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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潔心 -【修羅的情人(大男人的情人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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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3 00:03:4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潔心 - 修羅的情人(大男人的情人之二)

他很享受現在的單身日子,  
自在,平靜,又悠閒,  
這種生活愜意得不得了,  
最符合他這種優雅男人的Style了——  
GOD!這小女孩是老天爺派來整他的嗎!?  
不但害他被當成色狼,  
毀了一世英名,  
還跑到他的醫院大鬧特鬧找麻煩,  
最後,這小拖油瓶還莫名其妙的變成了他的責任,  
不但闖入了他的家,  
闖入了他的生活,  
還闖入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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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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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3 00:04:0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台北市郊有一座赫赫有名的醫院——「將平醫院」。

  不過,知道的人總是避諱提起這家醫院的名號。

  提起這家醫院,大家都非常地戒慎恐懼,並習慣用「那家醫院」來稱呼它。

  這家醫院最有名的就是外科手術,馳名中外。可是令這家醫院聲名大噪的,並不是它的醫術,而是他的病患。

  這家醫院會這麼赫赫有名,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它是出了名的「黑道急救站」,這裡的病歷卡上,病患的職業欄多半直接寫著「流氓」,地址也直接就填上:「台北監獄」,然後公司行號都是「洪堂」、「中堂」、「成義幫」……之類的名號。

  除此之外,這裡還有神秘的特別診病房,是專門用來招待特殊的黑道大哥。據說病房外特別設有一道鐵門,以避免他們在治療過程當中,受到警方的干擾。

  而且為了保護這些黑道大哥,「將平醫院」還有特別的外診服務,也就是說,只要黑道大哥有需要,隨時可以請「將平醫院」裡,從各大教學醫院請來的最權威的外科醫師到府看診。

  除此之外,這裡還有駐院的律師,提供病患接受偵訊以及打官司方面的服務。

  他們都是法律界一等一的人才,號稱是全國之最,但他們只為「將平醫院」的病患服務。而他們負責的官司,九成都是勝訴,而剩下的那一成官司,也往往是從輕量刑。

  所以,「將平醫院」不但是「黑道急救站」,也是「黑道庇護站」。

  不過,「將平醫院」可不是所有的黑道病患都收。

  醫院明文規定,強姦犯絕對不收,還有欺壓婦女兒童的混混也不收。

  曾經有個黑道分子因為凌虐老婆被闈割,醫院直接關上大門將他拒在門外,後來他因失血過多而死亡,醫院因此而觸犯了醫療法規,而院長甘之如飴地付出龐大罰鍰。

  除此之外,凡是要送來將平醫院的病人,都得先過院長那一關,院長肯收才收,院長不肯收就是不收,就算因此而冒犯誰,也毫不在意。

  因為一般醫院和醫生對於黑道人物都心生恐懼,怕會惹禍上身,所以乾脆找各種理由把病患往外推。

  而這些病患,最後都一致被推到了「將平醫院」,所以「將平醫院」在黑道中,有著不可侵犯的地位。

  因此,就算將平醫院得罪過不少江湖上的黑道老大,但就是沒有人敢吭聲。

  而這樣一間特殊的醫院裡,自然充滿著為人津津樂道的傳奇。

  特別是有關那個傳說中,連黑道也敬畏三分的醫師——戴少平。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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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3 00:04: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清晨,風和日麗的台北街頭,一個身高189,身穿黑色T恤的年輕男人,優雅地走在台大校園外的黑磚道上,一邊走著一邊吃著手中的麵包,滿臉輕鬆。

  他的身材高大,體型健碩,陽光照在他小麥色的皮膚上面,更顯出他的健康性感魅力。

  他的五官鮮明,眼神篤定,眉宇間閃著一股說不出的英氣。

  並不是刻意挑選緊身T恤,只是似乎合身的T恤穿在他健壯的胸膛上,總會充滿張力,他擁有天生的好身材。

  他就是「將平醫院」的院長戴少平。

  十年前,他是「洪堂」的首席軍師,洪堂的堂主盛中天,也就是現在漂白成「盛世集團」的總裁,就是在他的協助之下順利掌權。

  他曾經兩度救過盛中天的命,一次是臨危取出盛中天胸前的子彈,另一次則是將落海的盛中天夫婦,從海裡面救起來。

  所以戴少平可以說和盛世集團有著相當的淵源,以及非常密切的關係。

  當今在黑白兩道,都具有最強大勢力的盛世集團總裁盛中天,和他的交情匪淺,甚至認為盛世集團一半的天下,應當是屬於戴少平的。

  所以,雖然他至今已經改當一個醫生,可是他背後依然有一股強大的勢力隱身協助著。

  為什麼他會變成一個醫生呢?

  自從洪堂變成盛世集團之後,有一天。他突然覺得人生應該有些變化,否則太無趣,於是就對盛世集團的總裁盛中天說Byebye,然後念醫學院去了。

  至於為什麼他要念醫學院?

  那是因為他從二十年前,就跟著盛中平開始過著弄槍舞刀的生活,覺得應該要換個救人的行業來平衡一下。

  十年前,當他向盛中天說再見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以為他瘋了。因為那個時候,以他在洪堂的聲望和能力,幾乎可以說是和盛中天平分天下了。

  可是,他沒有興趣這樣做,他選擇了另一種人生,另一種生活方式。

  他拒絕了盛中天豐厚的饋贈,孑然一身地去念醫學院。

  他對盛中天說:「這些錢,用來以後投資蓋我的醫院吧。」

  所以,「將平醫院」的成立,幕後的資金來源就是盛世集團——盛世集團無條件、不計盈虧,永久資助「將平醫院」。

  選擇志願的時候,他選了大家眼中最吃力不討好的外科去填。當教授問他原因的時候,他只是半開玩笑地回答了一句話:「因為我習慣「砍人」。」

  說起話來玩世不恭是戴少平的特色。因為這樣的調調,再加上他獨具一格的迷人外表,擄獲了校園裡裡外外各大美女的芳心,不過他就是不為所動。

  從他十幾歲加入洪堂開始,看過遇過的美女不計其數,談過的戀愛也不下百場,最後,他漸漸覺得女人不過就那麼個樣,便開始興趣缺缺。

  於是他發誓,除非找到一個最特別的女人,他才要再度投人愛情,除此之外,他一概謝絕,和任何女人保持距離。

  戴少平轉個身,走向捷運站,準備搭乘捷運上班。

  他搭乘捷運的理由是因為簡單不麻煩。

  雖然戴少平擁有十輛頂級的BMW,像站衛兵一樣,排排躺在他的豪宅庭院門口,可是他不喜歡把上班這件事情搞得太複雜,也不喜歡馬路上的人對他的車子大行注目禮。

  他曾經在馬路上,被一個開著JAGUAR跑車的富家千金追了三公里之遠,她還記了車牌找人調查他,糾纏了他好一陣子,又是哭又是吵的要嫁給他。

  像這種被女人「追」的經驗,戴少乎還真是吃不消。

  所以為免麻煩上身,戴少平開始了低調的生活。

  他像所有可憐的上班族一樣,搭捷運上班,只不過他是抱著有趣的心情,享受觀看人生百態的感覺。

  擁擠的捷運站裡面,只有戴少平一個人是笑著的,因為他覺得有趣。

  因為這樣不疾不徐的態度,戴少平自然是排最後一個上車,站在靠門口最近的地方,他也無所謂。

  而就在捷運列車即將關門、警笛聲響起之際,一個女孩突然從電扶梯上奔下來,抓住最後一秒鐘的機會,往即將合上的門裡衝去,也不顧可能把人撞著——

  女孩不偏不倚地撞上戴少平的胸膛,並且直挺挺地往他的胸瞠倒過去,戴少平機警地伸出右手掌來頂住了她。

  不過這個機警的動作,卻犯了一個嚴重的失誤。

  不知道他是因為習慣性的搜尋女人的胸部,還是真的是不小心,他這一出手,就不偏不倚地直撲女孩子的胸部。

  少女本來要抬起頭跟他說聲謝謝,但是一看到他的魔掌,表情立刻從「好加在」轉成驚愕,再轉成……激動。

  「色狼!有色狼!」站在女孩子身邊的歐巴桑見狀,首先見義勇勾地出聲呼救。

  「啊!」少女被旁人這一叫,頓時也失去了理智,劈頭就對戴少平甩了一巴掌。

  這一個小小的騷動引來更大的騷動,一旁看到的乘客,都一古腦兒地街上來喊打,最後更有一名「見義勇為」的乘客按下緊急煞車鈴,列車戛然停止前進。

  砰!

  列車猛然煞車,又是一片東倒西歪。

  等到列車門打開,幾名警衛一擁而上,戴少平被眾人送到警局問話——

  這對從十四歲就進出警局的戴少乎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麼,所以,戴少平其實也沒有怎麼不安。

  只是,這件事情壞了他一個大好的清晨,以及壞了他一個大好的手術計畫。

  **  **  **

  警局裡——

  女孩子很年輕,大概只有十八歲。她的樣貌很清秀,看起來也很溫柔,說起話來更是輕聲絀語,是個只要是男人,都會對她一見鍾情的美少女。

  只不過,戴少平對她倒是沒有特別感興趣。他之所以會伸手拉她一把,完全是因為好心罷了。

  負責審查此事的胖警察顯然還沒有睡醒,很想趕快解決這件麻煩事回去休息室補一下眠。

  而且,從他的經驗看來,眼前這個男人根本不像個色情狂。

  「姓名?」

  「戴少平。」直接翻出身份證來給胖警察看。

  「戴少平?」真是耳熟的名字,好像很多檔案都見過的名字。胖警察摸摸腦袋,有點想不透。

  「職業?」

  「醫生。」直接拿出醫院的名牌給胖警察看。

  「你為什麼要對這位女孩性騷擾?」

  「我只是拉她一把,並沒有要騷擾她的意思。」

  胖警察聽了,轉頭看向女孩。「你說呢?他性騷擾你嗎?」

  「這位叔叔……」

  女孩子正要細說從頭,沒有想到戴少平這個時候突然皺起眉頭來——

  「我抗議。誰是叔叔?我沒有那麼老奸嗎?」

  胖警察又看了一下雙方的身份證,看了戴少平一眼,笑著調侃他:「她才十八歲,你的年紀當她的爸爸也過得去了。計較那麼多幹嘛!?」

  接著,胖警察又示意女孩子繼續說。

  「我不知道他伸出手來是要做什麼,可是他的確把手放在我的胸部上,所有人都有看到。」

  「我不是那個意思。」戴少平想辯白。

  「誰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女孩也很強硬。

  「別吵!」

  眼看兩個人就要吵起架來了,胖警察立刻阻止。

  因為,誰都不能壞了他等下做完筆錄要回去補眠的計劃。

  「這樣吧,和解算了!」

  「什麼!?我又沒有性騷擾她,如果和解,那不就等於我自己承認我對她性騷擾嗎?這怎麼可以?要是傳出去,說我對女孩子性騷擾,而且還是這種要大不大、要熟不熟的小女生,我的臉要往哪裡擺?人家還以為我有戀童癖,不行!」戴少平對於胖警察的決定很不滿。

  「你說什麼要大不大、要熟不熟是什麼意思?你歧視十八歲的女孩子嗎?太過分了,只有色狼才會說出這種話。」原本不是很憤怒的女孩子,被他的話激得有點激動。

  女孩接著對胖警察發出抗議:「你們居然要這樣就放過他?如果他以後繼續對其他女孩子性騷擾怎麼辦?誰要負責?他應該受到教訓的,他應該要被告、被抓起來關才可以。所以我不同意和解!我要告他這個自大又沒把十八歲女孩放在眼裡的惡劣怪叔叔!」

  「你說我是什麼?什麼怪叔叔?」戴少平對這個稱號表現出極度的不滿。

  向來,別人對他的稱號可都是「美男子」、「黃金單身漢」,或者「白馬王子」之類的,她……她竟然敢說他是……怪叔叔?有沒有搞錯啊!?哼!她還真以為她是青春無敵美少女嗎?

  「我要先告你誣告,然後再告你譭謗!早知道我就不要扶你一把了。我就知道,像你們這麼幼稚的小女生,根本是非黑白都分不清楚,出手救你只是我自找麻煩,現在我只能自認倒楣!」

  「別吵!」胖警察被他們吵得昏頭轉向,更想睡了。

  「這樣處理會不會太草率了?警宮。」戴少平直言。「你沒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直接丟給我一張和解書要我認帳,這樣很過分吧?」

  胖警察滿臉不爽地看著他。

  「是這樣嗎?」

  原本想要顧及雙方的胖警察,聽到了戴少平的質疑,很不爽,乾脆不想管他,直接站到女方這一陣線來。

  他轉向小女孩,用滿臉哄騙的柔情對她說:「他是應該受到教訓的,我也很贊成。那麼,你希望他怎麼受到教訓呢?我看告他是告不成的「因為他長成一副帥死人不瞥命的樣子,這種情況又很難判定他是有意要騷擾你,還是要防止你跌倒,到法官面前,恐怕你也不見得會贏。不如你們和解,我在這裡,你要什麼,只要合理,我都讓他照辦。這樣你覺得如何呀?」

  「好像還不錯。」女孩子心動了,露出「還算滿意」的表情。

  「我抗議!」戴少平抗議,因為這警察擺明要整他嘛!

  「你閉嘴!你還要不要回去上班呀!?」胖警察斜眼瞪著戴少平說。

  戴少平瞪著他。他的確是很急著趕回去動手術。

  胖警察繼續遊說這個小女孩——

  「我跟你說,這傢伙是一個醫生,很有錢的。你可以跟他要一筆錢,去買你喜歡的東西,或者是其他要求,嗯?」

  「你怎麼可以要她敲詐我?」戴少平又抗議。

  「閉嘴!」胖警察對戴少平曉以大義。「怕女人敲詐算什麼男人?!更何況,你自己做錯事情在先,要有個教訓才能警惕自己,你不懂嗎?」

  這是什麼警察呀?他出入警局十多年,還第一次見到。戴少平直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那她到底想怎樣?」戴少平沒好氣的看著那名警察。

  女孩說:「我要他向我道歉。」

  「對不起,」戴少平很乾脆地立刻脫口說,擺明了相當敷衍。「和解書拿來,我要走了。否則等一下病人出事,看你們誰負責!?」

  「等等,不是這樣的道歉。」女孩對胖警察說:「警察叔叔,我要這位叔叔跟我鞠躬道歉,說他錯了,並且發誓他再也不會對女孩子性騷擾。」

  「什麼!?」戴少平瞪大了眼睛。

  他為什麼要為了他沒有做過的事情道歉,而且還要發誓再也不會這樣做!?

  「什麼?!」胖警察也瞪大了眼睛。

  這個看起來「應該是無辜」的男人,願意為了和解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嗎?看起來難度可高了。

  真不知道這女孩子腦袋裡面在想什麼,要錢啊!跟他要錢不就好了!?幹嘛搞這種高難度的……他……好想趕快回去補眠呀。

  女孩子露出HelloKitty般的笑臉,表情很難形容。

  「看你幹的好事!」戴少平氣得對著胖警察吹鬍子瞪眼睛。「你看你,搞什麼亂七八糟的和解!」

  「美眉……」胖警察覺得這樣也不太妥,試圖要說服女孩改變主意。

  因為,一來他認為戴少平實在不像個色狼,二來站在男人的立場,也看不下去一個「八成是無辜的男人」,這麼慎重地鞠躬道歉,還要發誓不會再犯,這樣他會覺得很對不起全國的男性同胞——沒有犯罪的男性同胞。

  「你……要不要跟他要錢就好了?他有很多錢喔!你們現在女生不都很喜歡買BURBERRY、GUCC……跟他要一筆錢去血拼就好了嘛!別那麼死心眼。要一個年紀這麼大的男人向你鞠躬道歉,這樣實在……不太好啦!」

  女孩子別過頭去,回答胖警察說:「你說的東西我都不知道是什麼,我也不要錢,我只要他跟我鞠躬道歉。不然,我就告他!」

  「告就告!」戴少平生氣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大為光火。「我看你也是傻女孩一個,連人家要救你還是要騷擾你都搞不清楚,莫名其妙!我有一大票律師團,你最好來告我,免得你一直莫名其妙下去!」

  戴少平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跟這個女孩子爭執得那麼厲害,連律師團都要搬出來對付她?

  這……這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她只是……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女生耶!

  過去,他可是不會對女孩子這麼粗魯而無禮的,也從沒像今天這樣,和哪個女人針鋒相對。

  總之,他處理得太不優雅了。

  「你說我……莫名其妙……」哽咽抽噎的聲音從女孩子的口中傳來。

  話一說出口,全場的氣氛立刻凝結。

  女孩子眼巴巴地瞅著戴少平,咬著下唇,動了動鼻子,眼淚立刻盈滿眼眶。

  這個時候,兩個大男人的腦波也同時發出警訊……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接著,女孩子撲倒在警局的桌子上,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兩個大男人的臉立刻刷白。

  胖警察緊張得別過頭去,想規勸戴少平接受算了吧。

  只不過,戴少平已經早他一步衝口而出:「我答應你!不要哭了。」

  他竟然把女人搞哭了!

  胖警察露出欣慰的微笑,因為這表示,十分鐘之後,他應該可以準時去向周公報到,晚上可以再打個八圈麻將。

  女孩一聽到戴少平的答應,說也奇怪,哭聲立刻消失,然後抬起頭,露出那副HelloKitty般難解的笑臉。

  於是戴少平對著那個女孩鞠躬道了歉,而且還發誓「他下次再也不會這樣性騷擾女孩子。」

  「叔叔我原諒你了。和解書拿來。」女孩也很乾脆,表現出「雍容大度」的胸懷。「我們和解了,我不告他了。」

  胖警察遞上和解書,必恭必敬地。

  此時此刻要特別小心翼翼,眼看將要大功告成,絕對不能再節外生枝。

  而一旁的戴少平,則為他那不甘不願的一鞠躬哀悼著。

  要知道,生性倔強固執,又向來位高權重的戴少平,可是從來沒有向任何人低頭認錯道歉的,如今這個只有十八歲的小女孩,居然史無前例地讓他做了這件事情,他怎麼不感慨?怎麼會甘願?

