好漢!

  “對手幾人?”

  “約莫七、八個。”南宮焱回想著,並不能確定。

  當時,他中了毒粉,根本無法還擊,甚至連對方的人數多寡都不知,不過他先天耳力過人,可以聽聲辨位,大概推測起來,應當不低於七、八人。

  “對手武藝高強?”東方皇宇覺得這個推測不太可能。

  “我中了他們的毒粉。”南宮焱眯起深不可測的黑眸。

  “使毒?”東方皇宇冷然一笑。

  使毒傷人,的確是小人的行為。

  “若是我的辨識能力沒有減退,他們所用的毒粉應該是天蠶毒。”也只有劇毒才能瞬間麻痺他的神經,使他陷入一片混沌。

  “既是天蠶毒,又豈能讓你活命?莫非你已經練就百毒不侵的功力。”

  武林中,只有去毒散可以解萬毒,包括駭人聽聞的天蠶毒。但是使天蠶毒的毒者雖多,而擁有去毒散的卻僅千不喚一人。

  沒有去毒散,就算天皇老子中了天蠶毒,亦是命赴黃泉,然而南宮焱能僥倖存活,定是受到高手相助,這位該不會就是千不喚吧?

  “是誰救了性命垂危的你?”東方皇宇極富興趣,對於南宮焱的遇難,他覺得值得探討。“或許可以由你的恩人去尋出線索。”

  南宮焱不以為然道:“只是個青樓老鴇,並不複雜。”

  提起花想蓉,南宮焱的眉頭不禁皺了皺,語氣和眼神儘是輕蔑。

  他不願欠她人情,卻又無意間堆積了情債,也許被騙的憤怒情緒讓他忘記曾經愛她的事實。

  好個花想蓉!竟然摧毀他好不容易對女人建立的信任。

  “原來是老鴇,如此一來,更加可疑。”東方皇宇輕搖摺扇,俊秀的臉孔更添一股犀利。

  “你懷疑害我的人反救我,隨隨便便演一場戲?”南宮焱不實可否笑了笑。

  “她沒必要下賤到這種地步,有能力救我,或許是巧合。”

  南宮焱不想聽見更多有關花想蓉的負面評語,因為一言一句都令他氣惱。

  “我沒死的消息一旦張揚於外,兇手必然會有所行動,不需要費心追捕。”南宮焱似乎不在乎讓敵手多逍遙幾日。

  東方皇宇更無所謂,他目前反而對南宮焱口中的“青樓鴇娘”較有興趣。

  究竟是怎樣的女子,竟然令不苟言笑的南宮焱緊蹙雙眉?好像很在意。

  “表哥!”趙銀香特地經過一番梳妝打扮,才風塵僕僕趕來會見意中人。“你終於回來了!人家好想你、好擔心你的安危呢!”

  趙銀香原本想直撲進南宮焱的懷中,但是礙於禮教和東方皇宇面前,她只有硬生生忍住衝動,以免蜚短流長。

  更何況東方爺翩翩風度、器宇軒昂,她總要保持形象,維護大家閨秀的風範,或許當她成為南宮夫人時,還要見識更多各式各樣的人才。

  趙銀香婉約有禮地朝東方皇宇福了福身。“東方爺如此關心表哥,銀香感激不盡。”

  東方皇宇摺扇一收,笑道…“趙姑娘毋須多禮。”

  應付惺惺作態的女人,他並不拿手,但是也不會居下風。

  趙銀香從月環手中端過蓮子湯,腳步輕盈地移到南宮焱面前。

  “表哥,這蓮子湯是我吩咐廚娘煮的,特地端來給你喝。”趙銀香輕聲道。

  南宮焱用眼神示意她放在一旁。

  “表哥……”

  趙銀香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茶碗,但是卻不肯退下。

  “還有事?”他冷冷問著。

  趙銀香不安地看了南宮焱一眼,才佯裝楚楚可憐地說:“我有好多心事想告訴你。”

  “晚點兒說吧!現在我有要事必須處理,你先下去。”他毫無感情地回覆她。

  趙銀香覺得難堪,卻只能乖乖告退,不敢抱怨一言半句。

  東方皇宇搖了搖頭,歎笑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啊!”

  南宮焱瞪向不知死活的東方皇宇,淡然道:“我已經大半個月沒活動筋骨,不知道是否依然身強體壯。”

  東方皇宇咧嘴笑著,已經準備告辭。

  “你走得了嗎?”南宮焱陰笑著。“老朋友一場,陪我練練功又何妨?”

  東方皇宇一直保持笑容,但是心裏直喊糟!他真是自討苦吃,竟然硬是挑起他蘊藏胸口的悶氣。

  真是不好惹啊!應該學習無常和缺月的少管閒事才對,落得現在必須陪大魔頭練功,招誰惹誰!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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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4 03:38:4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時值盛夏,流金焦土,生物跳躍、快速地長。瓜架上的綠蔓,一天可以長出幾寸;園子裏的花草,昨夜兒是蓓蕾,今天是鮮花,明兒可能已成小果實了。而想蓉的相思愈拉愈長、愈播愈遠,直到無法壓抑的地步……她不明白,為什麼情郎沒有來接她呢?

  焱並不介意她的身份,不是嗎?

  想一想,實在想不出他沒有來接她的理由,她相信他的情深似海,因為他黑亮如夜明珠的瞳眸,是如此清澈照人,充滿無限真誠,他絕不會是薄情郎。

  想蓉篤定地認為,他一定是生病或舊傷復發,所以不克前來。該不會是又遭暗算吧?!

  思及此,想蓉猛然一驚!

  她匆匆忙忙收拾幾帖珍貴的藥包,用方巾綁成隨手提拎的包袱,悄悄地溜到後門,打算親自拜訪南宮府。

  如姐姐知道她偷偷跑去找焱,一定會罵她癡心妄想,但是實際上,擔心的因素占大部分,她並非奢望什麼,而是單純想見焱一面。

  離開吟香樓,失去消息的日子也有三天,對她而言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想他、急切地想投奔到有他的地方!

  才剛推開後門,立即有一道聲音絆住她步伐。“小姐。”

  想蓉僵硬地旋過身,看向聲音的主人。“揚兒,怎麼不待在房裏休息?”

  揚兒一手按著窒悶的胸口,逞強道:“我的身體已恢復得差不多,傷口都不礙事了。”

  有想蓉細心的照料,吟香樓裏受傷的保鏢和歌妓們也都受到良好的療傷方式。

  “既然受了傷,就得多休息。”想蓉一臉疼惜。

  揚兒和她情同手足,為了保護季小柳的清白而受傷,令想蓉更覺得感激。

  “我不想整天關在房裏,還有很多事要做,我不能浪費時間。”

  “你受傷休息是應該的!”想蓉雖然欣賞揚兒待人處事的原則,但是偶爾也不贊同他的堅持。“你先養傷吧!別想太多。”

  “我怎能不想?”揚兒輕輕地笑道:“如果獨自讓小姐闖去南宮府,後果誰來承擔?”

  揚兒料事如神,將想蓉的想法算得一清二楚。

  “你知道我要去南宮府?!”想蓉伸了伸舌,一臉調皮。

  她真是百密一疏,只惦記著提防姐姐,倒忘了揚兒的廂房正可以看見後門的景況,尤其她手提包袱,行動鬼祟不明,難怪揚兒起疑。

  “小姐當真要去南宮府?”揚兒臉色一變,轉為沉重。

  “那你……胡猜的!”這麼說來,豈不是她不打自招。

  “請小姐別去。”

  傳聞東方、南宮、西門、北庭四大帝爺冷酷無情,就算小姐救了南宮爺一命,但是不見得可以獲取回報,也許高高在上的南宮爺只是來個翻臉不認人,到時候,小姐情何以堪?

  身為小姐的守護者,他有必要阻止。

  “見他。”想蓉淡淡地開口:“我只是想見他,看看他的傷勢是否痊癒。”

  她不自主握緊手中的包袱,仿佛擔心會被誰搶走似的。

  “見到他又如何?也許尊貴的他根本無暇理會我們這種平民百姓。”他並非故意打擊她,只是為了小姐的安危著想,不得不狠心提醒。“小姐,忘了他吧!堂堂一位南宮爺,怎麼可能——”

  “你也看不起我嗎?”想蓉仰起臉龐看他。“你也認為我得不到好歸宿?”

  揚兒曾經支持她去追求幸福,還給予她莫大的鼓勵和安慰,不是嗎?

  “怎麼會……我絕不會輕視小姐,在我心中,小姐是活菩薩!”他句句出自肺腑之言。“可是我不相信南宮大爺——”

  “揚兒,相信我就等於相信他,因為我全心全意信任他。”她說得無怨無悔。“我沒有開口要求,但是他卻主動為我許諾,我深受感動啊!即使天崩地裂,我還是相信他定不負我。”

  “小姐……”揚兒欲言又止,真拿小姐的一往情深莫可奈何。

  “別阻止我去見他,好嗎?”她雙眸殷切盼望得到支持。

  深深朝望藍天白雲歎一口氣,揚兒總算對小姐的專情屈服。

  他能不佩服嗎?不能!

  “我不再阻止小姐去南宮府,但是必須有我與小姐同行。”算他大膽威脅主子作交換條件,即使得遭五雷轟頂,他也認栽。

  “嗯……好吧!”她只有答應了。

  只要能見焱一面,她就滿足了。

  “小姐!”月環大聲呼嘯,像一陣旋風般沖進趙銀香的閨房。

  “怎麼了?瞧你莽撞撞的。”趙銀香睨了月環一眼。

  只見月環拍拍胸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剛、剛才我從前院經過,聽到有人要求見爺,是一位姑娘和一名男子,我見情形不對,所以攔住要去通報的小廝,現在該怎麼辦?”

  趙銀香站起身,思忖了會兒。“表哥從不沉溺女色,那位姑娘和表哥會是什麼關係?”

  月環鬥膽地假設:“或許是爺的紅粉知己?”

  “不可能!”趙銀香渾身一顫,心裏害怕的事終發生了。“如果她不是表哥特別的客人,就是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狐狸精!”

  她豈能坐視不管?一切攸關她的地位和幸福。

  沒有人可以破壞她的計畫!

  “小姐,我們該怎麼做呢?”月環小心翼翼地問。

  既然來者是客,她也不能失禮。“表哥知道這件事嗎!”

  “還沒有人去通報,爺應該不知道。”

  趙銀香的心思漸漸彎曲,宛如一把蓄勢待發的弓,而她的表情依然平淡。

  “我親自去會她。”說完,她旋身往外走去。

  月環掩嘴輕笑,似乎正在算計中……

  “這位大哥,請你讓我進去吧!”想蓉苦苦哀求著。“我只是送帖藥來給南宮爺而已,絕不是可疑份子,勞你通報一聲。”

  侍衛耐心說道:“不是我們不讓你進去,而是爺沒有允許,我們已經派人去通報,就請兩位再稍等一會兒吧!”

  揚兒沒有出言反駁,因為他覺得南宮府的侍衛待人還算客氣。

  不過他們真的能順利見到南宮焱嗎?以及南宮焱允不允許他們覲見,都是未知數。

  想蓉似乎有些期待,又怕希望落空,所以她只要能將藥材奉上,便滿足了!

  即使焱並不將她放在心上……也沒關係。

  她純真地付出,不奢求回報,無所謂背叛不背叛。

  若不是兩情相悅,就不要把情感化為愛情,只要能成為相伴談笑的好友,這段情緣就算得結果,她不想去勉強誰。

  一會兒,依然未見回報,想蓉也打算放棄求見南宮焱一面。

  也許他正忙著吧!

  “這位大哥,我們不見南宮爺了,不過還得煩勞您轉交這包袱裏的藥。”她怕侍衛懷疑,趕緊又解釋道:”“幾帖藥是給南宮爺補身子的,若您不信,可以先查驗。”

  揚兒為小姐的癡情不平。“既然他不肯接見我們,小姐又何必煞費苦心為他送藥?”

  “別說了。”想蓉不願意斤斤計較,她不是那種精打細算的女子。

  望著南宮府大門,想蓉笑了。

  只要一想到他在裏頭生活、用膳就寢,就不自覺有股安心的感覺。

  至少這座宅第夠輝煌氣派,和他高貴的氣質正好相互輝映,他居住在深院裏,應該可以得到周全的保護,沒有安危的顧慮才是。

  想蓉安心了。

  “拜託您。”

  侍衛看了溫婉動人的想蓉一眼,直覺她並不是壞人或圖謀不軌,於是點頭答應了她的請求。

  “好吧!”

  “謝謝守衛大哥!謝謝。”她感激地正打算交出包袱。

  “等一下!”趙銀香出聲喝止,雙眸傲視著想蓉和揚兒。

  月環暗自打量花想蓉,有股驚撼在心底湧現。

  想蓉的美顏猶如出水芙蓉,細緻白皙的膚色在陽光照耀下,更顯晶瑩剔透。

  月環不禁在心裏讚歎起想蓉的美,讓同身為女人的她都迷戀了。

  而趙銀香自然是又妒又羨,但是她不會承認對手的美貌,因為她自恃的容貌和信心不許她自卑,雖然眼前的女子長相不錯,但是她也不差。

  “你到南宮府有事嗎?”趙銀香的語氣並不和善客氣。

  反而是想蓉笑嘻嘻地回她的話:“我們是來為南宮爺送補藥,沒有別的事。”

  趙銀香睥睨想蓉一眼,冷哼道:“南宮府可不接受來路不明的東西。”

  想蓉趕忙搖頭道:“不是!這些藥帖都是珍貴的藥材,絕不是來路不明。”

  “哦?”趙銀香一臉不以為然。“我是南宮爺的表妹趙銀香,你呢?”

  想蓉笑道:“朋友。我叫想蓉。”

  “朋友?!你是說笑吧!”趙銀香才不相信她的片面之詞。“表哥名震天下,豈會結識女流之輩,你該不會想攀親帶故吧?”

  “不!我沒有!”想蓉不曉得她為什麼要這樣冤枉她,只覺得委屈。

  “請你說話客氣一點!”揚兒一見有人欺侮小姐,便無法默不吭聲。

  “揚兒——”想蓉極力化解僵硬的氣氛,卻力不從心。

  “你又是誰?”趙銀香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裏。“憑什麼和我大聲嚷嚷!”

