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微 -【都是相思惹的禍(四千金之四)】《全文完》

鈞蝦逵人

青微 - 都是相思惹的禍(四千金之四)

因為習慣，他的疼愛，他的呵護，她不懂那叫愛情；
因為想要，她的彆扭，她的不安，他以為那叫嬌羞。

卓一然，沉穩內斂，冷傲俊雅，是向府老管家獨子，
可偏偏，卓大爺他什麼女人都看不上眼，
獨獨對向家那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三小姐情癡。
他寵她，寵得教女人們眼紅，可惜，向幼沁這女人不諳情事，
誤將他的獨寵當成是兄妹情，還傻得直嚷著人家當哥哥。
可這位自稱是妹妹的向幼沁，卻笨得跳上卓一然的床，
不只陪他滾了一整夜的床單，還教他惡狠狠地折騰得求饒。
如果，這笨女人不曾招惹他，卓一然想過放手不再糾纏，
可這笨女人都敢爬上他的床了，他哪裡能忘了她在床上的嬌媚，
更何況，這笨女人他都獨佔了這麼多年，沒道理要他拱手讓人！
為了要誘拐向幼沁上勾，卓一然壞心的對她欲擒故縱，
一點一點地讓她逃不開他的人，誰知道，他的女人不只笨，
還傻得看不出他的手段，竟然又一次爬上他的床，
光著身子壓著他的人，很委屈的說：「卓哥哥，我要你！」

鈞蝦逵人

第一章

　　一腳踏進怡月軒的院門，卓一然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銳利的眸朝院子裡掃一圈，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申時未過，一整日太陽照耀殘留的暑氣還沒消散，往常這時候怡月軒總是熱熱鬧鬧的，婢女或三三兩兩的玩鬧，或陪著向幼沁發呆說笑，可奇怪，今日非但瞧不見一個人，就連四周都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莫非去了後花園？卓一然眸光一閃，轉身走出院門徑直右走。

　　沿著向家姊妹住處的小徑往右走，不一會兒，就能瞧見後院的小花園，這個小花園是特地為小姐們準備的，平日裡拿上一本書或者一盤棋，錯錯落落的坐在各自喜歡的地方，距離都不甚遠，還可聊天談笑，簡簡單單就能待一天。

　　只是這會兒三個小姐都已出嫁，就顯得後院空曠了許多，走了沒幾步，就瞧見隨侍的婢女都蹲在樹下玩著什麼，卻不見向幼沁的身影。

　　瞇著眼睛靠近，卓一然看她們玩石子都能玩得專心致志，不覺好笑，緩緩開口是低沉的聲音：「沁兒去了哪裡？」

　　「後面花園。」微胖的丫頭沒反應過來，頭也沒抬，揮揮手示意讓他走開，不耐煩的回答。

　　「去花園做什麼？」卓一然接著詢問，不高不低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熨貼。

　　玩輸了的丫頭一臉倒楣相，沒好氣說道：「廢話真多，自己去瞧。」

　　「到底去做什麼？」重複一遍問題，他挑眉，暗想向幼沁身邊的人也許應該換一下了。

　　「陪客……啊，卓……卓……」終於回過神來的胖丫頭驚叫出聲，連忙扯扯另外兩個人。

　　相比胖丫頭的慌亂，第二個回過神的青妍就老練多了，鎮定自若放下手中的石子，清秀的臉蛋上露齒一笑，「喬家小姐來訪，她們在後花園閒聊。」

　　眼睛危險的瞇著，卓一然要笑不笑的開口：「青妍，我記得她這時候應該在房間歇息。」

　　「朋友來訪，總不好不招待。」

　　居高臨下打量她一眼，卓一然得到一個微笑，面無表情看著青妍的笑臉，錯身往前面的花園走。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青妍沒好氣的衝他的背影吐吐舌頭，「冰塊。」

　　卓一然不在乎他身後的人說什麼、做什麼，只是想著不過半日沒陪在身邊，沁兒這丫頭就不聽囑咐亂跑，也不怕中了暑氣，看來自己的威嚴還真是蕩然無存了。

　　垂著眼眸掩飾眼底的情緒，卓一然臉上有些無奈。

　　沿著小徑繼續往前走，走了沒幾步就聽見人說話的聲音，分明是從花叢深處的鞦韆處傳過來。

　　兩個女孩在一塊總有說不完的悄悄話，聽著花叢中隱約傳來的聲音，卓一然臉上不自覺溢出溫柔的笑，想馬上看到她的笑靨，又不忍心打擾她們的交談，想到老爺還在客廳等著回話，乾脆就想轉身離開。

　　「妳真的不想嫁人嗎？」靜謐的環境中，一個突兀的女聲突然響起，聲音裡滿含著不敢置信，這是喬家小姐的聲音，顯然她所追問的人是向幼沁。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彷彿一個符咒讓卓一然怔住，邁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一步步靠近她們所在的地方，因為心情激切，掌心很快有了汗意，可他卻絲毫不在意，只是走到一座花牆之後，屏住呼吸等待那個答案。

　　站在鞦韆旁的喬小姐蹙著眉，一臉不解的看著好友，鞦韆上的少女容貌秀麗，面色卻略顯病態，正是向家三小姐向幼沁。

　　察覺了自己的失態，喬家小姐不好意思的笑笑，輕聲輕氣的問道：「妳怎麼會不想嫁人？」

　　看著好友極認真的模樣，向幼沁的臉上表情卻有幾分迷濛，「我也不知道。」

　　聽她這樣講，喬小姐歎息，「怎麼會不知道呢？有喜歡的人嫁給他就好啦。」

　　臉上掛著溫婉的笑容，向幼沁垂下眼眸仔細思考，無奈還是得不到一個讓人滿意的答案。

　　嫁人，她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情，就算是爹爹，也沒有問過她這個問題，這讓向幼沁困惑，如果像好友說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爹爹怎麼會不奇怪自己不嫁人呢？

　　「我覺得妳應該多想想嘛。」喬家小姐翻翻白眼，感歎好友的後知後覺，「妳看，妳的姊姊、妹妹都先後出嫁，怎麼就妳沒聲沒息的？」

　　提到這兒向幼沁腦海靈光一現，大概想出一個理由，向來開朗的她情緒變得低落，秀氣的眉皺成一團，「也許是因為我是一個病秧子，沒人願意娶我。」

　　「天啊，妳竟然這麼想！」

　　「不然呢？」向幼沁從來都知道自己和別人最大的不一樣，就是身體弱。

　　「這麼說，妳一直以為沒人願意娶妳嘍。」

　　「嗯。」

　　向幼沁低低的答應一聲，雖然聲音近乎歎息，卓一然還是聽了個清楚，眉梢一挑，臉上表情有些詭異。

　　沒人願意娶她？這丫頭從哪裡得到的消息，還這麼肯定，他敢拿自己的項上人頭保證，如果府裡傳出消息招婿，保證媒人能踏斷向府門檻，爭先恐後還來不及，有哪個男人會不願意。更何況，難道她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她？

　　看來自己的表現真的是太含蓄了，卓一然有些挫敗的想。

　　和卓一然的內心想法如出一轍，風風火火的喬小姐再次失態的叫出聲：「向幼沁，妳是豬腦子嗎，怎麼會這麼想？縱觀整個卞城府，想做向家東床快婿的男人能從城南排到城北，且不提妳的美貌，就是向家在卞城府的地位也讓人傾羨不已，我倒好奇哪個男人會不喜歡這些，他們巴不得得到妳的青睞。」

　　看著向幼沁一臉無辜的模樣，喬小姐酸溜溜的口氣很不是滋味。

　　如果說這世上真的有受盡萬千寵愛的女人，那這個人非向幼沁莫屬。

　　身為向府三小姐，只因生來多病，眾人便把她當做嬌娃娃養大，上有爹爹、姊姊疼愛，下有妹妹維護，做錯了事有貴為王爺的二姊夫撐腰；有什麼想玩、想要的珍稀物事，別管它多稀奇、多難得，黑白兩道手眼通天的大姊夫順手拈來。

　　全家人不捨得打罵一句，不忍心她皺皺眉頭，就連多走一步路都要小轎伺候著，簡直就是蜜罐裡長大的公主，更何況，還有位青梅竹馬的「哥哥」，平日裡待她更是如珠如寶。

　　同人不同命，真是想想都讓人無奈啊！

　　在喬小姐哀怨的注視下只覺得渾身不舒服，向幼沁苦笑，「那些人喜歡的是向家小姐，不是向幼沁，和我無關。」

　　「向幼沁不就是向家小姐，有什麼不一樣？」

　　「反正我不喜歡那樣。」

　　「那卓一然呢？」看她嘴硬，喬小姐拿出制勝法寶，「他可是一直都陪妳身邊，相貌堂堂又能力卓著的大好男兒，不知是多少少女的深閨夢裡人，人家可是死心塌地陪在妳身邊。」

　　提起府裡管家獨子卓一然，自己的卓哥哥，向幼沁臉上的笑容就怎麼也掩飾不住，眉眼彎彎。

　　如果這世上有除了家人之外最在乎她的人，那就非卓一然莫屬，在他的陪伴下長大，從小就享受他獨一無二的照料，她從來沒有疑問過這個男人對自己的疼愛，不過……那不是兄妹之情嗎？

　　「他是我的哥哥呀。」笑容燦爛，向幼沁理所當然的回答，花牆後的卓一然卻差點沒折斷手中的樹枝。

　　哥哥，誰要做她的哥哥，又有誰家哥哥一直不娶陪著妹妹的？俊朗的面容沉下來，卓一然狠狠吸氣才能壓抑住翻湧的怒氣，別人試圖開導她，這丫頭回答得倒是爽利，都不知道她到底想沒想過自己和她的關係，恐怕等她看個通透，他都垂垂老矣！

　　皺著眉打量向幼沁，喬小姐悠悠開口：「妳把他當哥哥，他未必把妳當妹妹，他對妳的好，別人比不上萬分之一。」

　　「這是自然，我知道卓哥哥對我好，我們一起長大，姊妹之中他最疼愛的就是我了，二姊和他關係最差，好像很不喜歡他。」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冷冰冰對著自己的男人。」喬小姐沒好氣的感慨，「所以我才說你們關係非同一般，也只有對妳的時候，他的冰塊臉才有表情。」

　　「怎麼會，他對著卓伯母就會笑的。」

　　「那是他娘親。」

　　「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一樣嗎？」

　　「天哪，妳這腦子是什麼做的！」被這樣無厘頭的解釋氣到想打人，喬小姐拍拍衣衫上的灰塵起身，「我只說一句話，小沁兒，疼愛和寵愛，可是不一樣的哦。」

　　好友的話透著古怪，向幼沁想不明白那有什麼不同，直到送她離開，那個問題還是依舊困擾著她。

　　◎             ◎             ◎

　　聽著兩人腳步越走越遠，躲在花牆後的卓一然才緩步走出來，看著那個瘦弱的身影，眸中的柔情盡數傾瀉，可想到她剛才說出的話，又覺得一顆心失落起來。

　　卓一然和向幼沁，就是向府眾人口中的青梅竹馬，卓一然是向府管家的獨子，從小在向府長大，雖然不是正正經經的主子，可向老爺與老管家情同兄弟，他也就算是半個主子，與別的奴才自然不同。論年紀，他比向幼沁大了四歲，所以小時候就常被殷殷囑咐，你要照顧好妹妹向幼沁。

　　對於向家幾個小姐，卓一然佩服向幼藍的穩重，無奈向幼薇的銳利，疼愛向幼菡的無邪，可只有對向幼沁他是不同的。

　　從小就知道向幼沁和其他的小姑娘不一樣，她總是安安靜靜的，乖巧可愛又比一般女兒家柔弱，在向家二小姐向幼薇像小子一般橫衝直撞的時候，他的沁兒只會甜甜笑著跟在他身後，如影隨形像個小尾巴一樣。

　　因為小時候得病落下病根，這些年病體纏綿就更需要別人全身心的呵護，所以他很早就習慣把向幼沁當做自己的責任，進進出出都是形影不離的照顧，等到兩人年紀大些，他又開始四處尋醫問藥，時常是聽到哪裡有好大夫就連夜趕去又匆忙回來，請大夫醫治她的宿疾。

　　所以在向府所有人眼裡，有向幼沁的地方就必有卓一然，他們兩個就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一對。

　　對於這些流言蜚語，少年老成又性子冷漠的卓一然並不以為意，只是想著她是自己的責任，就不能推卸，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一切發生了改變。

　　也許從稚嫩的女娃娃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時，也許從別的男子盯著向幼沁目不轉睛時，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小娃娃也成了嬌滴滴的女兒家。

　　等細看她姣好的面容，心裡油然升起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自豪，對她保護得更加謹慎小心。

　　卓一然一直以為向幼沁離不開自己，自己照顧她是一種責任和對向家的感恩，可有一次他因為別的事情遠行，不過離家短短五日，最初的自在放鬆已經變成絲絲密密的牽掛，彷彿是被線拉住的風箏，無論走得多遠，最終的歸宿仍舊在原地。

　　而向幼沁，就是牽著他的那根線。

　　在外面的日子裡，無論做什麼，心裡都是牽掛著家裡的向幼沁，擔心她睡不好、吃不好，甚至憂心會有不懷好意的男子接近她，想到這，卓一然只覺得百爪撓心的不安，恨不得立刻飛回她身邊，就這麼守著一輩子。

　　醒著思念，睡時夢中也是那嬌美的笑容，卓一然從夢中驚醒時，才恍然大悟有什麼東西已經改變，向幼沁對他來說不再是負擔，而是心甘情願的堅持。這樣的堅持，從開始到現在，從未變過，他也一直在等待，等待那丫頭有朝一日明白自己的心思。

　　送走好友，向幼沁神思恍惚的往自己院子裡走，腦海中思考著她留下的問題。

　　疼愛和寵愛，到底有什麼不同？如果真的有差別，那卓一然對自己的是哪種呢？

　　這問題讓她想得頭痛還是沒什麼結果，垂著頭歎氣，冷不丁撞上什麼東西。

　　「呀！」她低呼，抬頭一看，眼前不正是讓她煩惱的根源。

　　「卓哥哥，你怎麼待在這裡一動也不動？」想起剛剛好友古怪的口氣，向幼沁面對卓一然時有點不自在，抿嘴一笑，卻還是樂呵呵打招呼。

　　卓一然並不開口，濃眉微皺，墨黑的眸中含著一股隱隱怒氣。

　　他的眉濃密細長，比一般人來得好看，每每看到他皺著眉的樣子，向幼沁總是忍不住想要撫平他的額頭，這一次也不例外。

　　踮起腳尖，向幼沁伸手撫摸上他眉間，四目相對的時刻，微笑著輕啟櫻唇：「你又在煩什麼了？」

　　被這樣溫柔的對待，心裡的煩躁頓時消減幾分，卓一然順從的放鬆了眉目，「喬小姐走了。」他從不掩飾自己的感情，也不喜歡欺騙向幼沁任何事，如果向幼沁聽出這句話的玄機追問他，自己不介意坦誠偷聽了她們的對話，如果她不問，他也不會多作解釋。

　　「是啊。」手臂自發糾纏上卓一然手掌，向幼沁歎口氣，「她來找我玩。」

　　「不開心。」

　　他的口氣是極其肯定的，這讓向幼沁一時找不到解釋的理由，總不能直接開口詢問寵愛、疼愛什麼的，乾脆就敷衍過去，「沒有啊。」

　　「不許騙我。」

　　無辜的癟癟嘴巴，向幼沁乖乖坦誠，「好吧，有一點。」

　　凝視她的眼睛，卓一然無聲的問她。

　　「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不過還在努力想。」

　　「如果不明白可以直接問我。」他一語雙關。

　　「好啊，以後有機會的話。」

　　想到她們剛才的談話，卓一然眸光幽暗，若有所思，只是想到向幼沁有可能是在思考兩人之間的關係，內心就有一種隱祕的歡喜，他上輩子一定是欠了向幼沁的，所以這輩子才會被折磨。

　　「別想了，老爺找妳有事兒。」對剛才聽到的談話釋懷，卓一然嘴角漾起一個無奈的笑，寵溺的揉揉她的腦袋，扯著她的手往客廳走去。

　　「什麼事情你知道嗎？」

　　「還沒來得及問，聽到消息我就去妳院子裡找妳，沒想到妳跑到這邊來了。」

　　「那耽擱好久了，我們走快些。」

　　向幼沁以為爹爹會等在客廳裡，走到那裡卻不見人，只聽著偏廳有人說話，就扯了卓一然的手往偏廳走。

　　「沁兒，快過來。」兩人剛剛踏進偏廳，眼尖的瞧見他們，卓一然的娘親已經親熱的喚著她的名字。

　　笑著點點頭，向幼沁輕步走進來，再看卓夫人身邊，竟也坐著幾個熟悉的長輩，顯然是大家來作客，她幫忙招待，這已經成為向府來了女眷後的一個習慣。

　　「卓伯母。」自幼喪母，向幼沁早就把卓家人當成了自己的家人，聽她喚自己的名字就親親熱熱的依偎過去，又對著各家女眷請了安。

　　「讓他去找妳，怎麼等了這麼久，你們從哪裡過來的？」打量下向幼沁，再看看自己家面色肅然的兒子，卓夫人嗔怪的撫摸她的手掌。

　　回頭瞧一眼卓一然，後者顯然不願多說什麼，向幼沁只得匆匆解釋一遍好友來訪。

　　自從他們走進來，那些女眷打量的目光就不曾停止過，卓一然面色泠然，淡淡開口：「沁兒站得久了，坐下吧。」

　　聽他吩咐，下人立刻搬來鋪了軟墊的座椅，兩人緊挨著坐下，一個眉目溫婉含笑，一個面色冷清，就算是並排坐著也時不時目光相碰，都是欣然一笑。

　　看著眼前的少女，再看看緊緊跟隨她身邊的卓一然，前來做客的女眷們的臉上都浮現出曖昧笑容，一個個笑呵呵的打趣。

　　「妳們瞧瞧，這來來回回都在一起，兩個年輕人感情多好。」

　　「可不是，他們兩個從小到大都是形影不離的。」

　　「卓夫人好福氣，有個能幹的兒子，未來還有個好兒媳。」

　　「可別亂說，我家沁兒臉皮薄。」卓夫人臉上笑開了花，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怕什麼，這是天造地設的的一對。」

　　在眾人青梅竹馬、郎才女貌的哄笑中，向幼沁一張臉漲得通紅，想要解釋什麼，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倒是卓一然，平日裡瞧他面色冷淡，這會兒臉上倒帶著些微的笑意，像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手指糾纏著，向幼沁半低著頭討饒，「卓伯母……妳們別亂說。」一句話說得無限委屈，可憐兮兮的模樣。