  和解完成,接下來——

  胖警察很滿意的繼續去補眠。

  戴少平鬆了一口氣,立刻趕往將平醫院,這次,他決定改搭計程車。

  而女孩,則是吹著口哨,蹦蹦跳跳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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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3 00:04: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這幾天,「將平醫院」照例又是非常地熱鬧。

  盛世集團其中一個堂口的堂主,據說中了槍傷,已經上了救護車,正在趕往醫院的途中,而副堂主則率眾前來「開路」。

  這個副堂主叫做李明德,綽號老鼠德,行事作風野蠻霸道,雖然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副堂主,可是仗著自己的堂口(現在叫做盛世集團的分公司)是盛世集團最大的一支,人數眾多,也就仗勢欺人。

  再加上,中槍的堂主尹勝峰視他為心腹,對他一向言聽計從,所以尹勝峰一不在,他也就等於是這個堂口的堂主。

  雖然他早就耳聞,要進「將平醫院」,必然要先過院長戴少平的那一開,也非常清楚戴少平收病人有大大小小的規矩,可是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心裡認為,既然「將平醫院」的資金來源是盛世集團,也等於「盛世集團」才是「將平醫院」的老闆,所以「將平醫院」理所當然,應該全力救治盛世集團來的所有病患。

  於是,老鼠德一跨進「將平醫院」的急診室,一行人就拿著衝鋒鎗指著所有的醫護人員,要求急診室清空。

  而這裡的醫護人員,類似的場面早已看多了,一點也不感到驚恐。

  他們第一時刻的反應不是害怕,而是想著如何處理這情況。

  這小子,又是什麼活膩了的角色?!

  護理長MissLin首先站出來無懼地走向老鼠德,禮貌地詢問:「請問,是有人要進來急診嗎?」

  「廢話!」老鼠德把衝鋒鎗指向她,「把急診室裡的其他病人都撤走,讓我們大哥一個人進來。」

  「神經病。」所有在場的黑道大哥聽了,紛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接著有人翻身繼續睡他的大頭覺,有的人繼續聊天。

  這個人難道不知道,會來這裡的人,都是叫得出名號的江湖人物,能任他這樣欺壓嗎?

  MissLin這種狀況是看多了,對那把槍完全無動於衷。

  面對這種狀況她很冷靜,也很清楚要用「緩兵之計」來處理。

  她一眼就看得出來,這傢伙的腦袋是豆腐做的,超好騙。

  「這當然是可以的。」護理長臉不紅氣不喘地對老鼠德說:「那麼麻煩你先到櫃檯幫你的大哥掛號。」

  「可惡!」老鼠德生氣了。「你搞清楚,這是什麼地方,盛世集團分公司的人來,還要掛什麼號?」

  MissLin看著老鼠德,並沒有因此就被他嚇到,反而還覺得騙他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繼續誰他:「是這樣的,這樣我們才好找出他的病歷資料,醫生們也才能做出最正確的診斷,提供最適合的治療。你說是不是?如果說他過去的病史,有藥物過敏之類的反應,我們也才能夠避免,以免他的狀況更惡化。這是為了慎重起見。」

  最後,MissLin微笑地又追加一句:「那是對貴賓級的病人才有的禮遇。」

  聽到這句話,全場的人心裡差一點笑到內傷。

  老鼠德猶豫了一下,接著喚來身邊的一個小弟去櫃檯掛號,然後說:

  「你可以把他們撤走了吧!?」

  護里長回答老鼠德說:「你知道我們將平醫院的病患,都和你有一樣的背景,所以,我們沒有權力驅離任何一位病患,但是,如果他們自己願意的話,我們也就沒有意見了。」

  「什麼意思?」

  「請你直接要求他們。我們醫護人員只是負責醫療工作,你們江湖上的事情,我們不介入。」

  聽了這句話,老鼠德氣得左右「啪拉」兩聲地,對護理長甩了兩巴掌。

  「你這是在要我就是了吧!?叫戴少平出來!讓他告訴你,這家醫院是誰開的,是誰出的錢,我叫你們怎麼樣就怎麼樣,沒有我們盛世集團,你還能在這裡?!」

  好死不死,戴少平正好在急診室巡房。

  他老早就看到老鼠德一行人荷槍實彈地闖進來,只是不當一回事地繼續為病人看診。

  一直到響亮的巴掌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才抬起頭來看是怎麼一回事。

  戴少平臉色凝了一下,和他正在看診的病人列居十大槍擊要犯第一名的小黑對看了一眼之後,兩個人同時露出揶揄的笑容。

  接著,戴少平不疾不徐地站起來,走向老鼠德。

  「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老鼠德只聽過戴少平的名號,倒是沒有見過戴少平本人長得是圓是扁。

  於是當他看到一個穿白袍的人走上前來,心想必然是醫生。

  「叫你們戴少平出來!」老鼠德囂張地大聲說:「就說是他的老闆來了,叫他跪著來見我!」

  「老闆……他人現在不在醫院,MissLin,請你打電話「請」他立刻回來。」

  「是。」MissLis立刻答應,也瞭解戴少平的意思是什麼。

  平時不管戴少平要找誰,並不會說出「請」這個字,而當他說出了「請」

  這個字時,就是特別指定她去聯絡某個人。這是他們多年合作下來的默契。

  「我想,」戴少平對老鼠德說:「要移動病患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要接待你們家堂主,也不能靠那些三腳貓的護士,不如我請她們都離開,把全醫院的醫生都叫來診治你們堂主,你覺得好嗎?」

  老鼠德想了一下。不過,以他的笨腦袋,大概也沒有辦法判斷出什麼重大決定,他只是覺得眼前這個醫生的話聽起來很中聽,就聽他的。

  「把全醫院的醫生都給我叫來。」老鼠德說。

  女護士一聽,全部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急診室,只剩下戴少平一個人,和老鼠德一群人。

  一群人這才稍微放鬆坐了下來。

  十五分鐘之後,戴少平還故作緊張地看著手錶,對老鼠德說:「救護車是出發多久了?你要不要打個電話問一下?如果拖太久就不好了。以我的經驗來看,時間如果超過半個小時,這個槍傷就很危險了……我看我們院長十五分鐘之內就可以進開刀房了,你這邊要不要再催一下?」

  「嗯!」老鼠德聽得一愣一愣的,聽了戴少平好心的叮囑,於是拿起手機,打起電話給他隨救護車前來的兄弟。

  「什麼?還在等紅綠燈?你有沒有搞錯?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反正十五分鐘!十五分鐘你有沒有聽到?拿槍架著那個司機還是殺了他你自己開,我都沒有意見,反正人就是……」

  話說到一半,老鼠德突然愣住了,兩眼直直地看向前方,四肢癱軟。

  「人就是……人就是……」他抖著聲音。

  有另一行人從急診室外走進來,而原本追隨老鼠德來的兄弟們,突然自動分開一條路,給那一行人進來,並且自動列隊迎接!

  他們大聲喊著:「總裁!夫人!」

  兩行三十個人總共喊了十五次的「總裁」,十五次的「夫人」聲音如雷貫耳。

  就在這個時候,老鼠德手上的手機應聲掉了下來,昂貴的手機,頓時摔成兩截。

  這個總裁的鬢角有一點白髮,不過看起來仍然英姿煥發;他的妻子看起來溫婉賢淑,擁有兩個子女的她看來依然非常年輕,年輕到讓街上的年輕人看到都還想對著她吹口哨。

  他們夫妻兩個人並沒有把眼光放在老鼠德的身上,事實上,他們對這麼小虧丫的角色一點印象也沒有,他們把眼光焦點全集中在戴少乎的身上,笑著迎向戴少平。

  戴少平這個時候從椅子上慢慢地站起來,迎接他們兩個人。

  他們兩個人正是前洪堂堂主盛中天和夫人楚心雲,也是現任盛世集團總裁和夫人。

  盛中天看看整個醫院的規模,劈頭就往戴少平的胸膛上一捶,「看你搞成這樣,真是好樣的!」

  「也不過混一口飯吃,換換口味過日子,也挺好的。」戴少平把眼光看向楚心雲,對她說:「你真是越來越年輕了,心雲。」

  「人哪有可能越來越年輕?」楚心雲發嗲說:「你這張嘴的花言巧語我是一概免疫的,我太瞭解你了。」

  盛中天附和著戴少平的說法,對戴少平說:「我同意你,完全同意。她越來越漂亮了。」

  寒暄完畢,接著,戴少平對盛中天開門見山直說:「有個盛世集團的堂主要進來,不過他們的手法不太好,所以我不同意。不知道如果我這樣做,二哥會不會生氣?二哥會不會覺得這樣很不給你面子?」

  「生什麼氣?」盛中天冷眼一瞪,看向身後的那群人,再回頭對戴少平說:「我早說過了,「將平醫院」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如果不是你從海裡把我撈起來,如果不是你醫治我的槍傷,我能有今天嗎?而且,我相信你的判斷,你不會做出對不起盛世集團的事情來。」

  戴少平接著說:「可是有位叫老鼠德的先生,似乎不同意二哥的說法……」

  「老鼠德?是誰?哪一號人物?哪一個人?」盛中天直接看向正背對著他們發抖的「那一個人」。

  戴少平繼續說:「我認為醫療工作是很神聖的工作,尤其是我們的護士都非常非常地辛苦,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被甩了兩個巴掌,我很心疼。」

  「誰敢甩「將平醫院」的護士巴掌?」盛中天怒眼瞪著那個正背對著他們發抖的「誰」。

  那個「誰」終於再也忍受不了被這種對話凌遲的恐懼,轉過身直接跪了下來,跪著走向盛中天,把頭磕了下去。「對不起!總裁!」

  盛中天問戴少平:「你們醫院成立多久了?」

  「二哥,將近三年了。」

  盛中天繼續說:「外人搞不清楚狀況也就算了,可是我盛世集團的人,這麼不把我的話放在心裡,真是令我匪夷所思。」

  「總裁,對不起。」老鼠德跪地叩頭如搗蒜。

  「有人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裡,恐怕是我教導無方,讓他們到將平醫院,來給各位大哥見笑了,有損盛世集團的威嚴。」盛中天冷著臉說。

  「把你們剛才在這裡的護士都找來,對這群人甩巴掌甩到高興為止。」

  盛中天下令。

  盛中天的話一說完,戴少平也就老實不客氣地,立刻把醫院裡面所有的護士們都找來,急診室裡面就這麼地響起劈里啪啦的巴掌聲。

  盛中天夫妻倆和戴少平嫌急診室太吵,就轉移陣地到戴少平的會客廳去聊。

  在「移駕」的過程當中,三人穿梭經過整個醫院,見到盛中天的病患莫不表示敬意。

  他們都是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可不像老鼠德這麼不識相,搞不清楚戴少平和盛中天的關係,也搞不清楚「將平醫院」的規矩。

  光是衝著不識相這一點,戴少平就不同意讓病患進來。

  從某一個角度來看是任性率性,但是從盛中天的眼光來看,他卻認為這是建立起規矩的必要手段。

  畢竟,「將平醫院」可不是一般的醫院,如果要招待這些牛鬼蛇神進出醫院,就不得不嚴格地執行規矩,以免有人以為能在這裡放肆,這可是盛中天萬萬不能允許的。

  所以,「將平醫院」之所以能夠將黑道病患整治得這麼成功,除了要歸功於戴少平靈活的手段之外,盛中天的勢力與支持也功不可沒。

  盛中天坐下來,手裡捧著他最愛的頂級普洱茶,打從心裡證許戴少平:

  「看來你做得非常成功,建立了一家這麼讓人跌破眼鏡、刮目相看的醫院。你收了其他醫院不敢收的病人,又拒絕其他醫院可能都搶著要的病人。

  上次那個國防部長遭到槍擊,第一時間要送來將平醫院,竟然被你以沒有床位拒絕!?誰都知道能夠醫治國防部長,是何等不得了的事情,背後有多少名聲、權力和利益的附加價值,可是你竟然就這樣拒絕了。」

  戴少平手拿著一罐他最愛的可樂,喝了一口,說,「我只是認為,既然醫生是救人的職業,就要達到救人的目標。像那個國防部長,除了會A錢進自己的口袋之外,什麼事情也不幹,我沒有興趣救他這種廢物。而且,既然全國的醫院都搶著要救他,也就不關我的事情了。

  至於專挑黑社會的弟兄們收,是因為他們到哪家醫院都會嚇到人,會讓人給拒於千里之外。他們不見得都該死,不見得都該被鄙視,所以將平醫院就決定把他們當成一般病患來醫治。」

  「我還是覺得,挑病患的醫院,真是特別。」楚心雲搭腔說。「不過我看你,真是一點都沒有改變,還是像當年一樣,年輕有活力。」

  「年輕?」說到這個,戴少平心裡就犯起了疙瘩。因為他想起了早上還有人喊他「叔叔」的事情。「我都被年輕女人叫叔叔了,唉。」

  「女人?」盛中天不解。「哪來的女人?不是聽說你已經不接近女人很久了嗎?」

  戴少平覺得一言難盡,只淡淡地回答道:「大概是誤會,那是跟我沒有關係的女人。」

  三個人就這麼閒話家常半個小時之後,樓下又引發了另一陣騷動。

  護理長匆匆地跑上來報告:

  「有個小女孩扶著一個男人衝進來,說要就醫。我們請她去掛號,她不肯,她說人都快死了而且沒有身份證,沒辦法掛號。我們要拒絕她,她就開始摔醫院裡的東西。樓下的大哥們看到是小女孩,不敢碰她,她又哭又鬧地說要死給我們看。」

  「我下去看看。」戴少平說。  卅

  **  **  **

  戴少平一來到醫院的大廳,就看見了一個發飆的小女孩,正拼了命的在摔東西,摔的還是他最喜愛的那些價值連城的古玩字畫。

  見狀,戴少平眉頭一皺。

  雖然他並不心疼那些價值連城的東西,可是有人膽敢這樣摔他的東西,才是令他發怒的原因。

  女孩子留著清秀的短髮,看起來十分年輕稚嫩。她身後的地板上躺著一個血流汩汩的男人,看起來奄奄一息。

  她揚聲叫著:「哪有醫院不救人的道理?而且,這裡是將平醫院,連黑道都肯收的醫院,連壞人都肯救的醫院,為什麼卻拒絕好人?這是什麼世界?這是什麼黑心肝的人開的醫院!?你們太冷血了!」

  年輕的小護士站在兩公尺之外安撫她,說:「我們不能收沒有身份證的人,請你……」

  戴少平聽著小女孩發飆,仔細聆聽她所說的每一句話。他突然覺得這個小女孩說的話似乎有一些道理。

  將平醫院很少收一般的病患,因為一般的病患都恐懼將平醫院裡的黑道病患。他們將平醫院也不是不收一般病患,只是一般人很少敢進來住院就是了。

  不過沒有身份證,可真是麻煩……

  當小女孩終於高舉起戴少平最最喜歡的、等了好幾年才等到的那一個青瓷花器的時候,戴少平一急,趕緊衝上前去把它搶下來。

  「你也太野蠻了吧!」戴少平搶下了那個青瓷花器,順口教訓了她。

  「這些東西可是我的……」

  「叔叔!」女孩子突然把注意力轉移到戴少平的身上,立刻眼尖地認出他來。

  她對他的印象很深刻。因為,這世界上很難找到這麼帥的……色狼。

  「叔叔」兩個字一衝出女孩的口,戴少平只感覺到自己的臉上冒出了三條線,幾滴尷尬的冷汗從額頭上流了下來。

  一旁觀戲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喊戴少平叔叔?原來戴少平的年紀已經那麼大了呀,還有這麼個正值登蔻年華的侄女,死了,戴少平心裡想,怎麼會是那個小女孩?真是冤家路窄……

  全場的人都在看,萬一她當眾控訴他早上的「失誤舉動」,那可怎麼辦才好?他這個「上港有名聲,下港有出名」的將平醫院院長的臉,要往哪裡擺呀?

  「叔叔!」小女孩衝了過來,緊緊地抓住了戴少平的手,一反早上那種驕蠻的態度,誠懇地請求他:「你一定要救他!一定!」

  啊,是太久沒有碰到女人還是怎麼樣?為什麼他隔著白袍被女人這樣纏住手,心裡竟然忍不住小鹿亂撞!?

  不不不,他的感覺一定是搞錯了。

  他戴少平從十四歲出江湖,可從來都沒有對任何女人有過這種感覺。

  怎麼會有小鹿在他的心裡?通常小鹿都嘛住在喜歡他的女人心裡。

  他一定是太久沒有交女朋友,所以錯亂了,對,一定是這樣。

  只是,一個這麼可人的小女孩,對他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對著他說出可憐兮兮的話,他……他的心裡再度出現了一隻驍勇善戰的獅子,專為保護這個女孩出現了……

  大腦被這幾個混亂的念頭攻擊之下,連戴少平自己也沒有想到,他的臉竟然——紅了。

  一個暗戀戴少平很久的護士,眼尖地察覺到戴少平這個不尋常的反應,立刻搶上前去推開那個女孩。

  那個女孩一個沒有留意,就這麼被推倒在地上。

  「醫院有醫院的規矩,不准對我們院長動手動腳。」她凶巴巴地撂下狠話。

  戴少平對那個護士冷眼一瞪。

  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心胸狹隘又凶巴巴的女人,一點都不可愛,破壞女性同胞的美好形象。

  那個護士收到了那個眼神,趕緊退回一旁。

  戴少平對跌落在地的女孩子伸出了手,要拉起她。

  這是同一天第三次,他對那個女孩伸出了支援的手。

  「起來吧!」

  女孩子壓根兒沒注意他說的話,因為她的腦袋還在那個護士方才說的話上打轉。

  「院長……」這麼說來,這位叔叔就是院長羅!?

  「我不起來,」女孩開始耍賴,「除非你答應救他。」

  戴少平猶豫了一下。「你先……」

  小女孩可是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的。

  「不然我就把你在捷運上的事情說出來!」

  「捷運」兩個字一出現,戴少平立刻撲上前去搗住小女孩的嘴,然後用極小的聲音對她說:「我道歉也道歉完了,你和解書也寫了,你還想怎麼樣?」

  小女孩使勁力氣扳開戴少平的手,說:「我只是要你救人而已。叔叔。」

  「你要我救人,可總得先告訴我這個人的身份吧,小姐。」戴少平不爽地對她說。

  「他是我的……大哥。」

  「大哥?現在的年輕人都到處認哥哥,我看多了。滿街的男人都是乾哥哥,滿街的女人也都是乾妹妹,我不吃這一套。」戴少平對她說:「不要敷衍我的問題,說清楚一點,不然我就是不救。他是你的親哥哥嗎?幾歲?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職業呢?還有,為什麼受傷?」

  「你先救人再問好嗎?他都快死了……」

  「小姐,我已經讓步了。通常沒有身份證的人我會直接轟他出去的,請你也稍微配合一不好嗎?」

  「他……他叫做陳大器,二十二歲,家住在台北,在便利商店工作啦,有人搶超商開槍打中了他,這樣夠了吧?還有,我叫做陳蕾綺。叔叔。」

  「OK。」戴少平雖然一聽就知道是胡說八道,可是既然暫時無法查證,也就先認了,「好,MissLin,準備動手術取出子彈。」

  「是。」

  於是,這位來路不明的年輕男子,破了將平醫院自開院以來的規矩,沒有身份證,卻進了將平醫院的手術室,而且還是由戴少平親自執刀。

  非同小可。

  但是更非同小可的事情隨後也一一發生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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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3 00:04: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好好的、閒閒無事、逍遙自在的日子,似乎有了小小改變,這兩天對戴少平來說有一點詭異,為什麼呢?