  “我只是保護我家小姐免受委屈,你有何意見?”揚兒膽大,壓根兒不懼趙銀香的氣勢淩人。

  “你!”趙銀香一怒,說不出話。

  “揚兒,我們不是來惹是生非,別多話。”想蓉決定告辭,免得將事情鬧大。“若沒有其他事,容我們先行告退。”

  “不准!”趙銀香的憤怒熊熊點燃,一發不可收拾。“你是哪家閨秀?竟然不要臉到自己上門找男人!簡直不知羞恥!”

  “你說話太傷人!”揚兒大聲咆哮,引起所有護衛的注意。

  “我們快走吧!”想蓉拉著氣憤的揚兒離開,不願引起爭執。

  “誰准你們走!來人啊!拿下——”

  “何必與一個青樓老鴇和小廝動氣?”南宮焱漫步走出。

  一見到南宮焱,方才怒火高張的情緒便瞬間冷卻,趙銀香換上溫柔的笑臉道:“表哥,你說他們是青樓的鴇娘與小廝?”

  趙銀香看了他們一眼,佯裝訝異的表情,驚呼:“還裝什麼大家閨秀,原來是煙花女子,真是好演技啊!”

  連月環都覺得可惜,一位如此標緻的姑娘,竟然是個娼妓。

  “為什麼來?”南宮焱的語氣平淡,聽不出他內心情緒。

  多日不見,她見著他便臉紅的模樣依然未改,清麗亮眼的五官還是迷人。

  南宮焱突然想狠心玩弄她!既然她不值得被他珍惜呵護,就接受他邪佞的玩弄吧!

  “我擔心你的身體。”想蓉低聲輕語地說:“我以為你生病了,所以才想送補藥來給你補身子。”

  她的體貼與關心在在教他迷惑,難道一切都只是放遠線的伎倆而已?!

  好深的城府,好重的心機,空有美貌,卻缺少高雅的內涵,像她這種女人,他不需要留情!

  “補品南宮府多得是,不必你在此惺惺作態,誰曉得你肚子裏裝什麼壞水!”趙銀香看得出表哥對眼前這名娼妓的厭惡,於是說起話來更加有恃無恐,毫不知道何謂尊重。

  南宮焱牽起嘴角,輕笑。

  他原本打算忘記她,不去計較她的欺騙和隱瞞,可是她卻不肯放手,想緊緊捉住他的榮華富貴是不?既然她有野心貪圖,他也不想讓她失望,給予假像的幸福,再重重打擊癡心妄想的她……應該是一樁很有趣的事!何妨一試?

  南宮焱用目光鎖住她,陰冷冷的表情更顯恐怖,若想蓉能即早察覺他殘忍的陰謀,也許日後的命運不會折磨她太多,只可惜想蓉始終低垂頸首,並沒有發現南宮焱的可怕。

  “如果南宮爺不稀罕,我們主僕二人立即告退。”揚兒直覺南宮焱想對小姐不利,所以不再多想,只急著保護小姐全身而退。

  “沈默。”南宮焱低沉的嗓音,有放不開的掙紮存在。

  “爺有何吩咐?”

  “帶花姑娘去廚院,讓她親自為我熬藥。”南宮焱出其不意的交代,令眾人愕然。

  “是。”沈默依然沉穩以對。“花姑娘,請!”

  “表哥?!”趙銀香瞪大雙眼,完全不能理解南宮焱的用意。

  但是南宮焱一旦下決定,誰也不能撼動,趙銀香也不敢有微詞,只能偷偷在心裏叨念。

  不過,想蓉卻十分開心,至少他答應讓她盡一點心意。

  揚兒尾隨在想蓉身後,卻被南宮焱伸手擋住。

  “你——”揚兒怒視南宮焱。

  “你先回去休息吧!”想蓉為避免節外生枝,於是主動要揚兒先回吟香樓。

  “小姐!我不放心留你一個人在這裏。”揚兒溢於情表的關心,和想蓉之間形影不離的親密程度,都一再引發南宮焱的不悅。

  所以南宮焱故意要拆散他們,他不想看見她身邊隨時有男人相伴。

  “我只是熬碗藥,什麼好擔心呢?”想蓉笑了笑。“不必牽掛我,趕快回去養傷吧!”

  揚兒的視線在南宮焱和想蓉身上遊移不定,最後,他黯然地點了頭。

  將小姐交給南宮焱,他實在有千萬個不放心,但是若小姐堅持如此,他又怎能反對。

  薰風習習,想蓉隨著沈默穩健的腳步,由前院假山流水一路流覽,經過曲橋、繞過涼亭,走過長廊、細數不盡的別院高閣,猶如另一片世外桃源,花紅柳綠、綠草如茵,看得想蓉心神蕩漾,說不出的舒暢愉忱,讓她心情飄翔。

  “沈總管。”她聽見每個經過的丫環僕役如此尊稱他。“南宮府好廣闊哦!仿佛走不完似的,要是放我一個人,我肯定找不著路。”

  想蓉毫無防備跟在沈默身後,雙手抱著包袱,眼光恣意遊蕩。

  “我覺得沈總管好厲害,南宮府這麼大,管理起來一定很不容易,尤其瑣事不斷時,更是累人!”想蓉平時管理吟香樓的雜務,就已經忙得昏天暗地、焦頭爛額,而沈默能擔任南宮府總管一職,必定是有無邊的力量吧!

  不過,她用吟香樓和南宮府作比較,似乎有欠妥當……

  “花姑娘看重了。”沈默不改臉色地說。

  “沈總管叫我想蓉就好,不用多禮了。”她表現大方。

  “花姑娘是爺的客人,小的不敢冒犯。”沈默依然一板一眼,沒有絲毫馬虎。

  想蓉抿唇而笑,十分欣賞沈默恭敬的態度,也因為沈默視她為南宮焱的貴客而喜於心。

  至少沈默沒有輕視她。雖然早已習慣各種不同的眼光加諸於身,但是聽見嚴厲的謾駡時,依然會令她心碎悲傷,不過即使難過痛苦,她也只有學著接受外人的看法,與全部不堪的侮辱。

  想蓉如雲似錦的發絲垂在肩上,襯得她雙頰水眸、朱唇粉面,更散發著纖靈出塵的晶瑩剔透,那風華絕代的儀錶,一路吸引不少目光。

  穿著一襲素白襦裙、外罩水藍薄紗,在陽光襯托下的想蓉,倒使南宮府起了一陣騷動,她的脫俗美貌,確實足夠驚豔旁人。

  想蓉走得腳酸,卻不好意思說要休息,沒辦法!只好忍耐。

  幸好又一個轉角便到了廚房,沈默點頭對想蓉示意,又向廚娘馮嬤嬤吩咐幾句,才轉身離去。

  依照剛才耳語指示,沈默隱身在暗處觀察一會兒情況,才前往雲流院向爺稟告一切。

  甫踏進書房,沈默便見主子坐在案前,似乎早在等待他的回報。

  “她有對你說什麼?”

  沈默據實以報:“花姑娘誇讚我的職務,除此之外,還容許我直呼芳名。”

  南宮焱鷹眸轉冷,心底怒火中燒。“沒想到她竟然想拉攏你。”

  想蓉對沈默主動表示友好,是尊敬南宮焱身邊的每個人,但是此時此刻卻教他誤解了。

  “她真是詭計多端。”南宮焱由衷地不屑她。

  不過識人無數的沈默,卻不以為然。

  雖然僅是短短一段相處和幾句交談,但是沈默可以看出想蓉的純善,若不是誤會糾葛,爺應該會看得比他還清楚。

  在沈默眼中,花想蓉雖然出身青樓,但是對主子絕對無害。

  “繼續留意她,有什麼事,立即向我稟告。”南宮焱決定盯住她。

  曾幾何時,向來冷酷的南宮爺,竟然也有耿耿於懷的感情?

  只不過難得尋獲怦然心動,結局卻是惡意騙瞞和謊言如堆。

  他要花想蓉付出極大的代價!以消他心中怒怨之氣、難平之恨!

  “為什麼!為什麼!嗚……”趙銀香翻亂房裏的東西,她雙手所到之處,全是一片狼籍。“表哥竟然允許讓那名娼妓進入南宮府?為什麼?!嗚……那個女人又憑什麼!”

  趙銀香處於極度狂亂不安的浪潮中,她好怕多年來的傾慕成空!更擔心自己在南宮府的地位不保,她不要被取代!絕不!

  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她只有痛哭發洩不安。

  月環先是冷眼旁觀趙銀香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去端來一盆清水。

  “小姐。”她佯裝關心地說:“別氣惱,先洗淨臉,咱們再來想想對策。”

  月環擰幹巾帕,輕輕為趙銀香拭淚,細心幫她擦去臉上的胭脂水粉,還她一張美麗的素顏。

  嚴格說來,趙銀香的姿色算是上等,和花想蓉都是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偏偏花想蓉比趙銀香又多出一份纖細和靈顏之美,難怪趙銀香要大驚小怪、鬼哭神號了!

  “月環,我該怎麼辦才好?也許表哥對那名娼妓另眼相待,到時候,我要如何搶回表哥呢?”趙銀香不知所措地說。

  月環面露心疼,實際上內心卻在冷笑——

  笨女人!竟然連運用不擇手段來達成目的都不會,還妄想坐上南宮夫人的尊位。

  若不是她一心想嫁給沈默,也不必大費周章替趙銀香設法。

  “小姐,我們只要在爺下決定前,想辦法趕走花想蓉就行了呀!”月環的目光閃爍,似乎在進行一場大陰謀般。

  “我也想趕她走,可是如果被表哥知道了,就麻煩了。”銀香心存顧忌。

  是表哥答應讓花想蓉留在南宮府,倘若她又趕花想蓉離開,恐怕是間接違逆表哥的命令。

  “只要不被爺發現,諒她也不敢投訴半句小姐的不是。”月環笑道。“花想蓉看起來生性怕事,小姐只要對她軟硬兼施,相信她會知難而退。”

  趙銀香仔細想了想,發現月環說得有道理。

  花想蓉雖然是突如其來出現在南宮府,但,她表現得十分含蓄,不像爭強鬥勝的女子,或許就只要在花想蓉面前演一出戲,就可以讓花想蓉萌生退讓之意,甚至主動求去。

  如果能勝得輕鬆,她趙大小姐又何樂而不為呢?

  “月環!”趙銀香執起月環的雙手,滿心依賴。“幫我想個周詳的法子!”

  月環自信地笑,似乎早已經有所預謀。

  她要趙銀香附上耳來,然後慢慢說出她想好的計謀。

  而趙銀香愈聽愈高興,雖然心底仍有一股不安和畏懼,但是妒嫉讓她暫時忘記顧慮。

  “為了小姐的日後著想……”也為了她自己的終身依靠。“請小姐千萬別讓步。”

  在月環一而再、再而三的煽動下,趙銀香忽然擁有莫大的勇氣和信心。

  “我一定要逼走花想蓉不可!”

  趙銀香重拍一記桌案,良心漸漸扭曲……或者,應該說,她根本沒有所謂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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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4 03:39: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廚娘馮嬤嬤看過不少漂亮的姑娘,但如此標緻的娃兒倒是少見。

  雖然廚院裏的小廝、丫環都對想蓉充滿好奇,但是基於她是沈總管特地帶來的人,沒有人敢上前去和想蓉交談。

  想蓉也沒有太在意大夥兒的反應,逕自熬煮著一帖補藥,但是臉上依然掛有一抹笑容。

  直到將藥汁舀入碗中,馮嬤嬤才靠近想蓉問道:“請問姑娘熬這碗藥是要給誰喝?”

  馮嬤嬤看得出她顧守火候的細心與認真,做起事乾淨俐落、毫不含糊。

  只是想蓉身著上等質料的服飾,一看就像是位千金小姐,怎麼會來到南宮府的廚房,和他們這些下人一起烹煮呢?

  就算她是專程來熬藥,只要吩咐一聲,就會有人代勞,何須親自動手?

  這位嬌滴滴的姑娘,究竟是哪戶人家的貴千金呢?馮嬤嬤和所有丫環、小廝都十分好奇,廚房裏的人無一不拉尖耳朵在聽想蓉的回答。

  “我這碗藥是要端給南宮爺喝——”

  話未歇,眾人全部當場倒抽一口氣,魂飛天外、冷汗真流。

  雖說外頭天氣源暑難忍,但是整座原本忙碌的廚院卻像刮起風雪,逼得大夥兒脊樑發寒,停下了手邊的工作,張口結舌看著想蓉。

  “姑娘是爺的客人?!”馮嬤嬤驚覺失禮,匆忙賠不是:“對不起!老身鬥膽。”

  想蓉根本不明白大家為何要倉皇失色,她只是為南宮焱熬碗藥而已!

  “馮嬤嬤,是不是我哪里不對?您儘管指正我,毋須客氣。”想蓉以為自己在無意間犯錯而不自覺,所以大夥兒才會對她驚視。

  “姑娘沒有哪里不對,是老身冒犯了。”馮嬤嬤低下頭,恭敬地說。

  “您叫我想蓉吧!雖然我不明白南宮府裏的規矩,但是我本身不喜歡客套,其實我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千金,只是一名平凡的女子。”想蓉為預防誤會產生,所以先替自己的身份作了說明。

  她受夠歧視的眼光,難道煙花女子、青樓歌妓就不算平凡人嗎?而她身為一名鴇娘,惹來的是非議論自然多不可數。

  除非擺脫鴇娘的身份,否則她永遠都要遭受評斷,是不?

  “只要是爺的客人,老身都應敬重。”馮嬤嬤就如沈總管一般,事主的虔誠度十足。

  話說恭敬,並非只是表面說說而已,還要用心去實踐。

  “馮嬤嬤,謝謝您對我的禮遇和友善,想蓉銘感五內。”她的感動溢滿整個胸口。

  馮嬤嬤難得遇到像想蓉如此容易受感動的女娃,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不過對於想蓉,馮嬤嬤卻充滿了好感。

  “馮嬤嬤,我想替爺端藥去,可是府宅這麼大,我不曉得爺居住何處,可否麻煩馮嬤嬤為我指點方向和位置?”她虛心請教。

  “我派個丫頭領姑娘前往吧!”馮嬤嬤轉身喚來一名不過十五、六歲的婢女。“芽兒,帶姑娘去雲流院,不得耽誤。”

  “是。”芽兒小心翼翼恭請想蓉,絲毫不敢怠慢。“請姑娘隨奴婢來。”

  花想蓉端著藥,朝所有人微微欠身,才旋身隨芽兒走去,離開之前,還聽見馮嬤嬤怒吼大夥:“瞧什麼瞧?!還不趕快幹活!”