　　看她這般模樣，女眷們只當她抹不開面子，不以為意的調笑著。

　　實在是聽得面紅耳赤，她只得站起身，略帶嗔怪的看一眼眾人，「卓哥哥是大哥，妳們別這樣說。」

　　一天之內被這麼多人表情曖昧的猜測她和卓一然的關係，就連向幼沁自己都有些慌了，她到底是做了什麼舉動讓別人產生誤解，難道她和卓一然看起來真的像是……戀人？

　　不，不會的，她一直把他當成最親密的哥哥，怎麼會有那樣的感情呢？

　　見她都要急紅了眼圈，女眷們面面相覷，這才恍然大悟為何向幼沁一直沒嫁給卓一然，原來是流水有情落花無意，可再瞧瞧那兩個人的相處，分明是極親密的樣子，說來也不一定沒情意，許是沒看明白吧。

　　在場的女眷都是向家關係交好的，平日裡都長輩一樣疼愛向幼沁，這樣想著，就有熱情的夫人試圖點醒她，「沁兒，要是妳卓哥哥是大哥，那妳可想要個大嫂？」

　　從剛才進來就一直留意向幼沁的反應，卓一然這下更是目不轉睛的凝視，只見她蹙眉想了一會兒，又一臉無辜的搖搖頭，「不知道。」

　　她沒有親生哥哥，自然沒考慮過嫂子的問題，至於卓一然，她確實一直把他當哥哥，可這個哥哥又和親生哥哥不同，至少她從沒想過卓一然會娶妻。

　　看她懵懵懂懂的，女眷們搖搖頭，只覺得卓一然可憐，把心都給了別人，卻換來一句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呢？妳卓哥哥這個年紀，自然是要娶妻生子的，倒時候他身邊有了別的女子，和妳一樣年輕貌美，她會全心全意的對一然好，兩個人搬出府裡另闢小家，同進同出，同居一室，和和美美的，過些年還會生兒育女，倒時候才算是真正的圓滿。」

　　臉色突變，向幼沁抓緊了手下的木椅，扭頭去看卓一然，他面色悠然的品著茶，事不關己的模樣，好像那些人說的未來是再自然不過的模樣。

　　他會結婚、會生子，然後遠遠地離開自己的身邊……想到她們說的未來是那個樣子，向幼沁就覺得心口悶悶的不舒服，甚至來不及詢問找自己過來是為何事，便匆匆找藉口離開，留下一眾人無奈的歎氣。

鈞蝦逵人

第二章

　　一前一後隨著向幼沁出來，卓一然看著她瘦弱的身影因為沒精打采而顯得更脆弱，心裡隱隱的疼痛。

　　她走到荷池邊還不停下，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卓一然突然有點後悔剛才沒有阻止那些人的話，如果說那些話讓向幼沁不安，那一定也是對他的煎熬。

　　眼看她就要碰到擺放的山石，他幾個快步跟上去，驟然拉她入懷，重重的歎息一聲，「別這樣。」

　　腦袋抵著熟悉的溫熱的胸膛，向幼沁有些恍惚，「卓哥哥。」

　　「我在。」

　　想起那些話，她有些哀求的開口：「卓哥哥，你會娶妻生子嗎？」

　　「會。」手掌撫弄她的頸項，卓一然斬釘截鐵的回答，他當然會娶妻，因為要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陪著她一輩子，所以他會成為她的丈夫。

　　「那就是說你會離開我……」聲音低落下去，向幼沁擁緊這個讓他覺得溫暖的懷抱，「大姊、二姊都住在京城，菡兒也在肅州，她們都不能陪著我，你也要離開。」

　　「我和她們不同。」卓一然哭笑不得。

　　「不，你和她們一樣重要，卓哥哥，你不要離開好不好？」

　　得到這樣的肯定，卓一然真是不知該做出何種表情，只得苦笑，「沁兒，妳想過我會娶妻生子嗎？」

　　一刻都沒有猶豫的搖搖頭，向幼沁抬頭看他，「沒想過。」

　　不是很滿意得到這個答案，卓一然繼續追問：「那妳想要我娶妻生子嗎，和別的女人？」

　　看她想也不想又要回答，乾脆就伸手捂住她的唇，引誘她說出自己的想要的答案，「如果我娶別的女人為妻，我就要對她好，就像是對妳一樣，她累了我會照顧她，她難過我要哄她開心，她怕黑我就一直陪著，她掉眼淚我會心疼，原本，這都是屬於妳的，可以後，也許不再屬於妳。」

　　「沁兒，我現在說的一切都不是玩笑，而是最真實的以後，到時候我不能在妳身邊，妳也找不到我，我會和另一個女子互相屬於彼此，她是我的妻子，我是她的丈夫，日夜在一起，沒有別的人能比她更靠近我，從此禍福與共，白頭偕老，即便有一天我老了、死了，在我身邊的都只會是這個女人。」

　　從小到大，向幼沁都沒聽卓一然說出這麼長一段話，他總是用隻字片語表達自己的關心，甚至一句話都不說只用行動。

　　可現在，看著他那麼認真的模樣，聽著他溫柔的話語，自己卻絲毫不覺得溫暖，只是想到他說出的一切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成為現實，就感到窒息的怪異感覺將要淹沒自己，心口一陣陣的疼痛。

　　「我沒想過。」睜大眼睛看著卓一然，向幼沁澀澀的說。

　　柔情的眼眸中劃過一絲失落，卓一然靜默片刻，沉沉的開口：「妳不用多想，只要聽從自己的心，現在就告訴我，妳想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嗎？」

　　「我不想。」答案脫口而出，向幼沁話一出口就愣住，有點搞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她什麼時候得出的這個答案，怎麼之前一直不覺得？

　　「看，丫頭，妳的心比妳的感覺誠實多了。」難得的笑出聲，卓一然終於滿意自己聽到的答案。

　　被那個燦爛的笑臉晃花了眼，向幼沁只覺得自己的煩悶也被他帶走一些，複雜的心情頓時開朗許多。

　　牽著她的手並排走在荷塘邊，卓一然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甜蜜，就連聲音都輕柔柔的，試圖引誘向幼沁的心：「既然不許我娶妻，那妳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當然願意。」

　　「一輩子都願意嗎？」

　　想了想，向幼沁乖乖點頭，「願意。」

　　她本來就沒想過和卓一然分開，也不想和他分開，剛剛只是聽到他也許會離開自己的話語，心裡就難過的要死，要是真的有這麼一天，她一定會承受不了的。

　　「那我算是妳的什麼人？」

　　臉上的表情變得鄭重，向幼沁一本正經的回答：「你是除了爹爹、姊妹之外，對我最好的人。」

　　唔，這話說得也沒錯，丈夫可不就是除了家人最親密的那個嗎？

　　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卓一然綻出一個笑臉，「妳要記住今天說的話，要和我在一起一輩子。」

　　「那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卓哥哥，我答應一直在你身邊，你也要承諾不會離開我，起碼是現在不可以離開。」

　　她說得嚴肅又認真，卓一然也鄭重其事的點點頭，「不會。」

　　他當然不會離開，如果可以，希望自己陪伴向幼沁一輩子，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只要能看到她的笑臉，什麼都會變得無關緊要。

　　心底最後一絲陰霾也被驅散，向幼沁終於鬆口氣，如往常一樣親暱的撲進卓一然的懷抱，心滿意足的笑了，這樣緊緊相擁感受彼此，讓向幼沁覺得剛才的失落好像是一場夢，現在的歡欣才是真實的。

　　她單純的欣喜著這一刻，卻沒察覺在卓一然說出那句不會離開她後，自己的心竟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頓時覺得一切都美好起來。

　　看她歡欣鼓舞的模樣，卓一然也覺得高興，突然想起離開偏廳前，娘親說的一件事，臉上表情就有了微妙的變化。

　　「沁兒，有另一件事我要告訴妳。」

　　「什麼事？」

　　「好事。」卓一然淡淡一笑，「妳知道妳爹爹原本想告訴妳什麼嗎？京中來人送來幼薇的書信，說十分想妳，遣了人來帶妳去京城遊玩。」

　　先是迷濛片刻，向幼沁後知後覺高興地笑起來，「真的嗎？太好了！我都想死他們了，那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當然好。」

　　「天啊，我好開心。」

　　「我知道。」看她笑得開懷，他也欣慰。

　　兩人邊說邊笑慢慢走遠了，留下那笑聲彷彿還停駐在池邊，就連池中的荷葉似乎都感受到他們的喜悅，隨風舞動。

　　◎             ◎             ◎

　　後花園中，滿眼的花紅柳綠，生機盎然，拂面微風徐徐的吹，花香趁著風撲鼻而來，沁人心脾，讓人心情都跟著愉悅起來。

　　卓一然凝視著貴妃椅上躺著的向幼沁，看她百無聊賴的翻弄著手裡的書本，不禁微笑，「很無聊？」

　　「對啊……」說話的聲音都有氣沒力的，向幼沁坐起身看看不遠處戲水的婢女，目光更是羨慕，「我也好想這麼玩。」

　　「等妳以後身體好了。」看她委屈的模樣，卓一然照常撫弄下她的臉頰，「我陪妳在這裡還不好。」

　　他當然知道向幼沁嚮往青妍她們的玩法，只是她不能受冷，這樣的玩耍都盡量要避免，比別人自然失去了很多樂趣。

　　心知抱怨也沒用，向幼沁只是歎口氣也不再多說什麼，想到另外一件事兒，又來了興致，「二姊派的人到哪裡了？」

　　「還在路上，具體走到哪裡也不是很清楚。」

　　「那還要幾日才能來到卞城？」

　　「沁兒，這個也弄不清楚，妳這麼急嗎？」

　　「當然急了，這樣等待的日子真不好玩，又煩又悶，想到他們還在路上就心急如焚，我和二姊好久不見，真的好想立刻趕到京城看看她現在是什麼樣子，是不是還那麼漂亮能幹？」

　　「放心，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學不會妳的溫柔的。」

　　被這突如其來的誇讚羞紅了臉，向幼沁淺嗔他一眼，「別這樣說，二姊很厲害呀，以前她幫著爹爹打理生意井井有條，都不像我幫不上什麼忙。只是不明白你們兩個都很厲害，怎麼偏偏看對方不順眼，要是你別整日冷冰冰的對著她們，二姊也會像我一樣喜歡你的。」

　　「唔，這麼說，妳……」

　　「我什麼？」

　　「照妳所說，妳喜歡我。」

　　卓一然熾熱的眸盯著她不放，向幼沁噎住不知如何說下去。

　　好奇怪，自從那天卓一然答應不會離開自己，他就是時不時說一些聽起來都讓人臉紅心跳的話語逗弄自己，偏偏還一臉認真的表情讓她哭笑不得，只能硬拗著各種理由躲過去。

　　卓哥哥是怎麼了，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往日的關懷沒有減少，卻更多了幾分親近，向幼沁很不解，卻也說不出什麼。最古怪的是，自己好像不但不討厭這樣的感覺，還帶著一股甜蜜，讓她很是費解自己的心思。

　　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向幼沁轉開話題：「好想出去，家裡的景緻再好，每日看也都膩了。」

　　眼裡噙著一絲笑意，卓一然也不再追問下去。

　　有小廝遠遠看到他們，快步跑了過來，「小姐，老爺要我來告訴您，他要出去見幾個朋友，晚些時候才會回來，讓您自己用晚飯。」

　　「不能早些回來嗎？」

　　「這……老爺就是這麼說的。」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點點頭，向幼沁臉上露出一絲悵然。

　　自從姊姊、妹妹們出嫁，沒了幫手的爹爹越來越忙，除了覺得自己幫不上忙很是沒用，向幼沁更加鬱悶的是家裡的人少了，能陪她的更少，以前都是一家人熱熱鬧鬧的聚在一起用飯，現在飯桌上卻只有爹爹和自己，就算是卓家三口人也都一起，可只要沒人說話，滿桌子都是冷冷清清的，讓人想吃東西都吃得沒食慾，再想想以往的熱鬧，難免都有些傷懷。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向老爺每次出門都會遣人告訴她，就怕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落了單，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裡心裡難受。事實上，她確實有這種感覺，要不是有卓一然的陪伴，她甚至沒法想像那樣的場景該是何等的淒涼。

　　「爹爹出去，姊姊不在，一個人待在家裡好無趣，要是我身體和別人一樣健康，能夠隨意出去玩，該有多好。」看著來傳話的小廝越走越遠，向幼沁這一次是發自內心的感慨。

　　「我下次出門帶妳喜歡的東西回來。」

　　「帶回來都不好了。」

　　「那我找時間帶妳出去玩。」

　　倏然抬頭，向幼沁的臉上露出笑容，「真的嗎？那我們現在就去吧，我想了好久東街那家酒樓的吃食，還有街上精緻的小玩意，你帶我去好不好？」

　　看看天，日頭已經快要西斜，卓一然思考一下，「妳爹爹不在家，我爹也必定跟去了，如果我也出門，府裡有事會找不到人。」

　　「都已經這個時辰，怎麼會那麼巧合，我們只是出去一會兒而已，你就答應我吧，卓哥哥。」向幼沁柔聲撒嬌，抓著他的手來回搖擺。

　　「唔……好吧。」最是受不住她的哀求，卓一然無奈的答應，「我交代府裡咱們的去向，這就走。」

　　看她樂呵呵的回房更衣，卓一然自去交代了下人，兩人這才興致勃勃坐著馬車往東街酒樓那邊趕去。

　　一路上向幼沁都眉開眼笑的看著車窗外，略顯蒼白的臉色也透出幾分紅暈，她原想不會這麼巧府裡有事，自然在心裡不停的打算接下來要玩什麼。

　　可惜的是，馬車剛剛慢悠悠來到東街，已經有小廝氣喘籲籲的跑來，說是布莊有一大筆生意極待當家的過去商談，因為向老爺不在，所以特地找卓一然回去。

　　聽到這話，向幼沁滿心的喜悅轟然消散，看著卓一然為難的表情，也只能強作歡喜讓他先走，說自己可以帶著青妍去酒樓，還答應用過飯立刻回去，卓一然這才放心離開。

　　看著他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向幼沁埋怨自己不該無理取鬧非要出來，不然也不至於讓他來回折騰，這麼想想，心裡更加覺得不是滋味。

　　馬車吱吱呀呀往前走，車夫也不多問徑直來到東街酒樓那裡停下。

　　平日裡出門都有卓一然左右陪著，吃吃玩玩的時候也都有個人逗開懷，現在他不在，一時間向幼沁還真是不習慣，即便已經到了惦記了很久的東街酒樓，她也懶洋洋的沒了進去的心情，一個人用飯有什麼意思，還不是跟在家裡一樣，形單影隻的。

　　她走下馬車站在那看著酒樓，心裡就有了回去的打算，再看看身側青妍一臉期待的模樣，又有些不忍心。

　　這裡離向家布莊不是很遠，卓一然這會兒應該到了那裡，臨時被拉過去處理事情，是不是也很忙亂，有沒有擔心惦記自己？都怪那客人，早不來晚不來，非要兩人出門的時候過來，要不然她也不至於獨自出來，向幼沁有些委屈的想。

　　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一個個湧出來，向幼沁臉上表情也瞬息萬變，嬌蠻的、委屈的、可憐兮兮的，還有那思考的模樣，這樣善變的眉目映著她的柔美，越發顯得琳瓏剔透，引人遐思。

　　青妍眼巴巴看著近在咫尺的美味，又不敢叨擾主子的沉思，兩人就這麼站在路邊，卻不知這一幕早被別人看在眼中。

　　盧玉在卞城府是數得著的風流浪子，他今日是宴請好友來到酒樓，酒過三巡走出雅間到窗前透氣，沒想到就瞧見那麼一個妙人。只見她眉眼秀麗，薄嗔微怒皆是風情，自己的一顆心不禁怦然一動，也忍不住開始想這樓下的佳人在為何煩惱。

　　面色蕩漾，盧玉臉上迷迷糊糊就露出傾慕的笑容，尋出來的好友一眼瞧見，大為驚奇，順著他目光往下瞧，驀地失笑，「盧兄可知她是誰？」

　　神思恍惚，盧玉搖頭。

　　「她是向家未出閣的小姐。」好友笑得高深莫測。

　　向家乃此地名門，家中情況誰人不知，大姊向幼藍嫁到京城，二姊向幼薇貴為王妃，小妹向幼菡遠嫁肅州，剩下的只有一個生來孱弱的病美人。

　　「向幼沁。」思及此處，佳人的名字脫口而出，盧玉心中驚詫，怪不得一眼看去覺得熟悉，原來他與樓下的向幼沁有過幾面之緣。

　　盧家也是世代經商，與向家少不得生意往來，他過府拜訪向老爺時不經意碰到過向幼沁幾面，只是那時的她總是安安靜靜的模樣走過他身邊，低垂的頭讓盧玉看不清她的美貌，更覺得太過安靜，性子魯鈍，也沒多加注意，只是此刻一見驚為天人，這才知道自己多麼有眼無珠。

　　「正是此女，所以盧兄就收起自己的心思吧，她那樣的身分，可由不得你胡亂招惹，何況，她身邊還有個厲害人物守著，我上次遊船，親眼看到他們關係非同一般。」

　　提到自己的多情，盧玉面露尷尬，低聲斥責：「你怎知我是一時玩鬧，佳人面前休要壞我名聲。」

　　這麼一說，他那友人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心知這紈褲子弟已經惦記上向幼沁，必得招惹一番，碰了壁才死心，既然他非要去惹事，他們這幫酒肉朋友也樂得看他窘迫，乾脆就不再言語。

　　看著盧玉興沖沖往樓下走，那友人突然想到生意場上交過手的那個冷面男人，有些幸災樂禍的笑了，別管盧玉真心假意，註定要一腔熱血付東流，可憐他這兄弟還傻乎乎的靠上去，不知道自己招惹了誰的人，到時候真正交手，恐怕會慘敗。

　　腦海中想起那個護花使者冷然的眼神，還有卓一然霸道的佔有慾，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盧玉這一次，會倒楣的……很慘！

鈞蝦逵人

第三章

　　向幼沁不常出門，認識的人也不多，所以她實在沒想到自己會在大街上被人叫出名字，循著聲音看過去，是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因為不解他叫住自己的原因，向幼沁一臉迷茫看著走過來的男人。

　　「你是誰？」被卓一然千萬囑咐，青妍看到那個眼神熱情的男人就下意識走上前，沒好氣的質問。

　　「在下盧玉。」謙恭的笑，盧玉一本正經的解釋：「小姐忘了，我們有過幾面之緣，就在貴府。」

　　認真仔細的想了想，沒有絲毫印象，向幼沁歉意的笑，「我們真的見過嗎？」

　　「當然見過，許是小姐事忙忘卻，在下對小姐的面容相貌卻是銘記於心。」盧玉擺出風流倜儻的微笑，卻只得到青妍幾個白眼。

　　對青妍的厭惡視若無睹，盧玉輕聲說道：「小姐忘記也無妨，在下對向伯父從來欽佩有加，再加上我們兩家生意往來密切，以後多的是機會熟識，今日街邊得見小姐也是緣分，相請不如偶遇，既然遇見，不如我們樓上一聚。」