  「將平醫院」佔地數百坪,面積之寬廣,簡直就像一座自成的王國。

  這醫院有這麼這麼大,可是……

  為什麼呀?戴少平的腳步,總是不自覺地往那個小女孩帶來的那個男人的病房走,怎麼避都避不開。

  他對將平醫院比對自己的家裡還要熟,常常三不五時就住在醫院裡頭過夜,可是現在卻老是在將平醫院裡迷路——

  明明是要去B棟二O六號房,可是就會不知不覺走到A棟八O二號房;明明是要走到c棟四O六號房,可是他的腳步就是會不由自主地往A棟八O二號房走去,真是見鬼了。

  還有,明明病人是那個男人,可是每次他走進A棟八O二號房的時候,劈頭就是問那個小女孩人呢?

  到底是醫院有鬼,還是他的心裡頭有鬼,他也真是搞不太清楚了。

  難不成他對那個小女孩動心了嗎?不……不……不可能,他可從來不會這樣就對女人動心,除非那個女人先對他投懷送抱。

  這一定足幻覺,一定是假象,一定是因為他太久沒有休假放鬆心情出現的症狀。

  雖然這麼想,但待他發現時,他已經又站在A棟八O二號房門前了。

  猶豫一會,他終於決定踏進病房裡。

  結果,小女孩可能因為太累,此刻正趴在桌子上睡覺。

  戴少平不能自已地盯著陳蕾綺。

  她睡得可真是熟,眉宇之間透露著稚嫩的神態。

  她看起來有點固執,事實上也是,不然為什麼不敲詐他一筆錢就算了,卻要求他鞠躬討回真正的公道?

  她的臉還是嬰兒肥的臉,傻傻憨憨的。

  她的眉毛並不粗,卻很濃密。

  她的頭髮還像個小孩子一樣烏黑柔順細嫩,她的身形嬌小,正好適合他一個手掌捉拿……

  唉唉唉,他想到哪裡去了?

  自從捷運事件發生的那天清晨之後,一切似乎都變得怪怪的,不過,最怪的還是他自己。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他的身體竟然開始不聽從他黃金腦袋的話了。

  戴少平看著睡夢中的陳蕾綺,一度失神,直到發現Miss陳走進八O二號房,才收斂起失態的表情問Miss陳:「她睡多久了?」

  不愛八卦又懶得管閒事的Miss陳忙著手邊的點滴工作,隨口說:「不知道耶,從昨天傍晚到現在吧。」

  戴少平看了看手錶,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這小女孩整整一天沒吃東西「Miss陳,等下送一份晚餐進來給她。」

  正在忙著的Miss陳聽到了這句話,直覺詭異,倏地停下工作,回頭用非常奇怪的眼光看著戴少平。

  她的眼神彷彿是在問,送晚餐給病患家屬吃?這是醫院的新規矩嗎?

  戴少平接收到Miss陳的不解眼光,才發現自己不小心又犯了個錯。

  那麼關心病患家屬是怎麼樣?這一向不是他的作風。

  「我只是不希望她貧血,還要浪費一罐葡萄糖點滴。」戴少平沒好氣地,隨便找了個不搭的理由搪塞,邊說邊走出去,以免尷尬。

  浪費?愣在原地的Miss陳依然不解。一罐葡萄糖點滴也沒有幾塊錢,浪費什麼?

  **  **  **

  一路到了傍晚時分,陳蕾綺才悠悠地從睡夢中醒來。

  她看見了桌上的便當,想也沒有想就給他吃了下去。

  她已經有兩天沒有吃東西了,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送來一個這麼大的便當。

  吃完了晚餐之後,從Miss陳那裡得知男子的狀況已經穩定下來,她便決定在醫院裡頭到處轉轉。

  將平醫院果然名不虛傳,這裡的病人十個有八個,赤裸的上半身上都是一整排刺青,而且橫眉豎目的,就算是一邊唉唉叫,露出來的表情,也絕對不是讓人憐憫得下去的。

  而那些病患看到一個既不太像大哥女人,又不太像酒店小姐,更不像太妹的正點年輕女子,在這裡晃來晃去,莫不感到好奇。

  不但好奇,而且個個都起了色心。就算躺在病床上不能動手動腳,至少嘴巴上總可以佔一點便宜吧?

  「美眉,你迷路了嗎?」

  「美眉,要跟我在病床上嘿咻嗎?」

  「美眉,你在找什麼?在找男人嗎?」

  「美眉,你長得很正耶,要不要當我的女人呀?」

  「美眉,你有沒有男人呀?」

  一群死男人搶著發言,聲音此起彼落。

  「美眉,過來這裡,來……」其中一個長得還算斯文的傢伙,向陳蕾綺揮手。「給你一個好東西。」

  陳蕾綺好奇地向他走去,雖然心裡有點不安。可是,她實在很好奇。

  男子的手掌攤開了,裡面是一顆藥丸。

  「給你吃。」

  」這是什麼東西呀?」

  「很貴的糖果,好東西呢。」

  就在陳蕾綺好奇地看著的時候,突然一隻手從背後越過她的肩膀,拿走了那顆小小的糖果。

  而拿出糖果的傢伙,也從痞子樣瞬間轉成一臉慘白。

  出手的人隨即發言:「我們將平醫院是不容許迷幻藥出現的,「我們多的是麻醉劑,需要的話,可以讓你從此一睡不醒。」

  陳蕾綺猛然回頭,她認得這個聲音。

  果然,是那個「年紀夠大」的叔叔。

  「對……對不起……」那傢伙嚇得連聲音都在發抖,因為,他很心知肚明,做這種事情會惹來什麼下場。

  他犯了將平醫院的大忌,把毒品偷渡了進來。

  這幾天,他不知道已經在將平醫院裡面,偷偷地完成了幾件毒品交易,偷偷把迷幻藥賣給了醫院裡面的病患。

  沒想到,這下子為了虧妹妹被發現了。他只能瞠目結舌地等待被審判。

  戴少平曾經對他們說過,要幹壞事,到外頭干,在裡面干,就要承擔得起下場。在裡面幹壞事,下場一定比在外面干,被警察抓走還要慘。他保證。

  「Miss陳,幫他辦出院手續,掛人黑名單,以後將平醫院永久拒絕這個人。」戴少平斬釘截鐵地交代下去。

  「可是……我身上的刀傷都還沒有痊癒……我會痛死……而且沒有醫院要收我……」拿出毒品的病人哀號著,他不相信會有這麼狠心的醫生。

  救人不就是醫生的天職嗎?為什麼這位醫生,居然沒有一點點悲天憫人的胸懷,這麼殘忍……

  但是戴少平沒理會他的抱怨。他甚至不想把他的話重複說第二遍,浪費口水。

  「還有,剛才要豬哥的這群人,不管他們現在正在做什麼治療都一樣,護士們全部撤離一天。從現在開始。」

  其他的人一聽,臉色也跟著刷白。

  「這是什麼意思?我手上還有點滴的針管那要怎麼辦?!」

  「喂,我等不要進手術房,沒有護士要怎麼辦?」

  「救人喔,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呀?」

  迭聲的叫喊在病房裡面此起彼落地響起,眾人彷彿陷入了世界末日那樣地驚慌。

  不過,他們當然不會死,這其中的拿捏,戴少平心裡可是評估得很準。

  戴少平說完了之後,就對陳蕾綺說:「小姐,你的好奇心應該滿足了吧?可以走了嗎?」

  陳蕾綺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疑惑地盯著他看,對他又是驚訝又是好奇。

  她沒有見過這種人,又會救人又能折磨人的,他到底是白袍天使還是白袍魔鬼?真是搞不懂。

  不過,不懂歸不懂,陳蕾綺還是跟在他的屁股後面,離開了那個地方。

  陳蕾綺邊走邊問戴少乎一串問題。

  「你剛才為什麼要這麼做呀?他們幹了什麼事情?你在生氣嗎?」

  「那個藥丸子吃了會怎麼樣?告訴我。」

  「為什麼這裡的病人都是看起來很恐怖的人,你不喜歡好人,不醫治好人嗎?」

  戴少平悶著頭不想理她的問題。

  就算是記者,這些年來,也沒人曾經成功地訪問到他,更何況現在他又累又餓,才不想要動腦筋回這種問題。

  反正跟她說,她也不會懂得。

  十八歲,懂個什麼?回去唸書比較實在。

  「喂!你幹嘛都不說話呀?叔叔。」

  可惡!又喊他叔叔?!

  他雖然已經三十二歲,可是絕對還具有翩翩美少年的條件,還沒淪落到當叔叔那種老頭子的地步!

  「別再喊我叔……」戴少平氣得停住了腳步,一轉過身,卻正巧讓陳蕾綺撞個滿懷。

  「啊!」兩個人同時喊出聲。

  雖然撞這一下很痛,可是戴少平立刻發現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胸膛可以放下兩個陳蕾綺,她真的很小……

  唉,他這又是在想什麼?

  「你有話好說嘛,這麼氣呼呼地突然轉身幹嘛啦!」陳蕾綺抱怨。

  這個時候,戴少平看著陳蕾綺嘟起小嘴,摸摸自己的頭那種模樣,靈魂又出竅了一次。

  怎麼會……這麼可愛?!可愛到,他很想馬上把她揪過來抱在懷裡。

  可是他不行,因為這樣一來,他不就變成了名副其實的怪叔叔了嗎?

  一發覺自己不大對勁,戴少平馬上收斂起表情。「我要回家了,我快累死了。」

  「對了,我警告你喔,這裡的病患都是角頭,不然就是要犯,你別再到處亂跑了,回去八O二號病房。如果遇到什麼事情,你可以按緊急的紅色鈴,那是召喚護士用的。還有黃色的鈴,是找駐院警察用的,你懂吧?」

  說完,戴少平趕緊離開現場。

  這個女孩子的魔力太大,誘惑的磁場太強烈,他自覺難以招架了。

  **  **  **

  回到家裡之後,戴少平坐在客廳裡面,一整晚沒開燈,盯著他那還具有「翩翩老頭子」模樣的父親遺照直看,一邊喃喃自語。

  「爸爸,我這幾年可是都很自愛的,多少女人從我的手上僥倖逃過一劫。我可是很認真地在找你的媳婦喔,所以,你可千萬保佑我,別讓我隨隨便便破戒。」

  戴志詠的遺照也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

  「爸,你這是什麼意思?」戴少平繼續自言自語著:「怎麼讓那種莫名其妙的女孩子和我這麼有緣?害我差點克制不了,老毛病又犯……」

  說完,他看著戴志詠似笑非笑的臉,露出一臉無名的驚慌,皺起眉頭繼續說:「不會吧?爸爸,我應該只是老毛病又犯了,想追逐女人而已。我應該不是真的……真的喜歡上她了吧!?」

  答案只有天曉得。戴志詠的臉似乎回答了這麼一句話。

  **  **  **

  因為得了輕微的捷運恐懼症,隔天早上,戴少平照例叫喚了計程車去上班。他還是懶得驅車出門。

  這一天早上,也是大好的天氣,風輕輕地吹,鳥兒輕輕歌唱,陽光親切地照耀著。

  戴少平的腳步越來越輕快,心情越來越輕快,就這麼地哼起歌來。

  他穿越醫院前面兩百坪的草坪,愉快地走向醫院,卻遠遠地就看見有個小女孩站在門口。這令他奇怪地放慢了腳步。

  這個陳蕾綺似乎是有意等他的,一早就站在將平醫院的大門口。

  當戴少平一走近的時候,陳蕾綺突然衝了出來,喊他:「叔叔,早安。」

  這一聲「叔叔」簡直壞了他一整天的好心情。

  戴少平一看見她,耳朵彷彿響起了「鐺鐺」的聲音。

  今天,陳蕾綺夾了一個粉紅色蝴蝶結髮夾在鬢角,看在他的眼裡,真是可愛到不行,可愛到他很想把手伸過去摸她的頭。

  可是不行,不行這樣做,如果這樣做的話,那他不就真的變成了日本A片裡面那種怪叔叔了嗎?

  開什麼玩笑,他可是黃金單身漢,也是翩翩美少年呢!他才不會淪落到當日本A片那種怪叔叔的地步。

  看到她,第一個感覺是驚喜,第二個感覺就是煩躁了。

  她越是接近他,越是令他煩躁莫名。因為……他的理智和感情還喬不出一個適當的空間,來冷靜面對這個令他情緒失序的女生。

  戴少平停下腳步來,對陳蕾綺很慎重很慎重地說:「我第N次警告你,我今年才三十二歲,而且還沒有結婚,是黃金單身漢。你不要一直叫我叔叔,把我的身價都喊跌了,知不知道?」

  「可是,叔……」

  「又怎麼了?我相信那個據說是你哥的傢伙會好的,我以前巡房從沒巡得像現在那麼勤快過,算是我欠你的。所以你就放心吧,不要擔心那個傢伙了,他皮很硬命也很硬。」

  「不是,叔……」

  戴少平氣得作勢要抬起手打她,「你再叔一個字,我就不客氣了喔……」

  當他做出這種威脅的時候,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過去身為超級花花公子的他,是出了名的溫柔體貼,對女人好到了極點。不要說打女人了,連對女人說句重話都辦不到。

  雖然他現在只是裝腔作勢要嚇嚇陳蕾綺,可是這……已經破壞了他過去一直以來的原則了。

  他幹嘛那麼介意人家喊他叔叔?他到底在介意什麼?一個陌生的小女孩喊他叔叔又怎麼樣?又不會少一塊肉,而且還是這麼可愛的小女孩耶,就算讓她喊句阿伯也沒有關係吧……

  難道是他的潛意識害怕,萬一她真當他是一個叔叔,那就表示兩個人不能成為情人了嗎?

  早餐還沒吃,飢腸轆轆的戴少平想到這些問題,胃就痛了。

  陳蕾綺被戴少平的狠狀嚇到,一攤眼淚在眼眶裡面就要掉了出來,她直直地盯著戴少平。

  「你幹嘛……」哽咽,「那麼凶……我只是……只不過是……」

  戴少平一看,立刻舉自旗投降,放下了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愛喊就給你喊吧,這樣你可高興了?好了,不要哭了,而且更別在這種大庭廣眾下哭,否則人家看到了還以為我在欺負你,那我的名譽不就掃地了嗎?」

  陳蕾綺搖搖頭。

  「你還要怎樣嘛!我拜託你不要讓眼淚飄出來好嗎?我求你……「

  她繼續哽咽:「我還沒有……吃早餐,好餓……」

  「醫院的地下室有販賣部,醫院外五十公尺有麥當勞,有早餐車,你可以……」話說到這裡,敏感的戴少平才發現不對勁。

  那個M寫得那麼大一個字,她難道沒有看到?除非……除非……不會吧,那麼可憐?

  「我沒有錢……吃早餐。」陳蕾綺心酸地對戴少平說。

  從她身無分文地離家出走到現在,第一個遇上的好人就是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收留了她各現在他自己都昏迷不醒,她當然也就慘了。

  她「沒有錢吃早餐」這句話,勾起他心中的問號。

  為什麼?她的家人呢?她沒有人照顧著嗎?戴少平心裡這樣想著,可是又不好當面說破。

  「我也沒有吃早餐,你要和我一起去吃嗎?」

  聽到了這句話,陳蕾綺眼中的那一攤眼淚瞬間消失。

  陳蕾綺主動勾起了戴少平的手臂,歡天喜地說:「太好了,我們這就去吃。你們醫院地下街的那個湯包,看起來很好吃耶!我光是從一樓聞到那個味道就受不了了。還有喔……」

  老天!戴少平被陳蕾綺主動勾他手臂的動作嚇到,一時呆得毫無意識地跟著她走。

  他在心裡狂喊著:老天,別再考驗我了,我真的不打算再像過去一樣,殘害女人的感情,愛了又要甩,甩了又再換,我真的不要再造孽了……

  而陳蕾綺繼續興奮地說著自己的話,兩個人一路走到了地下室。

  雖然只有兩個人,雖然只是一頓早餐,可是兩個人大概叫了二十樣菜。

  因為陳蕾綺看到中式的餐點也想吃,看到西式的餐點也想吃。而戴少平也是有求必應,難得有人陪他一起吃早餐,感覺真是熱鬧,真是青春。

  她頻頻說著自己的事情,只除了家庭的那個部分不說。

  陳蕾綺啃掉第二個漢堡之後,她開始動手去拿湯包。

  看到這樣的食量,戴少平不禁懷疑起這個女孩子是不是體質有問題,不然這樣的吃法,怎麼還能瘦成這樣子?!

  陳蕾綺一直邊吃東西邊說話,有時候是問他一些天真的問題,有時候則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她的所見所聞。

  這是年輕,永遠想要炫耀自己多麼地見多識廣,而且想要知道更多的事情,戴少平懂。

  「叔叔,你人真好,我會永遠記得你的。這是我第一次吃到漢堡耶。」

  那應該是要記得麥當勞,而不是要記得他吧?戴少平聽到了這句話,心裡就升起了對麥當勞的醋意。

  「也沒有吃過湯包耶。還有那個蛋餅我也沒有吃過,那個鹽水雞也沒有「等等……」戴少平不相信,「你在騙人吧,小姐。這些東西只是很平常的早點。」

  「叔叔,你不知道整個地球有超過一半的人,是沒有食物吃的嗎?你太天真了啦!」

  哇勒!一個十八歲的小女孩居然敢指著他戴少平說他天真!?

  「叔叔,我可以打包嗎?」

  等等……她似乎不是開玩笑的,這女孩到底有什麼背景,怎麼會連這種食物都吃不起?