  想蓉覺得每個人都好有趣,原來深不可測的南宮府宅,還住了這麼多人、構築這麼多有趣的事,她漸漸喜歡起這個地方和這些人。

  “你叫芽兒?”想蓉親切地和身邊的小丫環問候,心底很感謝她的帶領。

  “是。”芽兒張著一雙大眼,直直望著想蓉。“姑娘是爺的客人?”

  雖然身為女婢的她不該逾矩過問,可是她真的很好奇,自幼在南宮府為僕,直到現在,除趙銀香之外,芽兒沒見過爺曾經和哪個女子有過交情,再說趙銀香是爺的遠房表親,爺照顧她是合情合理,而想蓉姑娘呢?竟然可以為爺熬藥,又非南宮府裏的人,可想而知想蓉姑娘的地位不凡,受爺重視。

  芽兒覺得想蓉姑娘的性情溫和、不拘小節,應當不會怪她無禮。

  “承蒙抬愛。”想蓉笑得輕淺、含蓄。“我只是擔心南宮爺的身體健康,特地送來補藥,不是來南宮府作客。”

  芽兒愈看想蓉姑娘的笑容愈是喜歡!總覺得想蓉姑娘十分平易近人,待她的態度也極親切,和跋扈的趙銀香迥然不同。

  看來,芽兒是完完全全迷上這位美麗的想蓉姑娘了!恨不得可以喊她一聲夫人。

  “姑娘的個性真好。”芽兒眉開眼笑地問:“姑娘會嫁給爺嗎?”

  她衷心期盼能侍候一位善良婉約的夫人,這是身為丫環的她心中的小願望。

  “你、你誤會了!”想蓉羞紅了雙頰,否認道:“我不敢妄想。”

  “你的確不能妄想。”趙銀香緩綏朝想蓉和芽兒走來,柳腰娉婷。

  月環則是手托託盤,盤上擺有一碗補湯和一雙象牙箸。

  “銀香小姐好。”芽兒慌亂地福了福身,仿佛如坐針氈。

  如果趙銀香有聽到她剛才和想蓉姑娘的談話,以後定會找機會懲治她!

  她完了!

  在芽兒默默驚呼慘叫之際,趙銀香已經對她目露凶光,忽然眼神一轉,移到花想蓉身上。

  “花姑娘上哪兒?”趙銀香皮笑向不笑地問道。

  “我正要給爺端補藥。”想蓉知道趙銀香對她反感,於是她也小心回話,深怕又惹怒趙銀香。

  “真巧。”月環笑孜孜地說:“我們小姐也是要端補品去給爺補身呢!”

  “趙姑娘真有心。”想蓉希望每個人都能關心南宮焱的身體健康,多留意總是好事。

  “只是不曉得和花姑娘的珍貴藥材相較起來,我所準備的補湯算什麼?”趙銀香故意發出幽怨的感歎,再添上幾句失落的話。

  而月環正好銜接趙銀香的歎息,滔滔不絕地說:“小姐,你辛苦一整天,親自在小廚院燉這碗補湯,和花姑娘在廚院派人熬的苦菜汁比起來,當然是小姐花費的心思較多,而且這碗湯可是與雪靈芝一同燉煮,比任何補藥都來得珍貴啊!”

  月環尖銳的聲音,令想蓉耳膜欲裂,就像一把利刃劃過她容易被撼動的心。

  “花姑娘也是親自熬藥,才沒有假借他人之手。”芽兒忍不住替想蓉姑娘反駁。

  或許下場會很淒慘,但是芽兒看不過趙銀香和月環的盛氣淩人。

  “芽兒!你吃了熊心豹膽是嗎?”趙銀香冷冷瞟瞄芽兒。

  “奴婢……不敢。”芽兒已經提足勇氣為想蓉姑辯駁,沒有多餘的勇氣再和趙銀香對立,即使委屈,也只能忍氣吞聲。

  “趙姑娘蕙質蘭心,想蓉哪里有資格和你相提並論。”

  芽兒替她說話、為她幫腔,她絕不能拖累芽兒。“還是讓南宮爺享用趙姑娘的補湯吧!仔細想想,南宮爺萬金之軀,豈能隨便服藥?只有罕見的雪靈芝才配得上南宮爺。”

  沒想到花想蓉倒很識相,完全沒有與她為敵的意思。

  趙銀香思及此,內心大喜。

  “既然花姑娘這麼認為,我也只有贊同。南宮府不需要你幫忙,去留請自便。”趙銀香說完,得意地喚了月環:“咱們走吧!去雲流院替表哥送補品,別打擾花姑娘。”

  “是。”月環走了幾步,又忽然回頭對芽兒道:“以後你要是再敢頂嘴,休怪小姐懲罰你一張賤嘴。”

  芽兒貌服心不服目送趙銀香和月環離去。“狐假虎威。”

  念完一句,芽兒便體貼地向想蓉說:“她們總是在府裏橫行霸道。剛才所說的話都是為了打擊姑娘,請姑娘別放在心上。”

  教她如何不放在心上呢?當自己的心血被鄙視,還能毫不在意嗎?

  “我沒事。”想蓉苦笑著。“這碗藥我處理即可,你去忙吧!”

  “是。”芽兒很不放心,不過她也沒辦法安慰想蓉姑娘。

  在離去之前,芽兒深歎一口氣。


  芳草萋萋,蓊蓊鬱鬱,南宮府後園裏有鬱鬱菁菁的野草花木芬芳撲鼻,好鳥亂鳴。百卉含英、萬紫千紅,仿佛春神的腳步依然駐留。

  難得的好景象,但是想蓉卻無心欣賞。

  碗中的菜汁逐漸失去溫度,她的心也愈來愈無奈、消極。

  不曉得他的身份,卻義無反顧救他,日久生情,以為只是說不出口的暗戀,竟讓他搶先表明心意,而如今,他對她抱持什麼打算?

  為何要給她承諾呢?原本古井無波的心境,因為他的許諾而點燃,想壓抑他的念頭,可是舍不下心了斷,她果真無可救藥地淪陷在情海中,若是不設法逃脫,也許可能慘遭滅頂。

  看著手中那一碗被淘汰的補藥,想蓉心裏直呼可惜和白費。

  她花盡一上午的時間,就只為了熬這碗藥,可是最後並不被接受,要親手將藥倒掉,她還真做不到!實在煩惱。

  想蓉黑白分明的眼珠轉來轉去,終於決定:“不如我自己喝掉吧!”

  一下決定,她便將苦澀的藥汁一仰而盡,完全是個囫圇吞棗的方式。

  “哇!好難喝!”想蓉捂嘴,有股想反胃作嘔的衝動。

  原來良藥苦口,她被虐待得眼淚都快噴出來了!虧南宮焱天天喝都沒事。

  想蓉覺得自己已經自我安慰,不用太失落了。

  等會兒回吟香樓時,一定要眉開眼笑才行,千萬不能讓揚兒或姐姐看出端倪。

  想蓉恢復神智,甫一轉身便撞上一堵肉牆——夠硬、夠痛!

  她一臉撞得慘痛的模樣!

  “抱歉!”想蓉先忍痛,趕緊為自己的莽撞道歉。“是我沒注意——”

  出現在她面前的人竟然是南宮焱?!

  想蓉先是元神出竅,後來笑顏逐開,心底有股難以言喻的驚喜。

  他怎麼會來呢?是特地來找她嗎?明知道不可能,想蓉還是忍不住遐思。

  能在回吟香樓之前,再仔細見他一面,是老天爺給她最大的恩澤。

  “我失禮了。”想蓉又低下頭,恢復見到他應有的反應。

  南宮焱不能接受她的虛情假意,誓言要親手摧毀她的假面具。

  既然他只是要陪她玩一場遊戲,就投入一點吧!免得讓她機靈的拆穿。如果遊戲太早結束,就不有趣了。

  他有必要拿她來娛樂自己。

  殘酷的他,甚至想親手置她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

  “你不是在廚房替我熬藥嗎?”他語氣還算平和,不太嚇人。“怎麼熬了大半天,卻不見你端藥來雲流院服侍我?”

  他明知道是趙銀香從中作梗,卻又故問。

  自始至終,想蓉在南宮府的一舉一動,都有沈默暗中留意,包括想蓉遇到刁難,忍氣吞聲之後,又失魂落魄來到後園,沈默都謹記於心。

  南宮焱假裝不知情,也許有些過分,但是就算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也不見得他會幫她出氣解屈,所以就當他不知道吧!

  “因為我遇到趙姑娘……”

  “銀香?”

  “嗯。”想蓉點點頭道:“趙姑娘親自燉了補品要給爺補身,可是極品雪靈芝。而想蓉的苦菜汁氣味難聞、入不了喉,恐怕是在折磨爺的胃。”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已經習慣。”他笑。“良藥苦口,是不?”

  想蓉欣喜於他的體貼,但是她不能忘形。

  “趙姑娘秀外慧中,相信有她的細心照顧,爺會更福健安康。”她不是味著良心在恭維情敵,只是她認為趙姑娘比她更適合他。

  他能輕聲細語同她說話、含情脈脈為她許過諾言,便是她一生享用不盡的感情財富,至於未來,還是讓門當戶對的趙姑娘與他攜手共度吧。

  “你的意思?”他眯長雙眸,露出陰鷙的光芒,仿佛隨時準備射殺她。

  想蓉沒有迎上他恐怖的目光,當然不曉得他正冷酷地凝視她。

  “既然知道爺一切平安,想蓉也不好再打擾,我決定告辭。”她篤定的開口。

  南宮焱驀然驚覺胸口隱隱糾結!是一種痛徹心扉,而不能忽視的感覺。

  他還是在意她?!怎麼可能!他說放棄就絕對不後悔,說到做到,還有什麼感情能作祟?!

  這股不舍的心情他要作何解釋?一切怎麼會如此矛盾——

  “啊!”想蓉悶叫一聲,臉色逐漸發白,視線也變得慘澹、模糊。“好、好痛……”

  她一手按住腹部,幾乎要不支倒地,南宮焱迅速攬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怎麼了?!他該死的流露出關心和急迫如火焚的心情。“肚子痛嗎?”

  想蓉血色盡失,突如其來的絞痛,說不出半句話。

  南宮焱見狀,立即將她攔腰抱起,直奔雲流院。

  雖然腹痛如絞,但是想蓉卻感到無比安心,她相信他會救她脫離痛苦。

  聽完大夫的話,南宮焱幾乎無力。

  瞧她疼得眼淚直流,他還以為她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原來只是虛驚一場。

  “對不起,讓你擔心。”想蓉覺得抱歉。“以後,我不會亂喝補藥……”

  沒想到補藥也有危害性,不適合自己體質的補藥,竟然能變成毒藥?!真可怕!藥不是多吃多補,而是要對症下藥才行。

  有了這次痛苦難言的教訓,想必想蓉對補藥又有更深的認知。

  “我真糊塗。”她垂下眼臉,整個人虛軟地躺在床榻上。

  南宮焱直視前方的圓桌上,有一個不起眼的茶碗,那是直到剛才還被她握持在手上的證物——如果她因為誤食藥品而逝去,茶碗便是證物了。

  她偶爾細心體貼,但是有時候又像少根筋般,敢說有一天當真會賠上性命!

  “你暫時先在南宮府住下,等腹痛痊癒再回去。”他以命令的口吻說。

  “可是——”

  “我會派人去吟香樓通知一聲,你安心休息。”他說服自己,這麼做只是為了留住她,好盡情戲弄她,並非感情因素。

  不過想蓉卻知道他的好意。

  這種強硬又霸道的關心,是他特別對待她的方式吧?想蓉忍不住甜蜜的猜想。

  但是若被姐姐知道她私自跑來南宮府,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頓罵,不過為他挨了罵也值得。

  正當想蓉沉溺在氣氛微妙之際,趙銀香卻帶著月環來探望她。

  “聽說花姑娘突然腹痛,還請來大夫診治,怎麼好端端地,卻忽然發病呢?”趙銀香人未到聲先響,字字句句都刺耳。

  一進房內,趙銀香先是纏上南宮焱。

  “表哥,你最近直忙於公務,都沒時間陪我聊天,害人家覺得好無聊。”她嬌聲抗議,十分不滿遭受冷落的事。

  南宮焱顧左右而言他,四兩撥千金地說:“既然有想蓉陪你暢聊,也就不需要我聽你說心事,女孩子跟女孩子之間,應該更談得來。”

  “表哥——”

  “我還有簿沒查閱,先去忙。”他打斷她的抱怨連篇。“慢聊。”

  “表哥!”趙銀香用力呼喚他不打算停留的步伐。“表哥!表哥……”

  倚著門,目送衣袂淡揚出塵的心上人走遠,趙銀香心頭真是又氣又惱、又悲又恨!

  表哥會對她冷淡,都是花想蓉的錯!如果花想蓉沒有出現,那表哥會只屬於她一個人的,一切都是想蓉造成的錯!

  趙銀香旋身趴在桌沿,不自主地啜泣起來,眼淚撲簌簌地直往下掉。

  沒預料到趙銀香會哭得淅瀝嘩啦、如此傷心,想蓉有點怔愣。

  “小姐,請別傷心,爺一定是因為忙於公事,才沒辦法陪你。”月環假意的安慰,其實也是為了演一出戲給花想蓉看。

  “表哥沒空陪我,卻有時間替花姑娘請大夫看病,我……我算什麼呢?嗚……”趙銀香哭得好不傷心,真假摻半。

  想蓉於心不忍道:“趙姑娘毋須如此傷心,我想南宮爺只是無法見死不救。”

  想蓉將內心原本蘊藏的甜蜜拋諸腦後,她無法讓自己的幸福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

  “明明是你勾引表哥,還惺惺作態!”趙銀香將怒氣化為箭矢,一一架在弓弦上,一聲令下,萬箭齊發!非傷得花想蓉體無完膚不可。

  “我沒有。”她小聲辯解。“也不會。”

  “你是一名‘閱人無數’的鴇娘,引誘男人的媚功一定老道,怎麼可能不會呢?”趙銀香沖到床邊,大聲咆哮道:“你快滾出南宮府!離表哥遠一點!不要破壞我的幸福!”