　　向幼沁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只覺得他的熱情有些古怪，想要拒絕，可終究耐不住盧玉的熱情，再三婉拒也推不開他，只能勉為其難的答應。

　　既然是爹爹的朋友，吃頓飯應該沒什麼吧，她自我安慰的想，雖然腦海中浮出卓一然讓她不准接近陌生人的話，卻還是揮散胡思亂想，隨著走上樓去。

　　都是朋友，人家盧公子還這麼熱情，自己不答應實在不合適，而且自己不正缺個陪著吃飯的人，現在來了一個朋友也算好事。

　　這樣想著，向幼沁就釋懷，壓抑下去心中的那一絲不安，把注意力都轉移到滿桌的美食上來，並不多言。

　　盧玉見她不願多說，問不到更多的東西，只好大談那些生意上的事情，極力誇讚自己。

　　在他發表自己的高談闊論之時，沒有留意到青妍惡狠狠地瞪了盧玉一眼，然後悄悄跑出去，過會兒回來後，臉色又恢復晴朗，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志得意滿的待在自己位置上大口吃菜。

　　向幼沁疲於應付盧玉的熱情，沒有瞧見青妍的舉動，所以飯吃到一半，雅間的門被人粗暴推開，看到卓一然走進來的時候她真是又驚又喜，也沒多想他怎麼會來，就樂呵呵的迎上去，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和別人吃飯，還滿意的誇讚了一下盧玉的熱情。

　　面色凜然站在雅間裡，卓一然的目光像是一把銳利的尖刀徑直射向盧玉，嘴角寒意深深的冷笑，「盧公子，別來無恙。」

　　「原來是卓兄弟，別來無恙，你……」看著半敞的雅間房門，盧玉莫名其妙，這位主兒面色不善突然闖進來，到底是要幹什麼？

　　「聽下人說小姐在這裡用飯，我來接她回去。」卓一然示意青妍去關上房門，又拉住了向幼沁的手握在掌中。

　　「原來如此，可沁兒姑娘還沒用完飯呀，卓兄弟若有要事在身不妨去忙，我可以親自送她回去。」

　　「不勞大駕了。」

　　看著兩個男人之間的一來一往，向幼沁迷迷糊糊覺得有什麼不對頭，既然卓一然到了，心裡就踏實了許多，拉著他的手撒嬌，「卓哥哥，我還沒吃好呢，你坐下來陪我。」

　　對著盧玉的時候是夾槍帶棒，可一轉身看到向幼沁，卓一然臉上立刻雲開霧散，餘光卻盯著盧玉，「如果盧公子不介意的話。」

　　話至此處，盧玉還能說什麼，只得點頭，「當然不介意。」

　　小二又拿了碗筷上來，卓一然看看菜色，又若無其事的點了幾樣向幼沁喜歡的，這才又接著說笑。

　　話說請客也有門道，講究的是見人下菜碟最後賓客盡歡，可赴宴百十場，盧玉從來沒有此刻這樣的坐立難安，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卓一然，反正面前這男人的態度夾槍帶棒的很不和氣。

　　看著他時不時露出的陰森笑容，言談間的霸道，盧玉整個人簡直如坐針氈，再想到好友的勸誡，突然有些後悔這次的魯莽。

　　他早早的就聽過卓一然的大名，向家管家之子，說起來也只是個下人，可據說向老爺待他如親子，所以大家的閒言碎語就多了起來，各種各樣的揣測，甚至有下流的人琢磨他真正的身分是向老爺的私生子，言語間也多有不敬。

　　向家二小姐向幼薇未出嫁前，向老爺雖然倚重卓一然，可得知他不願過多幹涉這些事情也就沒有勉強，心知身分尷尬，自己的倚重只會帶給他麻煩。

　　後來向幼薇出嫁，家裡生意忙不來，卓一然也只能出手幫忙，於是所有看熱鬧的人又都活躍起來，不過，在接下來的短短半月，那些人都見識到他的手段。

　　這個看著正正經經、不苟言笑的男人，其實才算真正的狠角色，明的、暗的淩厲手段層出不窮，如此兩年下來，提到卓一然，誰還敢不敬，那些胡亂揣測的香豔祕事自然也沒人敢再提。

　　而曾經看低過卓一然的人裡，盧玉就是其中之一。

　　可現在盧玉已經聽說過這個人的行事，心知肚明他的手段，眼下看他對著自己面色不善也不敢發作，只能在心底哀歎自己倒楣，怎麼不知不覺就惹惱了這位卓大爺。

　　行走商場難免樹敵，以前遇到這種不愉快情況盧玉都是直接走人，可這一次偏偏卓一然不肯離開，滿臉淡笑和自己聊天，讓他覺得渾身冰涼，一股寒氣直衝腦海，只得戰戰兢兢的陪著笑臉，什麼招惹向幼沁的興致都沒了。

　　「卓哥哥，布莊的生意談得怎麼樣，我以為你要很晚才能回去，怎麼會突然來這邊？」

　　向幼沁插不上話，只覺得那兩個男人之間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忍不住探尋。

　　「談完了。」卓一然解釋的言簡意賅，目光轉到向幼沁身上，溫潤柔和的目光和剛才的淩厲完全不同，手中的銀筷輕巧挾了幾樣菜放在她面前，又端起她身邊的杯子聞聞味道，頓時沉下臉，「不是說過不准喝酒。」

　　「只是一、兩杯而已。」向幼沁抿嘴笑著解釋。

　　「是啊，這是陳年的花雕，味道醇厚，不容易醉人的。」盧玉只覺得這兩人親密得過分，有點古怪，生怕自己鼓動向幼沁喝酒的事情被說出來再惹到卓一然，連忙開口解釋。

　　他不說還好，一說話卓一然又回頭看他一眼，透著危險意味的表情讓人不寒而慄，「她不喝酒。」說著把那酒杯徑直端到自己面前，又倒了杯香茗放在向幼沁眼前。

　　反觀向幼沁，她似乎丁點不意外卓一然的態度，只是乖巧的笑笑，端起茶杯抿一口茶。

　　腦海靈光一閃，這一次，盧玉總算看明白了眼前的情況。

　　向幼沁再怎麼做錯事，她總是主子，是向家小姐；卓一然再受倚重，下人的身分也改變不了，可眼前這兩個人，一個親親熱熱喚卓哥哥，一個眼露脈脈深情關懷，怎麼看都不像主僕，反倒像一對……戀人。

　　如果這時候還想不明白自己哪裡做錯，惹到卓一然，盧玉也真枉費了生意人這個稱呼。

　　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兩人之間的舉動，他為自己的想法吃驚，更加懊惱自己的魯莽，人都說卓一然從不肯吃虧，行事冷漠狠戾，他若是真對向幼沁存了霸佔的心思，那自己現在的招惹獻媚無異於是對他的挑釁，要按傳言中他的脾氣，自己恐怕要倒楣。

　　想到這，盧玉背後沁出一身冷汗，再多情思綺念，這會兒也都煙消雲散了。

　　眼看好事破滅，盧玉也就沒了什麼沾花惹草的心情，只想著快送走向幼沁這尊大佛，順便找個機會對滿面寒霜的卓大爺剖白一番，以銘心志，也好逃過這一場劫難。

　　想辦法想得腦仁疼，盧玉臉色灰敗，坐立難安的樣子太過明顯，向幼沁看在眼裡只覺得好奇，順口詢問：「盧公子，你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沒有，不勞小姐掛心。」盧玉忙不疊解釋，心中哀憐自己命苦，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一邊是向幼沁溫情關懷，一邊是凜冽目光如刀如劍，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我看你頭冒虛汗、臉色蒼白，是不是受了涼，要不要我們帶你去看大夫？」

　　「不用，這是多年宿疾。」他急忙拒絕。

　　這邊兩個人進行著拉鋸戰，那邊卓一然卻瞇起眼睛，冷冷笑了。

　　很好，特別好，這丫頭不光陪著一個不懷好意的浪蕩子談笑用飯，現在還關懷備至的詢問別人的身體，看來他到來之前兩個人這頓飯吃得很愉快嘛。

　　想到自己忙碌中接到青妍讓人傳來的消息立刻趕來，他就覺得有怒火竄上腦海，把他所有的理智燃燒殆盡，只有嫉妒留在腦海，還有可能被人背叛的惱怒。

　　「盧、公、子。」卓一然一個字一個字的唸出來，慢條斯理的喝掉杯中酒，再瞥一眼他，言語間滿是威脅的味道：「你身體無恙吧，真的不要我陪你找大夫？」

　　「不要，不要。」

　　「好啊，卓哥哥認識一個好厲害的神醫，把我的病都看好了。」

　　盧玉和向幼沁的話幾乎是同時說出口，不同的是一個人用喊的表達自己意志堅定，一個卻是滿臉驕傲看著卓一然。

　　「沁兒。」低低的喚她的名字，卓一然無法再看下去這丫頭對別人的關心，覺得自己已經在失控的邊緣，「盧公子既然不願意，妳就莫要勉強了。」

　　算他聰明，如果盧玉真的敢答應找什麼大夫，他絲毫不介意找個蒙古大夫把他治成殘廢。

　　「可我看他實在是不對勁，好像病得很嚴重。」向幼沁見不得別人受苦，想想自己這些年受的病痛折磨，更是對身患宿疾的盧玉有了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受。

　　看著她臉上滿滿的擔憂和同情，卓一然面無表情收攏掌心，手中的酒杯應聲而裂，瑩潤的酒液就順著桌子流下來，滴滴答答的落地，每一下都像是悶雷打在盧玉心上，警聲大作。

　　「卓哥哥，你怎麼了？」大驚失色，向幼沁抓起他沾著酒液的手，翻來覆去查看，直到確認並未受傷才放心。

　　破碎的瓷杯墜地，叮咚作響聲音清脆，看到這情形，盧玉臉色卻漲成豬肝色，額冒冷汗，也顧不得什麼熱情、什麼好客，只一味想要保住小命，乾脆就直接開口攆人，說他來這裡是為了宴請重要客人，現在要去門口等候沒法奉陪下去。

　　「既如此，先走一步。」卓一然暗含諷刺的看他一眼，起身就走，沒有一絲的耐心再多做糾纏。

　　看卓一然這樣說，盧玉臉色好了很多，舒了一口氣的模樣。

　　向幼沁也沒有再堅持，只是歉意的笑，「那我們先走了，今日還多謝盧公子的招待，我看你身體不適，明日就不要過去我家帶我們去聽戲了，改日吧。」

　　「好好好。」一疊聲的答應，盧玉擦拭額頭冷汗，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卓一然還未來，存了和向幼沁多多往來的心思才熱情邀請，此刻聽她說出口，只覺得輕飄飄一句話立刻化作利劍懸在自己腦袋上，危險得很。

　　聽著背後兩人的交流，走到門口的卓一然皺眉，握緊的手掌青筋暴起，徑直走出了酒樓。

　　拉著青妍，向幼沁也緊接著走出雅間，看著那個走在前面透著隱隱怒氣的背影，心裡一片茫然。

　　卓哥哥生氣了嗎，她又有哪裡做錯了？

　　誰說的女人心思難猜，卓一然的心思也不好猜呀！

　　◎             ◎             ◎

　　從來不疾言厲色的人突然變臉，這比整日的吵鬧更可怕，因為習慣了言談舉止上傳達的溫柔愛惜，就慢慢接受不了一絲異色，心裡驚詫的同時也感到委屈。

　　此時此刻，向幼沁就是這種感覺，從小到大，卓一然對她擺冷臉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每總是自己犯了了不得的錯誤，可眼下看他莫名其妙就生氣，還甩開自己的手，面無表情的下樓，向幼沁只覺得一顆心慢慢往下沉，心底湧出濃濃不安。

　　來不及拉緊青妍的手，她跌跌撞撞跑下樓，終於在馬車離開前趕來，攙著小廝的手坐上去。

　　「卓哥哥，這是去哪？」和卓一然各據一方坐著，向幼沁問得小心翼翼。

　　「回府。」艱難的吐出兩個字，卓一然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溫柔，雙手握拳閉上眼眸，控制自己的呼吸壓抑怒火。

　　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的憤怒，就像是對著一個不懂你心的人彈琴，無論你傳達了多少的情意，她聽出的只是一首曲子，並無其他，而這一切，給了他挫敗感。

　　卓一然不再開口，向幼沁也只能手足無措的坐在那裡，想著那個被拋下的異樣熱情的盧公子，暗地裡又鬆了一口氣。

　　家裡的生意從不用她擔心，所以難得見到外人，她一直嚮往二姊向幼薇的生活，出外遊走自由自在，四海之內皆好友，所以剛剛看到主動靠近自己的人，心裡還真是有些躍躍欲試的新鮮感。

　　不過那種感覺沒堅持多久，當她發現對面的男人說的事情都是自己不感興趣並且一無所知的時候，這場宴席就變得坐立難安，幸好卓一然來得巧，不然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看來她還是適合和熟悉的人在一起，比如姊姊和卓哥哥。

　　兩人相處十幾年，她的卓哥哥可從來沒讓自己這麼坐立難安過，無論是奇聞異事還是聽戲遊玩，他作出的決定總能給自己驚喜，然後玩鬧中時間過得飛快，總有些捨不得的感覺。

　　想到以往出外遊玩的有趣，向幼沁臉上表情歡欣起來，悄悄看幾眼對面坐著的卓一然，幾欲開口都沒找到機會。

　　她這樣單純，心底的喜怒哀樂總是寫在臉上，讓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眼角餘光輕飄飄掃一眼向幼沁，卓一然就輕而易舉發現了這丫頭臉上的歡心溫柔，只是想到她此刻的快樂可能是因為結識那個心懷不軌的盧家少爺，他的心就刺痛起來，臉色越發難看。

　　自己對她的百般好換不來真心，別人的一點好就讓她不斷回味，想想都要氣得瘋掉。

　　馬車吱吱呀呀行走在鬧市中，簾子外面時不時傳來小販的叫賣聲，還有路人高聲的交談聲不斷傳入耳中，向幼沁眨眨眼睛看看卓一然，想著他莫名其妙的火氣就無奈，不自覺歎口氣，終究忍耐不住這樣的氣氛，掀開簾子一角，百無聊賴觀察行人。

　　做者無心看者有意，向幼沁是因為卓一然的生氣而悶悶不樂，轉而看向外面，可這一切看在憤怒中的卓一然眼裡，就覺得味道變了。

　　先是盯著自己歎氣，又搖搖頭轉身看外面，一副不關己事不耐煩的樣子，分明是不情願和自己在一起，還是說，她在生氣自己破壞了和盧玉的聚會。

　　想到這，卓一然的怒火蹭蹭上升，若非握緊拳頭，他甚至想要狠狠搖晃她的腦袋，問問這個笨丫頭在想什麼，自己的耐心已經被她消磨殆盡，如果再被刺激，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

　　幸好，馬車在他控制不住情緒的前一刻走到了向府門前，車夫輕巧的跳下了馬車，站在一邊候著。

　　不看向幼沁一眼，卓一然大跨步跳下馬車，不同往日習慣攙扶向幼沁下來，自顧自往府裡走，留下向幼沁伸出手尷尬的站在馬車上，一聲卓哥哥還未喊出來就憋了回去。

　　她最怕別人生氣，遇到後都是遠遠躲開，可這次不同，即便她再笨也看得出卓一然的怒火不同往日，如果自己不好好的跟上去解釋清楚，恐怕就要折騰好些日子。

　　只是想到卓一然不再管自己的事情，不再出現在自己面前，向幼沁的胸口就鈍鈍的酸澀，不知道什麼感覺。

　　這樣想著，向幼沁加快腳步追過去，啟唇輕聲喚著他的名字：「卓哥哥，等等我，慢一點。」

　　前面的人大跨步的走，後面的人跟得跌跌撞撞，聞訊趕來的貼身侍婢手忙腳亂的圍著一起跑，生怕摔著向幼沁。

　　長廊邊走過的小廝、婢女都掩唇偷笑看著這一幕，只覺得自家小姐實在可憐，不知道怎麼得罪了冷冰冰的卓大爺，又要紆尊降貴的百般求饒。

　　在向府奴僕的眼裡，三小姐是最溫婉善良的，也正是因為她單純，才被「居心不良」的卓一然惦記住。想著她堂堂向家三小姐還要向一個管家的兒子道歉討好，他們都替小姐覺得冤枉。

　　不過，話又說回來，感情這回事與別的事兒不同，由不得斤斤計較，否則那就怎麼也算不清楚，雖然卓一然這個人平時冷冰冰的不討人喜歡，可他對向幼沁的那分心所有人都看在眼裡，要論誰有資格娶到他們的三小姐，還真的非卓一然莫屬。

　　眼前的矛盾都是暫時的，這兩個人絕對是天生一對，只是好奇三小姐要怎麼哄好這個小心眼的男人，想想即將發生的熱鬧，小廝們恨不得跟上去探個究竟，可一想到卓一然那張面無表情的冷臉，所有人的腳步都停在那裡，只能扼腕歎息得不到第一手消息的無奈。

　　小廝、婢女們在一邊看得津津有味，向幼沁可丁點不覺得好玩。

　　卓一然步伐大，又沒有特意放慢腳步，侍婢們跟得都艱難，更何況她這個身體不是很好的人，堅持著快跑幾步拉近距離，不一會兒就呼吸沉重，腳步狼狽起來。

　　青妍是向幼沁最貼身的丫鬟，除了卓一然，她陪伴小姐最長時間，經常是卓一然在，她就離開找朋友玩鬧一會兒，卓一然離開她就必須回來貼身陪著向幼沁，所以這兩個人之間的事情看得最多的也是她。

　　眼下看著卓一然不善的臉色，再看看主子快哭出來的可憐模樣，青妍心裡也不是滋味，眼珠一轉，一個主意就湧上心頭，攙著向幼沁往前走，青妍輕聲說道：「小姐，您這樣做……」

　　靠近耳邊，她狡黠笑著說出自己的主意，主僕兩個四目相對，都堅定地點點頭。

　　片刻後，只聽「哎呦」一聲輕呼，向幼沁摔倒在地上，雖然身體被左右侍婢扶住，卻還是摔痛了的模樣，哭喪著臉嬌聲喚痛。

　　「呀，小姐，您怎麼了，有沒有很痛？趕緊找大夫來吧！」

　　侍婢們都是玲瓏心思，這會兒一個個都受了驚嚇一樣，滿臉擔心裝得唯妙唯肖，聲音都變得顫抖。

　　被圍在中間的向幼沁哭笑不得，只能低著頭裝受傷，低低喚一聲卓哥哥，柔弱無骨的模樣又哀婉又可憐。

　　卓一然雖然走得急，可所有的心思都沒離開身後的那個丫頭，幾乎是在她「哎呦」的那一瞬，他的身形就倏然頓住，站在那裡與自己的內心爭鬥要不要原諒她，可一聽那些婢女驚慌的呼聲，他僅存的怒火也被憂心代替，轉身大跨步走回來。