  她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可以說說你以前早餐都吃什麼嗎?」

  「饅頭饅頭饅頭……」陳蕾綺聚精會神地回想著,兩顆眼珠子往上吊,很專心地回答這個問題。「有得吃的時候就是饅頭。」

  「那還有沒得吃的時候喔?」戴少平震驚得瞪大了眼睛。

  「常常。」陳蕾綺簡單地回答,不過這兩個簡單的字已經說明了,她不是很想說這件事情。

  戴少平看得出來,也就不想再去挖傷疤。

  他對陳蕾綺說:「你哥住院的這幾天,如果你願意的話,都來陪我吃飯吧。雖然我很討厭吃飯的時候有人一直在耳邊嘮叨不停,不過,我願意跟你共進每一餐,怎麼樣?」

  「真的嗎?」陳蕾綺睜大了眼睛問,隨即提醒說:「可是我沒有錢喔。」

  廢話,就是知道你沒有錢才要和你吃飯的嘛。戴少平心裡想。

  「當然是我買單好不好?跟一個女孩子一起吃飯還要她付錢,這話說出去我要怎麼做人!?」

  「謝謝你,那等我以後賺到錢再請你吃飯。你真是好人。」陳蕾綺直率地對戴少平說。

  聽到這樣的話,對已經看過太多拜金女的戴少平來說,真是如一股清流注進了心裡。

  雖然他是絕對不可能讓女孩子請他這種事情發生的,可是對於陳蕾綺這樣天真的反應,卻教戴少平覺得溫暖。

  比那些拜金女可愛多了。

  「既然你那麼窮,那天在警局幹嘛不聽那個警察的話,海削我一頓就算了?還要我鞠躬跟你道歉,囉哩叭嗦……」

  「你還在記仇喔?」陳蕾綺回答他說:「你是侵犯了我的尊嚴,又不是偷了我的錢,我跟你要錢做什麼?你們這些叔叔的邏輯真奇怪。」

  ……照她的這種邏輯來說也沒有錯,這樣說來,「他們這些叔叔」的邏輯確實很奇怪。

  這個時候,醫院的廣播找起了戴少平。

  「戴少平院長,請到手術室。」

  這是第一次廣播。

  「戴少平院長,請到手術室。」

  這是第二次廣播。

  「戴少平院長,請到手術室。」

  這是第三次廣播。

  三次戴少平都無動於衷,因為他正在對這個陳蕾綺動心當中,心只有一顆,當然聽不見廣播。

  但陳蕾綺當然聽見了,她狐疑地看著也在看著自己的戴少平,問:「叔叔,你不是叫做戴少平嗎?」

  「是啊,怎麼樣?」

  「廣播在找你耶,要進手術室了。」

  「啊!」戴少平看了看表,已經十點了。他壓根兒忘記了今天要這麼痛苦早起的理由是什麼,就是為了九點半的那一場手術呀。

  拿起了公事包和外套,戴少平推椅子起來,嘴裡還咬了一個漢堡。「我得走了。你慢慢吃。中午見。」

  **  **  **

  於是,每天一到吃飯時間,陳蕾綺就老實不客氣地站到戴少平的辦公室門口等。她這個白吃白喝的食客可是非常準時。

  她覺得自己實在太幸福了,不但遇到了像戴少平這樣又帥又風趣的好人,而且每一餐都吃得那麼好。她從來沒有想過能吃到的食物,竟然都可以吃到,而且不需要孤孤單單地,還有人陪她說話。

  她覺得,這可能是她十八年來唯一一段可以紀念的幸福日子。

  醫院裡的每個人都看在眼裡,都看著這個平日威風凜凜的院長,被一個十八歲的小女孩勾著手拖到餐廳裡去,而且還一臉滿足快樂。

  誰都看得出來,院長的心情好得詭異。

  「他該不會是愛上她了吧?」每個人都這樣交頭接耳地說。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戴少平幾乎每一餐都在醫院的餐廳吃,為的就是要陪陳蕾綺吃飯,甚至為了這樣而推掉了不少應酬。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鬼迷心竅。

  過去,就算他要追女孩子,也不曾那麼費勁過。更何況,他現在根本也搞不清楚,自己對陳蕾綺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不只一次盯著她吃東西的樣子看,看得著迷,看得失神,看得很想湊上前去親吻她。

  並且,他開始思考,如何以一個三十二歲叔叔的身份,去追求一個十八歲的小女生?有沒有人知道要怎麼做?她們的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對於戀愛有著什麼樣的期待?對於男人有著什麼樣的想法?

  「你有沒有……」第四天的晚餐,戴少平終於鼓起勇氣問陳蕾綺,說:

  「你有沒有……喜歡的男生?」

  陳蕾綺聽到這個問題,並沒有特別感興趣。

  嘻,她不太清楚。

  不過,她還是認真地想了一下,說:「像叔叔這麼好的男生,我就很喜歡。」

  戴少平正要暗自竊喜,沒有想到陳蕾綺又繼續說:「像我大哥那種好人,我也喜歡。」

  什麼跟什麼嘛!?戴少平真是失望,原來她回答的「喜歡」和他所要問的「喜歡」,是兩回事。

  「我的意思是,那種……談戀愛的喜歡。戀愛,你懂嗎?」

  「懂!」這樣說陳蕾綺就很清楚了,很清楚戴少平要問的是什麼。

  她提起了氣,準備要回答這個已經正確理解好的問題,而戴少平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沒有想到,陳蕾綺居然這樣回答:「沒有。」

  「為什麼沒有?」

  「沒有想過啊,」陳營綺一臉莫名其妙地回答:「這種事情有什麼好為什麼的?沒有就是沒有,沒有想過就是沒有想過,這麼簡單你都不懂,虧你還已經三十二歲了耶!」

  啊?!她居然這樣削他?狠狠地將了他一軍。

  十八歲的女孩子不都是滿腦子戀愛的事情?他不相信她沒有想過!

  事實上,陳蕾綺是真的沒有想過。

  從她三歲那一年被領養開始,她這十五年來的日子,每天都在永無止盡的家事勞碌和家暴威脅中度過,每天能想的就是提心吊膽和睡覺,其他的什麼事情對她來說都不重要了。

  她是現代的灰姑娘。只不過,灰姑娘要靠王子前去搭救,而她,在等到王子之前就先行逃離,企圖改變自己的命運。

  畢竟每天作夢,等著王子對她伸出援手太不實際,再等下去也是枉然。

  「那麼你平常都在忙些什麼?」戴少平問。

  「我啊?我可忙了。」陳蕾綺悠悠地簡單回答到此,不想再多說。

  神秘兮兮,戴少平心裡想,現在的女孩子就愛搞神秘。

  **  **  **

  約莫五天之後,年輕男子不但取出子彈,也清醒能進食了。五天之後的一個早晨,年輕男子和陳蕾綺雙雙從醫院裡面,神秘地消失。

  基本上,像這樣「病人神秘消失」的事情,在將平醫院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

  因為很多黑社會的人一旦在將平醫院醫治完之後,就會立刻無聲無息的消失,一方面是為了躲避警方,或者是因為毒癮發作,或者是因為家家那本難念的經,總之有各種理由。

  所以,將平醫院的習慣是,如果病患主動消失,他們就直接當成是出院。對他們來說,消失和出院是同一件事情,並不會特別引起騷動。

  不過,這一件事情就有那麼一點特別。

  因為就在他們消失的那天下午,警察就來了。

  醫院裡面的人看到警察也沒有特別在意,反正,他們看多了。而且醫院裡面一些戒護的病患,本來就都有警察日夜站崗守著。

  「有沒有看到一個小女孩和一個受了槍傷的年輕人?」警察問。

  巧的是,來詢問的警察,和那天對戴少平「性騷擾疑雲」進行筆錄的警察是同一個人。他一眼就認出了戴少平。

  「啊,捷運裡的醫生,原來你在這裡工作呀!」胖警察如遇故舊,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攀關係寒暄兩句——好辦事情嘛!

  「警察先生,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嗎?」

  話雖這麼說,可是戴少平只想要敷衍他,才不是真的想要幫他的忙呢!

  「哈哈呵,」胖警察摸摸他自己圓圓的肚子,爽朗地笑著。「我們是來查一個案子的。請問戴醫生呀,你們這裡最近是不是有收一個槍傷的年輕男病患呢?」

  「警察先生,」戴少平沒好氣地回答他說:「我們將平醫院每天都有上百個你說的這種病患。這樣的問題我恐怕幫不上忙。」

  「呵呵哈,」胖警察繼續摸摸自己的肚子,說:「對喔,真怪我糊塗了,這不就是貴醫院的特色嗎?不過我說的那個人,有個小女孩陪著他來的,她……」

  「警察先生,」戴少平沒心情為他查案。「我們這裡每天都有很多小女孩陪人來看槍傷,你就算這樣說我也幫不上忙,對不起,我十分鐘後要進手術房……」

  胖警察沒有料到戴少平竟然冷漠到這種程度,愣了一下。

  不過他沒有發飆,只是對著戴少平轉身離去的背影喊:「那個小女孩,就是你在捷運上對人家伸出魔掌的那一個!」

  話才說完,整個醫院大廳的人都聽見了,全部都皺起眉頭來盯著戴少平看,看得戴少平感到身後有一堆冷箭射上來……

  可惡!大庭廣眾之下,又是沒有確實證據的事情,這警察竟然就這樣把它給說出來!?

  他以後要怎麼做人!?

  氣死人了!戴少平怒氣沖沖地轉身回去衝向那個警察,很大聲地指著他的鼻子說:「我告訴你喔,那件事情根本是誤會一場,你身為警調人員,這樣大刺刺地在公開場合亂聲張,可是要我告你譭謗?」

  「啊!?」胖警察這才驚覺自己失言了。

  「抱歉抱歉。」胖警察壓低了音量對戴少平頻頻道歉,打躬作揖。「我只是想要明確地指出目標,好請你幫忙。」

  「不管你要我幫什麼忙,我都不知道。」戴少平氣憤地說完,又轉身要離開。「你準備收我的律師信吧,警察先生。你要倒大楣了。」

  胖警察這個時候還不死心,邊在後頭追著戴少乎邊喊著:「如果你不幫忙,那個女孩子才要倒大楣了。好歹人家……」

  聽到這裡,戴少平猛然停住腳步,被急切追趕在後的胖警察撞個正著。

  「什麼倒大楣?你說清楚一點。」

  「那個年輕男子是人口販子,那個小女孩是逃家少女。」胖警察氣喘吁吁地對戴少平說:「總之,大概就這樣。那個女孩子還不知道,所以我們才會想在出事之前,趕快找到他們。」

  「Miss陳,A棟八O二號房的病人在哪裡?」發現大事不妙,戴少平立刻問身邊的人。

  Miss陳說:「走了。一早就不見了。」

  該死,他八點鐘還和陳蕾綺在地下室吃早餐的,為什麼她竟然就這樣不告而別?想到這裡,他的心裡隱隱感到受傷。

  「Miss陳,他們幾點失蹤的?」戴少平回頭問。

  「報告院長,早上十一點鐘就不見了。」

  「有沒有誰看見了?」

  「這……大家各忙各的,而且我們從來也沒有在意過這種事情,所以「我知道了。」戴少平冷靜地說。

  雖然,他不知見過多少販賣人口、黑槍、吸毒、鬥毆……等等可怕的大風大浪,然而他此時的心情卻異常緊張和擔憂。

  她才十八歲還是十七歲耶!如果她被人口販子給拐走了,後果不難想像戴少平是很清楚的,對於這種黑暗界的事情。

  而這個小女孩,好歹也不小心給他「碰」了那麼一下下,他覺得對她應該要有一點責任。

  好吧,她算是他十分之一個女人了,既然這個女人有十分之一算他的,他應該要出手。

  在心裡想了千萬個理由,合理化自己為那陳蕾綺緊張的莫名心情。

  戴少平實在很不想承認,自己對於那個陳蕾綺有了從未出現過的感覺,也不想承認自己有多想保護她……

  不管了,管他是什麼理由,他戴少平就是要出手救她,就這樣子。

  **  **  **

  戴少平把那胖警察請進了會客室,聽他細說從頭。

  「這個女孩子在你們進警局的前一天就離家出走了。她來自南部,好像是來找朋友投靠的。這個男孩子大概就是她口中所說的朋友。我們後來在娛樂場所臨檢到他們兩個,要帶回去警局問話,沒有想到那個男子居然持槍拒捕,我們就進行圍剿。

  過程當中他中彈了,不知道躲到哪裡去。後來我們找到了他的其他同夥,發現他就是最近我們要通緝的人口販子。

  而那個女孩子的家長也來報案。事實很明顯,那個女孩子被拐走了。我們這兩天才聽到風聲,說他們進了將平醫院,本來也是半信半疑,不相信將平醫院會收留他們,沒有想到竟然是真的,如果他們出海,那就麻煩了。」

  「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情。」戴少平聽完了他的說明之後,態度變得和緩,並且表明要協助到底。「我們一定會配合警方合作,救出那個小女孩。

  請問那個男子的名字是……」

  胖警察回答說:「他是從大陸偷渡來的,我們查過,叫做尹方得,山西人。」

  「知道是哪一線的人接過來的嗎?」

  「我們還不確定,不過目前有這種能力和勢力,又進行人口販賣的幫派,就是呂世民那一道人吧。」

  戴少乎應該早要想到,販賣女人是呂世民的嗜好和專長,也是他唯一的生財之道。

  冤家路窄,呂世民是吧?

  送走了警方之後,戴少平連東西都沒有收拾,就直接坐上了計程車,離開將平醫院。

  已經很久沒有做英雄救美的事情了。他也真是得要舒展筋骨一下,免得自道當久了,憋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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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3 00:05: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原來陳蕾綺是從南部上來的小女孩,在偶然的情況不認識了尹方得。見多識廣的尹方得,當然一眼就看出來,這個小女孩想做什麼以及想要什麼。

  他對陳蕾綺說他可以介紹她工作,還可以幫助她在台北獨立生活,因為她長得很像他的妹妹,所以他決定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一樣。

  雖然是很老套的說辭,但是單純的陳蕾綺仍是深信不疑。因為此刻的她一個人無依無靠,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安身之處,以及一份工作。

  而尹方得老實可靠的外表,也是讓陳蕾綺深信不疑的原因之一。

  所以,當尹方得中彈的時候,她看見的是一個好人,以及一個要幫助她的人身陷困境,當然說什麼都要幫助他就醫。

  而且她也知道警方不會放棄追查他們的下落,於是就對戴少平扯謊,報上了「陳大器」這個名字,以免被警方追查到。

  那一個早上,和戴少平共進完早餐,回到病房的時候,陳蕾綺就看見拖著病弱身子的尹方得要走——

  「警方遲早會找上門的,我們要快點走,不然會來不及。」尹方得對她說:「我自己是無所謂,可是到時候你就會被送回家,繼續被你的養父母打。所以我們得快點走。」

  陳蕾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也就深信不疑,於是,兩個人很快地就從將平醫院離開,來到了北海岸的一座大豪宅。

  「這是哪裡?」陳蕾綺不解地問尹方得。

  「這是我老闆的家,以後你就在這裡工作。我在這裡當警衛,你以後就在他們的花園工作。這個老闆人很好,又供吃住,你不用擔心。」尹方得虛弱地對陳蕾綺說。

  「看起來好奇怪……」

  陳蕾綺雖然嘴裡喃喃自語著,可是還是別無選擇地,和尹方得走向這棟深深的大豪宅。

  尹方得對警衛說:「我是尹方得,請你通知老闆,我幫他把事情辦好了,要回來了。」

  十分鐘之後,尹方得和陳蕾綺就雙雙進去了這棟大豪宅。

  豪宅雖然很美,可是裡面的氣氛卻很詭異。

  陳蕾綺發現這裡的人臉色都不太和善,也不太客氣,她開始想要拒絕這份工作了,如果他們都很凶怎麼辦?

  **  **  **

  呂世民讓他們在大廳裡等了半個小時才出現。因為他正在睡午覺,沒人敢去吵醒他。

  呂世民是一個陰晴不定的人,如果惹他不高興,那麼就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所以,每一個手下都很會看呂世民的臉色。誰都知道,他心情好的時候就大行賞賜,可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呢,就找人出氣,而且幾乎每一個屬下都嘗過苦頭。

  從走人大廳開始,呂世民都沒有正眼瞧過大廳裡的兩個客人。

  因為其中一個只是偷渡客,是靠著他才能在台灣上岸的三流混混,而另一個呢,說穿了就是他的商品,對於這兩者,他根本不需要客氣什麼。

  尹方得也不敢作聲,畢竟呂世民算是他的老闆,握有他生殺大權的人。

  他只能靜靜地等候差遺。

  陳蕾綺則是偷偷觀察著四周。

  呂世民在點完了雪茄之後,終於開口說話了。

  「聽說……」呂世民最喜歡擺出這種大老爺的架子,邊抽雪茄邊對人頤指氣使。「你中槍了?沒事了吧?」

  「沒事了,老闆。」尹方得自動把腰桿子彎下去。「感謝老闆您的關心。」

  「喔,」呂世民繼續對他說:「我關心的不是這個,我關心的是,警方那邊的瞭解有多少?」

  尹方得機伶地回答:「他們還不知道我的身份。請老闆放心。」因為他心裡知道,如果事情鬧大,被警方盯上,自己可能隨時會被呂世民給犧牲掉。所以此時此刻,尹方得的心裡很緊張。

  「喔。」

  呂世民「喔」完了這一聲之後,大概停了三十秒,才又繼續開口:「那辛苦你了。」

  「一點都不辛苦。」

  「嗯。」呂世民這時終於把眼光瞟向了陳蕾綺的身上。

  這一瞟,呂世民的眼光立刻被吸引住了,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這……這位是……」呂世民把語氣放軟問尹方得,說:「這位就是你幫我帶來的人嗎?」

  「是……是的,老闆。」尹方得討好地,「她的名字叫做陳蕾綺。」

  「嗯。」呂世民失神地看著這個清純可人的小女孩,問:「你今年幾歲啦?」

  「十八歲。」陳蕾綺回答,沒有特別禮貌溫和。因為,這個老男人的嘴臉她看了壓根兒就是討厭。

  「你希望得到什麼樣的工作呢?」

  賣掉她未免可惜,這麼可愛的女孩子,他呂世民當然要據為已有才行。

  「尹大哥說我是來做園丁的。」陳蕾綺看著呂世民,說:「可是我改變主意了,對不起,這裡實在太奇怪,我不想要在這裡工作了,現在更不想待在這裡,我想走了。老闆。」

  「等等,」尹方得緊張地拉住了陳蕾綺。「你這樣太失禮了,這樣我如何對老闆交代呢?蕾綺。」

  陳蕾綺聽了,就看著呂世民說:「我現在就在交代啊!老闆,我不願意在這裡工作,可——以——嗎?」

  「當然可以。」呂世民抽了一口雪茄,回答陳蕾綺。「如果你不願意在這裡工作,可以考慮當我的女朋友。」

  聽到這句話,陳蕾綺差一點沒有把早餐和午餐全都給吐了出來。

  拜託!他已經禿頭了耶……

  陳蕾綺直率地回絕:「我沒有興趣。老伯。」

  聽到「老伯」兩個字,呂世民氣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你剛剛叫我什麼!?」

  「老伯!」陳蕾綺不但再叫一遍,而且還……

  「老伯老伯老伯!你在我的眼裡就是一個色瞇瞇的老伯。我不但不想做你的女朋友,不想幫你工作,而且,我現在就要走。」話一說完,陳蕾綺轉身就要離開。

  尹方得順勢抓住了她。「你不可以走。」

  他終於露出了猙獰的面目。等到陳蕾綺驚慌地回頭,看到的已經不是老實、善良、熱心助人的尹方得,而是一隻像要把她吃掉的野獸。

  尹方得對她說:「老實告訴你,你不能走。因為,我已經把你賣給呂老闆了。所以不管他要你做什麼,你都得做。」

  「什麼!?」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尹方得。

  這一切簡直太荒謬了。

  原來這是一個殘忍的騙局,她竟還哭死哭活地,去求將平醫院治療他的槍傷!?