  想蓉深吸一口氣,勉強自己移身下床,可是才稍微一牽動身子,就痛苦不堪。

  急促的呼吸聲攪亂四周的空氣,想蓉半躺在床榻,困難地開口:“我從不曾想要……破壞你的幸福,等我身子稍微安好,便立即離開。”

  “當真?”

  “是。”

  趙銀香迅速收住淚水,眉飛色舞地說:“既然如此,就請你趕快痊癒……不!是稍微安好便馬上離開南宮府。”

  達成一半目的,趙銀香才心滿意足和月環離開雲流院。

  想蓉獨自半臥在床,閉了閉眼,思緒忽然地飄遠了……

  她沒有企圖和陰謀,只是想見他一面才來的!如此單純而已。

  月明如水,淩波微步,尤在夜深人靜時,想蓉卻因神智過於清明終宿無法入眠,她的腦海中盤旋許多事,包括過去和未來,也少不了目前的點滴經歷。

  她應該忘記一切,對於焱深深的愛戀,她該坦白,或許長埋心中也是一件甜蜜的事。

  一抹黑影無聲無息地來到她身邊,伸手捂住她的櫻唇——

  “唔……”她瞪大雙眼想尖叫,卻找不到聲音,想極力反抗,才發覺自己力薄如絮。

  想蓉被穩穩鉗制在床榻上,動彈不得。

  她心驚膽戰地張大雙眼,想在黑暗中看清對方的長相,究竟是誰敢夜闖雲流院,甚至到房裏挾持手無縛雞之力的她?

  倘若是賊寇,她死要認下他的五官,即使不能倖存,也不至於死得含冤莫名。

  可惜四周能見度極差,月光被屏風擋在外,照不透寢室一層黑幕。

  她猶如身陷地窖,見不得半點光,恐懼的浪潮逐漸席捲她整個人,活生生欲將她淹沒。

  當想蓉的危機意識漲高至極點時,她心中惦念的人有很多,最後存在腦海裏的人,卻只有時而冷淡、時而多情的南宮焱!

  “呵!”熟悉的邪魅笑聲緩緩在凝固的空氣中擴散,瞬間解除她全身上下的恐慌。

  南宮焱一揮掌,點燃一撮小油燈,簡直神乎奇技。

  而他始終沒有移動半步身子,依然穩若泰山的立於床側。

  黑漆漆的寢房頓時微亮,讓想蓉仔細看清楚來人,也不再掙紮。

  “你嚇到了?”他輕蹙眉,慢慢放開驚魂甫定的她,因她的膽小而莞爾。

  原來她除了會使心機之外,也有可愛惹憐的一面,希望這抹動人的表情不會是另一種面具。

  南宮焱掛袍一掀,大咧咧地坐往床榻,完全沒有顧及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之慮。

  “爺,夜已晚,你怎麼還不休息?”想蓉匆忙縮到床角,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沒見到我正要休息嗎?”說著,他便逕自脫去筒靴,甚至毫不客氣地解下外衣。

  “爺……要、要在此歇息?!”想蓉結結巴巴地,像個小媳婦。

  南宮焱回予她一記“多此一問”的眼神,接著,便大大方方躺了下來。

  雲流院設有三間廂房、一間書室和一塵武館,他今偏偏哪里也不去,就賴定她剛剛才溫睡過的床褥,尚餘留她的餘香不斷。

  “可是我……要睡哪兒?”她不安地絞著衣襟,也不敢看他。

  “就睡這兒。”他理所當然地拍拍身旁的位置,很接近他的懷抱。

  “不行!”她大吃一驚。“男女授受不親,我們豈能同床而眠?!”

  是她的矜持?亦是裝模作樣?南宮焱簡直無法分辨她的言語帶有幾分真偽。

  “昔日,你不也是與我寸步不離,怎不見你像現在緊張?”他的語氣充滿曖昧,似乎也在指控她的佯裝知羞,令人生厭。

  “那不同啊!”想蓉怯怯地說:“當時你需要照顧,疏忽不得。”

  南宮焱再度眯起極具危險的眸子,不悅她主動遠離他。

  想蓉終於察覺出他的慍怒,只稍偷偷瞟瞄一眼,便記住他的心情。

  “想蓉無心冒犯,請爺息怒。”她抿了抿唇,忽然看見前方擺有躺椅,於是自我主張道:“不如我去睡躺椅吧!”

  說完,她便迅速地想從床尾離開,孰料他大手一撈,便捉住她纖細的腳踝,用力一拽,將她拉到自己胸膛之上。

  “啊!”她驚呼一聲,在貼上他的軀體之後,立即沒了聲音。

  他的身體好燙!一股灼熱感由肌膚相親之際迅速蔓延,最後連她都整身熱呼呼!

  “你好香。”他嗅著她飄香的發絲,喜愛地說:“你的一切,包括這抹香,都只能屬於我。”

  想蓉多想答應他,但是一想起淚眼婆娑的趙銀香,句句控訴她橫刀奪愛時的言語,她就無法開口允諾他,只能靜默。

  南宮焱實在不滿她的安靜,他可是在傾訴心裏的佔有欲,不是在說佛經論語。

  “看著我。”他命令道。

  想蓉別過小臉,在昏黃的火光映襯下,她的面容仿佛天仙,染有清淡的脫俗靈韻,像特地降世尋他而來,要為他擔負萬般罪惡的仙女。

  南宮焱更加心動。

  他突然掙紮該不該傷害她?

  或許她待他是真心真意啊?!

  但是,也有可能她正在不安。無法回覆他的獨佔欲,是因為她早就不屬於任何人。曾經陪侍過多少王孫公子已不可憶,她又如何答應今生今世只屬於他呢?

  南宮焱忽然翻身,將她壓置於身下,雙眸炯然望視她。

  “你不願意委身於我?”她既然敢如此大膽?故意惹他生氣。

  想蓉發現在他面前,自己永遠都處於弱勢,無論他的逼愛或偷香,全是一副狂肆妄為的態度,連霸道的表情都沒變。

  她註定欠他吧!才會一次又一次沉溺在他的情海中,今生今世想脫離,難了!

  “我要你。”

  他的宣言,令她驚懼!

  他怎麼能要她呢?如果他佔有她的清白,將會鑄成多少錯事和遺憾?趙銀香也許會恨她,姐姐也許會對她失望,而他呢?堂堂震威八方的南宮帝爺,豈能納娶青樓鴇娘為妻!

  就算她不自卑,世俗的輿論也會將她逼得無所遁形啊!

  難道她要眼睜睜看他成為世人笑柄?!不!她沒資格拖垮他的威名。

  現在回想起來,尚不明白當初花娘收養她是幸或不幸?

  若花娘黃泉有知,必定會懊惱吧!

  “爺不可要我。”

  “為何?”他鎖緊雙眉。

  “因為……”她幽幽然地說:“趙姑娘與爺才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想蓉配不上。”

  原來她是在懷疑他和銀香的關係——好一個善妒的女人!

  南宮焱對她的說詞嗤之以鼻,完全沒思量她說這些話的意義。

  “我今晚可以不動你,但是接下來……你就好自為之。”他已經透露不放她走的消息,除非大爺他厭倦了,否則,她就必須長居南宮府。

  想蓉終於清楚明白的看出他滿心冷漠,和之前在吟香樓同她朝夕相處的他判若兩人!是他變了?還是她原先沒認清他的本質?

  不管如何,他已經不是溫柔多情的焱,那誓約呢?還算數嗎?

  “你……愛我嗎?”她知道或許會傷心,可是他也許還愛她。

  “愛,當然愛!”他狂佞地笑。“不過,想要我因為愛而娶你,是夢!”

  聞言,她猶如夢初醒!

  明明沒有癡心妄想的她,為何偏偏得到夢醒的結果?

  這份情,原來會是個錯嗎?

  “失望?”他猜測道,也是一說即中她的心思。“沒有失望,哪來的希望?你看開一點。”

  看開一點就行了嗎?

  想蓉並不認為感情能用看開來解決。

  雖然不奢求他娶自己為妻,但是至少期盼他是溫柔多情的男子,在她記憶中永不更改……

  看來,他的確不屑她的身份,而她能為自己保住什麼呢?失去的心,是怎麼也收不回來了!最後的尊嚴……又價值多少?

  在愛情的漩渦中,她無端地被捲入,沒有要求解脫的機會啊!

  “我不癡心妄想與爺長相廝守……”她眼底含蘊的淚水,晶瑩閃耀。“我只希望爺能獲得真愛,絕不孤老一生——”

  南宮焱猛然吻住她欲出口的祝福。

  他只是想逼她說出永不離開他的話語,不是要她漸行漸遠!她敢自作主張要他另尋真愛?!都不牽掛——

  可惡!他又為何在意她牽不牽掛?!

  他不能動真心、絕對不能!

  可是,他們的吻卻愈來愈纏綿了……

  越夜越熱鬧的花街,迎來送往之間,又蘊藏多少喜怒哀愁?

  吟香樓前的飄香院,看來平常無異,酒客娼妓尋歡飲樂,而另一頭的束香院,則災禍連連,頭一個被炮轟的人就是揚兒。

  “你給我說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季小柳雙眼怒瞪揚兒,語氣兇猛得足以砍死幾頭野獸。“我一不注意,你們就造反!氣死我了!”

  揚兒抱傷,用力搞住耳朵,受盡季小柳給予的精神虐待!

  他的無奈盛滿整個胸口!可是季小柳不會明白,除了責怪他失職之外,季小柳早已經理智全失,不知道如何應對。

  想蓉非得整死她是不?平時,要發落吟香樓所有人的生活起居,已經夠她累得昏天暗地,現在想蓉跑到南宮府去——

  是要玩她嗎?

  就算季小柳膽識過人,也無法以一敵眾,和南宮府作對。

  “要不是南宮府派人通報我一聲,說想蓉飲藥中毒,要在南宮府留宿,我豈不是讓你們給瞞天過海了?!”她吼叫著。

  揚兒忽然扳住季小柳的雙肩,詢問小姐的狀況。“小姐中毒?!是南宮府哪個畜牲要陷害小姐?!”

  揚兒沒聽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只知道他一向尊敬愛護的小姐受難了!

  他豈能原諒自己的大意!竟然獨留小姐在南宮府,深不可測、陰幽難明。

  揚兒立即有股想沖去南宮府要人的激動,幸好季小柳眼明手快環住他的腰際,阻止他莽撞行事。

  “你先別衝動!聽我把話說完!”季小柳幾近尖叫,才將揚兒的注意力拉回。

  “你唷!”她嘴邊帶著句句數落,可是雙手依然緊抱不放。“每次都一臉無所謂,對我的態度也不及你尊重想蓉的一半,真懷疑你怎麼能偏心得如此過分呢?我也是花娘的女兒、想蓉的姐姐啊!你這種死個性可不可以改一改呢?”

  季小柳內心潛伏諸多憤怒,不過毫無惡意,只是單純的吃醋而已。

  他雖然出身貧孤無依,可是卻有擔當、好骨氣!他們自幼相處,算一算也有十餘載,感情自然血濃於水,像親人一般。

  可是對揚兒,季小柳更多了一份愛慕,她一直隱藏情感,是不想見他為難。

  “想蓉是喝了自己親手熬煮的補品,因為補藥和本身體質不符,才引發腹絞痛的現象,南宮焱已經請大夫醫治想蓉。”她要他先安心,不要著急。“聽說休息一天就能痊癒,不用擔心。”

  “南宮府的人如此通報?”

  “沒錯。”拜託!他千萬別不相信。

  季小柳盛怒的氣勢全數消失,輪到揚兒疑神疑鬼,活像要揪出人犯。

  行行好!是她送想蓉去南宮府嗎?他何必對她如此怒視。

  “會不會是對方編謊欺騙我們?”揚兒還是半信半疑。“我去南宮府一趟,既然小姐已經看過大夫,就沒必要再留在那裏。”

  “你以為南宮府是你能硬闖的地方嗎?”少天真了!“等天亮,我們再以客人身份拜訪吧!魯莽行事不可能會有好結果。”

  揚兒思慮一會兒,才答應:“就等天亮吧!”

  季小柳看他稍微平靜了,才鬆開雙手。

  她背對著揚兒的身影,似乎帶有孤單的氣息,但是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淡淡一句:“身上還有傷,先去休息吧。”

  揚兒也沒應聲,便逕自旋身離開。

  季小柳獨自面對空寂,她心中的糾結是解不開的感情……

  如果她也能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找好歸宿,或許今夜她就不會替自己感到悲哀?。

  顫抖的雙手,是因為方才擁抱幸福的感動——

  如果這股感動能永久不退,該有多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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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初亮,想蓉拖著疲倦的身心,慢慢走出雲流院。

  她要走了!遠遠地走出有他在的地方,她終於知道,他鄙視她的身份,曾經說溜的甜言蜜語其實都不算,如果她當真,就是做夢了。

  在靜悄悄的告別中,她注入許多不舍,無法說出口的深情濃意,從此成為秘密,她不願意再向誰說起她感情上的不堪。

  “花姑娘!”芽兒露出可愛的小虎牙,小跑步朝想蓉而來。

  “芽兒?”想蓉展顏道:“你小心一點,別跑得太急。”

  芽兒喘吁吁地跑到想蓉面前,十分關心地問:“昨天聽府裏的人說,花姑娘飲藥中毒?要不要緊?看過大夫了嗎?”

  芽兒非常喜歡想蓉姑娘,她可不希望想蓉姑娘發生意外。

  “有勞你關心,我已經不要緊。”想蓉微微地笑道。

  在南宮府裏,竟然還有人這麼擔心她,令她十分感動。

  “花想蓉!”趙銀香氣衝衝地迎面步來,揚手冷不防地賞了想蓉一記巴掌!

  “小姐!”月環要阻止也來不及了。

  趙銀香的貿然行動,讓月環直呼頭疼!

  “你說清楚!為什麼表哥昨夜曾和你共寢?!你怎麼能勾引表哥?!”

  趙銀香怒不可遏,簡直像要將花想蓉生吞活剝。

  “我、我沒有——”

  啪!