　　「能不能走？」依舊保持僵硬的表情，卓一然強迫自己冷冰冰開口，心底懊惱自己的軟弱，明明在氣頭上，卻還是忍不住為她受傷感到心疼。

　　「好……好痛！」害怕被卓一然發現自己騙他，向幼沁心虛的掩飾。

　　「卓少爺，您那是什麼臉，小姐都痛得哭了您還這樣冷漠，枉費老爺把您當乘龍快……把您當親生兒子看待。」見慣了他面對自家小姐溫情款款的模樣，青妍可不怕這位主兒，又是諷刺又是調笑，惹得卓一然狠狠瞪了她一眼。

　　「起來。」不苟言笑的吐出兩個字，卓一然對著坐在地上的向幼沁伸出手。

　　看著他伸出胳膊，小心翼翼攬了自己的腰，熟悉的溫柔觸感瞬間跑遍全身每個角落，向幼沁只覺得心底某處怦然跳動一下，身體緊密接觸的悸動強烈起來，直到整個人被抱在懷裡，安全的感覺才重新把她包圍。

　　抱起向幼沁的那一刻就察覺到情況不對，自己被人騙了，卓一然嘴角抽搐一下，略帶嘲諷看一眼青妍，「既然受傷，就去找大夫吧。」

　　雖然看破真相，卻也沒發火，只是攬緊了懷中因為心虛而顫抖的身體，繃著的臉有了鬆動的痕跡，大踏步往自己的院子裡走去。

　　「哎。」臉上笑容燦爛，青妍攔住要跟過去的婢女，高聲答應。

　　那一聲回答太過得意，明顯就是對自己的挑釁，卓一然低頭看一眼懷裡低眉順眼討好笑著的向幼沁，又回頭冷冷瞥一眼身後隨侍的婢女，看她們滿臉好奇卻還是在青妍的示意下離開，他這才覺得胸口的悶氣輕鬆一點。

　　還好，向幼沁還是屬於他的，而且她並不是一點也不在乎自己，不然不會使出這樣的小計謀博取他的同情，不會這麼小心翼翼討好自己。

　　這樣想著，卓一然心情總算愉悅了一些，僵硬冷漠的表情徹底放鬆下來，嘴角悄悄揚起極力掩飾的笑容。

　　那一個微笑沒有逃過向幼沁的眼睛，她的心情也歡欣起來。

　　「別走那麼快，又不是趕路。」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向幼沁輕聲說道。

　　就這樣被他抱在懷裡，她幾乎是有些癡了，是不是每個哥哥都會這樣疼愛自己的妹妹，給予無上的安全感，她不知道也不清楚，可心底明白自己是真的好喜歡接近卓一然的感覺，就像是整個人沐浴在和煦的微風之中，安然歡愉，還有一種古怪又親密的悸動。

　　努力掩飾臉上的異樣，卓一然狀似漫不經心的答應一聲，腳步卻緩下來。

鈞蝦逵人

第四章

　　「卓哥哥，你的氣消了嗎?」向幼沁抓住他胸前衣襟，笑咪咪追問，晶瑩的眼眸彎出月牙弧度，一絲狡黠閃過，剛才狼狽不堪吃痛的樣子完全不復存在。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裝出不堪承受的模樣讓他心疼，雖然早些時候自己弱不禁風，可近幾年調養下來大有裨益，還不至於走這幾步路就上氣不接下氣。

　　之所以認同青妍的主意假裝虛弱，是因為知道卓哥哥不會不關心自己，無論在何種的怒火下，這個男人總是不忘照顧她，也正是依仗這種獨有的待遇，她才能毫無戒心的相信他。

　　不知道是向幼沁的信任給了卓一然壓力，還是他的舉動給了她安全感，反正這種默契已經形成很多年，從未變過。

　　面對她的促狹，卓一然英眉一挑並不應聲。

　　兩人靠得太近，就連每一下呼吸都近在咫尺，頭頂的髮絲掃過自己的臉頰，癢癢的騷動胸膛裡的那顆心。

　　他的身體一僵，漆黑的眸掃過她凝脂般細膩的臉頰，透著淡淡的徘紅，櫻唇輕啟露出柔美的笑容，像是等人採擷的飽滿果實。再加上女子柔軟的身體緊貼自己，單薄春衫下的肌膚更是隨著他的走動若隱若現，卓一然呼吸猛然一窒，慌忙轉開了自己的目光。

　　他怎麼了?心跳的速度好像是發了狂一般，內心那個瘋狂的想法更是驚懼，他想要得到向幼沁，即便她的心裡沒有自己，即便一夜纏綿之後就是這個女子刻骨的恨意，他都願意承受。

　　因為，他不能想像失去向幼沁，只要想到她將來會用那麼全無防備的目光凝視別的男人，想到她的美好將完全屬於另一個男人，自己的心就會劇烈的抽搐刺痛，就像是被人荊心刺骨一樣的痛。

　　如果得到她的人，就能留她永遠在自己身邊，即便是恨，他也甘心承受。

　　卓一然被自己瘋狂的想法嚇住，可心底最真實約感覺讓他無法逃避，臉上的表晴凝重起來。

　　憂思使人愁，這邊卓一然心事重重，那邊向幼沁卻自顧沉浸在和好的喜悅中，臉上笑容淡然美好。

　　看著那無邪的笑臉，卓一然只覺得自己心思齷齪不堪，心底苦笑，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開口：「今天很開心?」

　　「嗯。」

　　「怎麼這麼開心?」

　　秀眉彎彎，向幼沁含笑看著卓一然，「因為東街酒樓的西湖醋魚很好吃。」

　　「是嗎，這麼簡單?」不是因為人?

　　如果向幼沁努力觀察他的情緒，她一定會察覺到異樣，可惜她沒有去看，只是興致勃勃的說：「比家裡的廚子做得好，那一道花彫雞也很好，入口鮮美，還有淡淡的甘醇酒香，真是讓人回味；東坡肉做得也不錯，肥而不膩，酥香味美。卓哥哥喜歡嗎?我們可以一起去。」

　　「唔，你要是不想出去可以請廚子過府來伺候……卓哥哥……」

　　「卓哥哥……」

　　得不到那人的回應，向幼沁揪住他衣襟用力拉動幾下，嬌柔聲音中帶著一股子憨態，有些異於平時的蠻橫，「卓一然，你聽我說話沒有!」

　　感覺到向幼沁的異樣，卓一然低頭仔細看她一眼，只覺得她面色越來越紅，眼眸轉動流溢出盈盈光彩，語氣纏綿，競像是神智迷亂一般。

　　「沁兒，能不能看清楚我?」一個念頭湧上心頭，卓一然肅然。

　　「當然能。」嬌滴滴一笑，向幼沁攬住他脖頸，懶洋洋的靠近，「剛才能，就是這會兒有點暈。」

　　看她一臉暈乎乎的模樣。卓一然咬牙，果然如此。

　　向幼沁身子弱，除了年節時候，她幾乎沒碰過什麼酒，有趣的是，她倒喜歡酒的香味，要不是卓一然看得緊，她說不準會偷喝。

　　今日酒樓的飯菜好幾樣都用了酒作料，那姓盧的好像也敬了酒給她，雖然都是些上好的陳年花彫，不容易讓人醉倒，可對於一個不善於喝酒的人來說，不過幾杯就能倒下。

　　眼下瞧她一臉緋紅，言語間倒還清楚，顯然是酒勁上來，雖然沒有醉倒，卻也有了幾分薄醉。

　　「你暍醉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已經走進自己的院子，卓一然卻轉身想要往回走。

　　回來的路上心裡著急沒覺得怎麼樣，這會兒和好如初，向幼沁懸著的一顆心就踏實下來，加上酒勁湧上的確有些微醉，她眼波盈盈流轉，只覺得自己渾身燥熱，心思浮動起來，伸手扯動衣襟，皺起眉撒嬌，「不回去，我要在你這裡待著。」

　　「不准亂動。」屏住呼吸，卓一然低聲警告她，心底止不住的苦笑。

　　她平時最聽自己的話，喝醉了倒變得執著起來．只是她不明白這樣的親暱對他來說是煎熬，他可禁不起這丫頭的折騰。

　　「那你別送我回去，我要在你這裡休息。」往日溫婉的性子下也有一股倔強，不達目的不甘休的哀求，「我想在你房裡待著，只是待著都不行嗎?」

　　「不行。」

　　「我偏要。」扯動著他的衣襟，向幼沁嬌嗔。

　　「我說過不行。」無奈的聲音拂過耳邊，讓向幼沁覺得渾身一酥。

　　卓一然的堅持她好像有些理解，碎嘴子的青妍什麼都嘮叨過，什麼授受不親，什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招惹閒言碎語，不過這有什麼呢?卓一然是她除了家人以外最親密的大哥，兄妹之間哪裡會有這麼多芥蒂。

　　何況她現在醉了，更沒什麼好猜忌的，向幼沁一意孤行的這麼安慰自己，更覺得卓一然這樣的拒絕冷漠無情，分明是不再關心自己。

　　軟軟的口氣透著一絲委屈，向幼沁想起那日廳堂中大家的戲謔，更是難受，「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了，你答應我的事情也都做不到，你，還有你的房間、床，總之一切都屬於你的妻子，屬於別的女人，不給我了。」

　　那天聽著大家的調侃，她只覺得心底不舒服，想到另一個女人奪走原本屬於自己的卓一然，一顆心就空落落的，當日是眾目睽睽之下她不敢怨憤，即便後來卓一然作出承諾也抹不掉所有的不安。

　　現在這會兒對著他一個人，自己又醉了，醉倒的人可以胡言亂語沒關係，所以就把心裡最真實的想法吐了出來。

　　聽著這不講理的控訴，卓一然哭笑不得，「醉倒了就乖乖回去，胡言亂語什麼。」

　　他平日裡面對別人也都是不苟言笑的一張臉，向幼沁見慣了他對自己的溫柔，這會兒見他在自己面前這樣一臉鎮定倒覺得有趣，抬起頭盯著眼前這張臉細細的瞧。

　　眼前這個人，明明是相識十幾年，偏偏覺得熟悉又陌生，她以為自己是最接近瞭解卓一然的人，現在卻發現有些不同。

　　記憶中的卓一然是一個模糊的影子，臉上總有淡雅溫和的笑，會像個大哥哥縱容自己的一切，那張臉是屬於家人的，就像是爹爹、姊姊之於她，即便相隔已久，一個背影也能認出，因為她已經不只是熟悉那張臉，更多的是探入了這些人的內心，有一種親密無間的牽連。

　　可向幼沁今天第一次發現，她並不是完全瞭解卓一然，就像是他並不完全屬於自己，眼前這張臉有俊逸的輪廓，英武的劍眉，冷然又不失柔和的眼眸，挺直的鼻，因為控制情緒而緊緊抿著的薄唇。

　　好奇怪，明明是同一張臉，這一刻的卓一然卻像是完全變了模樣，不再是那個模糊不清的大哥哥，而是真切成了一個俊朗的男人，一個有著魅惑氣息讓女人著迷的男人。

　　從來沒有這樣的時刻，只是感受他近在咫尺的氣息就有些暈眩，近乎癡迷的眼神凝視這張臉龐，向幼沁心跳驟然加速，兩頰的紅暈越發明顯，就連耳後都暈染了緋色。

　　與卓一然疑惑的目光相對，她從迷濛中猛然驚醒，一顆心怦然急跳，縮進他懷裡不敢再看一眼，擂鼓般的心跳讓她慌亂，就連手臂都不自覺鬆開他的衣襟，僵硬了身體待在他的懷抱中。

　　她從來不知道，卓一然原來是這樣的英俊，有一股讓女人沉迷的魅力，想著以前上街，身邊經過的女子總是通紅了臉從卓一然身邊走過，卻在背後指指點點，當時覺得好玩，這時候想來才知道那些女人覬覦的想法，只覺得心底一陣不快，酸駿澀澀的感覺濃烈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怎麼一下子就變得這麼小氣，只是想著他那樣的溫柔和笑容有可能再不屬於自己的一個人，心就悶悶的，像是被針扎後綿延不絕的疼痛，這異樣感覺讓她不安，只能使勁往卓一然懷裡靠過去，可憐兮兮的垂著頭。

　　向幼沁突然明朗的心思卓一然不懂，還以為自己不答應她的請求鬧彆扭，歎口氣，只得轉身往回走。

　　流言蜚語就流言蜚語吧，反正這丫頭他勢在必得，又何必在乎這麼多，他不是優柔寡斷的人，只是想著給她最好的才委屈自己等候至今，現在反過來倒顯得自己迂腐不堪。

　　想到這，卓一然歎息一聲，搖搖頭笑了。

　　聽著他的歎息，感覺到又開始往他的院子走，向幼沁窩在他懷中不敢抬頭，絞在一起的手指顯示出內心的混亂和不安。

　　她從小身子嬌弱，卓一然沒少這樣抱著她走，只是以前覺得他是親密的哥哥，腦海中從無一絲尷尬。

　　只是此刻被他抱住，心裡真切感覺到抱著自己的人是一個成熟穩重又不乏男子魅力的俊朗男人，感覺到咫尺之間那不同於自己的強健身軀，硬實的胸膛像是堅硬的盤石，溫熱堅定，讓她心思恍惚，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只覺得渾身酥軟，只得更加縮進他懷裡。

　　看她在自己胸口拱來拱去，軟綿的身子輕微顫慄，身上的體香若隱若現，就連坦露出的雪白脖頸都好像塗了一層淡紅，自成一股別樣風情，柔媚入骨的誘惑。

　　敏銳的察覺出她的變化，卓一然強抑內心的躁動，自己身體的悸動卻怎麼都掩飾不住，只能一臉尷尬的快步往院內走，期待沒人看出他的異樣。

　　◎             ◎             ◎　　

　　相擁的男女各懷心思，緊緊依靠的模樣卻美好得讓人歎息，終於走進自己的院子，卓一然伸出長腿踢開房門，進去復又轉身踢上房門。

　　不同於女子閨房的柔和，卓一然的房間就只能用乾淨堅硬來表達．就像是他的人一樣，簡單踏實，讓人覺得安心。

　　當然，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他的房間可變了樣。

　　大男人喜歡這樣的簡潔，向幼沁可一點不覺得好，總是抱怨沒有人氣，於是硬拗著塞了一堆自己的東西過來，美其名曰方便取用。

　　比如那與男子房間格格不入掛在內屋作為隔間的粉色紗簾，還有那隨風起舞的紗簾後的古琴，繡著向幼沁名字的手帕，桌上擺著小巧精緻的茶具，牆上掛的價值連城的仕女圖真跡，甚至還有顏色鮮艷的大氅掛在卓一然床頭。

　　這些都是向幼沁執意放在這裡的東西，卓一然雖然覺得古怪卻也拗不住她的堅持，只能任由她擺弄。只是夜半起身，走下床後身體穿過隨風搖擺的粉色紗簾，他嘴角總是忍不住抽搐，後來看得習慣了，也就不覺得怎麼樣了。

　　此刻卓一然懷抱著向幼沁穿過紗簾，柔柔的觸感拂過他臉頰，也拂動了不平靜的心。

　　少女凝視自己的眸，此刻她的羞澀，自己的悸動，懷中的嬌軀，眼前的情景，這一切都讓他迷惑，好像彼此之間已經是最親密無間的戀人，穿過重重的求索，迎來她最純真的溫柔。

　　這一刻，卓一然癡了!

　　凝視自己的目光中有著讓她看不懂的悸動，向幼沁的心跳猛烈起來，四目相對，怦然心動的感覺，還有一絲期待，她一定是喝醉了，不然為何眼前的卓一然看起來如此不同。

　　「卓哥哥……」一句話末說出口。卓一然猛然貼近她臉頰，剎那問只覺得一切都恍惚起來，只有那緊貼的唇是溫熱的，傳遞著慾望的悸動。

　　圈她在懷抱，卓一然看著緊閉雙眸的少女，靈巧的舌在她唇齒間游動，用全部的力氣才能控制自己的慾望。這樣輕輕的親吻，不同於他霸道的個性，只是小心翼翼的含住那唇辦，似乎更像是纏綿的愛撫。

　　一個綿長的吻結束，向幼沁已經癱軟在他懷裡，眼眸微閉，長長的睫毛顫動，不敢睜開眼，不敢看面前的這個男人。

　　這一日，她歷經太多變化，卓一然在她心中原有的一面全部傾塌，現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男人。

　　「卓哥哥，你……」她低歎，話未出口接踵而至的吻再度襲來。

　　輕柔的托住她的臉頰，卓一然的吻變得狂熱起來。

　　「唔……」

　　這一次他沒有片刻的猶豫，靈巧的舌很快攻城掠地，粗魯的吸吮甜蜜的津液，強迫她與自己交纏共舞，不給她說一句拒絕的機會。

　　卓一然覺得自己已經瘋狂，就像是一個飲鴆止渴的賭徒，因為害怕失去，就寧願用暴烈的方式得到，也許得到的會是恨意，不過這又如何呢?比起失去，他更願意一直被人恨下去，起碼那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銘記。

　　狂熱的吻幾乎要燃燒向幼沁，她的腦海只剩下一片空白，沒有一絲力氣再去思考什麼拒絕還是接受，只是本能的靠在自己依賴的男人懷裡，任他予取予求。

　　這就是吻嗎?不是只有相愛的人才可以這樣做嗎?為什麼卓一然的索取讓她感覺不到絲毫的厭惡，只是眩暈著沉迷其中，像受了驚嚇的小動物，既乖巧又可憐。

　　一隻手摩挲起她最敏感的耳垂，卓一然趁勢掠奪更多，肆虐得簡直要把她吞吃入腹。

　　這樣的糾纏太過強烈，透明的津液在糾纏中溢出，順著形狀優美的頸項滑落，淫靡的模樣讓人抓狂。

　　嘗遍了她唇內的美好，卓一然驀地轉移含住她耳垂，牙齒輕輕地嚙咬，癢癢的、麻麻的，讓向幼沁身體不停顫慄，發出短促的呻吟。

　　「啊……不要碰那裡……」

　　「我是誰?」愛撫的動作不曾停止，卓一然霸道的捧起她的臉頰對視，不讓向幼沁有退縮懷疑的機會。

　　「卓……卓哥哥。」身體在愛撫中顫抖，因為那種怪異的感覺而淪陷。

　　「很好。」嘴角的笑容危險又魅惑，讓向幼沁看得沉迷，卓一然的宣告卻一字不落的傳人她的耳中，「沁兒，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不會讓給任何人，誰家公子都不可以。」

　　「卓哥哥……我和盧玉沒什麼的……只是偶遇。」想到卓一然突然變了一個人的理由也許是因為盧玉的突然出現，向幼沁急著解釋，卻不知這一句毫無曖昧的話卻刺激到在理智邊緣的卓一然，他手臂一個用力已經抱她起身丟入軟綿的錦被之上，欺身上來，堵住了那急於解釋的雙唇。

　　不許說，不許她的口中再出現別的男人的名字，只能喊他的名字，只有他卓一然!