  人,怎麼會這麼不堪,這麼歹毒呀?!

  人怎麼可以賣!?他又有什麼權利賣她!?

  驚慌又憤怒的陳蕾綺拚命地掙扎,空出來的一隻手,劈頭就向上甩了尹方得一巴掌。

  看在呂世民的眼裡,有一種看好戲的樂趣,以及看女人這麼有勁的興奮快感。

  他……他太喜歡她了,非得到她不可。

  尹方得氣得要回擊,卻被呂世民一手攔下來。

  「動我的女人?」呂世民冷眼對他說:「你?找死嗎?」話說完,就往尹方得的臉上「劈啪」地賞了兩個巴掌。

  陳蕾綺此刻心裡已經有數,怪不得那些警察叔叔們要把他們帶回警局問話。

  很明顯地,天真的她果然受騙了,尹方得是一個假好心的騙子,而且還是一個人口販子,他把她賣給了眼前這個看起來禿頭猥褻的死老頭。

  但是,現在她知道了,卻已經來不及後侮,因為她已經深人虎穴。

  不行,不能就這樣放棄,她得想想辦法才行,她不能認栽,不能認命。

  她好不容易從養父母的手中逃了出來,要開始過一個新生活了,她絕對不輕言放棄她的人生,絕不能葬送在這個虎穴之中。

  陳蕾綺甩掉了尹方得的手之後,大步地向門外走去。

  不過,要走談何容易,外頭的人加起來有上百個,全都堵在那邊不讓她走。

  陳蕾綺生氣了。

  「你們這樣是擄人,是犯法的,死老頭!」陳蕾綺怒沖沖地看著呂世民罵道:「你最好現在趕快叫那些人讓我走,不然我有機會一定會讓你死得很難看的。」

  陳蕾綺迭聲罵了一串,不過聽在呂世民的耳中,最刺耳的還是「死老頭」

  這三個字。

  他的心揪了一下,他看起來真的有這麼……這麼地老嗎?他也才四十出頭,四十出頭而已耶……

  他惱羞成怒,「你……你這死丫頭,你有沒有家教?你是怎麼和長輩說話的!?」

  「長輩?我沒有看到什麼長輩,我只看到一群色伯伯和死老頭!」陳蕾綺吊白眼看著天花板,雙手交疊在胸前大聲說。「我從來就沒有到過像這樣一個擠滿色老頭的地方,也從來沒有一口氣看到那麼多醜人!」

  一旁的人聽到了這個可愛的小女生這樣有創意的形容,都差一點「噗哧」地笑了出來。

  不過,當然不能笑,他們得忍回去。因為他們已經看到呂世民的頭上在冒煙了。

  呂世民真是火大了,他把擋在他和陳蕾綺中間的尹方得一腳踢開,一把揪住了陳蕾綺的下巴,這一下,疼得她的眼淚快要掉下來。

  「放……」

  「你現在看我那麼噁心,你等一下就更痛苦,呵……」呂世民說完,就硬把自己的臉湊上去,想要親吻陳蕾綺嬌艷欲滴的雙唇。

  看著怪物的大臉一直向她接近,越來越大,越來越令人作嘔,陳蕾綺的臉揪得像包子一樣……

  但看在呂世民的眼裡,還是一顆白白嫩嫩好吃的包子。

  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陳蕾綺抬起了腳,用膝蓋狠狠地……撞了呂世民下半身最重要的犯罪工具一下。

  「啊……」慘叫聲瞬間傳遍了整個豪宅,連守在門口的警衛都聽到了。

  正快要興奮起來的呂世民被這麼撞了一下,疼得用雙手護緊自己的下半身跳開。

  一旁的手不見狀,趕緊七手八腳地,把這個可愛又恐怖的女孩子雙手反剪制伏住,不過個個下半身都很小心地遠離她。

  呂世民跌坐在椅子上,眼淚直流,拚命叫著:「我要把你賣到妓院、賣到酒家、賣到任何地方,我要讓你生不如死,我發誓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你不會達到目的的,我們已經被警察盯上了。警察隨時會上門,你到時候就死定了。」

  「什麼!?」呂世民怒眼看著尹方得,質問:「你不是說沒事情,你不是說不會有麻煩!?來人,把尹方得請上船!」

  呂世民口中的請上船,其實就是投海的意思。這是呂世民懲罰替他找麻煩的人慣用的私刑。

  現在,他決定把尹方得投海,這麼一來,就算是警方找到了尹方得,也不能再叫他開口了。

  這種成事不是敗事有餘的傢伙,不能再讓他開口。

  尹方得一聽到呂世民作這種決定,嚇得腿一軟,就跪了下來,失去了理智,拚命求饒。

  「我不要被推下海,我不要……」被兩個人高馬大的黑衣人抓住的尹方得,說什麼都不肯自己站起來,但最後還是被人從地上拖起來。

  陳蕾綺也頓覺大事不妙。

  他……這個出賣她的人要被推到海裡去?他要被殺死?太可怕了!雖然他不是一個好人,可是……可是他至少足她遠離家鄉之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給她依靠的人,他……不應該死。

  更不應該被用這種默默處決的方式殺害。這……太過分了!

  「你們這樣做太過分了,放開他!」

  「小妞,」旁人看不下去,提醒陳蕾綺:「你是被這個人賣到這裡來的,你還替他求情。你是不是腦袋有問題?」

  「你們的腦袋才有問題!你們這樣隨隨便便殺人,你們都瘋了,你們都是一群神經病,你們……放開他!不要把他推到海裡去。」

  可呂世民這群人哪裡會把陳蕾綺的話當話聽,他們還是硬把尹方得往門外拖去。

  情急之下,陳蕾綺突然衝口而出:「如果他死了,你們也就完了!」

  這句話凝住了所有人的行動,場面頓時停住了。

  大家屏氣凝神的看著陳蕾綺,連尹方得也不解地望向她。

  呂世民沉著聲音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陳蕾綺自己當然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意思。不過,事到如今,為了救人,她勢必得扯謊了。

  「我……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腦筋一轉,就這麼說吧!

  「我的意思就是,其實尹方得身上有個東西被警察撿走了,所以警察會知道他到過哪裡,為什麼死。如果他死了的話。」

  「什麼東西?」呂世民的聲音更沉了。

  「這裡的地址。」陳蕾綺開始天花亂墜的說。「對,就是這裡的地址。

  尹方得把它抄在一張小紙條上面,那張小紙條在我們逃走的時候就不見了,被警察撿走了。所以,如果他的屍體被發現,警察就會知道是你們這些死老頭幹的好事。」

  「什麼!?」呂世民腦袋的紅色警戒,在聽完了這番話之後升到了極點。

  「我看,你們最好的方法就是馬上讓他回大陸去。這麼一來,對你們才不會造成麻煩。」陳蕾綺建議他們。

  一旁的人聽完了,也紛紛交頭接耳,似乎對這件事情有不同的意見。

  呂世民陷入了沉思。

  他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作事原則一向都是先顧好自己再耍狠,所以不管遇過多少驚濤駭浪,他一向都能化險為夷。

  他可是出了名的老狐狸。

  所以,他非常認同陳蕾綺的「建議」。

  「阿不。」呂世民喚了他的一個手下。

  「是。」阿不是負責所有非法出境事情的,非常機伶。

  「今天有船要出去嗎?」呂世民問。他所說的船,是願意冒險載送非法出境的漁船。

  「有。」阿不說:「深夜的時候。如果有需要,我馬上聯絡漁船。」

  「嗯。」呂世民點頭。他決定讓尹方得出海,離開這裡遠遠地,好保住他自己。

  從死刑到特赦,尹方得滿眼感激地看著陳蕾綺。

  不過,陳蕾綺根本不想理他。她救他是一回事,可是她討厭他又是另外一回事。

  「還有,黑仔,叫朱青過來把這個女孩子帶回去。」呂世民還是氣得牙癢癢地。「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叫她幫我賺錢。」

  「是。」

  「現在把他們兩個人關起來,免得在這裡看得我煩。媽的,從來沒搞過這樣的事情。」

  呂世民從椅子上緩緩地站起來,邊一跛一跛的轉身走向房間,邊交代:

  「幫我找醫生來……好痛……如果因為這樣不能再跟女人……陳蕾綺,我會把你的頭剁下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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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3 00:05: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陳蕾綺和尹方得被關在同一個房間裡面。

  已經一個小時了,不管尹方得怎麼對陳蕾綺說話,陳蕾綺就是不想甩他。

  雖然她還有心要救他,可是卻無意和這個人再有什麼瓜葛。

  他竟然狠得下心來利用她的天真欺騙她,以後恐怕也可以狠得下心為了其他理由背叛她,所以,陳蕾綺認為,還是和他保持距離的好。

  「對不起……」尹方得「對不起」這三個字已經說了超過一百遍了,可是陳蕾綺眉毛都不動一下。

  她這個人就是這麼愛恨分明,有點死腦筋,有點固執。更何況,她也沒有時間去理尹方得,因為時間正一分一秒過去,誰知道那個叫朱青的人,什麼時候會到達這裡把她帶走。

  她現在要想的可是辦法,而不是和尹方得算帳。

  「你不要再跟我道歉了,很煩耶。」陳蕾綺不耐地對他說:「如果你有誠意,就想辦法幫我逃出去。先生,你是要回家鄉的,而我,是要被賣掉的,你應該先重視一下我的事情吧?」

  「出去?」尹方得看了看唯一的一道門被從外面上了鎖,而唯一的一道窗外也站了人。

  出去?談何容易?

  陳蕾綺在原地走來走去,三分鐘過去之後,陳蕾綺總算勉強想出了一個嫂闖的方法。

  她賊賊地看著尹方得,對他說:「方法我已經想到了,現在就要你配合了,知道嗎?」

  尹方得點點頭,看起來一頭霧水,但是很有要配合的誠意。

  「好,開始羅。」

  話一說完,陳蕾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突然用力甩了尹方得響亮的一巴掌,放聲大叫:「非禮呀!你放開我!尹方得,你放開我……」

  沒有心理準備小妮子會來這一招,尹方得睜大眼睛看著陳蕾綺的演出,腦袋一片空白。

  原來她所想到的計劃,就是把他當色狼?!

  「救命啊!」她死命亂叫:「救命啊!」

  聲音又大聲又急切,驚動了外面看門的兩人,他們對看了一眼之後,決定要進來一探究竟。

  兩人破門而入後,雙眼盯著尹方得,抓起他的衣領就打。

  「你竟然敢碰呂老喜歡的女人!?你找死嗎?可惡!可惡!」

  兩個人左右開弓地胡打一陣,壓根兒沒有想到「受害者」人去了哪裡,當然也沒有想到她居然躲在門後面,等到他們衝進來的時候,就轉個身靜悄悄地溜出去了。

  倒楣的尹方得只能認栽,悶不吭聲地挨打。

  誰教他欠了陳蕾綺這麼大的一筆人情債呢?他別無選擇了。她救了他的一條命,那麼他為她挨這幾拳,也不能抱怨什麼。

  兩分鐘之後,兩個人打夠了——

  「小妞,我們已經幫你教訓……」一個轉頭,什麼妞都沒有看到,這才知道,完了。

  兩個人心裡頭一慌,就奪門而出去追人。

  呂老喜歡的女人居然搞丟了,那等於是他們的腦袋也準備要搞丟了,不得了呀!

  **  **  **

  陳蕾綺偷偷摸摸地左閃右閃,終於跑到了前院,眼看開著的大鐵門就近在咫尺。

  奇怪,為什麼門是開著的?

  她靜靜地躲著,觀察那些走進屋裡的人,陣仗很大。

  慘了慘了,難道是朱青來帶人了嗎?

  陳蕾綺眼看著警衛把鐵門關了,然後離開了。

  現在,她唯一的選擇就是爬牆出去。可是,這座牆看起來實在很高,怎麼爬得過去呢?

  算了,她不管怎麼樣都得試試看,畢竟這是她唯一的一條生路了。

  偷偷摸摸地從樹叢裡面溜出來,她直往圍牆邊沖。

  砰的一聲——

  痛死人了。她反彈了回去,她是撞到圍牆了嗎?真的很痛耶。可是,圍牆……

  猛一抬頭,看見警衛老頭正在對她笑,而且從頸子捉住了她。

  此時此刻,一陣絕望的涼意打從背脊升起來了。

  陳蕾綺用力地踩了他的腳板,趁著他疼痛放鬆手的時候,往反方向跑去。

  在身後追逐她的人越來越多,眼看著她就要被逮住了。

  這個時候,不曉得哪裡來的冒失鬼,又讓她狠狠地撞上了。

  「你們很過分耶!」她悶著頭罵:「你們這些豬,利用賣女人賺錢,你們會死得很難看,會下地獄,會……」

  「你罵的人應該不包括我吧?」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陳蕾綺的頭頂上傳來。

  很像……

  該不會是……

  抬頭一看,果然是。

  陳蕾綺興奮又大聲地對著眼前的人高喊:「叔叔!」然後雙手用力地環住了他的腰,把他當成爸爸一樣抱著。

  雖然又是這個令戴少平反感的稱呼,可是這時候,也無所謂了。因為,他終於……找到她了。

  而且,被她這麼用力地抱著,戴少平剎那之間有觸電的感覺。

  難道他最近都在漏電?不然怎麼每次遇到她,都有類似的病徵出現呢?

  戴少平的身後也是一票人,是洪堂……不,是盛世集團的人,排場不輸給陳蕾綺後面的這一群。

  離開了將平醫院之後,戴少平就直接前往盛世集團調人,然後直奔呂世民的地方。

  呂世民當然不敢怠慢戴少平,連忙讓他進來,也準備出來接待。

  可是,戴少平都還沒有走進屋子,就遇見了他要找的人。

  很好,省事。而且他也沒興趣去見那一張猥褻的老臉。

  戴少平說也不說地拖了陳蕾綺的手就往外走,而陳蕾綺後面的那一群人,立刻用力地阻止了他們一行人的去路。

  「戴爺,您不能從這裡帶人走。」黑仔站出來對戴少平說:「這樣子我們很難對呂老交代。」

  戴少平則是囂張地回答:「我戴某人做事情,可從來不需要向呂老交代的。滾!」

  「戴爺,您別這樣。我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規矩,各有各的生意,鬧你……」

  戴少平這個時候已經懶得跟他們廢話了,他直接拿出了槍指著黑仔。

  「我已經很久不開槍了。」戴少平打趣地對黑仔說:「所以,如果我沒有一槍打死你,還要補第二槍,你千萬要原諒我喔。」

  「不……不要、不要,戴爺,您……您慢走。」黑仔並不想為呂世民賣命到這種地步,他也只是混口飯吃而已,他不想因而送命。「你們全都退下,讓條路恭送戴爺。」

  「這怎麼好呢?」戴少平玩性來了。「這樣你們很難對呂老交代,我看我還是留下來,給你們機會交差——如果你們有命交差的話。」

  「不不不,」這是個瘟神,是個鬼,怎麼能留。黑仔嚇得半死。「我們能交差,就算不能交差,這種小事情,我們自己處理就好了,不用勞煩您留下來。」

  「真的嗎?別客氣喔。」

  「真的,真的。」

  戴少平終於肯走了,可是換成陳蕾綺不走。

  「怎麼?」

  「還有一個人得走……」

  「不管,那個人是個人口販子,誰管他?」戴少平一聽就知道她口中說的那人是誰。

  「別人的生死跟我無關,我也不對這種事情心軟。」

  「你別這麼無情啦!」陳蕾綺搶了戴少平手中的槍,轉身要去找尹方得。「你等等我喔。」

  這女孩子是腦袋有問題嗎?戴少平看著陳蕾綺的背影,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你們……誰去幫她英雌救雄吧。」戴少平苦笑著,對眾家盛世集團的兄弟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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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3 00:05:4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古人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而戴少平救回陳蕾綺的回報就是……帶她回家,變成她的中途之家,她的庇護站。

  最重要的是,他的房子從此多了那麼一個人,一個要熟不熟的小女孩,每天喊著他叔叔,害他差點出現自己有女兒的可怕幻覺。

  話說回來,他住的房子相當大。

  為什麼他一個人要住這麼大的一間房子?原因無他,就是他怕吵怕擠怕人多怕熱鬧。

  為了這理由,戴少平連寵物也不養,只願意養魚,因為只有魚是不會開口說話的。

  怕吵的戴少平偏偏耳朵很尖,方圓幾公尺之內的什麼聲音都聽得到,所以,只要有另一個人在他的屋子裡面,就算是他在另一個房間打呼,他也會聽得到,而且會為此輾轉難眠。

  而事情之所以會發展到這種地步,要怪就怪那個多事的警察。

  話說,當他把陳蕾綺救出來後,就立刻把她帶到當初承辦此事的警察那去,希望把她送回家。

  沒想到那個警察邊擦汗邊對戴少平說:「我們目前聯絡不上她的父母,可能要等個幾天,既然你們這麼有緣,從捷運一直有緣到現在,你又這麼好心去救了她出來,不如,這兩天她就先住你家吧。」

  「不行!」戴少平立刻拒絕。

  「怎麼不行?難道你要讓她流落街頭嗎?」

  嘖,說得好像她如果流落街頭就是他的錯,和其他人都沒有關係嗎?像是那些害她得離家出走的人啊!

  為什麼他出手救她,就要順便收留她?