  這一聲徹底響亮的巴掌聲,活生生打斷想蓉的解釋。

  “你敢說沒有?!一大早就有人在竊竊私語,說昨夜表哥到你房裏就寢,還有丫環親眼看見你從雲流院走出來,怎麼?昨天你不是跟我說,只要你腹痛稍好就立刻離開嗎?為什麼還留在雲流院過夜?!”趙銀香一步步逼近想蓉,恨不得撕毀她那張絕麗的容顏。“你是騙子!不要臉的娼妓!”

  娼妓?!

  芽兒諂異地張大雙眼,不敢相信剛才所聽見的字字句句。

  誰是娼妓?想蓉姑娘嗎?!

  “花想蓉!我不知道表哥為什麼會上妓院,但是你既然是個鴇娘,就別妄想進入南宮府大門!出去!立刻走!”趙銀香生氣地推著想蓉,眼裏只覺得她可惡可恨,並不認為她可憐。

  只怪自己不能完全掌握表哥的心,才讓一些下賤女子有機可乘。

  趙銀香好恨花想蓉的欺騙,縱使表面上看起來無辜,但是實際上卻陰險得很。

  “我會走!我一定會走!”花想蓉抬起幽幽的目光,看著眼前同她一般愛慘了的女子。

  為什麼她要和她一樣,愛上相同的男人?差別在於她能坦然地愛他,而她不能……

  她的身份不適合高攀南宮家,她的愛不是他能全心回應的愛。

  只要一走出南宮府大門,她還擁有什麼信心和尊嚴去面對外面的人事變遷?也許是他讓她明白美夢易醒的心碎,可是她不怨他。

  他不愛她,並沒有錯,他沒必要逼迫自己去愛一個鴇娘,貴為天之驕子的他,又何必委屈看上她呢?不愛她……絕對不是他的錯。

  想蓉已經看透自己的身份,或許傷心,但是她不怪誰。

  “趙姑娘,能否讓我同芽兒說幾句話?”想蓉知道沒必要多解釋,但是她不願意帶著芽兒的輕視離開。“只要說完話,我就走!”

  看著想蓉極力保證,趙銀香思考了會兒,才不甘不願答應。

  “你可別又騙我!”

  “不敢。”

  “哼!”趙銀香扭過頭去。

  想蓉慢慢地在芽兒面前抬起頭,歎了口氣,無奈地展顏道:“你很訝異嗎?我不是有意欺瞞自己的身份,只是說不說都沒關係吧?如果……你當我是朋友,便不會計較我的出身貧賤與否,如果你根本不在乎我,說什麼都是多餘。”

  這些話,她也想說給南宮焱聽,不過仔細一想,真的是說不說都無所謂。

  若他愛她,就不該嘲弄她的不堪身份,正是因為有愛,才能毫不在乎取笑、譏諷吧!

  “我不是南宮爺的貴客,更不可能嫁人南宮府,若是南宮府的八人大轎到青樓迎娶一名鴇娘,豈不是笑話連篇嗎?”

  想蓉心平靜氣地說,看不出她究竟用什麼心情在說這些話。

  淡如水的表情,只有一抹和善的笑意漾在唇角,沒有任何多餘的心緒牽動。

  “很抱歉欺騙了你的關心,雖然很感動,但是我沒資格接受。”

  想蓉深深感到惋惜,她竟然連芽兒的敬愛和關懷都必須捨棄。

  然而太過震驚的芽兒,自始至終都沒說一句話,讓想蓉更心灰意冷。

  “說完了沒?”趙銀香簡直暴跳如雷。“說完就快走!”

  想蓉又是一歎。“我走了。”

  告別芽兒,想蓉才旋身離去,她發現自己的每一個腳步都異常沉重,仿佛腳踝鏈上了鎖,使她舉步維艱、寸步難行。

  她在眷戀什麼呢?是他吧!儘管已經絕望,卻依然無法輕易抹滅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相愛不易、相處難!最矛盾的人是她吧。

  忽然,芽兒上前一步,大聲說道:“想蓉小姐!芽兒不識字,也不懂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道理,不過,芽兒喜歡你!不管你是什麼身份,芽兒都不在乎!永遠當你是朋友!”

  想蓉猛然停住腳步,心裏一震,原本心灰意冷的念頭迅速消失。

  她回過頭,感動道:“芽兒,謝謝!”

  芽兒正要奔上前,卻硬生生被月環攔住,只見趙銀香對芽兒左右開弓,賞了兩巴掌。

  “趙姑娘?!”想蓉直覺是自己害了芽兒,連忙挺身而出。“如果芽兒說錯什麼,都是我的錯,請你別怪罪她。”

  趙銀香愈聽愈是生氣。“閉嘴!我教訓南宮府裏的丫環,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多管閒事?”

  芽兒雖然只是個女婢,但是府裏的人都待她很好,鮮少受過委屈,如今平白無故被打了兩巴掌,竟教她淚水撲簌簌地掉。

  “賤丫頭!身為南宮府的丫環,還敢幫著外人!你是不把我放眼裏,是不?”趙銀香惡狠狠地罵著芽兒,在芽兒身上又掐又擰,折磨得芽兒直求饒,簡直不將芽兒當人看。

  “趙姑娘!請放了芽兒吧!”想蓉急忙上前推開月環,用自己的身體護住芽兒,理所當然地任由趙銀香拳打腳踢。

  “想蓉姑娘?!”芽兒止住了淚水,不敢相信想蓉姑娘為她如此犧牲。

  “你既然自找苦吃,就休怪我不客氣!”趙銀香打到手痛、腳酸,才向月環使了眼色,命令道:“把這賤女人推進湖裏!”

  “是。”

  月環毫無同情心地拉開芽兒,目的是要將花想蓉推進身後的人工湖裏。

  話說這人工湖,雖然是人工建造而成,但是深度卻陰沉不可知,倘若意外跌進湖裏,必定慘遭滅頂!性命垂危。

  趙銀香已經打定主意,要花想蓉沉身湖底!永絕後患!

  “不!放開想蓉小姐!別推她!”芽兒猛打月環,要她放手。

  “你敢打我?!”月環一怒,轉身與芽兒扭打成一團。“賤人!”

  “別打了!求你們別打了!”想蓉顧不得自己傷痕累累,忙著要化解糾紛。

  趙銀香見狀,發覺有機可乘,隨即出手將毫無防備的想蓉往湖泊一推——

  “啊!”

  慘叫聲起,四周歸為寧靜,芽兒捂住嘴,瞪大盛滿恐懼的雙眼。

  “你們在胡鬧什麼?”

  南宮焱突然出現,震住行兇的趙銀香和月環主僕兩人。

  芽兒反而像看到救星般大叫:“救命啊!想蓉姑娘被推進湖裏了!”

  南宮焱眸光一斂,冷冽地看著波紋未歇的湖面,縱身一跳,跳進湖裏救人——

  “表哥?!”

  趙銀香倒抽一口氣,嚇得魂不附體。

  芽兒則念頭一轉,機伶地去找救兵。

  老天爺保佑!願爺和想蓉姑娘福大命大——

  好痛苦!她覺得呼吸困難,卻又突然舒暢;一下子感到頭疼欲裂,但是又安然無事。

  她怎麼了?

  她都決定遠離他了,為何還會落得這樣下場!難道非要全部忘掉、捨棄,才能真的不惹風波?

  她不想招惹麻煩,但是偏偏忘不掉也捨棄不了心中的眷戀啊!

  教她離開他身邊,或許就做得到,但是要她心裏不掛念,根本不可能!

  曾幾何時起,她的心裏除了他,沒有剩下什麼,究竟是何時開始,她的心思只繞著他運轉?也許,是相遇的瞬間,他傳來的體溫吸引了她,要她忍不住奉獻全部!

  !好累……

  她想繼續睡去,可是耳邊卻嗡嗡作響,好像有人在說話。

  慢慢地,她聚精會神,才聽清楚說話的聲音。

  “她醒了!”

  “不要緊吧!”

  “想蓉……”

  “小姐!”

  當想蓉漸漸蘇醒,四周的聲音便愈來愈清晰,終於,她睜開一直緊閉的眼睛,慢慢恢復視力,也看清楚身邊的人。

  意外的,除了南宮焱和大夫之外,竟然還有姐姐和揚兒?!

  “想蓉,你覺得怎麼樣?”季小柳神色緊張地問,很擔心她昏迷不醒。

  “姐姐……”想蓉勉強坐起身。“你怎麼……會在這裏!”

  難道是她回到吟香樓了?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裏,所以才和揚兒來接你回去。”季小柳責怪似的瞪了南宮焱一眼。“沒想到你真的發生危險。”

  如果南宮焱敢傷害想蓉,她一定會以牙還牙!撇開對花娘的承諾不說,光是十幾年的姐妹情誼,就足夠讓季小柳替想蓉挺身而出。

  “原來南宮府待客之道,是如此要人命!”季小柳尖刻地說。

  南宮焱並不為所動,反而是想蓉急忙開口澄清:“姐姐,南宮府裏的人都對我很好,沒有虧待之處,請你別生氣、勿錯怪。”

  季小柳沒好氣地說:“你叫我怎麼不生氣?一個好好的人來到這裏,一下子傳出中毒、一下子又險些滅頂,再不然就是遭譏諷,我們難道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嗎?花娘若是天上有知,肯定痛心不已。”

  想蓉閉了閉眼,知道自己根本不該來找他,惹出一連串的風波。

  看著南宮焱冷如寒冰的表情,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說抱歉。

  “姐姐,我們回去吧。”想蓉淡淡地說,心裏的悲傷也化為雲淡風清。

  但是南宮焱的眼神逐漸暗沉,不知不覺握緊了拳。

  她一心一意想離開嗎?是不是在計畫其他陰謀——雖然他將她想得如此邪惡,但是心底最深處又有道聲音要他別懷疑她的純真。

  他應該留住她,或是任由她消失在自己的記憶中,不再想起?

  該死的!他竟然為她而猶豫不決!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離開吧。”揚兒察覺氣氛詭譎,趕忙要季小柳和小姐快快離去。“有事回去再說——”

  “不行!”季小柳不甘心放過大罵薄情郎的機會。“我要向他討個公道。”

  食指指向南宮焱,想蓉和揚兒的心都提得半天高,唯有一旁的大夫氣定神閑。

  “我告訴你!想蓉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她不顧危險救你的命,日以繼夜地照顧你,就算你毫不感激,也不該眼睜睜看她受欺侮!”季小柳愈說愈不平。“幸好我問了你府中一個丫環,她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告訴我了,我才知道想蓉受委屈。”

  平時,季小柳臉色難看了些、說話的語氣也凶了點,但是她絕不會讓想蓉受委屈或吃苦,稱不上呵護備至,但是至少不落於備受欺淩。

  季小柳很生氣,也為想蓉的付出感到不值得,十分惱怒南宮焱。

  “你有沒有良心呐!”季小柳一拂袖,不屑地轉過身去。

  看來,恩怨是暫時解決不了。南宮焱心中也有了打算。

  “雖然還沒罵夠,不過我們走吧!”季小柳伸手要扶想蓉下床。

  南宮焱一個箭步向前,擋住季小柳的手。“休想離開。”

  季小柳瞪大雙眼,咆哮著。“你怎麼如此霸道?!有權有勢了不起嗎?!”

  揚兒急忙拉過季小柳,將她擋在身後,他不怕南宮焱對自己不利,卻擔心他一發怒,會將季小柳碎屍萬段、深埋大海!

  “我們為什麼不能走?”揚兒抬起冷冽的雙眸,對上南宮焱的。

  只見他冷峻一笑,道:“你們當然可以走,我不會阻攔,不過……”

  他看向想蓉,似笑非笑的神情令她疑惑,但是她並不害怕。

  “你不能走。”南宮焱直直凝望想蓉,教她臉紅心跳起來。

  “我一定要帶我妹妹離開!”季小柳又跳了出來,忿忿地說。

  “恐怕你沒有那種通天本領。”南宮焱的笑容帶有高深的涵義。

  “是嗎?”季小柳不以為然地說:“想蓉,跟我走!”

  季小柳一聲令下,想蓉不敢不從,更何況她也打算離開。

  看了眼神可怖的南宮焱一眼,想蓉在心裏歎氣不已,她的一生誰能與共?不如求去。如果永不相見就能不絕望、不傷心,那……就訣別吧!

  想蓉低首,想移身下床。

  “你決定離開?”他語氣冷淡,但是內心卻波濤洶湧。

  “嗯——”

  南宮焱突然掐住她細緻的下巴,將她的臉扳高,要她直視自己。

  “回答我!你是否決定離開?”

  “你放開想蓉——”

  揚兒擋住暴跳如雷的季小柳,示意她稍安勿躁,先聽聽小姐的回覆。

  南宮焱不自主地加重力道,掐痛她的雙頰。

  “你以為南宮府是你說來就來、要走即走的地方嗎?”他陰森森地笑。

  “你……”

  他在打著什麼主意呢?

  既然嫌惡她的出身,何不讓她走?

  “如果你敢走,我就殺了他們!”他惡狠狠地威脅道。

  想蓉猛然倒抽一口氣,嚇得冷汗直流!她不認為他是隨便說說。

  “你怎麼可以——”如此殘忍!她在心底充滿不可思議的問著。

  她知道他也有無情的一面,但是從不知道他的心比鐵石還硬。

  想蓉不解地望著他,不明白他留住她的用意。

  “南宮焱!你竟敢目無王法?!”季小柳不相信世界上已經沒有天理可言。

  然而事實的確如此。“我就是王法,沒有人可以違抗我的決定和命令!”

  季小柳心裏一凜,她終於知道南宮焱的殘酷和可怕無情。她不想死在這裏,但是如果要以想蓉的人身自由來換取存活的機會,她寧可一死!

  “想蓉!別怕他威脅,像他這種忘恩負義的傢夥,沒必要相信他會放過我們。”季小柳將命交給上天,不再畏懼和不安,說起話來聲音特別大聲。“我就算作鬼也不會放過你!”

  南宮焱的恐怖,或許連閻王都不敢領教!

  反正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季小柳膽子更大了。“我還要詛咒你不得好死!”

  “沈默!”

  南宮焱一喝,門外駐守的沈默立即旋身而入,恭敬地來到主子面前。

  “爺,有何吩咐?”