　　妒火燃燒了最後的理智，褪去自己的衣衫俯下身子，卓一然手指猛一使力，她衣襟處的盤扣已經盡數扯開，不顧向幼沁驚慌的呼喚，再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手掌執意探入她胸口，隔著單薄的肚兜，攫住了那柔軟。

　　盈盈一握的豐滿讓他神智越發迷失，感覺手掌毫不留情的揉捏讓它堅硬，扯開那薄衫，隔著肚兜含住那圓珠，很快津液濡濕衣服，緊緊貼上那渾圓。

　　「啊……卓……卓哥哥……」初經情慾的向幼沁哪裡承受得住，吟哦間已經有了哭音。

　　強迫自己不去看她眼角落下的淚水，卓一然執意的扯去她衣衫，不過片刻，向幼沁已經只剩肚兜、褻褲躺在他的身下。

　　「別哭，是我。」溫柔的聲音讓她安靜，他放輕了自己的動作，幾乎膜拜地撫摸著眼前的向幼沁，用盡一切手段讓她感到快樂。

　　男人的舌在耳畔一遍遍舔舐，一隻手臂橫在自己身側撐著身體，不讓全部的重量落在她的身上，另一隻手卻探入肚兜，輾轉來到纖細的腰，輕輕重重的揉捏，指尖像是有了魔力，酥麻入骨，勾得人心癢難耐。

　　不同於最初的粗暴，此刻的纏綿讓人銷魂蝕骨，向幼沁緩緩睜開眼睛，凝視眼前赤裸上身的男人，看著他結實的臂膀環著自己，截然不同的膚色交纏在一起，別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一瞬間，心彷彿變得柔軟，想到此刻擁著她的男人是卓一然，最後的驚懼也消散無蹤。

　　他對自己這樣好，既然已經想要和他在一起一輩子，為何不能做這種事情呢?

　　向幼沁被保護得太好，幾乎沒想過這樣的纏綿本該屬於親密的戀人，只是想著和自己躺在床上的男人是自己信任的，恐懼就消散無蹤。

　　想到這，向幼沁略抬起身，青澀的試著親吻卓一然的臉頰。

　　這樣的時刻，卓一然哪裡禁得起這樣的挑逗，大喜過望之下，身體已經做出了最直接的動作。大掌箝住她的纖腰，卓一然褪去最後的肚兜，看著雪白的軀體展現眼前，忍不住俯下身子親吻她全身，一遍遍帶給她酥麻的感覺。

　　「啊……」被引誘的吟哦聲不斷響起，向幼沁青澀的反應更讓人瘋狂。

　　長臂一揮，頭頂的帳幔落下，床榻之上和外面的世界一下子被隔斷，瘋狂情慾成了最終的結果。

　　「沁兒，我想得到你。」

　　「啊……怎麼得到……」被情慾操縱，她的靈魂都在顫慄。

　　低低的笑聲傳出來，卓一然看著身下人緋紅的臉頰，大掌邪惡的滑過她腰際，隔著褻褲摩挲女子的私密之處。

　　曲指在秘處來回滑動，果然又喚起她更綿長的吟哦。

　　「那裡……別……」即便向幼沁再單純，這會兒也知道身邊這個人是多麼的不懷好意，扭動著身體抵抗他的侵襲，卻只是徒勞的把自己送到了狼的口中。

　　一根手指沿著那縫隙進去上下游動，褻褲和裡面的嫩肉摩擦在一起，讓她身體裡好像著了火，扭動得更加厲害。

　　感覺到褻褲有了濕潤的感覺，卓一然動手除去它，捏著那羞人的物證送到向幼沁面前，不懷好意的笑，「看，這是你為我動情的證據。」

　　「還我。」嬌聲埋怨，向幼沁手臂托起自己的上身搶奪，無奈手臂沒有卓一然的長，只能緊貼著他光裸的胸口使勁往外勾，渾然不知道她這樣的動作多惹火，胸前的柔軟一次次在男人堅硬的胸膛上蹭來蹭去，讓人慾火大盛。

　　「好，給你。」被她的動作刺激到身體緊繃，下體更是躍躍欲試的脹痛。

　　丟下她褻褲在枕邊，卓一然藉著她扭動身體的時刻，大掌已經游移到花穴處，等她手指剛剛要碰到褻褲，男人的手指已經猛然進入。

　　「啊……」被侵入的一瞬間只覺得私密處一陣酸痛，卓一然的手指就已經進入自己的身體，從未被佔據的地方緊窒得要命，就算他只是一根手指已經滑動艱難。

　　感覺到那手指試圖抽動，向幼沁紅了眼圈，指尖掐著卓一然的臂膀，臉上是被疼痛嚇壞的驚慌失措。

　　「放鬆一點，乖!」溫柔的安撫她，卓一然含住她辱辦，感覺到她的身體開始放鬆，才試著抽動起來，配合著甬道內分泌的花液，動作從一開始的艱澀已經慢慢順暢，來回搗弄十幾次，這才沒有阻礙。

　　等到第二根手指進入，向幼沁已經慢慢適應被進入的感覺，腰肢擺動，配合這溫柔的纏綿。

　　手指的滑動急切而迅猛，摩挲著最嬌嫩的花辦，不過幾十個來回，卓一然就察覺到她身體的變化，感受甬道的擠壓更是加快動作，在一迭聲的吟哦中讓她攀上高潮的頂端。

　　緊密的快感侵襲身體的每一處，向幼沁顫慄著癱在床上，迷濛的眼中蕩漾著盈盈淚光，她以為這就已經結束，卻在下一刻發現一切才剛剛開始……

鈞蝦逵人

第五章

　　「沁兒，把你給我。」

　　親吻她臉頰，卓一然大掌分開她雙腿盤著自己勁瘦的腰身，脹痛的粗大找尋到花穴秘處，來回幾下摩擦，終於慢慢擠入。

　　這樣的方式被進入和原來手指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向幼沁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被一個碩大的物體佔領，並且不斷進入，脹痛酸麻，讓她覺得自己就像要被撕碎。

　　「啊……痛……」指尖狠狠掐進卓一然背上，她低聲的哀求：「卓哥哥，別……」

　　男人的慾望本就很難控制，何況已經走到這一步，強迫自己狠下心，卓一然猛地擺動腰肢，自己的慾望大半個已經都埋入她的體內，敏感的察覺到那一層阻礙被穿透的感覺，再回過神，緊窒的甬道已經絞住自己的粗大，進出不得。

　　「好痛……你出來……」綿延的痛楚侵襲全身，向幼沁眼角的淚滴不斷滑落，推拒著身上男人的胸膛，抗拒這樣疼痛的進入。

　　看她面色慘白，卓一然只覺得心中不忍，忍耐著自己的慾望想要退出，卻被她甬道緊緊箍住，只一動身體就換來她的低泣。

　　「沁兒，忍一忍，你放鬆些。」

　　「痛……」

　　「乖，相信我，一會兒就不會痛了。」

　　向幼沁咬唇對上卓一然的眼睛，那裡面是深深的憐惜和濃濃情意，讓她安心，忍著疼痛放鬆自己。

　　揉捏她的腰腹，卓一然愛撫僵硬的身軀，在花液的濕潤下緩慢移動自己的身體，深入淺出，研磨花心的敏感之處，終於順利全部進入。

　　自己的私密處還是有熱辣辣的疼痛，隨著他的動作一次次蔓延，可隨著他溫柔的進入，漸漸有酥麻的快感湧出來，痛楚和酥麻的感覺交織在一起，讓她的身體都忍不住顫抖。

　　感覺到她的情動．卓一然一顆心終於放下來，雙臂撐著自己的身體，加快了腰肢擺動的速度。

　　「啊……啊……慢一點……唔……」

　　卓一然堅實的手臂毫不費力支撐著自己的重量，垂下頭吻她的唇，粗大進出的力道卻絲毫不減，一下下搗入最深處，換來她急促的喘息聲。

　　這樣的進入顯得有些粗暴，可給予的快感也是難以描述的強烈，向幼沁選擇順從慾望，雙腿無力的勾著他的腰，身體隨著抽插劇烈擺動，就連身下的床榻都隨著劇烈的動作晃動起來。

　　「啊……輕點……」她覺得自己已經要窒息，這樣的強烈她抵擋不住。

　　在她開口的瞬間撞到最深處，卓一然滿意的聽到她的吟哦都有了顫音。

　　快速的律動撞擊著她的身體不停搖擺，像是狂風中無助的落葉，一次次顫慄，又一次次迎上他的粗大，讓他進入得更深入。

　　眸光一直觀察著向幼沁的反應，卓一然臉上溢出滿意的笑容，指尖玩弄著她的渾圓，身體的律動卻絲毫沒有停止，每一下的抽插都帶出大量的花液，沾染在身下錦被上。

　　「啊……」因為不覺得這樣事情羞恥，向幼沁也就大膽的吟哦起來。

　　聽著她曖昧的叫聲，卓一然惡意的想，要是此刻進來什麼人看到這一幕，恐怕這丫頭就會羞死了。

　　「沁兒，沁兒。」輕喚她的名字，卓一然感受她身體的緊密。

　　「啊……」她想要開口祈求他慢點。卻發現沒有力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弓著身體，迎上他洶湧的索求。

　　「慢一點……」被進入的感覺太強烈，她承受不住。

　　可惜這樣的嬌吟得不到任何的回應，只是讓卓一然的慾望更強烈，不知疲憊的來回擺動腰肢，加快了速度往甬道深處衝刺。臉上是難掩言語的快感。

　　羞澀的攀附他的胸膛，聽著兩人交合處因為擠壓花液發出的聲音，還有那羞煞人的肉體拍打聲，向幼沁心中羞恥讓她窘然，在接連的十幾下太過深入的撞擊中，再次攀上情慾的頂峰。

　　感覺到一陣熱液沖刷過自己的粗大，卓一然很是無奈的搖搖頭，惡意啃上她乳尖，抱怨的說道：「我還沒出來，不准你早早的享受完。」

　　接連兩次到達高潮，向幼沁已經累得沒有一絲力氣，軟綿綿的躺在床上，只能可憐兮兮的看著身上的男人，「好累……」

　　「唔，我不累。」含住她耳垂，卓一然厚顏無恥的說道。

　　臉色通紅一片，向幼沁感覺他還在深深埋在自己身體裡，更是窘迫，「卓哥哥，好痛……出來……」

　　「哪裡？」明知故問的狡猾，卓一然已經熟能生巧。

　　「就是……那裡……」

　　瞇著眼睛笑，卓一然無辜的看她，「乖，說清楚點。」

　　「你……」

　　看她羞惱的模樣別樣動人，卓一然只覺得自己原未就此消退的慾望更猛烈幾分，肉杵又開始脹痛。

　　他的粗大埋在自己的身體裡，向幼沁哪裡會感覺不到那變化，羞極得想要後退，卻還是沒有躲開他的動作，只見他猛地彎腰前衝，肉杵已經狠狠撞了上去。

　　眼前一片光亮，向幼沁尖叫出聲：「啊……」

　　「是不是這個？」吻著她臉頰，卓一然在那一下重重的撞擊後開始緩慢的研磨。

　　暴烈的動作讓她感覺自己整個人要被撕裂，向幼沁低低哀求，偏偏他接下來的動作極盡溫柔，粗大進入到深處還惡意的扭動腰肢，更惹得秘處嫩肉酸癢難耐。

　　看她呼吸已經平復了許多．卓一然決定不再委屈自己，「沁兒，乖，你總要讓我滿足一次。」說著擺動腰肢，深入的搗弄進緊縛著自己的甬道。

　　即便卓一然已經足夠在乎她的身體，嬌弱的身體還是有些吃力，虛軟的雙腿甚至盤不住他的腰．一下下滑落。

　　「好累……」

　　「可憐的沁兒，你累壞了。」

　　狡猾一笑，卓一然毫無預兆突然抽身離開，瞬間的空虛讓向幼沁覺得虛無，忍不住看向他的身體。

　　瘦削卻結實的身軀不同於女人的柔軟，男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昭示了強大的力量，向幼沁想起剛才自己就是在這樣的身體下婉轉求饒，想著他一次次猛烈的進入自己，她就忍不住羞紅了臉頰，渾身都變成可人的粉色。

　　看她雙眸緊閉不敢多看，卓一然心裡好笑，故意舔舐她敏感的耳畔，強迫她睜開眼看著自己。

　　她沒有與卓一然抗衡的力量，只得乖乖睜開眼，目光沿著他身體滑動，驀地睜大雙眼，盯著他雙腿間的肉杵瞧，只見那東西粗長的讓她沒法想像怎麼能進入自己的身體，並且還在不斷脹大，精神的挺在雙腿間，上面沾滿了粘稠的透明液體．甚王還有絲絲縷縷和她的身體牽連在一起，淫靡得讓她羞紅了臉。

　　「討厭……」看他挺著那東西越來越靠近自己，向幼沁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卓一然下一個動作就是抓著她的手握了上去，把她壓在那肉杵上，接觸後只有粘粘膩膩的感覺，還能感覺到跳動。

　　「如果你的手能滿足我，我就放過你。」卓一然一本正經的宣告，彷彿還給了向幼沁多大的好處。

　　「卓哥哥，不要……」掙開手往床榻一邊擠過去，向幼沁看著自己滿手的液體，想著這是從自己的身體裡湧出，瞬間漲紅了臉，她不知道卓一然怎麼像是突然變成另外一個人，只是羞澀的看他對自己百般逗弄。

　　「那你是要用身體滿足我嘍。」

　　「也不要，好累。」

　　「好吧，你歇著，我來。」看她縮成一團做逃避狀，卓一然輕輕鬆鬆就把她翻個身趴在床上，赤裸的上半身貼著錦被，纖細的腰卻被他箝住，分開雙腿在她身體兩側，他一個挺身就從後面進入她的身體。

　　「啊……卓哥哥……」向幼沁倒抽一口氣，上身已經無力的軟在床上。

　　「沁兒，是不是很舒服？」卓一然笑得邪氣，手臂有力的控制她的纖腰不准她離開，窄臀不停地搖擺，從她背後馳騁進這個柔軟的身體。

　　這樣的姿勢沖撞得更加深入，向幼沁發出綿長的吟哦聲。

　　「沁兒，看，你是我的。」輕輕鬆鬆就能得到最強烈的感覺，卓一然猶不願放過已經羞窘至極的向幼沁。

　　甬道內滿滿的花液，在這樣的擠壓下噗噗作響，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每一下動作都牽連出粘稠的液體，心底的滿足難以言喻。

　　「沁兒，這樣的時刻我已經等待好久了。」

　　他曾在睡夢中無數次掠奪心愛女子的嬌軀，甚至想要有些肆虐的讓她哭泣，讓她喚著自己的名字，如今美夢成真，他怎麼捨得結束。

　　「唔……輕點。」

　　「沁兒，告訴我．我是你的誰？」手臂撈起向幼沁的腰肢靠近自己，卓一然讓她為自己瘋狂。

　　「卓哥哥……」

　　「傻瓜，哥哥怎麼會這樣對待妹妹，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哥哥。」

　　被她好笑的答案弄得無奈，卓一然抽出粗大讓她轉身面對自己，壓著她雙腿在兩肩處，強迫她觀看這一場慾望盛宴。

　　向幼沁柔軟的腰肢做出這個動作並不費力，只是親眼看著自己從未見過的私密處就在眼前，兩辦嫩肉因為充血和摩擦而腫脹，能夠讓她清晰看到那細小的入口，還有那不斷流出的液體。

　　「不要這樣。」看他蠢蠢欲動，向幼沁喘息著抗拒。

　　霸道的不允許她退縮，卓一然的移動身體讓肉杵慢慢靠近那蜜穴，就在她的注視下慢慢進入，看著那艷紅的小穴一點點被擠開，含住自己的肉杵，最後終於沒有一絲縫隙。

　　淫靡的場面已經足夠讓向幼沁瘋狂，她哽咽著。

　　這實在是太過刺激，卓一然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慾，只是順從慾望一次次瘋狂進入她的身體。

　　「嗯……嗯……輕一些。」

　　聽著她放浪的吟哦，他更加肆無忌憚的抽插起來。

　　肉杵被緊密環繞，好像是被最柔軟的絲綢纏住，他壓抑不住強烈的慾望，重重擺動自己的身體入侵。

　　因為迷亂，向幼沁的身體在卓一然的眼前擺動出誘人的弧度，女子嬌媚的吟哦更像是濃烈的催情藥，卓一然狂亂的進入她的身體。

　　一陣用力的抽插之後，他的身體因為即將到來的快感而痙攣，身下的向幼沁也不堪承受這樣的進入哀求起來，「別……別，太深……」

　　「沁兒，沁兒。」癡迷的念著她的名字，卓一然長驅直入，用最後一個深深的抽插結束這場悠長的纏綿，把粘稠的濁液射到她的身體深處，肉杵終於疲軟下來。

　　他俯下身子，垂下頭吻上向幼沁的臉頰，深情地呢喃她的名字：「沁兒……你是我的女人了。」

　　歡愛已經用盡了向幼沁所有的力氣，她迷迷糊糊聽著卓一然的低喃，不一會兒就沉沉的睡去，倒是卓一然瞇著眼，目不轉睛的盯著懷中女子的睡顏，臉上是得到至愛珍寶後滿足的笑容。

　　這一場歡愛已經等得太久，即便醒來後是萬劫不復，他也不後悔。

　　◎             ◎             ◎　　

　　「站住!」看到那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從怡月軒走出來，不遠處亭子裡的人低喝一聲，慢慢走出來一人。

　　「您……您怎麼躲在這裡呀？」扭扭捏捏的站住腳步，青妍尷尬陪著笑臉，「這天都快黑了，卓大爺您來後院不太合適吧。」

　　昏暗中只覺得卓一然身姿挺拔，就那麼一言不發站著，渾身都透著一股清冷，一看就是等了好久的模樣，青妍覺得有點心虛，畢竟自己躲的人就是他，現在被人抓了正著，不覺得尷尬都不行。

　　不過想到小姐躲避這人的理由，她又理直氣壯起來，咽咽口水轉個身，擺出一臉無畏之色，「小姐餓了，我去拿點吃的。」

　　卓一然還是沒有說話．這讓青妍更加摸不著頭腦，藉著長廊透過來影影綽綽的燈輝，這才瞧見面前這個男人眉目凜然，面有厲色，乍一看像是生氣的樣子，可仔細一瞧，青妍又覺得有些不對。