  怪不得人家都說少管閒事,管完閒事總是沒有好不場.都會被受害者巴住不放。

  「不行!」戴少平再度拒絕。

  「醫生,你賺那麼多錢,你家一定很大,讓一個房間出來應該沒要緊的。我想你老婆應該會諒解的。」

  「我還沒有結婚,也沒有任何女人跟我住一起,好嗎?」

  「那就對了,她還可以幫你打掃一下家裡,免費幫傭……」

  「不,我很喜歡我又髒又亂的生活環境,我不需要。」戴少平聽到「幫傭」兩個字就很生氣。

  他怎麼可能讓這麼可愛的小女孩幫他打掃,賺這種免費的服務,他才不是這種人。

  「至少有個人可以陪陪你,你可以把她當女兒看待嘛,多好,天上掉下來的女兒耶……」

  戴少平聽到這番話,彷彿被說中了心頭之痛,怒眼瞪著那胖警察,「你再說她像我女兒一樣,我就告你譭謗,譭謗一個黃金單身漢。」

  「我的意思是,搞不好你們可以培養出感情來嘛!戴醫生,做人不要這麼小裡小氣的。」

  「你們不都認為我是色狼嗎?還要把她推到我家來?你們難道不怕我半夜對她伸出成豬手?」

  「噴嘖……醫生您愛說笑了,您怎麼可能是色狼嘛?那天就是一場誤會而已,您還真是……怎麼記性這麼好?我昨天才知道,您就是以前大名鼎鼎的那位洪堂的腦袋,您的故事我們可是很清楚的,您連酒家女都很保護了,怎麼可能會是那種三流的男人呢?我們搞錯了、搞錯啦!」

  「這你才知道。」

  「就當我們警民合作一下嘛,讓她住個幾天,我們努力找她的家人,我這就請人去南部直接找比較快,認真的找,保證不會打擾你太久的。」

  陳蕾綺在一旁眼巴巴地望著戴少平,像一隻求助無門的流浪狗,希望被暫時收留。

  如果可能,她希望是永遠地被收留。因為她,再也不想回去那個家了。

  除此之外,難得遇見這麼好的人,她是多麼地希望能留在他身邊。

  可是,他看起來似乎非常地不願意……

  「我想……還是算了,警察叔叔,你們家的拘留室借我窩幾天算了,不要打擾醫生叔叔。」

  「啥!?拘留室?!」兩個人聽到這三個字,同時驚訝地望向陳蕾綺。

  「是啊,不然我身無分文,還有什麼地方好去的呢?警察叔叔,你就直接把我收留在拘留室吧。」

  「那怎麼可以?」胖警察對陳蕾綺說:「那是給壞人住的,那種地方又髒又亂,怎麼可以讓這麼可愛的小妹妹住進去呢?你真是太可憐了,只怪這個社會太冷漠,有能力的人只顧自己,都不管別人的死活,才會造成你今天這麼悲慘的遭遇,差一點被賣掉,而且救你的人還不肯暫時收留你幾天……」

  「你在指桑罵槐嗎?」戴少平越聽越刺耳。

  他也不是不願意收留她,只是兩個人才見過幾次面,她就已經讓他這樣魂不守舍了;如果她真住進了他家,那麼他實在很難保證,自己會不會控制得住,怕是不用等到月圓之日,就變成一隻大野狼。

  他好歹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嘛,對自己心動的對象有這種反應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自己不收留她的話,那麼她在這舉目無親,又能去哪裡呢?

  他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她睡在拘留室裡面嗎?不行不行,這不是他戴少平對待女人的作風。

  算了,事到如今,他只能帶她回家,然後盡量……

  忍耐。

  在他確定自己不是突然色心大發,而是真心愛這個女孩子之前,他怎麼樣都「不准」自己出手,包括告白,都不可以。

  「就幾天喔。」戴少平說得不甘不願。

  「當然。」胖警察為自己達到目的而沾沾自喜著。

  「好吧。」

  於是,結束完了筆錄之後,陳蕾綺就跟在戴少平的背後走了。

  **  **  **

  這一路上,戴少平始終眉頭緊鎖,一言不發,一直到兩人回到了戴少平的家。

  「我告訴你喔,雖然你看到的一切都很亂,可是不准收拾,如果收拾丟了東西,我會咬人。」

  這房子可是從沒有單身女子走進來過,所以戴少平有點適應不良。而且為了抗拒自己內心的那股激情衝動,他表現得異常歇斯底里——

  「還有,那個馬克杯是我每天要用的,不准幫我洗,我討厭有人的指紋在上面。」

  「你只是住在這裡幾天而已,是我的客人,所以麻煩你做好一個客人的事情——就是什麼事情都別做。記住,不要穿著睡衣在家裡亂跑,我可不希望又被你誤會我的眼睛不小心侵犯了你什麼,我可從來都不是這種人,這樣你知道吧?」

  「我去上班的時候,你可不要亂跑,乖乖等在家裡面,免得我找不到人,對你家人和警方都不好交代,總之,別給我惹麻煩就對了,這樣你聽得懂吧?」

  戴少平走在陳蕾綺的前面,一路穿過大廳,來到廚房,庭院,介紹了她要暫時居住的環境,一邊走一邊念著,嘴巴沒有停過,也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之所以會變得這麼聒噪,那是因為他的心裡很緊張。

  這個女人也不過和他萍水相逢,就已經造成他心裡這麼多小小的漣漪和震撼,現在又要住進來他家,他真是對自己的自制力毫無把握。

  為什麼明明喜歡一個女人,還要自己有自制力呢?

  這是戴少平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心情。. 可是眼前的這個女人一直喊他叔叔,喊得他自己都覺得,如果他真的去追求也,是一種變態的行為。

  搞不好她會從此鄙視他到不行。

  當然羅,以他的功力,要她就範也不是多難的事情啦,只是,他擔心的是自己那種見異思遷的老毛病一點都沒有改,以前犯過的錯,他不想要再重蹈覆轍。

  這樣會傷害到人家小女孩純純的心耶……

  陳蕾綺原先是走在戴少平的身後,聽著戴少平口中的唸唸有詞,可是沒有多久,她便丟下戴少平溜了,而戴少平都沒有發現。

  「總而言之呢,我的要求就是……」戴少平說到這裡,總算要說出「結論」了,可是當他轉頭要跟她說結論的時候,才發現……根本沒有人在聽他說話。

  人……人呢?

  戴少平先是不悅,可是等到樓上樓下找過幾遍,都沒有看到人後,他就急了。

  他還跑到樓下的大廳問管理員,和他一起進門的小女孩是不是獨自離開了。

  管理員很肯定地說沒有。

  戴少平一急,請他把監視錄影帶調出來看。

  真的……沒有。

  是怎樣?這樣不告而別算什麼?!戴少平皺起了眉頭,在原地踱來踱去地走著,心裡越來越焦急。

  「戴醫生……您還好吧,要不要報警?」管理員好心地拿起電話對他說:「我可以幫你……」

  「我才剛把人家從警局帶回來的,報什麼警呀!」也不知道是對自己生氣還是只因為很煩,他的語氣不太好。

  倒楣的管理員摸摸鼻子坐回位置上,繼續看他的八卦新聞。

  算了,不要管她好了。戴少平轉身走進電梯。

  這丫頭到底跑去哪裡了呀?難不成因為他一直碎碎念,而且態度又不夠親切和善,所以把她嚇跑了嗎?

  難道他的態度真的很差嗎?

  他真的該檢討了,他的待客態度真的是……不太好。

  但以前他不會這樣子的,好像從來不會。

  過去,面對女人,他永遠是一副迷人樣。

  這個陳蕾綺到底跑去哪裡了?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負責任,就這樣一聲不響地溜開,根本沒有把「尊重別人」這四個字放在跟裡。

  更重要的是,她一個女孩子家,無依無靠地隻身在大台北城鬼混,就算不碰上人口販子,街上隨便任何一個男人,都可能把她吃掉的。

  這個陳蕾綺果然涉世未深,不知死活。

  想了想,越想越是不能平靜。

  他真的能這樣走回家裡,若無其事地倒頭大睡嗎?

  當然沒有辦法。

  這時,電梯已經爬到了三樓,門正要打開,戴少平又再度壓上鍵,直接下去一樓。

  天氣微涼,應該要加件衣服再出門的。可是現在,他沒有辦法管那麼多了。

  他低著頭快步走出華廈,準備出門尋找。

  戴少平在心裡不斷地檢討自己——

  他不應該那麼凶,不應該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

  他應該要對她溫柔親切一點,要讓她有家的感覺,這樣她才不會跑掉。

  她就是因為沒有感受到家庭溫暖而從家裡出走了,他怎麼還對她這麼冷漠?

  萬一……萬一她覺得這個世界太黑暗,一時絕望,跑去跳海了怎麼辦?

  此時此刻,戴少平的思緒陷入了他過去最瞧不起的一種狀況,那就是——鑽牛角尖。

  他一直認為,鑽牛角尖是笨人才會出現的麻煩,他是聰明人,絕不會有這種困擾,他的腦袋會一直維持精明清楚。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會不會鑽牛角尖這件事情,和他聰明不聰明並沒有任何關係,可是和他心動不心動,卻是有天大的關係。

  **  **  **

  這一個想不開,折騰了戴少平整整一個晚上。

  他開著車穿梭在台北的大街小巷,聯繫了那個胖警察出動,又聯絡了盛世集團出動各方堂口找人。

  最後,他乾脆直接一路開車開到了北海岸,來到呂世民的地方,直搗黃龍。

  搞不好她一個人出門,又被呂世民的人給盯上了也說不定!

  在家中睡覺的呂世民,驚嚇萬分地被從床上揪了起來。因為戴少平是暗中潛入,並沒有驚動其他人。

  又氣又驚的呂世民,睜大了雙眼盯著戴少平看著,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直以為自己的豪宅戒備很森嚴,因此一直高枕無憂的呂世民,面對這種情況,只能用「瞠目結舌」這四個字來形容他的心情。

  「陳蕾綺是不是被你們抓回來了?說!」

  戴少平不客氣地用槍指著呂世民的腦袋,問:「你不知道這個女孩子現在是我罩著的嗎?你是不是覺得現在還能繼續做生意。生路還沒有被斷掉,活得很煩,所以就想跟我作對?」

  這……這……這是戴少平嗎?呂世民揉一揉眼睛,他……他老人家沒有看錯吧?這真的是戴少平嗎?

  久聞戴少平已經退出江湖很久,怎麼這會兒,又拿著槍出現在他面前威脅他呢?

  晚上屬下向他報告,足戴少平帶著盛世集團的人,來劫走陳蕾綺和尹方得時,他不但不相信,還痛斥他們戴少平已經退出江湖了,不可能再拿著槍指著人,沒想到是真的。

  為了陳蕾綺的事情,他已經平白損失一筆錢了,現在還要被拿著槍指著腦袋威脅,是不是因為他最近都沒有去拜拜,所以才會這麼倒榍呀!?

  「戴爺……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您說的那女孩。下午不就已經被您帶走了?您想帶走的人,我哪裡敢再去動她?不可能的,我呂世民就算是陰險狡詐、色膽包天,可我再怎麼樣都不會跟我的生意,跟錢過不去的。戴爺,請您一定要瞭解,一定要相信我,人絕對絕對沒有在我這裡呀!」

  呂世民的一番話提醒了戴少平。

  他真的失去理智了。

  過去,他不知道和呂世民交手了多少次,難道還不清楚呂世民是個怎麼樣的黃鼠狼嗎?

  他就是一個咬著金子不放的黃鼠狼而已,只要是危及他自身錢財的事情,他一定不碰,怎麼可能為了區區一個小女孩去冒犯他?他果然是太衝動了。

  「你說的最好是真的。」戴少平撂下狠話。

  戴少平話說完就離開了,留下一臉錯愕的呂世民。

  呂世民鬆了一口氣。

  他隔天得去找一下陳大仙,問問看他和陳蕾綺的八字到底有多不合,真是倒楣死了。

  **  **  **

  從深夜到清晨,從一個路口到另一個路口,從一個紅綠燈到下一個紅綠燈,從月亮升起到太陽升起,疲憊的戴少平感到心力交瘁,腦袋一片混亂,眼前一片模糊。

  他覺得身體好累,心裡好慌。

  當他終於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家裡的時候,看見沙發就如看見久違的親人一般,想都沒有想,砰地一聲就往沙發上一癱。

  沒有想到沙發居然發出聲音——

  「啊!」這一聲,把戴少平從沙發上嚇得整個人跳起來。

  如果沒有聽錯,是女孩子的尖叫聲音沒有錯。

  他揉揉眼睛,看著豪華的義大利進口歐式沙發,他沒有看錯,就是一組沙發……

  怪了,沙發會說話?

  「好痛喔……」

  沙發又說話了,只不過這次他聽清楚了,並且發現——那是陳蕾綺的聲音,是從沙發後面傳出來的聲音。

  陳蕾綺的頭慢慢地從沙發後面探起來,看得戴少平又驚又喜又急又氣。

  他被她弄得眼淚都快要飆出來了。

  此時此刻,不管她是為了什麼理由出現在這裡,他都很想踢開沙發,上前去緊緊抱住她……

  「你……你躲在沙發後面做什麼?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

  「什麼回來?我一直都在這裡呀。叔叔。」陳蕾綺摸摸腦袋,一頭霧水地對戴少平說:「我昨天一進你家就已經快要睡著了,沒有想到你又自顧自地一直自言自語催眠我,所以我就不小心倒下來睡著了,我哪裡都沒有去。」

  「什麼?」

  原來是鬧劇一場?戴少平被這個結果搞得啞然無語。

  他竟然搞了這麼大的烏龍?他……他竟然不小心為了她,把他的腦袋搞丟了!?

  「叔叔,你怎麼啦?臉色這麼難看?」陳蕾綺問。

  「沒有什麼?」

  「難道你……一整晚都出去找我?」陳蕾綺驚訝地問。

  「沒有。」戴少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否認,但是他下意識地就想否認。

  因為,他根本不想對自己承認,自己為了一個女孩子,搞混了腦袋,失去了方向,最後搞成了這副狼狽樣。

  「我並沒有這樣做。」

  「那你為什麼好像很累的樣子,而且從外面回來呢?」

  「那是因為……因為我出去晨跑。」接下來的話,戴少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說:「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收留你幾個晚上,可是那並不表示我得要為你負責。如果你還是這麼不會想,溜出去惹了麻煩,我就不會再管你了。你聽懂了沒有?」

  「懂。」陳蕾綺的聲音聽起來很失落。「我懂。」

  那是正常的嘛。任何人聽到這麼無情的話,相信都會有點難過。

  把女人搞難過了。戴少平驚覺。

  他從來沒有用言語把女人搞難過過,這是第一次。他過去只會把女人搞開心,從來不會把女人搞難過。

  唉唉唉,他這是在做什麼呀。

  「你……餓不餓?要不要吃早餐?」

  「不餓。」心情沮喪,陳蕾綺一點都不餓。

  她也不曉得她對他有什麼期望,為什麼要為了他幾句話,就這樣沮喪。

  女人沮喪到不餓?天啊,戴少平知道,不好了。

  得想辦法解除,「可是我很餓。」戴少平說:「我如果不吃早餐的話,就會……」

  「就會怎麼樣?」

  「就會不斷不斷地發脾氣,一直到把人嚇死為止。」

  「真的還假的?」睜大圓滾滾的眼睛,陳蕾綺說:「那太嚴重了。」話才說完,陳蕾綺就從地毯上跳起來.走向廚房。

  「你……你想做什麼?」

  「做早餐給你吃呀。」陳蕾綺很自然地邊走邊說:「我會煎蛋會煮粥,夠你吃了。叔叔。」

  戴少乎趕緊奔到她的面前,阻止她的去路。「我昨晚已經對你說過,不准動我的廚房!」

  陳蕾綺推開他,對他說:「不要那麼頑固了,叔叔。你這是老化的現象,要小心喔。」

  什麼!什麼!她說他老化,她說他頑固?他……他真是氣死了!

  他在心底狂喊:我沒有那麼老好嗎?我只是……只是不希望我未來妻子以外的人去動這個廚房嘛!

  為什麼這個陳蕾綺,一再過關斬將地,一路打破了他所執著的事情?

  第一次見面,她就讓他對她鞠躬道歉;接著,她進攻到他的屋子;現在,她又打算來侵犯他的廚房?

  她難道真的會一路進攻到他的庭院、沙發、房間……直到他的心底,成為他的戴太太嗎?

  不不不,不會的,這是巧合,這是意外,這絕對不是上天的安排,這應該只是他千百萬個桃花劫其中的一個而已。

  這個時候,陳蕾綺從「他的」廚房裡面喊了出來:「叔叔,你的廚房為什麼除了蛋,什麼都沒有呀?!那我只好煎蛋給你吃羅!」

  廚房裡面當然什麼都沒有,因為他根本不會下廚,除了偶爾半夜會煮白煮蛋果腹之外,其他的時間,他都是叫外賣的。

  「不要煮了。」戴少平「喊」了回去,說:「我們叫外賣就好了。」

  「不,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陳蕾綺對他說:「叔叔,你幫了我那麼多,我一定要對你表達我的謝意。」

  很想對她說「不必了」,可是喉嚨像哽住了什麼一樣,這三個字,實在說不出來。

  女人親自為他下廚,這還是他頭一次遇到呢。

  那會是什麼感覺呢?讓自己心動的女人為自己下廚?

  十五分鐘之後,在砸掉了三個價值連城的英國手工骨瓷碗之後,陳蕾綺終於把三顆看起來受盡折磨的荷包蛋搬土桌了。

  之所以還確定是荷包蛋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蛋黃似乎都集中在中間」。

  兩個人對看了一眼之後,戴少平盯著那一盤焦黑的煎蛋,瞠目結舌地看了很久。

  「吃啊。」陳蕾綺滿臉笑意,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還以為她做得很好。

  雖然她在家裡的時候要做所有的家事,可是唯獨家裡的廚房她是不被允許去碰的。因為,她的養父養母欺負人家,又怕人家做飯的時候給他們下毒。

  如果不是她只有十八歲,如果她一路的表現不是一直都這樣憨憨傻傻的,換成是別人,戴少平一定會以為她做出這種「食物」,是為了要整他。

  戴少平咬緊牙關,拿起筷子嘗了一口——

  GOD!那種要命的鹹,他這輩子是第一次嘗到。

  差一點吐了出來,可是,當他一看到陳蕾綺那一臉充滿期待,希望被讚美的臉時,又吞了下去。

  「好吃嗎?」

  「還不錯。」

  「那我試試看。」拿起了筷子,陳蕾綺也想嘗一口看看。不過,卻被戴少平阻止了。

  不忍心她發現事實的真相,那太傷人了。

  「我想,我一個人要吃完全部才能吃飽。」戴少平對她說:「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幫我打電話旁邊紅色紙條上的電話,請他們送早餐來。我想,我這樣應該不夠吃。」

  「好!」陳蕾綺不疑有他,很快地跑到茶幾旁打電話,嘴裡還唸唸有詞:「我就知道我應該有做飯的天分……」

  做飯的天分是沒有,整人的天分倒是很大。戴少平苦惱地看著眼前這一盤東西,心裡叨念著。

  **  **  **

  兩個人終於把早餐吃完之後,戴少平就倒回房間裡面呼呼大睡。今天是週末假日。

  戴少乎睡到了傍晚才醒來。

  砰的一聲,他是被一個很大的聲音給嚇醒的,那聽起來似乎是爆炸聲。

  他立刻翻身跳起來,直奔聲音的來源——廚房。

  一把火從爐子,直衝到天花板。不得了了,這是小型火災。

  戴少平一見,立刻拿起滅火器往爐子上猛力噴去。

  很快地,一把又一把的滅火粉末,覆蓋上了他那昂貴的鋼琴鏡面烤漆流理台,以及所有從歐洲帶回來的古董餐具。

  放下了滅火器鋼瓶之後,戴少平總算鬆了一口氣,蹲了下來。

  而這個高度,讓他正好可以看見在廚房的另一頭縮著的小黑人。

  被薰得滿臉黑的陳蕾綺縮在廚櫃的另一角發抖。她被嚇壞了,兩眼直視著前方,對戴少平視若無睹。

  呆了。

  戴少平一看見,也顧不了他那滿目瘡痍的百萬廚房,用全身的力量撲了過去,抓著陳蕾綺的肩膀搖晃著,急切地問她:「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沒有反應。