  “將他們兩人拖出去——”

  “等一下!”想蓉慌慌張張地阻止道:“請你別動怒。”

  她含淚委屈,卻又無可奈何。

  “我只是一名青樓老鴇,不值得爺大開殺戒相逼。”想蓉忍著滿腔的難堪,緩緩下了床。“想蓉願意留在南宮府,為爺做牛做馬,還請爺息怒,切莫為難姐姐和揚兒。”

  南宮焱得到想要的答覆,卻無法開心也難以得意,反而有一陣陣的不舍朝他席捲而來。

  可惡!他根本不能完全狠心待她!連區區的威嚇都教他捨不得。

  “小姐,我的命算什麼?”揚兒似笑非笑道:“如果必須犧牲小姐的幸福,才能讓我苟活,呵!我倒想一死了之。”

  “沒錯!”季小柳點頭附和道:“既然敢來這兒,就不怕回不去,即使是被抬出去,也沒必要害怕!你甭求他!”

  聽見姐姐和揚兒豪氣幹雲的說詞,想蓉便不再委屈了!

  親人的擁護和疼惜,瞬間溫暖她冰冷的心,至少,她能提足更大的勇氣面對他的殘酷。

  “我不會走。”想蓉一再保證。“請讓姐姐和揚兒平安回去!”

  說完,她雙膝一曲,筆直跪地。

  “想蓉?!”

  “小姐!”

  “因為我的威脅,你才肯留下來?”南宮焱目光幽遠地眺望遠方,視線中完全沒有焦點,他開始沉默!一遍又一遍地思考著。

  或許他可以不計較她的出身,但是他無法容忍她曾經與其他男人同床共枕!

  如果她是歌妓,也許她依然是清倌,偏偏……她卻是個鴇娘!

  南宮焱恨極了她!明明在身邊、在眼前……他馬上改變主意。

  南宮焱冷冷一瞪,下令道:“送客。”

  季小柳和揚兒沒移動半步,而一旁觀戲的大夫卻先離開了。

  “我不走。”揚兒堅持著。

  “我也不走!”季小柳更加篤定。

  “姐姐、揚兒!別為我擔心,先回去吧!”想蓉露出一抹笑顏,希望讓他們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如果你們堅持不走,只會更加麻煩。相信我,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

  “這……”季小柳明白想蓉所說的麻煩是什麼,有可能是三人一起被處死,當然,她雖然不怕死,但是她不能讓想蓉喪命。

  答應花娘的事,她誓必做到,這才是真正的信守承諾。

  “走吧!求你們別固執了!”想蓉乞求地看著他們。“揚兒,我知道你忠心,不過請你好好保護姐姐,切勿掛念我。”

  揚兒痛苦地點答應。

  他氣自己無能!不能保護小姐,反而要小姐犧牲自己來救他一命!

  天哪!他這樣子算什麼義僕?!

  “我只希望你們別讓我牽掛,平安回去。”想蓉低垂著臉,眼眶蓄著淚水。

  “想蓉,保重。”季小柳困難地辭別道:“我先回去了。倘若你發生不測,我也活不下去!所以,願你安然無事。”

  想蓉又是點頭。“也請你們保重。”

  他們的離情依依,如同死別般痛苦,南宮焱卻嗤之以鼻。

  只要能讓她留下來,就算要千萬人痛苦,他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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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南宮焱就像在府中消失般,想蓉一直沒有再見到他,而他遣來芽兒當她的貼身丫環,還派人送了一箱箱的衣服到她居住的寢房,任她挑選。

  除了不得外出的禁令外,她可以任意在府中遊逛,說來,待遇非常優厚。

  想蓉無法不滿足,因為他待她算不錯。雖然淨是物質上的供給,但是就她也應該感激他才對,至少,他也沒有再虐待她的心靈。

  不見面時,她以為自己能將心情淡化,可是平靜了失望的心情,卻無法一併抹去思念的念頭,她竟然因為想他而無法入眠!而且夜夜如此。

  愈來愈憔悴的臉龐、日益纖瘦的身形,讓芽兒看了不舍。

  “小姐,”芽兒已經改口喚想蓉為小姐,當她是自己永遠的主子。“你再不吃不喝,身體怎麼受得了呢?芽兒好捨不得看你消瘦下去。”

  “我哪里有不吃不喝呢?”想蓉虛弱地笑道:“只是沒胃口,吃得較少罷了。”

  “唉!小姐的胃口什麼時候才會轉好呢?”芽兒很是煩惱。

  如果小姐一直消瘦下去,爺知道之後,一定會怪罪於她。

  芽兒想了想。“還是我改明兒去吩咐廚子,要他們換新菜色,例如——”

  “不必麻煩了。”想蓉趕緊打斷芽兒的建議。“我明天的早膳一定吃光,你千萬別去麻煩馮嬤嬤再費心思啊!”

  想蓉壓根兒不想給誰添麻煩,更何況馮嬤嬤為她張羅的菜飯佳餚色香味俱全,完全是她自己提不起胃口,和菜色無關。

  “早知道去麻煩馮嬤嬤,小姐的胃口就能轉好,我早該去麻煩她老人家。”芽兒聽見小姐的保證,隨即頑皮起來。

  “芽兒!”想蓉嬌斥道:“不可胡鬧。”

  “是!奴婢知道了。”

  芽兒不是沒大沒小,而是因為和想蓉感情太好,才敢如此嬉鬧。

  “對了,我問你一件事。”

  “小姐請問。”

  芽兒一臉有問必答的表情,活像當自己是仙姑。

  “趙姑娘可好?”問起趙銀香的處境,想蓉的心更加沉悶。

  芽兒得意哼聲道:“爺自然是處罰她們主僕兩人了,雖然是無關痛癢的禁足處分,不過還真是大快人心呢!這就表示小姐在爺心中的地位,遠遠勝過銀香小姐,芽兒真為小姐開心!”

  勝過嗎?

  想蓉只有滿心苦笑。

  她從不認為自己能勝過趙銀香,更沒想過能在他心中佔據一個地位。

  或許就是空白的。對人生的經驗領悟是全然無知,對感情的攫取也是無能為力,她空洞的靈魂似乎顯得悲哀,而在他有心的攪和下,她的日子日益蒼白。

  她懂得不多,要求也不多,只想平心靜氣地度過每一天。

  “小姐,若你嫁給爺,一定會幸福。”芽兒似乎很有信心。

  想蓉卻是想也不敢想。“不會有這回事,你別說了。”

  芽兒因小姐不相信自己的話而歎氣。“爺真的很重視小姐,像小姐落水時,爺毫不考量自身安危,便跳入水中救人,在在說明小姐在爺心中的份量。”

  他跳入水中救她?!

  老天!他竟然……

  “你沒騙我?!”

  “芽兒何必說謊。”

  想蓉簡直不敢相信,心中又驚又喜!當她張開眼的同時,他的冷漠的臉龐便納入她眼中,就沒有過問他的擔心與否,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脫困,只是朦朧的印象中,她似乎在失去意識前看見他的臉……

  難道,他真的捨身救她?!

  是為了還她恩情,亦是真的看重她呢?

  想蓉心情難平,就覺得喜悅的念頭快將她捧上了天!她想開心的大叫,因為他……救了她!

  這代表一種付出嗎?

  因為重視她,所以留住她——想蓉發現自己的幻想愈來愈美好了。

  忽然,房門被推開,南宮焱從外頭走了進來,他掃視芽兒一眼,芽兒立即領會。

  “奴婢先告退。”

  芽兒離去時,不忘帶上門。

  幾日未見,他俊偉不凡的風采依舊未減,而她卻日益憔悴。

  想蓉無法平息強烈的滿心悸動,此時此刻她才發覺,原來思念竟是如此深切!

  她非但不怨他限制她的自由,反而暗自高興能與他相見。

  “你瘦了、也憔悴了。”是他害慘她嗎?他不禁捫心自問。

  如果是裝模作樣,也沒必要如此虐待自己的身體吧?或許,她真的很傷心……

  南宮焱走近她,慢慢地將她逼到桌角。

  “爺……我——”她不明白他要做什麼,所以有些不安。

  南宮焱欺近她,雙手朝左右方向緊護住她的身子,將她圈在自己的雙臂中。

  “你在生氣?”

  “沒有……”她的聲音細如蚊蚋。

  南宮焱凝視著她的嬌顏,心又開始浮動。“我要你。”

  “嘎?!”如此唐突、直接的宣告,令她當場傻了眼,連嘴巴都忘了合上。

  南宮焱低頭吻住她,將溫熱的舌滑進她口中,與她的交纏。

  細細的、輕柔的、纏綿又醉人……數不盡也說不完的濃情蜜意,倘若一切的情感都投注於此,那……她是最幸福的。

  想蓉再一次沉溺於他的魅力之中,甚至不像先前那樣膽怯,反而進一步想要擁抱他的熱情……仿佛他的心屬於自己。

  欺騙自己也好、癡心妄想也罷,就讓她暫時拋開所有顧忌吧!

  想蓉閉上雙眼,仔細地享受他的溫柔,或許過了這一刻,又將夢醒。

  南宮焱大手一揮,掃去桌上的障礙物,輕柔地將她抱上桌面,讓她往後仰躺。

  “不……”她輕聲拒絕。

  “我無法答應你的拒絕。”他輕笑,邪魅的唇又吻上她的。

  “爺……”

  “叫我的名字。”

  “焱——”她嬌喘連連,渾然忘我地跌進情欲漩渦中。

  當她不可自拔地奉獻自己的時候,他……是否珍惜呢?

  他的吻落在她雪嫩的皮膚上,順著她清香的頸窩一路慢慢往下探去,吻過她的細緻和她的甜蜜,他仍然覺得不滿足。

  於是,他伸手褪去她的衣衫,一片玉脂凝膚隨即呈現眼前。

  南宮焱眯起雙眸,忽然狠狠地在她的胸前吸吮起來,攫取兩處柔軟。

  “啊!不要……”想蓉覺得羞怯,她想推開他,但是她不能。

  她已經決定獻上自己!既然終究要離別,不如向他討個回憶讓他成為自己第一個男人,也是最終和唯一。

  她不奢求共度一生,但是此時此刻,她衷心期盼和他曾經纏綿!

  她已經認清事實的殘酷,一旦離開他的臂彎,這一生中,便再也無法和其他男人共用!她將永遠屬於他!身如此心亦如此。

  或許真的很傻——

  可是她不想在乎……

  愛上一個人根本沒道理可言。

  “請你……輕一些……”她語調軟軟的要求,引起他滿心憐愛。

  她原本就是個誘人的小東西,如今像只溫馴的貓兒臣服在他身下,更教他欣喜若狂。

  只是……他也惱怒,是否她向來如此?

  總是可以輕易地教男人為她癡狂、喪失自主性!

  南宮焱發現自己愈想愈多,煩亂地一甩頭,迅速拋開滿腦兒的胡思亂想。

  他低下頭專心啃咬她的蓓蕾,不願放過一親芳澤的機會,於是在她微張口之際,又猛然貼住她的朱唇,進一步探索、攫取她的香甜。

  他為她心動,生平首次渴望情愛相伴,從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就將熱忱的心投放在她身上,沒有人知道的柔情,他完全給了她……

  為什麼要欺瞞呢?

  他難以接受她的貪慕虛榮,他認為事情不該是這麼善變……“我要你衷心于我——永世不改!”。

  “呃……”她不適應的悶哼,為他帶來更深的佔有欲。

  “嗯……焱……”想蓉初次體驗到這種言語不可形容的感覺,一時難以控制本能從唇角逸出輕輕的呻吟聲與喘息。

  她到底怎麼了?為何全身癱軟無力?不覺得痛苦,反而整個人飄飄欲仙。
  很快的,她的奇異感受傳達給他。

  “我、我好熱……好熱啊!”她星眸微眯,忍不住伸手抓住他。

  她雖然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但是她的直覺是她需要他!

  “焱……”

  “要我幫你解熱?”

  “嗯……”她毫無意識地點頭,視線裏的他,笑得好溫柔……

  她喜歡溫柔的焱,雖然不討厭冷漠、暴躁的他,但她比較希望他的笑容永在。

  如果他能常常掛著笑容,內心肯定不寂寞,因為會有很多人更願意親近他……

  “我先親你……”他說著,便往她的唇瓣吻去。“因為你的味道香甜可口。”

  想蓉雙手攀上他的頸首,不希望他離開。

  “這麼迫不及待?”他笑得邪魅。

  他脫去她身上所有衣物,一併卸下自己的,讓兩人真的裸裎相對。

  “好美。”他由衷讚賞她玲瓏有致的曼妙身材,絕不後悔想侵佔她的決定。

  “焱——”

  “說愛我。”他半命令道。

  “焱……我、我愛你!”她嬌羞地道出內心言語,以為他會明瞭。

  可惜他卻冷冷一笑,臉色忽然轉為黯沉——

  “誰稀罕你的愛?可笑又多餘!”

  瞬間,她完全清醒!一陣強烈的痛徹心扉,教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焱——”

  “你的愛給過多少人?”他語氣充滿危險,動作卻依然輕柔。“我是你服侍過的男人中,最有權勢聲望的吧?想要抓住榮華富貴,就先好好伺候我,否則等我一旦厭倦你——就什麼都別想得到!”

  她睜大雙眼搖了搖頭,卻說不出半句話。

  “想哭?呵!我可不會心軟,白費力氣去疼惜一個妓女!”

  他為何不懂珍惜她的心呢?

  當所有感情都赤裸裸呈現,他卻不屑一顧?是她的錯嗎?

  突地,他猛然挺身。

  “啊!”她慘叫出聲,晶瑩的淚珠滑過太陽穴,沾濕枕巾。

  他首先一愣!不敢相信親身體驗到的緊窒,她竟然如此美好、如此完美無缺?!

  她竟是處子?!

  太多、太多的訝異沖散他火怒的情緒,換來更多不可收拾的欲火……

  “好痛……”她向他求饒。

  “乖!”他親吻她的唇,企圖堵著她的言語,讓她只能呻吟,因為他喜歡好聽又嬌軟的聲音。

  “呃……”隨著他的擺動,她覺得身體不像自己的,可是歡愉的感受卻清楚漾在心底。

  “還痛嗎?”他溫柔地問。

  她的目光已經模糊,他的臉龐也無法看清楚,最後只能胡亂搖著頸首。

  這……怎麼回事?!