　　卓一然臉色是挺不好看的，可那含著隱隱怒氣的臉上分明還有一絲陰鬱，眉目間是濃得化不開的愁緒又強自隱忍的模樣，讓人心生惻隱。

　　事實上，卓一然確如青妍感受的那樣愁悶，仗著向幼沁對自己的信任得到了春風一度，他已經有了準備被埋怨或者仇恨，可千思萬想，卻沒料到會得到這麼一個結果，他的沁兒既不說恨也不說愛，只是沒出息的躲著他，不肯見面。

　　遙遙看一眼怡月軒裡面的燈輝，卓一然回頭，暗啞低沉裡藏著疲憊，「她怎麼……算了，廚房裡有準備好的點心，你端給她吧，待會兒要歇息了，別讓她吃得太多。」

　　「好。」青妍應一聲，不知如何反應，要是面前這位主兒發脾氣，或者威脅她，她也有膽子頂撞，可眼前這樣的情況，自己著實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聽她答應，卓一然還要說什麼，雙唇翕動又什麼都沒說，轉身要走。

　　看著那個落寞的身影，青妍終究不忍，忽然喚住他，諾諾開口：「小姐很好，您等她想想，總能想明白的。」

　　低低的答應一聲，卓一然的身影在灰暗的天色中越走越遠。

　　明明沒受到什麼拷問，青妍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用盡了，虛脫的模樣，隱隱又有些心疼，心疼自己的小姐，心疼這個情深意重的男人。

　　悶悶不樂的往廚房走，果然裡面坐著一個等她的小廝，看她進來。鬆了一口氣的模樣，「青妍姊姊可來了，您要再晚一會兒我就睡著了。」

　　「誰管你，自去睡好了。」心裡堵悶，青妍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誰說不是呢，要擱平時咱們也都準備歇息了，可今兒小姐晚膳就吃了幾口，保準得餓，卓大爺就吩咐做好點心時時準備著，要是您不來拿我就送過去。」打開朱紅食盒，小廝諂媚的笑，「看好了，一個不少都交到您手上了，都是小姐愛吃的。」

　　打眼一瞧，果然都是向幼沁喜歡的，顯然是有人費了心思的，青妍拿了東西，又慢悠悠往回走。

　　連小姐吃了幾口飯都知道，那何苦委屈自己等在門外，雖然向幼沁找各種藉口不准他進怡月軒，不想見他，可卓大爺若是硬闖，小姐也不至於說什麼。也許，他只是不忍心逼迫小姐吧，想到這，青妍又忍不住同情卓一然，腦海中不自覺想到了那一晚的情況。

　　那晚向幼沁惹了卓一然生氣，小心陪著笑臉，回府後兩人去了卓一然院子裡，青妍心裡知道卓一然再氣也不會拿自家小姐怎麼樣，也就放心沒跟著，等到大半日不見小姐回來才瀨洋洋的找過去，沒想到會看到那一幕。

　　那會兒天黑得徹底，院子裡也沒點燈籠，倒是屋裡搖曳著燈火，影影綽綽的。

　　青妍喊了兩聲沒人答應，就自去推開了虛掩著門，聽著裡面有淺淺的呼吸聲，這才放下心來，想著自家主子又賴在人家這裡不肯走，准把卓一然攆到了小書房。

　　怨怪著主子的不言語讓自己擔心，青妍沒好氣地撩開那粉色的紗簾，卻被入目所見嚇得怔住。

　　床上的帳子垂下來，幾乎看不見一絲縫隙，可地上胡亂丟著東西，嫩黃的春衫，藕色的繡裙，男人的外袍，就連貼身的肚兜、褻褲都從床上半垂著，一眼就能瞧出發生了什麼事兒。

　　瞠目結舌的站在那裡，眼前混亂的一切彷彿能看出那一刻纏綿的激烈，青妍的臉頰驀地通紅，不知所措。

　　就在此處，門外傳來腳步聲，青妍倏然轉身，和剛剛走進來的卓一然面面相覷。

　　「小姐……她……」她的小姐被吃了，還是應該說，卓一然終於忍不住把她的小姐吃了？

　　面色平靜無波，卓一然輕輕瞥她一眼，徑直走到內房收拾起地上的衣物，眼看都弄好了才回頭，壓低了聲音說道：「她今晚留在這裡，你待會把我準備好的熱水端進來，就去歇息吧。」卓一然的口氣輕鬆自然，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再平常不過。

　　「您……您竟然……」青妍說不出心裡什麼樣的感覺，不是怒氣，也不是欣喜，就是亂成一團麻，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出去吧。」不耐煩的吐出三個宇，卓一然不再看她。

　　青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怡月軒，只知道一顆心因為跑得太快怦怦作響。

　　關上門，仔細想想那兩個人之間的事兒，又覺得也沒什麼不好接受的，卓一然的心思除了向幼沁誰都懂，而且明顯自己主子也不是毫無感情，再加上老爺早就默許兩人之間的關係……唔，如果這件事發生以後他們能情投意合在一起，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就這麼輕輕鬆鬆的接受了這個事實，青妍後來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第二日一大早，向幼沁衣衫不整驚慌失措的跑回來，臉上紅暈未消，一頭扎進房裡就不肯出來，卓一然來了也找各種藉口不見，就那麼想了一整天，什麼結論也沒得到，只作了一個決定，不敢去見卓一然，也不准他來自己的院子裡見自己。

　　然後，僵持到今天，五天過去了，自己主子還是什麼都沒想清楚，迷迷糊糊的模樣，提到那一晚就避之不及的紅了臉，就一個念頭特明白，不想見她的卓哥哥，說是不知道怎麼面對。

　　青妍也不知道向幼沁是不想見還是不敢見，每每瞧見自家主子魂不守捨的落寞身影，她就覺得心疼，可待到自己試探著一提起那個人，向幼沁又都不肯多說什麼．

　　總之卓一然整日的等著，向幼沁又日夜躲著，看著不像是生氣，可也不說原諒，這到底算是什麼事兒？青妍皺眉。

　　手裡拎著食盒，眼看怡月軒就在眼前，青妍想，她不能再這麼無作為下去了，親眼看著小姐吃喝不香、睡覺不好，兩個人牛郎織女似的遙遙相望，想見不敢見，這樣躲著算怎麼回事!既然自己主子不敢面對，她這個最最親近的丫頭只好代勞。

　　這樣打定主意，青妍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咧嘴一笑，狡黠的目光中寫滿洋洋自得。

鈞蝦逵人

第六章

　　聽到推門聲，縮在窗邊看月的向幼沁回過頭，懶洋洋沒精打采的模樣，「拿來了。」

　　「嗯。」手腳麻利的打開食盒，一股甜糯味道立刻溢滿房間，「都是小姐您喜歡的，有幾種新奇的點心，酥軟甜糯，估摸著您愛吃，也都是卓大爺讓廚子辛苦學的。」

　　聽到那個名字，向幼沁身體一僵，目光複雜的看向窗外，遲疑著開口：「卓……卓哥哥太好了吧，你替我謝謝他。」

　　「謝什麼，這都是他卓一然該做的。」杏眼一瞪，青妍很不以為然的說道：「他一個下人，老爺和您待他這樣好。他就該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侍候著，累死累活也不足以報答向家恩情之萬一，做點事情還冤枉了不成。要我說您就是心軟，幹嘛小心翼翼的躲著他給他好臉色，主子不開心，奴才就該站在寒風裡受苦；主子餓了，奴才大半宿不睡準備點心那是應該的，還提什麼謝。」

　　驟然轉身，向幼沁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她不相信青妍會說這樣的話，這樣瞧不起一個人的口氣，尤其被數落的那人還是她從來欽佩仰慕的卓哥哥。

　　卓一然在向家不是奴才，在她眼裡更不是奴才，看慣了大家對他尊敬的樣子，現在聽到如此侮辱的話，心裡很不是滋味。

　　「你別這樣說。」

　　向幼沁委屈的反駁，可青妍好似積壓了很多的怒氣，一句句教訓個不停。

　　聽著青妍不滿的咒罵，再看看另外兩個丫鬟同仇敵愾的模樣，向幼沁眼圈一陣溫熱，反駁的話就在嘴邊，卻又不知如何說起。

　　她想辯駁自己並不討厭卓一然，甚至忍受不了別人對他的中傷，就算那次背後聽人說自己是個不爭氣的病秧子，也比不上此刻聽她們罵卓一然的滋味難受。

　　向幼沁真的好想解釋給青妍聽，可她沒有理由開口，因為就算是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這樣維護一個人，為什麼聽到損害他的話會這麼難過，為什麼恨不起來這個人，在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

　　關於那一夜，向幼沁至今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想的，那樣親密的舉動，怎麼想都不該是兄妹間發生的，尤其青妍欲言又止的模樣，更讓她覺得和卓一然做出的事情是讓人難以接受的。

　　但是，她並不討厭，甚至有些喜歡這樣的親密，即便疼痛，可彷彿已經成了彼此的所有物，令人歡欣。

　　可回頭一想，又覺得羞澀難當，明明是把他當做自己的大哥，怎麼能有這樣違背倫常的親暱。

　　所以，向幼沁決定躲避一段時間，明明知道他就在不遠處等待，明明因為不得相見而煎熬，可她還是找不到勇氣面對卓一然，只是想到那張俊朗的面容湧上情慾的模樣，就覺得一切彷彿回不到從前。

　　「小姐，小姐，您想什麼呢，是不是也覺得卓一然不是個東西，乾脆咱們把他抓過來打一頓。」

　　「好主意。」有唯恐天下不亂的婢女附和，賊笑著湊到一起。

　　「青妍，別胡說。」無奈的皺眉，向幼沁不知道該怎麼阻止。

　　「小姐您就是太善良了，人善被人欺，像卓一然這樣身分低賤又裝模作樣的男人最可惡。」

　　「就是。」

　　「他……」

　　「住口。」突然心煩意亂，不想再聽到一句詆毀他的話語，向幼沁出聲斥責，臉色是從來沒有過的憤怒，「卓一然是我的家人，不是下人，我不想再聽到任何詆毀他的話，如果你們做不到，就趕緊離了我身邊自謀出路，我絕不攔著。」

　　服侍向幼沁十幾年，幾個婢女從未見她翻過臉，更別提這樣嚴厲的責備，一時間都楞住，面面相覷，就這麼沉默的站著。

　　許久．青妍的臉色隱隱露出一絲喜色，眼珠骨碌骨碌的轉，婢女幾人相視一眼，偷偷隨昏笑了。

　　「小姐。」輕步走到向幼沁身邊，青妍擺出一臉的可憐，「小姐您當真不想要我們了……」

　　急怒過後回過神，向幼沁一臉窘迫，又帶著一絲委屈，她不喜歡聽到別人責罵卓一然，可也不願意責怪身邊的人，自己從來把青妍幾個當做朋友，這樣的狠話說出去心裡也不是滋味。

　　「不是這樣的。」

　　「那是為了什麼，您可從沒對我們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一陣沉默，向幼沁不知道如何開口。

　　「小姐您不說話，那真是不想讓我們伺候了？」

　　「真的不是。」幾欲張口，向幼沁無奈的歎息，「你知道我不是這樣想的。」

　　「那您說出來呀，不然誰能明白。」

　　垂頭深吸一口氣，向幼沁彷彿找到了勇氣，輕聲說道：「我就是不喜歡你們那樣糟蹋卓哥哥。」

　　青妍看著自家主子一臉窘迫卻終於開口，幾個人釋然一笑，「為什麼不喜歡我們這樣做？您不也不喜歡他，處處躲著，這就說明他不是什麼好人。」

　　「他不是你們說的那樣的人。」

　　「那我們錯怪他，您會生氣嘍。」

　　「我不知道，總之不舒服。」

　　看著自家主子煎熬的模樣，青妍這戲也演不下去了，三人相視一眼，都噗哧笑出了聲。

　　「看，說他幾句您就受不了了，那像現在這樣僵持著不見面心裡得多難受，您怎麼忍得住？」

　　「我……」

　　不等她解釋完，青妍急切說道：「您聽我的，別躲著卓大爺了，人家對您多好，我們都焦在眼裡，大半宿的守在外面都見不到您一面，誰都替他委屈。別管心裡惱火什麼，這樣不見絕不是法子，瞧您吃不好、睡不安的，真是沒出息，倒不如見面說個清楚一了百了。」

　　青妍說話從來風風火火的，沒什麼章法，可向幼沁卻第一次覺得這丫頭的話處處佔著道理，仔細想想，也有些不安了。

　　這麼長時間不肯見卓一然，誰知道他會怎麼想，說不定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他，那不就弄巧成拙。想到兩年前的一次，也是賭氣鬧了彆扭，自己躲了兩天時間不肯見他，卓一然怒火之下就要離開府裡再不回來，驚得她差點哭鼻子挽留。

　　當時為了什麼小事鬧彆扭已經不太記得，可向幼沁清清楚楚銘記著聽到卓一然要離開時，自己那一瞬間的慌亂。好像是要失去什麼一樣，心痛難抑。

　　想到這兒，向幼沁終於恍然大悟，難堪的心結也隨之釋然。

　　她不敢見卓一然。是因為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可現在一想，自己更不敢想像失去了他的生活會變得多麼蒼白，既然從心裡並不覺得那一晚做錯了什麼，又何必懲罰彼此。

　　卓一然還是她最喜愛的卓哥哥，這個事實永遠不會改變。

　　向幼沁胡思亂想著點點頭，一顆心踏實下來，臉上又露出久違的笑容。

　　看著那個笑臉，青妍就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沒有白費，湊上去一陣打趣，主僕幾個又笑鬧起來。

　　◎             ◎             ◎　　

　　鬼鬼祟祟走出怡月軒，向幼沁躲在青妍身後，生怕自己害怕見到的那個人會突然出現。

　　「青妍，你確定卓哥哥在書房忙碌，不會抓到我們。」

　　「小姐您就放心好了，卓大爺直一的在書房。」在心裡默默祈禱著善意的謊言不會遭報應，青妍義正嚴辭的保證：「咱們偷偷出去散心，絕對不會被卓大爺發現的。」

　　「可是……」向幼沁還有些猶豫，「萬一我們被抓到，卓哥哥會生氣的吧。」

　　這樣偷偷摸摸的跑出府去玩，要是被卓一然知道，自己又會惹他生氣了，不過想想此刻如要去見卓一然……好吧，她寧願自己出去玩。

　　昨日的暢聊把心結打開，可想到即將可能面對卓一然，這心裡還不是很篤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想著總不至於這麼巧。

　　可惜的是，事情就是這樣蹊蹺，越不想看到什麼，它越是來什麼，尤其在被人刻意算計了的情況下。

　　主僕眼看都要走到府門口，卻突然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慢慢走來，向幼沁嚇得都要落荒而逃，偏偏身體不聽使喚，只能眼睜睜看他越來越近。

　　接到青妍的通風報信，卓一然早早的就守在門口，焦急萬分的等待那丫頭的出現，隨著時間過去，他還以為向幼沁不會被鼓動出來，現在遠遠看到她的身影，簡直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來到向幼沁身邊訴說情意。

　　可步履匆匆一路走過來，看著那個越來越靠近的身影，他卻不自覺放緩了步伐，凝神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子，「沁兒。」

　　私自跑出去玩被當場抓包，向幼沁很是做賊心虛，只敢看著地面說話：「卓哥哥。」

　　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卓一然心情突然太好，多次被拒之門外的不安也消散，握拳掩飾嘴角藏不住的笑容．故作驚訝的看她，「你這是要去哪裡？不是說身體不適要靜養，怎麼這會兒又跑出來了？」

　　「我……我就是出來看看，屋裡太悶了，現在看好了，我們要回去了。」陪著笑臉解釋，向幼沁真恨不得打自己一頓，明明是他有錯在先，為什麼總是忍不住覺得心虛。

　　「哦……是這樣啊。」拉長了聲音回答，卓一然很是懷疑，「我看你們想往門外走，還以為要出府玩。」

　　「不是的。」

　　「就是啊。」

　　想要澄清那個懷疑，向幼沁沒想到青妍會和自己同時開口，還沒腦子的承認了兩人的企圖．頓時面紅耳赤的瞪她幾眼，窘迫的看卓一然一眼，眼見並無怒色才放鬆心思。

　　「剛剛是想出去玩來著，現在不去了。」

　　對青妍投以讚揚的目光，卓一然似笑非笑的詢問：「為什麼？」

　　「有點累了。」

　　「原來這樣，我還擔心是看到我才不願意出去的。」

　　「沒有，卓哥哥你多想了。」

　　「那就好。」明明心裡得意，卓一然卻不肯顯露，若無其事的看著向幼沁，「既然一這樣，正巧我無事可做，乾脆和你一起出去。」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連連擺手，向幼沁不安的看著青妍，後者卻只是面無表情的站在旁邊，好似完全沒有接收到她這個主子的求救。

　　「那你是不想和我一起出去了。」

　　「沒有啊……」向幼沁還想說些什麼，卓一然卻不肯給她遲疑的機會，轉身對著門口下人吩咐準備馬車，已經拍板決定。

　　欲哭無淚的看著青妍，向幼沁深深地覺得自己被設計了，百般無奈，也只得緊隨著上了馬車。

　　不敢見一個人又想見一個人，見了又手足無措，這心情是種什麼感覺，若非親身體驗，恐難體味其中滋味之一二。

　　此時此刻，向幼沁和卓一然面對面坐著，心裡就是那麼一回事，晃晃悠悠，又不甘又心虛，總之七上八下、亂七八糟的。

　　即便是垂著頭玩弄自己的手指，向幼沁也能感覺到卓一然熾熱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要把她融化似的。

　　若是往常，她必然心無旁騖的坐到他的身邊，緊緊挨著，肆意笑鬧，可現在每一次的靠近，腦海中都會湧出那一夜的翻雲覆雨，似乎再也回不去從前，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想永遠看不到他。

　　「沁兒，你在躲著我。」似乎是疑問，卓一然卻用的是肯定的口氣。

　　「沒有。」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擺，向幼沁臉露驚慌之色。

　　「那坐到我身邊來。」

　　「太熱了。」

　　「熱？」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卓一然挑眉，「既然熱，那就坐在那裡吧，不過若是你心裡不願見我就直說，我可不會勉強你。」

　　被人拒之門外的鬱結湧上心頭，卓一然的口氣透著一股不滿，向幼沁聽著，只覺得心裡更難受，後悔死了今日出來，「沒有的事。」

　　「那就好，我還擔心是那一晚……」拉長了音調，卓一然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怕見卓一然的理由追根究底就是怕他提起那一晚的事情，一聽那三個字，向幼沁嚇得彈起身，臉色都發白了。