  戴少平繼續用力地搖晃她,「你說話呀!你沒事情吧?!告訴我你沒事,我命令你快說,說你沒事情。你說呀!陳蕾綺,你說話呀!」

  陳蕾綺這才把眼光集中到戴少平的臉上,用一種很奇怪的表情看著他,然後,終於緩緩地,從口中說出:「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戴少平伸手摸摸她的頭安撫道:「我知道,沒有關係。這是意外。」

  陳蕾綺繼續自言自語:「我不是……故意的,叔叔。你不要……討厭我。」

  「我不會。」戴少平看著陳蕾綺,突然發覺她有點不對勁。

  她的眼神,她的語氣,都不太對勁。

  「你怎麼了?」

  「我不是故意的!」陳蕾綺開始拚命地大聲叫著:「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她最後掙脫了他的雙手,站起來就往外衝,邊沖邊狂叫同樣的話。

  而戴少平也警覺到大事不妙,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在她要奪門而出的那一刻把她整個人抱住。

  「冷靜一點,沒事了。沒事了。你給我聽進去,沒事了,我說沒事了!」

  最後,陳蕾綺整個人陷進戴少平的懷裡,用貓一樣的聲音,哭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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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國內最有名的心理醫師,叫做何漢輝。據說,深諳催眠的他,能讓所有的病人,無所遁形地說出潛意識的想法。

  他是戴少平大學的同學,畢業之後繼續進修的領域是犯罪心理學。而他能在這個領域發展到如此權威的地位,也是要歸功於戴少平的幫助。因為,戴少平提供的個案包括他自己,對何漢輝在研究上的助益匪淺。

  而陳蕾綺在經歷過那次百萬廚房爆炸事件之後,陷入了沉默狀態。她始終不發一語,不管戴少平怎麼凶她哄她都沒有用,她就是不開口,夜裡還會流著眼淚。

 這讓戴少平慌張不已。

 於是,兩天之後,戴少平決定把何漢輝帶來和她面談一下。

 一整個下午的時間,戴少平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面,坐立難安地等待結果。

  直到……何漢輝從會客室裡面面色凝重地走出來。

  「如果是一般的病人,我就不會說這麼多了,既然是少平你的朋友,我得對你多說一點。」

  「說吧。」

  「這個女孩子……以為她害死了她的父母。」

  「什麼!?」

  「你聽清楚,我的意思是「她以為」,但這並不是事實。」何漢輝對戴少平說:「在她三歲的那一年,有一年元宵節,她拿了花燈,不小心跌倒,她的花燈跌落在地上,造成非常嚴重的火災。」

  何漢輝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對戴少平說:「那一場火災,把他們全家都燒死了。她現在所謂的父母,監護人,其實是她的養父母。

  十幾年來,養父母只是把她當成拖油瓶。當時他們是為了沒有小孩才領養她,後來小孩子一個一個生出來,又從某個多嘴的社工人員口中聽到那一件事情,他們開始對她很反感。

  他們曾經試圖棄養她不成,就開始對她非常惡劣,說她是掃把星,只要遇到不順的事情,就打她出氣,她成了受氣包。所以,她終於選擇離家出走。可憐的少女。」何漢輝感歎道。

  戴少平陷入沉思,沒有回應何漢輝。

  而這個時候,陳蕾綺已經推門從VIP室走出來了。她很奇怪地看著兩個面色凝重的「叔叔」。

  被催眠的她只覺得作了一場夢,醒來也差不多忘記自己說過什麼了,但是感覺通體舒暢,她忘了兩天前發生了什麼事情,也忘了她又是如何地沉默了整整兩天、呆了兩天,因而嚇壞了江湖上天不怕地不怕的黑道醫生戴少平。

  戴少平對她這個轉變感到很驚訝,對何漢輝投去了一個詢問的眼光。

  依據多年來好朋友的默契,何漢輝對他微笑以對,表示沒有事情了。他高明的醫術已經把她心理的陰霾去除了,戴少平充滿感激地看著何漢輝。「一起吃個飯吧。」

  「不了,我還要趕回去。中午我老婆會來找我一起吃飯。」何漢輝婉拒:「改天吧。我想,你應該有很多話想對她說。」

  何漢輝走了之後,陳蕾綺看著何漢輝的背影,好奇地問戴少平:「他是誰呀?」

  「一個朋友。」戴少平淡淡地說,然後還是不放心地問她:「你真的沒事了?」

  「什麼事?」陳蕾綺睜大眼睛問說:「我有什麼事情?」

  「就……」戴少平轉個念頭,把說到一半的話都吞進去。這個時候,他的辦公室電話響起。

  打來的是那胖警察,他在電話那一頭興奮地向他報告:「醫生啊,是我啦。我跟你說,那個陳蕾綺的監護人已經到警局了,你可以把人帶來這裡還給他們了。這幾天真是太麻煩你了。皇天不負苦心人,你知道我這幾天為了這件事情可是日夜奔波,醫生啊,你看什麼時候把人帶來這裡還給她的父母,順便做個筆錄。」

  「……」戴少平抓著電話筒,呆了幾秒鐘。

  一心想要除掉大麻煩的他,此時此刻卻沒有一點高興的感覺,反而覺得震驚、覺得意外,甚至……他不想承認,他捨不得。

  沒聽見回應,胖警察在電話那一頭喊著:「醫生,醫生?電話是不是有問題呀?醫生……還是我重打一次好了。」

  「不用了,」戴少平很平靜地回應。「我聽到了,我晚點會過去。」

  掛下了電話之後,陳蕾綺扯著戴少平的白袍,好奇得像一隻貓,問:

  「發生什麼事情了?叔叔,你的臉色很難看。」

  「你的父母要來接你了。」

  聽到了這句話,陳蕾綺臉上表情也變得凝重。接著,她皺著眉頭看著戴少平,像在問他:你真的要把我送回去嗎?

  戴少平的心裡也陷人了兩難。

  送走這個大麻煩,不就是他這幾天來最想要做的事情嗎?

  為什麼這個時候他反而想退縮了?為什麼他竟然有一種念頭,想要留下陳蕾綺……在他的身邊?

  他確定了嗎?他確定了她是他這輩子想要照顧的人了嗎?他確定了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傷害她的感情了嗎?

  看他的表情,陳蕾綺大概知道他的想法,於是,她悄悄地轉過身子,想要靜悄悄地從戴少平的眼前溜開。

  好不容易跑了出來,現在又要被送回去,她不願意,她絕對不接受這種「命運」的安排。

  雖然在發呆,可是戴少平還是很精準地抓住了她的領子.讓她動彈不得。「你想去哪裡?」

  「我……我……我去一下洗手間。」

  「你是想溜走吧?我看。」戴少平沒好氣地說:「聽到你的父母來了,你就想溜走,我看是這樣吧。」

  「……我不想回去。」她大聲地說出來:「我不要回家!不管我要餓死街頭也好,還是留在你家幫你煮飯也好,反正只要不回家,我什麼都願意。

  所以,我要走了,叔叔你自己保重吧。」

  「可你這樣逃避可不是成熟的作法。」戴少平說著,就拉著陳蕾綺的手往外走。

  他要帶著她去「面對」。

  不論如何,他得帶陳蕾綺到警局去。

  陳蕾綺急了。她看著戴少平這麼堅持的眼神,內心越發恐懼,越發緊張。

  雖然她並不想在這種情況之下和他道別,也許她壓根兒不想和他道別,可是,事情已經演變到這種地步……她絕對不想再回頭去認命承受那一切苦難。

  她必須這樣做。

  於是,陳蕾綺突然用力地踩了戴少平一腳,想要趁隙逃離將平醫院。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戴少平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她不知道,這樣的疼痛,在戴少平來說只是小意思。他和盛中天都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犀牛皮,就算是子彈貫穿身體,也不曾哀號痛叫過。

  陳蕾綺驚訝地看著戴少平無動於衷的表情,急了,又更用力地踩了他一腳。

  但戴少平仍然不為所動,並且緊抓著陳蕾綺的肩膀不放。

  「讓我走!」陳蕾綺又急又氣,掄起拳頭開始「揍」戴少平。

  她的拳頭如雨點般地捶在戴少平紮實的胸膛上,疼得她眼淚直楓。

  「讓我走!我不要回去!我不想再回去了!叔叔,你好心腸一點,放我走吧,我會……很感激你的……」

  戴少平看到陳蕾綺已經失控了,只好把她打橫著扛到肩膀上,扛著她走出辦公室。

  陳蕾綺拼了命地掙扎,叫著:「我不要走!不要把我送回去!」

  當兩人步出辦公室,行經將平醫院的每個地方時,所有人都像鴕鳥一樣,從病床上、椅子上、辦公室的小窗子、櫃檯裡面,拉長了脖子伸出了頭,好奇又興奮地看著這一幕。

 「那是院長嗎?」

 「那是院長嗎?」

 「那真是院長嗎?」

 「唉唷,他在做什麼呀?」

 「靠,光天化日之下強擄少女。」一個通緝犯看得崇拜不已。「真是夠膽量,怪不得他是將平醫院的院長。」

 就這樣,陳蕾綺一路被扛上了車子,一路被帶到警局去。而這一路上,戴少平始終三目不發。不管陳蕾綺在後座如何死命地捶打抱怨哭泣,他都是一臉冷漠。

  因為,他的心裡正在盤算一個決定——

  她的事情,他是管定了。

  到了警局,陳蕾綺被從車上扛了下來。她已經筋疲力竭,而且雙眼哭得很腫。

  **  **  **

 胖警察一看到戴少平,立刻滿臉諂媚的笑迎上來。

 戴少平立刻問:「她的父母人在哪裡?」

 「他們在裡面,我帶你們去。」

 陳蕾綺老大不甘願地被戴少平拖著走,走進去辦公室裡,見那一對她永遠不想再見的夫妻。

  四個人坐下來,而胖警察去張羅茶水。

  陳蕾綺緊張得揪住戴少乎的衣角不放,他發現她抖得稂厲害。

  如果是以前,這一對邪惡的夫妻根本不可能來帶她回去的。

  但是,陳蕾綺的養父陳阿財,在一年前開始賭博,還背著老婆呂秀芳欠下了一大筆賭債。而就在陳蕾綺離家出走的前兩天,陳阿財已經偷偷地將陳蕾綺賣給賭場的人了。

 所以,兩人一直在找尋她的下落。

 「綺綺,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嗎?」中年女人準備演出可憐的戲碼。

  「你這樣悶不吭聲地離家出走,我們真是急死了。你要好好謝謝這位先生,如果不是他出手相救,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啊!」

  「我就算現在跟你們回去了,還是會找機會走的,所以你們就不要多此一舉了,」陳蕾綺不客氣地對那對夫妻說,多年的積怨讓她連爸爸媽媽這種稱謂都說不出口。

  「綺綺,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呀!」中年女人一聽到陳蕾綺這樣說,雖然很心虛,不過在戴少平這種看起來很體面的外人面前,她還是得繼續假惺惺下去。

  「你要知道,我們其實是很愛你的,一直把你當自己的女兒一樣照料著。當年如果不是我們領養你,你早就餓死街頭了。我們夫妻含莘茹苦地把你養到這麼大,你居然說走就走,還差一點被賣掉。當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都……哭了。」

  騙人騙人!陳蕾綺聽著,臉色越來越難看,都皺成了一團。

  因為新仇舊恨令她太過激動,所以她緊緊地抓著戴少平的掌心不放,彷彿他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她即將沉人海底或者漂浮在海上,就全看戴少平了。

  「別哭了,女兒沒有教好是我們的錯,別在外人面前鬧笑話。」

  中年男人比較不耐煩,他一直在看表。

  他站起來對戴少平伸出手,想要與他握手,表示感謝和不再聯絡。

  「戴醫師吧,謝謝你這幾天照顧我們家綺綺,從現在開始,就不再麻煩你了。我們以後會好好管教她,不會讓這種事情再發生了。」

  管教?

  始終冷眼看著這對夫妻的戴少平,這才終於開口——

  他握著中年男人的手,很客氣地對他說:「我想,你們二位可能誤會了。我今天帶綺綺過來,並不是要請你們把她帶回家。」

  正推門而人的胖警察剛好聽到了這句話,一對眼珠子差一點掉下來。

  那對夫妻臉色也是刷地變鐵青,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陳蕾綺則是又驚又喜地看著戴少平,感激得眼淚快要掉下來。她不敢相信,他竟然願意管她這個大麻煩管到這種地步!?

  戴少平沒把他們的反應放在眼裡,繼續說他自己的決定:「是這樣的,我決定收留她。」

  他……他們沒有聽錯吧?這個男人居然說要收留這個倒楣的小孩?他難道不知道她有多帶衰嗎?

  但是,就算戴少乎肯接手收留這個倒楣的女孩子,已經把如意算盤打好的他們…又怎麼可能輕易點頭呢?

  中年男人看著眼前這位醫生,看起來還頗有身價的樣子,就表現出還算禮貌的態度,對他說:「你是在說笑吧?醫生。我們家綺綺……」

  「我沒有時間跟你們說笑話。」戴少平冷著臉繼續對他們說:「我是認真的。這個女孩子我要收留,不跟兩位回家了。我今天來,就是想對兩位「告知」一下。」

  只說是告知,那就表示,對方同意不同意,他都已經決定好了,不容變更。這是戴少平對這對夫妻所能展現出來最大的尊重。

  夫妻兩人面面相覷,一臉不可思議,又一臉煮熟鴨子被飛掉了那樣不甘心。

  中年男人看著戴少平的反應,也決定把話挑明來說。

  「綺綺的監護權還在我們的手上。在二十歲之前,我們對她有絕對的照顧權限,這是無庸置疑的。」中年男人把話踩得很重。「所以說,任何人都不能從我們的手上奪走她,我們也不能相信你這個男人,誰知道你對她是不是另有所圖!?」

  「監護權是吧?」戴少平看著眼前這對貪婪的夫妻,一臉不屑。「說穿了,你們不就是想利用她為你們賺錢嗎?這種父母我看太多了。」

  「好歹我們也養了她十八年,」中年女人沉不住氣,跳出來幫老公把目的說出來。「既然這樣,她也應該要回饞我們,這是應該的。」

  「所以你們現在就是想對我開口要錢嗎?」戴少平冷笑著對他們說。

  對方也很不客氣地衝口而出:「一千萬。」這是欠賭場的錢。

  「你們這是在威脅我嗎?」

  也不去打聽打聽,江湖上,曾經有哪一號人物威脅戴少平得逞過?!

  「我們只是提出合理的要求。」女人說。

  戴少平又冷笑一記。

  一千萬是什麼數字?對這種零頭小錢他已經沒有什麼概念。

  可是,這對虐待陳蕾綺十多年的夫妻,竟然敢這樣大言不慚地威脅他,他是一毛錢也不會付的。

  這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威脅他。

  對付這種人,他覺得已經對他們說太多話了。

  反正他已經交代清楚,就拉起陳蕾綺的手,說:「我們走吧。」

  陳蕾綺還以為自己在作夢。

  不只一次,她曾經這麼夢著,在每個哭泣的夜晚……有個高大英挺的男人出現了,伸手拉了她一把,對她說:「我們走吧。」

  現在,這個人真的站在她的面前,說出了和夢裡相同的話,她興奮得很想哭,很想一再確認,這不是假的,也不是夢,真的有個高大英挺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對她伸出了溫暖的雙手。

  那對夫妻看得目瞪口呆。

  怎麼會有這種霸道的人?這裡還是警局,他竟然敢就當著警察的面強行要帶走他們的女兒?

  他是什麼流氓?什麼地痞?竟然膽敢這樣明目張膽地違法!?

  他們把最後的希望,放在胖警察的身上,兩人一臉冤屈地看向他。

  胖警察臉色一沉,街上來要阻止他。

  「醫生,你這是怎麼了!?陳蕾綺是他們的女兒耶,你怎麼可以……唉,你這樣不對啦,會被告的,別這樣,有話好說……不要做出這麼衝動的事情啊!」

  戴少平看著胖警察,說:「你放心吧,我們就要結婚了。結婚之後,我,陳蕾綺的丈夫,就是她的監護者。誰管什麼監護人不監護人?」

  「啥?!」

  這句話一說完,全場四個人都盯著戴少平看,眾人皆震驚不已,不敢相信他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尤其是陳蕾綺,看著這個叔叔級的男人,整個呆掉。

  他要跟她結婚?不是吧,這是說笑的話吧?

  她要嫁給他?不是吧,這是假的吧?

  雖然她也很喜歡他,可是……可是她連一個男人都沒有喜歡過、連一個男朋友都沒有交過,突然出現了一個人說要娶她,她只覺得好像火星撞地球那樣震撼。

  沒有想過……那麼,現在想還來得及嗎?結婚耶!是結婚耶!

  胖警察上前去繼續要攔他,可是戴少平又繼續對他說:「他們不會真的找麻煩的,我保證。待會,我的助理會和他們討論這件事情的細節,相信會讓他們很滿意地離開。

  還有,告訴你,是因為這對夫妻一直在虐待這個小女孩,她才會離家出走的。如果你現在還堅持要把她推回去,那麼以後如果真的發生了更不可收拾的事情,你,身為人民保母,你的心能安嗎?」

  什麼!?家庭暴力案件!?這不得了了!

  他的一個同事,上個月就是因為疏忽了一個家暴案件,讓一個小女孩莫名其妙地從十二樓掉下來,到現在,他那個同事晚上都還不能睡覺,因為良心不安。

 這種事情可不能發生。胖警察心裡想。

 「唔……」胖警察邊想著邊對戴少平說:「既然這樣,那交給我處理了。醫生,綺綺,你們……慢走。」

  被留下的那對夫妻,不可置信地看著兩個人離去的背影。

  他們就這麼走了!?

  而陳蕾綺則是追在戴少平的身後一路問著:「叔叔,我們真的要結婚嗎?」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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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3 00:06: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離開了警局,戴少平打了幾通電話後,便直接帶著陳蕾綺來到法院。

  「我們來這裡做什麼呀?」陳蕾綺好奇地問。「為什麼要來這裡?還有,以後我就住在你家了嗎?那我要去哪裡打工?我要煮飯給你吃嗎?」

  「這是唯一的方法了。」戴少平自言自語著,看著斗大的法院招牌,內心有著「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悲壯感受,說悲壯或許太沉重了一點,只是,這樣的娶老婆過程,實在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只能相信這是他老父在天有靈,幫他挑好了對象,設了這麼一個局讓他結婚。

  這樣的決定或許有些衝動,或許有點不得已,而戴少平的心裡雖然沒有太多浪漫的情懷,不過……

  「綺綺……我們真的要結婚了。」

  「啊!」

  剛才的場面陳蕾綺已經看得一清二楚。那對養父母用監護權來恐嚇戴少平,說要告他。

  當然她也不是別無選擇,她還是可以繼續隻身進行逃亡的生活,或者再躲個兩年,等到她年滿二十歲的那一年,整個局面就翻轉過來,她也不需要再擔心會被帶回去了。

  可是……她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風采翩翩的男人,雖然是叔叔級的,可是……

  「我會保護你的。」戴少平對陳蕾綺說。

  既然這樣,她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一來,是情勢所逼,二來,她怎麼看戴少平,左看右看,都覺得嫁給他應該是一件還不錯的事情嘛!