  激情過後,睡不著的人不只是想蓉而已,連南宮焱也了無睡意。

  他睡不著,是理所當然。

  在發覺秘密時,他的情緒開始複雜,有氣惱也有疑惑,但是另一種感受是萬般喜悅!因為他沒想到身為青樓鴇娘的她,竟然還是完璧之身?!

  南宮焱禁不住狂喜,有股衝動想緊緊擁住她,卻又擔心嚇到她。

  細想之前對她的輕視和嘲諷,他在心裏感到抱歉,可是又擔心——倘若一切都是她的安排或計畫?

  也許一開始她就打定高攀的主意,所以勉強守身如玉至今,無論真假如何,他都要問詳細。

  “睡著了沒?”

  想蓉整個人幾乎藏在涼被裏,只露出一雙慧黠的眸子於外。

  她淡淡地搖頭,輕聲回答:“我睡不著。”

  “那好。”他伸手擁她入懷,兩具胴體安穩地交纏在一起。“我有話要問你,得老實告訴我,否則,休想今晚我會讓你休息。”

  想蓉聞言,簡直連腳趾頭都紅了起來,羞到極點了!他怎麼能大咧咧地拿這種事要脅她?!真教人不好意思回話。

  “沒聽見嗎?”他明知她聽得臉紅心跳,還存心逗她。

  “聽、聽見了!”她小聲回答。

  南宮焱邪佞地笑,將她摟得更緊,兩人的體溫節節高升,不過他的一定高於她,因為欲火焚身呐!

  “你怎麼會賣身青樓?”

  想蓉抬眼望向他,美眸眨呀眨。“你好奇我的過去嗎?”

  “難道令你難以啟齒?”他對她的興趣從未減退,只有壓抑過而已。

  “並不會。”她淺淺地笑,卻足以傾倒眾生。“我不是賣身才到吟香樓。”

  她仰視他,於是他俯視她那湖水一般的眸子,察覺她想哭的衝動。

  或許往事不難以啟齒,但是卻教她椎心痛苦。

  “我是被一名惡販帶到吟香樓,花娘是吟香樓的鴇娘,她見我投她的緣,才將我買下,花娘待我很好,從不曾隱瞞我的身世,還要我積極尋親,她說花樓酒館並不適合當我的家,可是我敬愛花娘、也愛姐姐,她們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有她們的照顧,我才有今日。”她又看了他一眼,期盼能在他的眼眸中得到安慰的目光。“紅顏薄命,花娘早逝,她臨終前的交代,便是守顧吟香樓,除非我和姐姐各覓良緣,就能收起吟香樓。”

  南宮焱終於恍然大悟!昔日劉大貴強逼季小柳委身時,她們極力反抗的原因。

  表面上來說,她們兩姐妹是出身卑微的娼妓,可是實際上,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正是她們的寫照!有誰料想的到呢?

  “既然你只是個平凡女子,為什麼有能力救我?”起初,他不會懷疑她救他的方法,可是現在他認為一切不會是好運而已。

  承如皇宇所言,區區一名弱女子,豈能解去他所中之天蠶毒!

  “當時你身上有幾道刀傷,我——”

  “不是刀傷問題。”他定定看著她,一字一字地說:“是、毒。”

  想蓉怔愣一會兒,才坦然道:“花娘是位奇女子,非但身懷絕技,還懂得醫術。江湖中,有許多英雄豪傑都曾被花娘出手相救過,其中,包括使毒聖手千不喚。”

  “千不喚?”

  “就是他相贈的去毒散解了你的毒。”她淡然道:“說來,救你一命的人不是我,而是花娘,若非花娘俠義心腸幫助那麼多人,也不可能有去毒散來解你身中的毒了。”

  南宮焱目光鎖緊她,唇角浮現笑意。“你不居功,原因為何?”

  “我本來就沒有任何功勞,又哪里需要居功?”她笑得坦坦蕩蕩。

  他想胡思亂想或隨意臆測,都沒有關係,反正她也不奢求他完全瞭解。

  原來她已經看透他的冷淡和無情,把所有溫存都當成夢了。

  “你拒絕我的愛嗎?”

  一陣陣的苦澀湧上喉頭,想蓉早已哽咽無聲。

  她何嘗不想接受?只是他的無情譏笑與嘲諷,讓她知道不該奢想。

  他有他的豪情天地,而她只有不堪的名聲罷了!想當他的侍妾,都沒資格!

  “你別難過,我只是在問你接不接受我,不是在罵你。”他不懂她眼底為何淚光閃爍。

  當初譏諷她、謾駡她,都不見她流淚,怎麼他今晚的溫柔,反而讓珠淚欲滴?

  南宮焱沒有安撫她,只是更貼心地抱著她,在懷中輕輕呵護。

  “我知道你……不愛我。”她慢慢地說著心裏的缺憾,仿佛胸口開了一個大洞,無法補滿的空虛與寂寞環繞在心底。

  “我配不上你尊貴的地位,而你也不可能看上貧賤出身的我,如果要說愛與不愛,只有我傾慕的分兒,怎麼可能牽扯你的心情呢?”她不是看不起自己,只是有“自知之明”。

  “你不滿自己的命運?”

  “我不會。”她終於揚笑道:“即使所有人都瞧不起我的出身,看不起我的身分,我也不會抱怨命運不公平。”

  “哦?”他揚高劍眉,顯然不是完全相信她的話。“但是你因此而流淚、傷心,難道這不代表怨恨?”

  想蓉搖頭道:“我不平大家歧視的眼光,但是我也沒有辦法改變事實,也許我難過的不是我的身份,而是眾人的誤會。”

  南宮焱重新評量她,給她表現真心的機會,只因為她是完璧——

  或許他也是她口中所謂痛心的人之一。

  “我要你陪在我身邊。”他語氣強硬,卻又隱含絲絲柔情。

  想蓉雙眸瞅住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讓一切盡在不言中。

  突然她有些明白他的表達方式,一半霸道,偶爾的輕忽,剩下的,就是溫柔無限了!

  他令人捉摸不清,又似乎教人一眼看穿,好奇特的男子,好擾人的心思啊!

  夜愈來愈深,想蓉終於有了睡意,幾夜的難眠,今晚仿佛獲得補償,已經可以安心入睡。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他低吟。

  迷的意識中,她以為自己聽見了什麼,是聽錯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趙銀香發狂似的怒吼,嚇著了一旁的月環。

  她想幫趙銀香設法,可是爺派人駐守曉風院,她根本出不去,也找不到法子。

  “我什麼都比花想蓉好,論出身、論才貌……為什麼表哥卻看上她,而不理睬我呢?”

  趙銀香的歇斯底里很駭人,她的崩潰更令人無法招架。

  誰教她魅力不足呢?總是盛氣淩人,只有在爺面前佯裝柔弱,任誰看了,也只有無力。

  月環搖頭歎氣,等趙銀香息怒之後,才敢上前安撫她的失落。

  “小姐可別發這麼大的脾氣,月環一定會幫你出口氣。”

  “真的?”趙銀香重燃鬥志的火焰,她就是等著月環提主意。

  這一次就算要要更狠的手段,她都在所不惜!只要能除掉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即使必須充當劊子手,她都樂此不疲!

  嫉妒會令人發狂!失去理智!

  嫉妒會教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轉身一變成為復仇的魔鬼。

  她的殘酷,是因為愛得太過火!她不只要名利,更一心一意想得到表哥的心!

  “我們該怎麼做呢?”趙銀香心急如焚,她不希望毒瘤持續成長。“我恨不得立即吸幹她的血、活剝她的肉!”

  她的憤恨清楚可見。

  月環眼珠陰狠一轉,鬼主意立即浮現腦中。

  要置人於死地還不簡單,只要用個毒藥即可讓人喪命!

  眼波流轉中,可怕的陰謀已產生雛形,漸漸地確定了。

  月環在趙銀香身邊附耳私語一會兒,才見兩人滿意認同的神色。

  “不過,院外有人看守……”

  月環狡獪地笑。“我有辦法。”

  “哦!”趙銀香笑了笑。“那真是太好了!我已經迫不及待看她慘死的模樣呢!”

  女人心的確可怕可畏!如虎更如狼。

  此時的趙銀香,面目可憎!

  雖然非日日相隨,但是卻夜夜相伴,想蓉的心時喜時憂,在浮動與穩定之間,似乎還有一段距離,卻又像只有一線之隔。

  或許短短的瞬間,他便對她生厭了。

  她的不安漸漸明顯,有什麼方法可以解去煩惱呢?她願意試一試。

  然而,這卻是不實際的希望。

  支開了芽兒,想蓉漫不經心地來到後園,只求一片寧靜的思慮空間。

  以前,她老愛幻想,無論如何天馬行空、乘虛禦風,都沒有人管得了,可是現在不同,她驚覺自己再也不適合編織夢想,細想她的未來,她必須是第一個喚醒自己的人。

  悠閒的身影後,藏匿一雙歹毒的瞳眸,想蓉沒有發覺,依然逕自發愣。

  月環陰森地從樹幹挪出半個身子,目光瞬也不瞬地看著想蓉的背影。

  可惜她已經選擇芽兒那賤丫頭當貼身丫環,否則月環還有意投靠呢!至少爺現今眷戀花想蓉,跟著她,當然勝過服侍那無可救藥的趙銀香!不懂魅惑男人、更不會爭寵的手段,教也教不來,笨死了!

  等趙銀香真的坐上主母之位,沈總管說不定都成親了。

  她不允許有人破壞她的未來,誰敢阻擋,誰就得死!

  要怪就怪自己吧!貪慕虛榮,而招惹殺身之禍,誰會同情?

  月環一步步走近她,不敢呼吸、不敢出聲,她打算讓她死得含冤不明。

  孰料,花想蓉卻忽然旋過身,與月環面對面撞個正著!

  “是、是你?”想蓉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之前落水的恐懼還存在心中。

  月環暗自竊笑,表面上依然佯裝恭敬。“花姑娘,萬福。”

  見她態度和善有禮,想蓉不自覺松了一口氣,或許她不是壞人。

  心裏如此一想,想蓉的神色也鎮定不少,她認為自己剛才失禮許多。

  “有事嗎?”想蓉十分客氣地問。

  多日不見趙姑娘主僕兩人,她以為危機已經消失,就算有深仇大恨,也應該可以化解了。

  “我……”月環的眼眶中,盛滿盈盈淚水,可憐兮兮地說:“請姑娘救救我家小姐!她被爺禁足在曉風院,就像被打入冷宮般……”月環唱作俱佳,將趙銀香的處境形容悲慘,要引發花想蓉的同情,更要讓她失去戒心。

  如果每個人都可以如她一般單純,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她月環辦不到的事了。

  花想蓉的心地善良,竟成了最大的致命傷!

  “……小姐非常喜歡爺,我雖然是個丫環,但是對於小姐的癡情,我看在心裏,小姐會對姑娘做出報復手段,純粹是因為嫉妒,和深懊失去最愛的人啊!望姑娘成全我家小姐一片癡心!”月環啜泣著,看起來很為趙銀香不平。

  “我……能成全趙姑娘什麼呢?”想蓉一手捂住胸口,不敢大力呼吸,仿佛空氣變得稀薄而珍貴,她想離開,但是她又不能置之不理。

  “只要姑娘離開——”

  “不可能!”想蓉打斷月環的話,隱忍著滿腔痛苦。“我無法離開,就算逃得到天涯,也到不了海角!我的感情早已經被控制……”

  她本來想一走了之,也決定不再和南宮焱有所瓜葛,但是他卻在最後關頭,用款款深情圈住她失望、悲傷的心。

  他對她的用心,談得上十足十嗎?她雖然覺得沒必要再貪求,但是多日來,她的心卻鬱鬱寡歡,終日愁容滿面。

  沒有愛情的相處,令她感到疲倦,她抱怨的是無法付出真心的相擁,而非物質上的享受不夠奢華。

  “我不是故意要奪人所愛,但是我真的離不開啊!滿心的牽掛和眷戀,你要我帶著這些心情走到哪里呢?”想蓉苦笑著。

  她的心再也無法收放自如,或者說,她一直是多情的!從不曾保留真誠,她以為真心待人就能得到別人真心回應,所以她的親切是無限的真心所構成,沒有虛偽。

  無奈人間感歎的事太多,包括無常的人際關係,無論是敵是友也都是緣分。

  月環低著頭,沉沉地說:“奴婢冒著生命危險,私自逃離曉風院,只為求見姑娘一面,難道姑娘還是鐵石心腸嗎?”

  想蓉歎了一口氣,旋過身去。“原諒我……”

  月環森冷的眸光散發恐怖的訊息,她從袖口抽出一把匕首,慢慢地舉高,然後狠狠刺下——

  “啊!”

  尖銳的叫聲、四濺的鮮血,處處埋伏可怕的殺機!

  月環不留情地連刺幾刀——

  眼前的景象,單純是一幅畫,看她漸漸失血慘白的臉龐……

  月環心中升起一陣陣得意。

  “花想蓉死了?!”

  趙銀香看著滿手鮮血的月環,心底不禁竄起一股顫慄。

  她很高興聽到花想蓉的死訊,但是一顆心卻又忐忑難安。

  “我剛才從密口進來,沒有人看到,希望小姐鎮定些,若出什麼狀況,還請小姐冷靜應付,千萬不可自露馬腳。”

  趙銀香猛喘著氣,頻頻點頭。“我、我知道。你趕快去洗澡、換掉這身血衣吧!小心一點,別被其他人看見。”

  她的慌張,月環盡數看在眼中,也許心中多少有些罪惡感,但是為了達成目的,她可以泯滅良心。

  “奴婢先下去了。”

  “等一下!”趙銀香又確定一次。“她……真的死了?”

  “是。”月環緩緩抬起頭。“倘若她沒死,我們便完了。”

  她本來想人不知鬼不覺的暗殺她,孰料花想蓉會突然轉過身,既然讓她知道兇手的身份,就更加不能留活口!

  “她一定得死!一定得死——”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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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4 03:41:4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南宮焱不敢相信,有他鎮守府中,竟然還有膽大惡徒敢行兇?!

  他瘋狂似地橫掃屋內的東西,面容恐怖。“是誰?!敢傷害我的女人?!”

  府中的僕役能避則避、能躲則躲,深怕倒楣被活捉開刀。

  直到大夫搖頭歎息從內房走出,南宮焱才停止瘋狂的宣洩行為,急忙抓住老大夫問道:“她的情況如何?要不要緊?!