　　可她忘了自己這是在馬車上，眼看腦袋就要撞到馬車頂，卓一然手快的撈住她的腰，攔腰一摟抱了個滿懷，馬車隨即晃蕩幾下，兩人身子一歪倒在了一處。

　　一剎那，彷彿空氣都變得靜止。

　　搖晃中雙手下意識抱緊了卓一然的腰，此時一個顛簸，向幼沁整個人已經靠在他的懷裡，靜靜相對。

　　若非如此貼近，目光相對，她幾乎沒有發現卓一然瘦了，不過短短幾日未見，從前豐神俊朗的男人居然憔悴許多，凌厲的眸不復往日銳氣，倒有幾分落寞無奈，從來精緻的打扮也透著幾分落拓，讓人看著不是滋味。

　　忍住想要撫摸他臉頰的衝動，向幼沁的腦海中突然想起那一晚的纏綿．就是這個人與自己緊緊相擁，赤裸的身軀交纏在一起，略帶薄繭的手指游移在自己身上，激起一陣陣熱浪，讓她無法抗拒。

　　就如同此刻，兩人身體緊貼，她知道自己應該立刻起身，可身體卻不聽使喚，只是癡癡的凝視，要把對方銘刻到自己心裡的摸樣。

　　「沁兒。」她一定不知道這樣的凝視對自己來說多重要，卓一然低低的念著她的名字，攬緊了懷中的嬌軀。

　　那一晚過後，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面，不過短短幾日，卻彷彿過了千年萬年，看著眼前癡戀的女子，他只覺得自己渾身喜悅抑制不住的湧上心頭，一點點，慢慢溢滿全身。

　　「吁……」聽到車內的動靜，車伕高喚一聲，停下了馬車，隔著一道簾子往裡喊：「小姐，沒事吧，這前面是集市，車子走不動了，要不然咱們走別的路過去。」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回了兩人的神智，向幼沁手忙腳亂起身，一個趔趄，雙手又按在了卓一然胸膛之上，聽他悶哼一聲，臉色更是紅得一塌糊塗。

　　規規矩矩的坐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向幼沁悄悄看一眼面帶笑意的卓一然一眼，心道不能再待在馬車上了，這樣兩人獨處實在是尷尬，自己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瞧才好。

　　想到這，向幼沁掀開簾子一角，輕聲吩咐說道：「我們這就下車去前面看看，頂多半個時辰，你找個僻靜處等著吧。」

　　聽她這樣說，車伕把目光轉向掀簾子跳下馬車的卓一然，得到一個肯定的點頭，這才笑著拿了矮凳扶她下車，又駕了馬車到一邊。

　　眼看馬車停到一邊，向幼沁才轉身看一眼卓一然，「前面熱鬧，卓哥哥，我們走著瞧瞧吧。」

　　看她咬唇看著自己，卓一然只覺得心中一暖，笑意溫潤的點點頭，「好。」

　　且看前面集市熱鬧得很，人擠人的往前走，向幼沁很少來這種場合也覺得新奇，暫且忘記了兩人間的尷尬，很是興奮地隨著人群挪動。

　　這樣的地方沒有多少貴重物品拿出來賣，可有趣的是些小玩意，說不上多麼精緻，可很是吸引深閨小姐的眼睛，眼看每一個攤子前都有不少女子圍觀，向幼沁也一門心思的往前跑，竟未發覺自己和卓一然手牽著手，郎才女貌，已經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

　　被向幼沁牽著乎往人堆裡轉，卓一然臉上難得冒出幾分尷尬，尤其街上女子一個個都含羞帶怯的看他，更是不自在。

　　「沁兒，慢一些。」

　　「卓哥哥，快點，那邊好多人，肯定有好玩的。」熱鬧當前，兩人都忘懷了這些日子的芥蒂，恢復了以往的親密無間。

　　看她跑得東倒西歪，卓一然哭笑不得，只能加快腳步跟著，眼看來到了人多的攤子前面找個位置站好，不等他鬆口氣，就發現裡面的人猛地往外一推，擠在前面的向幼沁就定不住身形一陣趔趄。

　　「沁兒，小心點。」嘴裡喚著她的名字，卓一然摟著她的腰靠過去，剛剛穩定身形，越過前面的人往裡一瞧，原來是玩雜技的，裡面那師父手中銀槍一丟，人群都嚇得往後退，這才沖撞了她。

　　環著自己腰的手臂堅實有力，一瞬間身邊的熱鬧又變得遠了，似乎只有身後這個人，如此清晰。她跑下馬車就是不敢獨處，生怕再有什麼親密的舉動，可眼前到了馬車下，似乎變得更加親暱。

　　看她臉色越來越紅，卓一然還當她是受了驚，乾脆不客氣的摟著她的腰往旁邊走，絲毫不避諱路人的目光。

　　在外逛了大半個時辰，向幼沁卻絲毫想不起自己玩了什麼，腦海裡只有緊握的雙手，還有那個熾熱的胸膛，神思恍惚，就這麼玩了一陣子，等到兩人把集市走了一個遍回到馬車處往家裡走，向幼沁還是恍恍惚惚，不知心中想著什麼。

鈞蝦逵人

第七章

　　向幼沁回到怡月軒的時候，青妍正悠然自得的繡著什麼，臉上是得意的笑容。

　　看到自家主子面色緋紅往房裡跑，她笑嘻嘻的跟過去，「小姐，小姐，是不是和好如初了？」

　　心知自己的行程是被青妍賣了，向幼沁惡狠狠瞪她一眼，轉身進了房裡。

　　看著那個落荒而逃的身影，青妍摸摸鼻子，轉身繼續坐在院子裡刺繡，過了沒一會兒，又有腳步聲響起來，抬起頭一看，分明是面色無波的卓大爺。

　　「卓大爺，來得好快呀。」嬉皮笑臉的看著卓一然，青妍狡黠的眨眨眼睛，「是不是和好如初了，別忘了感謝我哦！」

　　再看卓一然，臉上波瀾不驚，冷颼颼的開口：「青妍姑娘想要什麼謝禮？」

　　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卓一然陰深深開口的模樣，青妍哪裡還敢多說，摸摸鼻子，一迭聲的推諉：「以後再說，以後再說，您先進去看小姐吧。」

　　開玩笑，她已經出賣了主子，要是再得罪卓大爺，那還真是沒個活路了。

　　丟個讚賞的目光給她，卓一然抬步走進屋子。

　　他知道向幼沁躲他的原因是那一晚的纏綿，當然也能勉強自己不去逼迫她，可是剛才在街上攬著她的腰的瞬間，看著路人各種各樣的打量目光，卓一然突然不想再等待下去，他想要光明正大的守在這個女子身邊，徹底得到她。

　　所以，他現在追到怡月軒，決定無論向幼沁怎麼躲避都要她面對現實。

　　堅定地走進屋，卓一然看著那個窩在床邊不肯抬頭的女子，驀然失笑。

　　聽到笑聲，向幼沁把腦袋埋得更深，甕聲甕氣的說道：「青妍，你先出去，等會兒再進來。」

　　咳咳嗓子，卓一然輕聲開口：「是我。」

　　猛地抬頭，向幼沁臉上驚慌一片，「卓哥哥，你怎麼過來了？」她跑得那麼快就是怕他跟過來，沒想到他還是跟了過來。

　　揚手把拎著的點心放到桌子上，卓一然一臉的坦然，「你落在馬車上的東西我幫你帶過來。」

　　看一眼那點心，向幼沁懷疑的看向卓一然，不過是點小東西，誰給送過來不行，怎麼偏偏是他親自送來？

　　這樣的疑惑她不好意思問出口，彷彿說出來就要面對真相，可卓一然看著她的眼睛，絲毫沒有打算放過她。「當然，我來找你還有別的事情。」

　　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向幼沁心跳急速起來，又驚又怕的等著他開口，卻看到從來瀟灑的卓哥哥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也在猶豫著什麼。

　　很少見他這樣的猶疑，一時間向幼沁緊繃的心神奇的鬆懈下來，原來不只她緊張難過，這個男人也緊張不自在得很吶。

　　想到這，她有些心虛的笑笑，那一夜算是個誤會吧，她從來把卓一然當做哥哥，對兩個親如兄妹的人來說，不可能因為一件事從此遠離他，既然兩人都想要講清楚，早晚要面對，那就必須學著做到淡然處之，現在說清楚，也算一個交代。

　　把紛亂的心思理出個頭緒，向幼沁抬頭看一眼卓一然，臉上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好吧，我們談談。」

　　看她深吸口氣突然這樣說，卓一然打量眼前的女子，「沁兒，你終於肯和我談了，其實我從來不忍心逼迫你，可是我等不及想要告訴你……」他想要說他從來不後悔那一晚的佔有，即便她不再見自己，他卓一然也不後悔得到她。

　　可不等他說完，向幼沁就微微笑了，「卓哥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那一晚……其實不怪你，我是心甘情願的。」

　　「沁兒，你明白我的心思。」

　　點點頭，向幼沁緊接著說道：「我明白，我知道你一直對我很好，一直照顧我，把我當做最親近的人，所以即便我們一夜情迷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兒，我也不後悔什麼。」

　　聽著這些話，卓一然臉上的狂喜掩飾不住，真想立刻擁她入懷，告訴她自己也不後悔，分明已經愛戀了她很多年。

　　「可是……」臉上湧出猶豫之色，向幼沁絞著手指站起身，「我一直把你當做哥哥，現在的情況讓我真的很不自在，所以我們能不能回到從前……那一晚真的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迷迷糊糊，不過沒什麼，有些事情過去了遺忘就好，你永遠是我的卓哥哥。」

　　剛偷偷摸摸走到房間裡探聽消息，青妍就聽到這麼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臉色都變了，再看卓一然臉色，果然比她的更難看。

　　我的小姐哎，您這是亂說什麼呢！

　　她看著那兩個面對面站著的人，心中忍不住哀嚎，她真是倒楣，一進來就聽到這句話。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輕鬆從向幼沁口中說出來，卓一然聽入耳中確如五雷轟頂，臉色驟變，有些不敢置信會聽到這樣一番解釋。

　　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回到從前……還有什麼比這些話更諷刺！

　　前一刻他甚至想要說立刻娶她進門，可眼前看著向幼沁無所謂的模樣，再多的誓言承諾好像都成了笑話。

　　「你是這麼想的？」卓一然沉下臉，冷冰冰質問。

　　聽著他冷漠的聲音，向幼沁心中莫名忐忑，如果說酒樓那日卓一然的臉色讓她不安的話，眼前他的模樣簡直稱得上嚇人了。臉色發青，雙目冷然，雙唇緊緊抿著，憤恨的模樣，還有那緊握的拳，她幾乎能夠聽到咯吱咯吱的握拳聲。

　　「卓哥哥。」向幼沁小心翼翼的開口：「你怎麼了？」她是在開導這個人，怎麼倒弄得更生氣了。

　　「沁兒，剛才那句話，就是你給我的答案？」強自抑制內心的怒火，卓一然冷冷問答。

　　「卓哥哥，我……這不應該是我們之間最好的答案嗎？」

　　委屈的看他一眼，向幼沁把目光移向一邊偷聽的青妍，用眼神向她求助，不知為何，她的心中有股強烈的不安，想要躲避，卻避之不及。

　　「卓大爺，小姐沒想好，您別逼得太急，總該給點……」青妍也被卓一然身上的悲涼感懾住，卻還只能走上前來硬著頭皮解釋。

　　「滾！」咬牙切齒的吐出一個字，卓一然瞇起眼眸危險的目光看一眼青妍。

　　被眼神凌遲的青妍戰戰兢兢的站在向幼沁身邊，吸口氣，目光在主子和卓一然身上來回看了幾次，終於還是決定聽從厲害的，快步溜出房間，躲到門口小角落裡拍拍胸口。

　　好可怕！卓大爺的目光太嚇人了，在她被盯著的一瞬間，自己幾乎以為要被他撕裂，至於不仗義的留下自己的主子，反正卓一然是從來不會傷害向幼沁的，她也只能屈服選擇離開，保不准她留在那裡更刺激他發狂。

　　◎             ◎             ◎　　

　　一臉無奈看著青妍走開，向幼沁垂著頭看地下，很是不明白自己為何在卓一然面前永遠覺得心虛，明明應該她義正嚴辭的怒罵卓一然，怎麼看到他之後又變了這樣弱勢的情況。

　　最可憐的是，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只是看著卓一然這樣憂傷憤怒的目光，一顆心就忍不住心虛，天哪，這世上還有比她更可憐的小姐了嗎？

　　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卓一然閉目深吸口氣，總算把心情平復一點，「沁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微微抬頭看他一眼，向幼沁點頭，隨即又搖頭，她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可不知道為何自己說出口的話會讓他生氣。

　　「那一晚……你成了我的人，我們要在一起。」被她的遲鈍弄得渾身無力，卓一然決定說個清清楚楚，「沁兒，我從來不把你當妹妹，一刻都沒有過。」

　　驚詫的抬頭，向幼沁有些不安，「怎麼會，你對我那樣好……」那句話讓她渾身一顫，窒息的感覺再度湧來，她不相信卓一然的話，丁點都不相信，明明那麼溫柔的一個人，卻說出這樣殘酷的話，他不把自己的當妹妹，難道是從來不在乎自己？

　　臉色鎮定，卓一然幾乎有些惡狠狠地說出這句話：「我說了，從來沒有！」

　　「騙人……」眼圈一陣溫熱，向幼沁幾乎要哭出來，「菡兒比我還小，可你對她都不如對我好，你不能否認。」

　　「菡兒和你不同。」聽到向幼沁拿自己和四小姐向幼菡比，卓一然又是一陣無力，「我對她是兄妹的好，對你不同，而且，兄妹之間是絕不會行床幃之事，那是很親密的人才能做的。」

　　看著他的手撫摸過自己鬢邊，向幼沁迷惑了，很親密的人，除了親如兄妹的關係，還有什麼比得上這樣的感情……好像只有夫妻。

　　猛然想到這些，向幼沁被這個想法嚇到，老天，都怪青妍每天在她耳邊念叨這個字眼，她竟然會想到這些，自己和卓哥哥，怎麼可能呢？夫妻不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可從來沒想到和青梅竹馬的卓一然會變成夫妻。

　　「卓哥哥，你……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無奈的歎息，卓一然挫敗的扶額，「沁兒，你……好吧．我告訴你，我從來不想做你的哥哥，我要做你的丈夫，和你在一起，日日夜夜，就像是我娘親說的那樣。」

　　「啊！」什麼都不足以平復此刻震撼的心情，向幼沁睜大眼睛。

　　「丫頭，你從來沒想過嗎？」卓一然十分後悔自己沒有早些點醒她，又有些慶幸自己前幾日的衝動，不然等她自己想明白，還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

　　凝視卓一然的面容，俊朗的面容越發清晰，似乎覺得心裡有什麼已經變化，可苦思冥想也弄不明白那改變是什麼，向幼沁只能怯怯的搖搖頭，「沒有，我不知道那該怎麼想，只希望卓哥哥一直在我身邊，我也一直把你當哥哥。」

　　「不，那不一樣，如果是你的哥哥，你長大了，我就不會留在你身邊，如果是你的丈夫，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你想讓我陪你一輩子嗎？」

　　一刻都沒有猶豫，向幼沁點頭，「想。」這一點，她丁點懷疑都沒有，自己是想要和卓一然永遠在一起的，可是當夫妻，她沒有想過。

　　「好，那我現在問你，你要嫁給我嗎？不是哥哥，而是做我的妻子，為我生兒育女。」

　　「我不知……唔……」習慣性的就要開口，向幼沁無辜的看著他，卻沒想到卓一然會猛然靠過來．含住她唇辦。

　　男人冰涼的唇透著一股寒意，卓一然輕柔的捧著她肩膀，毫不遲疑吻上去，兩人的唇貼在一起，只是淡淡的觸碰，卻在向幼沁心中漾起波浪，這樣的觸感，好熟悉，彷彿回到那一晚，就是這樣的一個吻燃燒了理智，點燃了最後的慾望。

　　癡癡看著眼前這個人，向幼沁乖乖靠在卓一然懷中，任君採擷。

　　感覺不到向幼沁的抗拒，卓一然的臉上終於露出幾分欣喜，靈巧的舌試探著擠入檀口之中，糾纏起她更多的熱情。

　　看，他的沁兒心中有著自己的身影，不然怎麼會任由他掠奪，想到這，卓一然攫住她纖腰，想要更親密的觸摸彼此，卻在下一刻察覺到舌尖的疼痛，懷中的嬌軀也掙紮起來。

　　湧出的喜悅猛然退散，只有寒意驟然走遍全身，卓一然抽身後退，嘗著嘴裡的血腥味，不敢置信看著向幼沁，「沁兒，你……」

　　她拒絕了，拒絕自己的靠近，還是用這樣強烈的方式，卓一然只覺得一顆心沉落湖底，臉色難看起來。

　　臉頰緋紅一片，向幼沁心跳加速，看一眼門口沒發現青妍的身影，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推開我，你竟然推開我！」沉著臉，卓一然說得咬牙切齒。

　　沒想到自己的掙扎會讓他這麼受傷，向幼沁急忙解釋：「卓哥哥，有人，別被人看到，我們不該……」

　　「你推開我。」

　　「卓哥哥，讓人看到不好，我們怎麼能做這種事。」

　　呼吸一窒，卓一然決然開口，「沁兒，你從不想做我的妻子，對不對？」

　　「我……」她沒想過，所以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覺得自己的舉動可能會讓卓一然離開，心裡就隱隱的不安。

　　如果不是怕門口的僕婢看到兩人親熱的一幕，她怎麼會推開車一然，事實上，自己並不討厭他的靠近，可一想到兩人就在隨時可能進來人的房間裡，一顆心又覺得尷尬起來，不由得掙扎著推開了卓一然，可是，她好像傷到眼前這個男人了，因為他的目光是那樣低落。

　　整理好思緒，向幼沁低聲解釋：「卓哥哥，對不起，被人看到真的就糟糕了，會說閒話的。」

　　閉上眼眸掩飾自己的痛楚，卓一然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如此在意別人的目光，那又何必幾年如一日的接受自己的溫柔，讓他產生錯覺，沉淪至此，想到這些年的自作多情，卓一然驀地笑了，帶著幾分苦澀，「原來你是這麼想的，怪不得不肯見我。」

　　「卓哥哥……」

　　「好，我不會勉強你，以後都不會了，說起來我該謝謝沁兒你呢，我對你做了那樣放肆的事情都不怪我，我應該高興的，不應該貪心的想要更多。」

　　「不是的，我從未怪你，之所以不想見……」

　　「不用解釋，我都懂。」驀然打斷她的話，卓一然撫弄她鬢角髮絲，「你不用再擔心什麼，我已經明白了，我現在沒辦法承諾只是做你的哥哥，因為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可是，我會嘗試。因為這是你希望的。」看著向幼沁驚惶的目光，卓一然勉強自己露出笑容，卻失敗。