  肯定是件好事羅。她告訴自己。

  戴少平拖起了陳蕾綺的手,兩個人此時此刻似乎都一樣緊張,緊張地看著法院的大門……

  之所以會來到法院的原因是因為,戴少平覺得搞一個婚禮的速度,可能比不上陳蕾綺養父母要告他的速度,所以便直接帶著陳蕾綺到法院來,公證結婚。

  人在義大利和黑手黨交涉的盛中天不能前來,不過,戴少平的電話一來,楚心雲還是立刻放下了手邊的事情,帶了一整個盛世集團分公司的人,大概是一千個人左右,等在法院門口,捧花列隊迎接這對新人。

  因為事情太突然了,沒有時間作更細緻的規劃,於是,他們只好把大台北全部的花店電話都打了一次,要他們送來店裡最好的玫瑰花。這些紅色的玫瑰花大概可以堆滿一棟房子。

  還有從法院門口接過去兩條街的紅色地毯。

  以及緊急從婚紗公司送來的禮服兩套。

  這一切對陳蕾綺來說實在太突然了。她眼看著戴少平和楚心雲,以及一千叔叔阿姨忙著,呆掉。

  他真的真的要跟她結婚?怎麼會這樣?他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他真的愛上她了嗎?

  她又愛上他了嗎?

  那麼,她不想嗎?不想跟他一直生活在一起嗎?

  她是想的。

  可是……可是這中間似乎跳過了一些什麼步驟,就直接搭了直升機飛到這裡,整個場景、整個故事就好像作夢一般,她實在很難從這種作夢的感覺當中回過神來。

  只是訝異,但是並不排斥,這是陳蕾綺的感覺。

  而對於戴少平而言,又何嘗不是太突然了一點。

  可是,他好像也別無選擇了。他決定要照顧這個女孩子,這似乎是唯一的辦法。

  當然,或許還有其他的辦法,例如收養。可是……可是他心裡比較中意的還是這個辦法——和她結婚。

  「恭喜你羅,漂亮的新娘子。」楚心雲走到陳蕾綺的身邊,親自動手為她整理頭髮和衣裝。「你真是漂亮呀。」

  「你一定會幸福的,」楚心雲雖然不知道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她相信戴少平,一直以來。

  這個男人過去曾經是有點花心沒有錯,但是他始終很能善待女人。更何況,他已經決定要結婚了。

  她相信這個決定對他來說不容易,如果……如果不是這個女孩子在他的心中夠份量的話,他是不會作這樣的決定的。

  楚心雲看看戴少平,又看看陳蕾綺,發現這對新人看起來實在是有點不熟。

  依據她過去的經驗,很多情人走到結婚這個階段之前,差不多已經像老夫老妻一樣了,結婚只是為了補一下儀式。

  可是這對新人看起來不太像老夫老妻,反而像剛才決定交往的男女朋友。

  太……新鮮了一點。

  而且這場婚禮辦得有點太急,有點太兒戲,怎麼會這樣呢?

  可是戴少平卻看起來一臉認真。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呀?這個戴少平怎麼連結婚這種終身大事,都可以搞得情況那麼與眾不同?

  **  **  **

  就這樣,一個簡單隆重的婚禮,加上一頓非常奢華的宴客,戴少平和陳蕾綺的婚姻大事只用了一個下午和一個晚上,就全部搞定——

  這麼一來,看誰還能把她從他的身邊帶走?戴少平酒過三巡,很是得意。

  倒是陳蕾綺,越是進人整個情況,腦袋就越是清楚。也越發糊塗。

  她滿腦子都在想這突如其來的轉變。

  為什麼「叔叔」會變成她的丈夫?那她以後要喊他什麼?繼續喊叔叔太奇怪,要喊「少平」?還是「平」?想到這幾個稱呼,陳蕾綺就覺得全身起雞皮疙瘩。

  還有,他是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大票人來吃吃喝喝的?也不過是一個下午的時間,他竟然就臨時搞了五星級大飯店最大的場地來,而且還找了足足一千多個人來為他祝賀?

  這個男人真的只是個醫生?還是,他另有兼職?為什麼他的親朋好友都這麼聽話,一通電話,就把手邊的事情放到一旁跑來了?

  整件事情只能用詭異形容,除了詭異還是詭異。而她,除了糊塗還是糊塗。

  只不過,如果說她沒有一點暗自竊喜的感覺,那也是騙人的。

  她用一種重新認識戴少平的眼光,偷偷從各種角度去看他。

  看他的身影,看他清晰的輪廓,看他舉手投足間的成熟魅力,看他驕傲自信的姿態……

  好像全世界對男人最好的讚美,放在他的身上都很合適。

  過去幾天她沒有發覺,是因為她一直把他當成像父執輩的男人一般看待,當她用小妻子的眼光去看他的時候,一切好像就不一樣了呵。

  揉揉眼睛,確定是同一個人沒有錯。

  她開始發覺自己的臉頰熱熱的,這個男人……變成她的丈夫了。

  呵呵……

  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她眼光一直追尋著的男人,突然從她的身後出現,挽起了她的手。

  他奇怪地看著她。「你在想什麼?」

  「我覺得很奇怪,我還是覺得……不太適應。我們真的要結婚嗎?為什麼我們非得結婚不可呢?」

  這問題問得太好了,有點酒醉的戴少平醉眼朦朧地看著她,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其實他的意思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衝動,突然就有這一股衝動,想要照顧她。

  這是什麼答案?這個男人說出這種話,未免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人家電視上演的、小說寫的,答案應該是要說「因為我愛你」的!

  天啊,難不成她陳蕾綺誤上賊船,被這男人給騙了嗎?他難道不是因為愛她所以才娶她的嗎?難道他真的另有所圖?

  可惡!不行不行,她得問個清楚,免得不明不自地失身了,到時候求助無門。

  「那你喜歡我嗎?」

  「廢話。」醉醺醺的戴少平回答。「不喜歡你為什麼想照顧你?不喜歡你為什麼要終結我可貴的黃金單身漢生活?你這個笨蛋!」

  是嗎?雖然聽來有點道理,但是總覺得他說話的樣子太不誠懇。

  總應該再深情一點點吧。陳蕾綺心裡想。

  她不知道的是,過去戴少平在犯桃花談戀愛的時候有多深情噁心,現在之所以看起來沒有那麼深情,那是因為他是認真的。因為太專注了,所以演不出那種深情的戲。

  「別用你那糊塗的小腦袋胡思亂想了。」戴少平說著,趁機在她的臉頰上調皮地滑過一個吻。

  原本沒精打采的陳蕾綺,被這個吻吻得精神都來了,她猛地抬起頭,卻正好迎上了戴少平的第二擊——嘴對嘴的吻。

  初吻來得太突然,以至於她來不及反應,來不及準備好心情,甚至來不及閉上雙眼,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一張俊美的臉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貼住了她的臉。

  她覺得快要窒息了。

  直到五秒鐘之後,戴少平的大臉才從她的眼前縮小回來。

  「綺綺……」

  「什麼?」她暈頭轉向。

  他居然吐出了一句不太浪漫的話:「接吻的時候其實……可以呼吸的。」

  什……什麼嘛?!怎麼對人家說這種話?!她可是從來沒有被男生親過耶!

  他居然這樣揶揄她?太可惡了。

  看見她臉一陣青一陣白生氣的模樣,戴少平有點著迷地端詳著她。

  啊,這就是他的妻子。他滿意地笑著。

  就在兩個人打情罵俏的時候,突然湧進來一群不速之客——一群女人。

  這些女人很快地佔領了所有人的眼光,因為,她們都是數一數二的大美女。

  他們同時也讓這對新人看傻了眼。

  尤其是戴少平,他有一種被將了一軍的感覺。

  一群女人站成了一排,帶頭的女人是Angel,她們是……

  不等別人問,眾人主動對著陳蕾綺自我介紹起來——

  「我是戴爺第九任女朋友。我叫Angel。」

  「我是戴爺第八任女朋友。我叫Micy。」

  「我是戴爺第七任女朋友。我叫Stella。」

  「我是戴爺第六任女朋友。我叫Annie。」

  「我是戴爺第五任女朋友。我叫Sunny。」

  「我是戴爺第四任女朋友。我叫Shelly。」

  「我是戴爺第三任女朋友。我叫Ruby。」。

  「我是戴爺第二任女朋友。我叫Sella。」

  「我是戴爺第一任女朋友。我叫Evonne。」

  陳蕾綺看著她們,又看看戴少平,驚訝地問:「天啊,這些都是你的……女朋友?」

  「本來還有第十任到第二十任的,但我們來不及通知她們。」Angel搶在戴少平回答前,笑著對陳蕾綺說。

  「都是以前的。」戴少平解釋道,他的臉上瞬間出現了三條黑線,酒也醒了大半。「你別亂想。」

  「戴爺,你別生氣,我們只是很好奇,所以來觀看一下,沒有惡意的。」

  Angel笑咪咪地對他解釋:「我們都被你甩了,所以很想知道,你終於想要定下來的結婚對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呵,是個妹妹呀,妹妹,清問你幾歲呀?」

  「十……十八。」這些女人到底想幹什麼嘛!?

  陳蕾綺心裡已經升起了很重的醋意,看著她們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更是不爽。

  「十八歲?天啊!」Angel轉頭對戴少平說:「戴爺,你也太殘忍了吧?人家才十八歲,你怎麼狠得下心……唉。」

  「Angel,你這是什麼意思?」戴少平冷著臉說:「請你說話小心一點。」

  Angel不管,她繼續搭著陳蕾綺的肩膀,對她一副很呵護的樣子,說:

  「你知道這男人過去有多花心嗎?妹妹,你怎麼還敢嫁給他?!他可是出了名的風流,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難道你不擔心他以後老婆也是一個換過一個?」

  「Angel!」戴少平生氣了。「是不是要我請你們走?我們已經分手很久很久了。」

  「怎麼樣?我們就是不甘心,我們就是不高興有個女人把你全盤接收了去,我們就是不喜歡你有老婆,怎麼樣?」

  「Angel,你不要太過分。」

  眼看著雙方就要一發不可收拾的吵了起來,沒有想到這時,新娘子居然開口了——

  「你們……」

  雖然她被Angel的話說得心情大受影響,眼前站了一排有點年紀的絕世美女,也造成了不小的壓迫感。

  可是,她一點都沒有被嚇到也沒有想退縮,更不想要讓別人得逞,破壞了這場婚禮。

  現在她無論如何都已經是戴少平的妻子,是和他站在同一陣線的,即使心裡再不爽,她覺得她都應該把她的立場站穩,不容別人質疑。

  更何況,這位叔叔已經三十二歲了,有幾個前任女朋友又怎麼樣?事實是,奪標的是她陳蕾綺耶!這些姐姐們的心情,她多少可以體會。

  所以,她忍下了那一口氣,挽著戴少平的手,對她們說:「非常歡迎你們來祝福我,各位姐姐,謝謝你們大駕光臨。」

  此話一說出口,九個女人立刻從吱吱喳喳變成鴉雀無聲。她們很訝異這個十八歲的女孩子的反應,居然不是罵人或者歇斯底里叫喊,而是以禮相待!?

  陳蕾綺用誠懇的眼光看著這些女人,繼續對她們說:「謝謝你們的祝福,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這話說得九個人都面露慚色。她們看著這個「戴太太」,不用別人說,也知道自己矮了那麼一大截。

  事實擺在眼前。她們的確很明顯地差了她一大截。

  她們的表現就像外人,而陳蕾綺的表現才像戴少平的自家人。於是,她得到了她們都想要得到的男人。

  原本即將要和九個女人吵起來的戴少平,並不是真的要對她們大動肝火,他只是因為擔心身旁的陳蕾綺受到影響,才出面阻止她們說下去。

  現在他確定這小女子的EQ那麼高,放心了不少,看見了陳蕾綺這麼機智成熟的反應,又驚又喜的戴少平深深地和她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種默契。

  戴少平輕鬆地對著這一行九個女人說:「幸好,我有準備「前任女朋友」這一桌,你們可以一起坐在那裡,邊吃吃喝喝,邊說新郎的壞話。」

  「來來來,大家趕快入座。」楚心雲這個時候跑來緩頰,連忙牽起了Angel的手入席。

  其他人見到是盛世集團的總裁夫人,當然不敢造次,就一個一個跟著楚心雲走了。

  呼,總算喘了一口氣。

  不過,他倒是很疑惑這個小妻子,何來那麼大的心胸?他疑惑地看著她,要確定新娘子的情緒是否穩定。

  陳蕾綺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處理,因為她的心裡還有一股酸氣。

  她沒好氣的回應戴少平疑惑的眼神,對他說:「我有生氣,而且還在生氣。」

  戴少平揉揉她的頭髮,對她說:「有什麼好生氣的?那是將近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十年?」

  「說來話長,反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人,都是會改變的。人的一生很長,等你活到我這種年紀的時候,你就會發現自己改變很多,會不太認得現在的你自己,就是這樣子。」

  幾個小時之後,兩人終於結束忙碌的一天。這一天的轉變很大,當然最大的轉變就是,彼此的身份證上的配偶欄多了一個名字。

  **  **  **

  而這一天,戴少平是被扛回家的。

  想想,敬完一千個客人的酒,要是平常人早已經去了半條命,戴少平還活著,已經夠了不起了。

  「就交給你了,大嫂。」盛世集團的兄弟們,最後給了陳蕾綺一個很曖昧的微笑後,便離開了。

  這個時候,屋子裡面就只剩下戴少平和陳蕾綺。

  陳蕾綺內心暗自慶幸,幸好戴少平一醉不起。

  因為……她心裡還沒有準備好面對洞房之夜,她把自己搞得很忙碌,一下子跑去冰箱找冰塊給他敷,一下子又跑到浴室裡去找毛巾,總之,她盡可能讓自己很忙,在屋子裡奔波來奔波去。

  當她把毛巾放到他的額頭上的時候,戴少平突然像是很清醒地睜開雙眼,直直盯住她的雙眼。

  「你要喝水是不是?」陳蕾綺很緊張,找了個借口要溜。「我去幫你拿水。」

  當她正要從床邊站起身來時,卻被戴少平一把攬了過去。

  「我不需要喝水。」

  陳蕾綺整個人趺落在他的懷中,動彈不得。這個男人的力氣很大,她抗拒不了也掙脫不掉。

  「叔……」她一不小心,習慣性地就要把這個稱呼衝口而出,可是戴少平在她沒有喊完之前就制止了她。

  「從今天開始不是了。」戴少平說:「我是你的丈夫,不是叔叔。」

  「可是……」可是她的腦袋還沒有轉過來嘛。

  「沒有什麼可是的。」戴少平霸道地對她說:「丈夫是天,我說了就算。」

  什麼嘛!?

  「你……可不可以把手拿開呀?」陳蕾綺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我還不習慣這樣睡覺,而且我還有事情要忙……」

  她想要找個借口溜開,因為被他這樣一抱,她感覺頭頂到腳趾頭都熱了起來,並且很確信自己的臉頰已經紅了。

  新婚之夜……新婚之夜,光是用想的,就已經讓人羞死了。他和她認識還不到十天耶,這樣子突然從A進展到xY2,誰有辦法嘛!?

  不過,戴少平倒是很有辦法。

  他聽見了陳蕾綺說「還有事忙」,就露出了詭異的笑容,說:「你說得對,我們還有事情要忙……」

  話一說完,他就翻過身,直接把陳蕾綺壓到床上去。

  現在,陳蕾綺在下,戴少平在上,陳蕾綺完完全全被鎖在他的雙臂之中,無處可逃。

  不會吧,真的要這樣做?天啊。

  「你的臉好紅,」也是一臉醉酒的紅的戴少平,瞇著眼對陳蕾綺說:

  「真可愛。」

  「謝謝……」唉,這是什麼對話呀?

  戴少平閉上雙眼,慢慢地把頭壓低,他要靠近了……他……

  「啊!」陳蕾綺突然尖叫,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

  戴少平聽到這一聲尖叫,猛然睜開眼睛,問道:「怎麼了?」

  「我們現在要幹嘛?」

  幹嘛?!新婚之夜還能幹其他的事情嗎?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

  不過,這問題還是難不倒戴少平。

  他臉不紅氣不喘地直接開門見山對她說:「嘿咻。」然後不等她的回應或者抗拒,就直接把嘴唇覆蓋上她的嘴唇。

  禁止再次發言。

  陳蕾綺的眼睛瞪得斗大,下意識地想要推開他,誰知道雙手就被高高地反剪到頭頂上去了。

  「唔……」戴少平第二次把手襲上了陳蕾綺的胸部,不過這一次可是光明正大的。

  而她,則像是被催眠似地,沒有再反抗。

  當那個封住她的唇的吻移到她的耳朵時,她也沒有再繼續尖叫了。只剩下很緊張的顫抖。

  戴少平的吻像是具有魔力,掃過她每一寸肌膚,安撫了她每一寸不安,喚醒了她沉睡的慾望。

  她開始試著用手指去貼近這個男人的肌膚,從結實的胸肌一路往下移……突然,她像被嚇了一跳,怔了一下,頓住了。

  正覺得兩人都投入狀況的戴少平發現不對,停了下來,光溜溜的兩個人對看著。

  「發生什麼事情了?」戴少平問。

  「那……那是什麼?」她用雙手把臉遮住,只露出一個小縫來和戴少平對話。

  「什麼跟什麼?」戴少平左看右看,一頭霧水。

  隨著她的眼光往自己的下半身看去,才發現……

  戴少平差點沒有笑出來,因為讓這小妻子臉色白成這樣的原因,竟然正是他的……

  他故意大聲地對她說:「這就是我的……」

  「啊!」陳蕾綺把耳朵搗住。「我知道了那是什麼,你不要說,我不敢聽……」

  「你有必要反應這麼激烈嗎?」戴少乎笑著對她說:「你們很快就會熟了……」

  戴少平十分有趣地看著她這麼激烈的反應。

  不過,他同時也發現,即使是新婚之夜,他也應該給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妻子一點喘息的空間吧。

  雖然他很難……控制。

  戴少平往前傾身,輕輕地把陳蕾綺搗住臉的雙手拿開,溫柔地看著她,將她輕輕地推回床上,擁進他的懷抱裡。

  「晚安。」他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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