  大夫心裏充滿無限訝異!在南宮府當專醫幾十年,從不會見過南宮爺替誰焦慮擔心,如今卻為一位姑娘心急如焚——

  大夫人老心不老,當然清楚這位姑娘對南宮焱的重要性。

  “這位姑娘傷勢嚴重,有幾道致命傷口老夫已經搶先處理,但是她氣脈虛弱,加上體力不支,實在有生命之憂。”

  聽完大夫的述說,南宮焱蹙緊眉心,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他絕不會放過兇手!只要敢惹怒他,就要有勇氣承擔後果!

  如果想蓉有什麼萬一,他肯定要兇手陪葬!甚至誅他九族!

  “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她的命!要不然,你也不用活了!”他嘶吼著。

  大夫恭敬從命應道:“是。老夫立即開藥方。”

  大夫鞠躬後,便轉身離開。

  南宮焱一掌擊在桌上,大聲喝道:“沈默!”

  “屬下在!”

  “立刻調派人手,就算把整個南宮府翻過來,也要找出兇手!”他冷絕道。

  “是!”沈默立即領命行事。

  南宮焱回頭看著芽兒哭哭啼啼,心裏甚是煩悶,遂命令道:“照顧小姐,千萬不可出岔子!若有什麼動靜,立刻通報。”

  芽兒擦了擦眼淚,欠身道:“是。奴婢遵命。”

  說完,南宮焱跨出房門,形色匆忙。他要親手揪出殺人兇手!替她報仇——

  數十名侍衛沖進曉風院,包圍了趙銀香主僕兩人,不相干的僕役和丫環紛紛走避。

  “你、你們這是做什麼?!”趙銀香怒拍桌案站起,忍住落荒而逃的衝動,擺出平時盛氣淩人的姿態。“竟敢私闖本小姐的閨房?!如果我告訴表哥這件事,你們一個個都得砍頭!”

  月環慢慢往後退,一手扶著鏡臺,伶俐的眸子掃視周圍的一切。

  “他們都經我應允行事,你有意見?”南宮焱由門口走進來,冷冽的語氣像結凍三尺的寒冰。

  趙銀香卻分不清敵我,以為自己看到了救兵。“表哥!”

  她跑向南宮焱,雙手緊緊攀住他的手臂,幾日沒見到他,心裏十分煎熬、難受!他狠心限制她的自由,她一定要討回公道。

  “人家整天關在房裏,悶都悶死了!你好狠心呐!不管!人家要你補償。”她嬌嗔著,完全沒去注意他殺人般的目光。

  今日,她一定要使出渾身解數魅惑表哥,不讓花想蓉專美於前。

  “表哥,人家想和你到市集遊逛,好嗎?”她佯裝煩惱地說:“如果一個人外出,肯定很危險,人家可不想招惹麻煩。”

  趙銀香的不知死活,讓南宮焱感到萬般厭惡。

  “我將你禁足,你卻私逃。”他冷冷地笑著。“該作何處分?”

  趙銀香猛然一驚,極力壓抑內心的恐懼,她不敢瞟瞄一旁的月環,深怕眼神會洩露一切!

  表哥怎麼會懷疑她呢?

  “你可知道殺人償命的道理?”

  月環摒住呼吸,而趙銀香則冷冷地抽一口氣。

  究竟是哪里出馬腳?爺的意思似乎已經認定她和趙銀香其中一人是兇手!

  月環開始不安,但是她事前早有設下防備,相信應該可以平安度過危機。

  “表哥……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別過臉去,微微顫抖地捉住他的手臂。

  南宮焱一眼看穿她心底的鬼祟,於是明白說道:“有人刺傷想蓉,是你?還是你指使了誰行兇?說!”

  趙銀香嚇得鬆開手,踉跪地往後退了一步,險些站不住腳。

  南宮焱的眼神恐怖,像兩道刺刃寒光,硬是要在她身上射出幾個窟窿。

  她想躲——但是卻無處可躲!

  她完了嗎?!

  趙銀香忽然悲從中來,眼淚忍不住撲簌簌往下掉,像是忍受非常多的委屈。

  他只在乎想蓉的心傷和眼淚,其他女人的心碎與他何干?

  “我沒有私自離開曉風院,更不可能去刺殺花姑娘!若不信,可以問我的貼身丫環——”她指向月環,有拖人下水的嫌疑。

  月環神色鎮定,但是心裏卻咬牙切齒,恨透趙銀香的愚蠢!

  月環朝南宮焱福了福身,冷靜道:“啟稟爺,小姐的確沒有離開過曉風院。”

  “看吧!我的丫環可以為我作證。”趙銀香的勇氣又提升許多。

  反正只要沒有證據,誰都不能把她定罪,更何況她本來就不是兇手。

  “是嗎?”南宮焱臉色森冷、表情陰暗,已經沒有多餘的耐心等她們伏首認罪。“沈默!”

  “屬下在!”

  他幽深地環視整間廂房!下令道:“給我搜!找出證據讓她們心服口服。”

  領命之後,沈默立即差遣幾個人手,毫不客氣地在房裏翻箱倒櫃起來。

  “喂!你們——”趙銀香氣憤得直跺腳,不甘心地對南宮焱說道:“我真的沒有殺花想蓉!像我這麼柔弱的女子,怎麼可能作奸犯科?表哥!難道你想誣賴我?!人家不依、人家不依——”

  縱使趙銀香哭得梨花帶淚,但是依然吸引不了南宮焱的憐憫。

  他的同情心和柔情,似乎只為花想蓉而產生,包括不易表現於外的七情六欲。

  他恐怕一生情感都將受困於她了!

  一會兒,沈默由手下的手中接過一件血衣和一把同樣染血的匕首,他恭敬遞呈在南宮焱的面前。

  南宮焱冷淡掃視一眼,便將嚴厲的眸光投向臉色慘白的趙銀香——

  “不!不可能!”趙銀香惶恐地大喊著。“我不是兇手!我沒有殺人!冤枉!我是冤枉的!”

  她猶如受到晴天霹靂般打擊,狂亂地搖著頭,長髮散亂于肩,滿臉驚愕與恐懼,被鋪陳在淚水之下,更顯狼狽。

  “來人!將趙銀香擒拿入獄!”

  她哭、她恨、她亂……她任自己瘋了!

  當大家都以為已經揪出兇手時,南宮焱卻又針對月環——

  他詭譎難測的眼神,令月環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高高懸起。

  “爺……”月環匆匆低下頭,不敢和南宮焱如鷹銳利般的雙眸互視。

  南宮焱一把抓過沈默手上的血衣和匕首,重重地拋在月環面前——

  她嚇了一跳!但是反應還算冷靜,沒有趙銀香那般誇張。

  “你是忠心護主?亦是自有私心!”他語氣不像先前冷漠,反而有更多、更龐大的怒氣湧上心頭,只因為他確定她是兇手——

  月環暗自喊糟!

  她以為把所有證物都栽贓給趙銀香,就可以順利脫罪,沒想到還是被起疑。

  “奴婢不敢。”

  “不敢?”南宮焱咬牙道:“你認為這種中等質料的衣服,有可能是趙銀香肯穿的嗎?”

  月環猛然一震!

  她果然失算了!只想著如何滅口、如何設計安全的脫罪計畫,卻沒想過衣服的布料不是趙銀香看得上眼的!她……該怎麼辦?

  “爺!奴婢不曉得這究竟是不是小姐的衣服,但……也不是奴婢的衣服。”她辯解道。

  “你還不承認?”他語氣一冷。

  沈默收到南宮焱的怒氣,一把擒住冷靜異常的月環,而她卻是深深看著他,沒有掙扎,任他牢牢制伏住。

  沈默有些不解,但是也沒有雜思。

  “奴婢不知道該承認什麼。”她依然嘴硬。

  “你以為我沒有讓你定罪的證據?哼!”他冷哼道:“曉風院東北方的花叢中,有一處連接到外的通口,你以為那是意外發現的密道,但是實際上,那卻是建造曉風院時,特意留下來的逃生出入口,你藉由密道進出,避人耳目,完成你的殺人計畫。”

  月環變了臉色,她不敢相信那狗洞般大小的密道,會是故意設計的建築?!

  可是,儘管如此,她依然可以無罪開釋!因為她決定否認到底。

  “奴婢並不知道曉風院有另一道出口。”她堅稱無辜。

  南宮焱眸光縮成一線,一字一句地問:“你認為我如何捉凶至此?”

  莫非,她留下證據?或者是花想蓉沒死?!

  “密道的牆沿處留有一枚血手印,剛好清晰可辨,是否要捉你去核對?”

  月環雙腿一軟,無力地倒在沈默懷中,她……終究逃不過啊!

  “該死的畜牲!”南宮焱隨即大發雷霆。“來人!拖出去斬了!”

  月環心冷了大半!她知道這次該死不可!心底也作好準備。

  “不勞您動手——”

  在眾人來不及阻止之下,她從袖中抽出預藏的剪刀自裁!

  “你——”沈默扶著她虛軟的身軀跪地,發現她淒迷的雙眸一直望著自己。

  “沈、沈默……呵!”

  月環雙眼一閉,在沈默的懷中氣絕身亡!

  她該滿足,竟然能死在心上人的臂彎中……

  想蓉昏迷已多天,高燒持續,南宮焱寸步未離守候在旁,芽兒覺得非常感動,如果小姐醒來了,她一定要告訴小姐這件事。

  爺明明深愛著小姐,為什麼小姐不知道呢?

  芽兒歎著氣,安靜地站在一側,看著爺為小姐而傷心。

  “想蓉,快醒來吧!”他執起她的手,滿心悔恨的說。“是我不對,鄙視你的身份和真心,現在我向你認錯!求你快醒來!”

  南宮焱眼眶發紅,情緒已經瀕臨瘋狂,如果她再繼續昏迷不醒,他一定會控制不了理智,先傷人、後自殘,讓眾人因她而成為陪葬品!

  他竟然為她憂心、不舍,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愛她那麼深!

  他的刻骨銘心,全是拜她所賜!

  所以他不准她死!

  沒有人可以從他手中搶走她!這一輩子,包括來生來世,她都是他的!

  沈默敲門,恭敬道:“啟稟爺,東方爺大駕光臨,正在門口。”

  皇宇?!

  沒錯!皇宇醫術高明,不正是想蓉的救星?!

  南宮焱沖去打開房門,一見到東方皇宇,來不及說客套話,便匆忙將人拉到床前。

  “你性子什麼時候變得莽撞?”東方皇宇揶揄道。

  “少廢話!快診治她!”他聲音粗嘎、面容瞧悴,仿佛幾年沒合過眼歇息了。

  東方皇宇原本是打算要來告訴他有關刺客的消息,不過依這情形看來,現在不管說什麼,他肯定都聽不進去,還是先將消息擱下,看看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可以叫南宮焱向他開口要求救人。

  東方皇宇收起摺扇,伸手撩開覆蓋在她額上的瀏海,細細審視她的氣色。

  這麼一瞧,倒讓東方皇宇心中產生異樣的感受……

  他不自主一顫!

  “這位姑娘是誰?”

  “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南宮焱簡短的敍述想蓉的身份。“不過,現在她是我的女人。”

  東方皇宇蹙起眉,思緒逐漸複雜。

  如果她是南宮焱口中的青樓老鴇,他怎麼會對她產生好感?

  他的品味,不允許他去欣賞一個出身卑賤的娼妓!

  “快救她!我不准她死!”南宮焱語氣接近咆哮,克制不住失去她的恐懼念頭。

  他的激動,令東方皇宇更加莫名其妙,如果今天他沒來,她一定會死!

  他卷起袖子,坐在床沿,準備替想蓉把脈,一牽起她的手,看見她手腕上的紅梅胎記,他當場傻眼!

  梅形胎記?!

  問世間有幾個擁有梅形胎記的女子?外表看起來又恰巧年齡相仿——

  東方皇宇深吸一口氣,回過神來,仔細替她把脈診病,久久,終於放開她的手。

  “如何?”南宮焱焦急的神色不比他輕鬆。

  東方皇宇首先沉默,而後說道:“她氣急攻心,必須先打通任督兩脈,我剛才按了她手穴,所有瘴氣開始竄流,不久,便會隨著汗流於體外,高燒漸退後,再喂她服用百花丸。”

  東方皇宇從腰際間掏出小藥袋,親手交給站在一旁的芽兒。

  “她會平安無事?”南宮焱需要一個確定的答案。

  “會?”東方皇宇冷冷地回答著,更用一種陌生的語氣問道:“你說她是你的女人,但是你卻沒有發現她的悶氣溢胸?”

  “老實說,她被我軟禁在南宮府,也許精神上受到不少折磨。”南宮焱心中有些懊悔,但是他認為一切都是自己太愛她所致。

  “你軟禁她?讓她受折磨?”此時此刻,東方皇宇的臉色已經鐵青。

  他一翻掌便直直朝南宮焱擊去,一個十分勉強的閃躲,讓南宮焱免於受到掌風的震傷。

  “你?!”南宮焱出手擋住他突如其來的猛攻,怒吼道:“吃錯藥嗎?”

  兩人一來一往、一攻一守,嚇得芽兒縮到牆角,沈默和莫離待命房外,雖然不明白主子翻臉的原因,但是都不敢插手,只得靜觀其變。

  南宮焱防守狼狽,東方皇宇直攻無忌,兩人交手數回合,掌風波及之處,應聲皆碎,最後兩人打到屋外去,依然是戰情猛烈。

  “你再發掌,休怪我不客氣!”南宮焱怒喝一聲,便反掌相擊——

  兩人各自被對方的內力震退數步,氣氛一時凝結成團。

  “你為何出手相逼?”南宮焱決定問清楚原因,不願輕易造成誤會。

  東方皇宇搖著玉扇,神色自若。

  “我會再來確認事實,若是誤會,一定親自登門謝罪,若是無誤我會親手收拾你!”

  沒有比這些更絕情的話了!

  南宮焱清楚感覺到東方皇宇的憤怒,他不明白自己何錯之有,可是心底卻湧現一股不祥——

  “告辭!”東方皇宇轉身離去,莫離匆忙尾隨在後。

  也許,又是另一波亂事……

  “爺——”

  “我沒事。”南宮焱轉身回房,杜絕思慮更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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