　　他從來都不會拒絕這丫頭的請求，這一次也不會，如果她真的只想要一個哥哥，他會努力逼迫自己去嘗試，雖然暫時無法做到，也許以後能夠吧。

　　有趣，真有趣，卓一然在向幼沁委屈的目光中肆意的低笑出聲，目光淒迷，果然有趣，原來感情這東西真的是傷人不淺，不是說你付出真心就能得到真心。

　　人都說他卓一然性情狠辣涼薄，原來他的沁兒比自己更無情，眾目睽睽之下接受自己的好，任由他情根深種，甚至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個女子卻從未想到和他在一起，無視，然後拒絕。

　　也好，既然說得清楚，他也不忍心再逼迫他的沁兒，從此以後，試著放手吧，卓一然這樣告訴自己。

　　「卓哥哥，我……你怎麼了？」看著卓一然突然平靜下來的表情，向幼沁突然就要哭出來，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再也找不回來。

　　她有好多不安在心裡，卓一然卻沒有心情聽下去，鬆開自己撫摸她臉頰的手，疏離的一笑，「府裡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我先過去了。」

　　語罷再不遲疑轉身離開，留下向幼沁看著他落寞的背影，目光中有些濃濃的迷惑，心卻疼痛起來．

　　◎             ◎             ◎　　

　　身體蜷縮著窩在窗邊貴妃椅上，向幼沁凝視著窗外的落葉，神情有些落寞。

　　一天、兩天、三天，直到現在大半個月過去了，向幼沁終於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卓一然變了，如果說之前幾天還不是很肯定這個想法，那現在她幾乎認定這樣的結論。

　　以前她的卓哥哥總是如影隨形的在她身邊陪著，悶了聊聊天，煩了安慰她，就連困了都可以鬧著去他的房間歇息。

　　前些日子她還困惱那一夜所以處處躲避他，可自己心裡知道卓一然就在門外，就等在那裡，總是安心的，可現在，自己的心結打開，卓一然卻突然冷漠了。

　　不再每日的追尋她的身影，不再對她事事關心，甚至見到了也只是淡淡一笑，眉目清冷的模樣，沒有以往半分的熱絡，好像突然變成了陌生人。

　　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待遇，向幼沁覺得委屈，循著他的身影找過去，撒嬌的話又說不出口，該說什麼呢？說他為什麼不出現在自己的周圍，那卓一然會淡淡的說很忙；說他對自己不好了，可這個男人又沒有特別的冷淡她；說自己餓了，他會讓人準備點心；說自己累了，他讓人準備轎子，就算是去外面玩，他也陪著。

　　可是，這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即便是關心，這些日子的關心也都變了質，透著一股疏離，不復往日的親暱，讓她心裡酸酸的難受。

　　時間越久，她越是不安，卓一然不在身邊，沒有一刻心情會變得燦爛，只是悶悶不樂的難過，會不自覺想要追尋他的身影，祈禱他會回到自己的身邊。

　　可惜，這一日還沒有到來，所有人已經看出一點端倪，青妍的欲言又止，僕婢們好奇打量的目光，甚至爹爹都遮遮掩掩的詢問她是不是和卓一然鬧脾氣，讓她不要無理取鬧。

　　看著爹爹責怪的目光，向幼沁不知所措，又有些委屈，自己真的錯了嗎，那錯在哪裡？

　　「小姐，咱們要不要去前院玩？」小心翼翼的走到向幼沁身邊，青妍開口說道。

　　「不去了。」賭氣一樣的瞪著眼睛，向幼沁捶打木椅，「去了他也會說自己很忙，我們待在那裡有什麼意思。」

　　「那能怎麼辦？這凡事兒都有個解決的辦法，就是人心不好修補，傷了人家的心，還能盼望輕易的被原諒？」

　　被她怨怪的口氣弄得不自在，向幼沁皺眉，「什麼傷心不傷心的，你說的什麼話，卓哥哥自己古怪還遷怒於我，我討厭他，討厭他，做什麼冷冰冰的！」

　　「小姐。」哀一句，青妍跺腳，理智被氣跑，口不擇言說道：「您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卓大爺生氣是因為您把他當哥哥，人家想當您的男人。」

　　「噗……」一口茶噴出來，向幼沁瞪大眼睛，「你……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是您迷糊吧！看吧，我就知道您壓根沒想明白。」無力的攤手，青妍皺眉，話都說出口乾脆就說個痛快：「卓大爺那天的話您真的不懂嗎？他是要娶您，不是做您哥哥，可您呢？只是推開人家，語焉不詳的拒絕，難怪卓大爺惱怒。」

　　畏畏縮縮的看一眼青妍，向幼沁辯解：「我哪有！」

　　「您沒有才怪，反正我躲在一邊看得清楚，這事兒您不承認我也沒辦法，只一句話，我看卓大爺這次是真的傷心了，不然不至於冷漠您十幾日還無迴轉的跡象。要說這傷身和傷心，傷身還好，總能請個大夫醫治，就怕這傷心，心傷了就難好了，再說人家相貌堂堂不愁婚嫁，為您煩悶幾日也就想開了，到時候娶妻生子光耀門楣，還有您什麼事啊！」

　　聽著青妍的驚雷之語，向幼沁楞在那裡，這是她第三次聽到卓一然會徹底離開自己的話，較之前兩次的傷心，這次心裡又是另外一股滋味。

　　如果說第一次聽到是不安，這一次就是加倍的難過了，第一次不高興聽到還能撒嬌得到一個保證，這一次呢，她連撒嬌的機會都沒了。

　　想到這，向幼沁只覺得心抽搐幾下，好像被人狠狠捏住無法呼吸，眼淚都要落下來。

　　「不可能的，卓哥哥答應一直在我身邊。」她不相信，丁點不相信，承諾猶在耳邊，自己卻被告知要失去這個人。

　　「怎麼不可能，卓大爺做到了自己的承諾呀，他現在不還是在您身邊，不過是以一個哥哥的身分守著您。守到您出嫁，然後他就自由了。」沒好氣的翻翻白眼，青妍看一眼主子，「小姐，說實話，卓大爺在您身邊的時候您開心嗎？是不是覺得很安心，不想離開他？」

　　「嗯。」這樣的問題只有一個答案，向幼沁輕聲答應。

　　「那您可要早點看清自己的心思，別等到來日後悔。」杏眼一閃，青妍想到昨日聽到的那個消息，更替向幼沁覺得不安，「小姐，我昨晚有沒有告訴您府裡來了客人，是卓大爺的客人。」

　　一臉無辜的搖搖頭，向幼沁不知道青妍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現在什麼都提不起精神，還管什麼客人不客人。

　　「那我現在說了，家裡來了客人，聽說是卓大爺江湖上的朋友，前些日子在街上遇到，那人就跟著卓大爺來到府裡做客。」咳咳嗓子，青妍輕聲說道：「那人是個女的，美人哦。」

　　一句話讓向幼沁楞了神，她楞楞的看著青妍，不知道自己內心的不安來自哪裡。

　　「而且他們兩個好像很親密的樣子，卓大爺親自跟老爺說了，老爺就讓人收拾了臨近的廂房招待客人，您不在，他們又天天在一起……」

　　「小姐，小姐。」搖晃著手指，青妍讓她回神。

　　「青妍，我要去他的書房。」驀地起身，向幼沁臉上露出幾分憤怒，不顧青妍的詢問轉身就往房外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是想著剛才聽到的話，想著他此刻會對另一個女子微笑，心裡就莫名其妙的怒火申燒，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自己這是怎麼了？向幼沁走在去往書房的路上，心裡一陣迷濛。

　　卓一然那天的話猶在耳邊，自己卻恍惚起來，從來不覺得討厭這個男人的靠近，可若是做夫妻，也是真的沒想過，因為覺得他是自己的兄長。

　　可是，如果一直把他當做自己的哥哥，為何聽到有別人在他身邊的話，一顆心會疼痛，酸酸的，彷彿被人遺棄，憤怒還有不安。

　　難道她真的想錯了？因為太笨才匆略了心中最真實的想法，向幼沁忍不住懷疑自己。

　　第一次想要走到卓一然身邊，重新打量這個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鈞蝦逵人

第八章

　　怡月軒距離前院書房的距離並不算遠，向幼沁和青妍相攜穿過長廊，一眼就瞧見了為卓一然另辟的書房。

　　她們這一次還算運氣好，不等靠近，期待已久想要看到的那個身影已經走出書房，身邊是府裡的管事，兩人說著什麼朝著這邊走過來。

　　從書房往這邊走，最大的可能就是去怡月軒，向幼沁想著這個答案，再看他身邊沒有別的女子的身影，心中就忍不住暗喜，臉上笑容都燦爛了幾分。

　　眼看那個人越走越近，向幼沁繞過一塊山石快走幾步迎上去，口氣裡是自己不曾發覺的歡欣，「卓哥哥。」

　　專心致志和管事商量著一些事情，卓一然沒料到向幼沁會突然出現，還當自己聽到的聲音是幻覺，忍不住在心底苦笑。自從那日揭開了自己心思，他便開始有意無意的冷落向幼沁，不是不管她，而是如那丫頭所願站在一個兄長的位置上關心她。

　　也是從那一日開始，兩人之間開始了從未有過的冷漠，所以此刻恍惚聽到向幼沁的聲音，他幾乎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

　　抬頭看一眼前方沒瞧見向幼沁的身影，卓一然低頭苦笑，又想吩咐管事什麼，那走在自己身邊的中年管事卻不再隨著他的腳步走，而是停下來笑著給從左邊山石後走出來的向幼沁請安，然後識趣的離開。

　　直到此刻，卓一然才發現這丫頭真的過來了，還如同往常一樣笑著和自己打招呼。

　　「卓哥哥。」再多的不滿在看到他的瞬間已經消散，只有隱秘的歡喜，向幼沁熟稔的走上前，和往常一樣不自覺攬住了他的胳膊，一臉委屈的撒嬌，「你在忙什麼，真的這麼忙嗎？都沒時間帶我玩。」

　　這一次不用青妍抱怨提醒自己，向幼沁都覺得自己是個怪人，卓一然親近自己的時候她躲著，此刻人家撒手了，她又忍不住靠過來。

　　瞇著眼眸打量繞在自己胳膊上的少女，卓一然有些迷惑，他真是想不明白向幼沁是怎麼想的，在已經撕破臉的交談之後，這丫頭還是能這般糾纏自己，難道她還是沒有想明白一切？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再次出現在自己身邊。

　　想到這，卓一然心中溢出的喜悅又被壓制下去，冷清清的一笑，透著幾分疏離，「我還有事兒要忙。」

　　「可你好久沒陪著我了。」受不了他的冷漠，向幼沁的臉上透出幾分哀怨。

　　「等我閒下來吧。」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卻發現只被這丫頭糾纏得更緊，卓一然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心情面對他，哭笑不得。

　　「總是事情忙不完的，爹爹不會逼迫你忙到死。」嘟起嘴巴，向幼沁嬌聲埋怨，她真是歡喜，在看到卓一然之後。

　　面對這個人，看著他沉靜的目光，所有的不滿似乎都煙消雲散，只留欣喜，向幼沁覺得自己一定是變笨了，不然怎麼會這麼容易滿足，以往他千萬倍的好自己都覺得理所當然，此刻兩人有了嫌隙，他只是一個笑臉，自己心裡就千萬分的滿足。

　　熟悉的嬌憨面容重新出現在面前，卓一然也有片刻的恍惚，自然地伸出手去捏她的臉頰，一顆心柔軟得一塌糊塗，幾乎就要放棄自己的決定重新走到她身邊。

　　可惜，只是幾乎……

　　「一然。」有突兀的女人聲音在他們背後響起來，打斷兩人間交談。

　　這聲音清麗，明顯屬於年輕女子，向幼沁心裡一沉，已經轉身往後看，卓一然也回了頭，對著來人淡淡一笑，「回來了，有沒有碰到他？」

　　那女子明亮的眸打量向幼沁一眼，眸光一閃，若有似無揚起嘴角，這才看向卓一然，「你是關心我還是咒我，托你洪福沒遇到他，不過，下次你要陪我出去，不然被人抓走了都不知道。」

　　「那就安分待在府裡。」聽她哀怨的口氣，卓一然不自覺挑眉，眼神間帶著些好笑，無奈勸說道：「知道外面危險還亂跑，抓走也活該。」

　　「好狠心的卓家大郎，枉費你俠義名聲。」

　　「哦，我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再好的大夫也照顧不好不聽話的病人，你不肯安生待在府裡，抓走了還能怨我。」

　　「就是怨你。」

　　卓一然失笑，「梅玉，你無理取鬧的本領大有長進呀！」一時間，他有些同情另一個男人，祝梅玉明明就是個招惹不得的壞丫頭，偏偏人家樂在其中窮追不捨，要說這情之一物……哎，真是讓人無奈。

　　想到感情這回事，卓一然不自覺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向幼沁，卻見那丫頭怔怔看著自己和祝梅玉，眼中是不曾掩飾的失落，那失落的目光如此明顯，卓一然心頭一跳，再去細看，向幼沁已經垂下頭。

　　兩人針鋒相對說著別人聽不明白的話，向幼沁看在眼中，只覺得心裡冰涼，即便卓一然就在她的身邊近在咫尺，她還是覺得兩人的距離有些遠，走不進他的世界。

　　強忍著要哭的感覺聽他們一來一回的談笑，向幼沁第一次發現卓一然和別的女子站在一起竟然也這麼好看，說是郎才女貌丁點不過分。

　　青妍說是個大美人，她只當是拿話刺激自己，此刻見了才知道這世上原來真的有這種姝色佳人，她不同於向幼沁身邊所有好友的文靜嬌羞，眼前女子是張揚的美麗，霸道的氣勢，一舉一動英姿颯爽，眉梢眼角有女子的嬌媚，又平添一股英氣。

　　這樣的一個女子，怎麼能不讓人傾心，更何況卓一然也是豪氣男兒，言語間分明透著一股熟稔，倒不知相識了多久。

　　「沁兒，沁兒，你在想什麼？」不忍看向幼沁被失望包圍，卓一然低頭看她，輕聲問道。

　　「啊，沒什麼。」在那女子打量的目光中越發不安，向幼沁下意識更靠近卓一然臂膀，「我有點累了，卓哥哥你送我回去。」

　　「見過客人再回去。」輕笑一聲揉揉她的頭頂，卓一然轉身看那女子，「這位是祝梅玉祝姑娘；梅玉，這是沁兒，向家三小姐。」

　　「祝姑娘好。」即便在第一面就覺得她把自己的心都弄亂了，向幼沁還是乖乖問好。

　　反觀祝梅玉就顯得江湖氣息重一些，走到她身邊又是一陣放肆打量，目光中卻無惡意，抬頭看向卓一然，笑容古怪。「原來是她，怪不得不捨得離開向家，原來身邊有大美人一個，若不是今日碰到，你是不是打算讓我永遠看不到她？」

　　「正有此意。」卓一然也不客氣，「沁兒和你不是一樣的性子，你不要嚇到她。」

　　「我偏要，你能如何，捨不得了？」狡黠一笑，祝梅玉戲謔說道。

　　從來沒見過這樣豪放的女子，向幼沁一時無措，很奇怪的，她感覺到這女子對自己沒有敵意，卻偏偏屢屢開口逗弄自己，她也不討厭祝梅玉，只是，心底隱隱有些抗拒，一時也喜歡不起來。

　　卓一然瞪了祝梅玉一眼，「說話小心些。」

　　「這麼嚴肅做什麼，我聽你的不就好了，沁兒姑娘好。」笑嘻嘻看著她，祝梅玉怪聲怪氣問聲好。

　　卓一然看她陰陽怪氣也是無奈，只得親自對向幼沁解釋：「沁兒，祝姑娘是我幾年前幫你尋藥結識的朋友，現在她惹了禍事要躲避一陣子，正巧街上巧遇，就把她帶回來避難。」

　　聽著這樣模糊的解釋，向幼沁也不願多做糾纏，只想著趕快離開，「沒什麼，爹爹答應就好。」

　　「卓一然，你可真厲害，說出的解釋像是我躲在這裡欠了你人情一樣。」嗔怪的瞪卓一然一眼，祝梅玉笑睨向幼沁，「沁兒姑娘，一然說得不清不楚，我還要說清楚點才好。幾年前他上我祝家求藥，爹爹不給，後來我百般求情才讓爹爹贈藥，至於我為何幫他求情，這你就不必知道了，反正他當時答應我的條件就是幫我做一件事，現在我住在貴府是他欠了債，可不是佔了你們的便宜哦。」

　　「祝梅玉，你可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我現在就後悔帶你回府了。」卓一然挑眉，苦笑，有些後悔招惹到她，看樣子她玩得很不亦樂乎，只怕沁兒會胡思亂想。

　　「開玩笑嘛，真是木頭一個，我知道你現在想什麼，不就是想趕我走人，現在趕我走也行，不過要答應我另外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唔……不如就以身相許？」指尖劃過卓一然胸膛，祝梅玉笑得曖昧。

　　「祝梅玉！」眼角餘光看到向幼沁臉色突然煞白，卓一然心中一痛，沉聲警告。

　　「卓哥哥，我身體不適，你陪我回怡月軒。」

　　兩人的話幾乎同時說出口，一個滿是無奈，一個虛弱哀求，卓一然再看一眼臉色煞白的向幼沁，心中一凜。

　　祝梅玉和向幼沁年齡相當，不過她不同於沁兒的溫婉，是風風火火喜歡湊熱鬧的性子，這些借住的日子他沒打算讓這兩人見面，也是擔心祝梅玉胡言亂語氣到向幼沁，現在看來，事情還是發生了。

　　瞧著向幼沁難過的樣子，顯然是有所誤會，卓一然心裡也有些著急，自己心裡不悅躲避向幼沁是一回事，可讓祝梅玉摻和進來又是另一回事，到時怕只會更麻煩。

　　看來要早點解決掉祝梅玉，留著只會更麻煩，卓一然不厚道的想，心裡就有了打算，「沁兒，我和祝姑娘還有些事兒要談，讓青妍先扶你回去。」

　　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向幼沁不相信卓一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從這裡回到怡月軒不過一會兒的事情．他難道就這麼急切的想要留在祝梅玉身邊？想到他們之間的事情比自己的身體更重要，向幼沁苦笑，不想再多說一句話，轉身離開。

　　◎             ◎             ◎　　

　　祝梅玉從小闖蕩江湖見慣各種小伎倆，怎麼會看不出卓一然的心思，看他緊張的的模樣，就有些好笑，既然這麼愛人家，大男人鬧什麼彆扭。

　　再看看這兩人，一個把愛意刻在心上，一個把心碎寫在臉上，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不知道瞎折騰什麼……腦海靈光一閃，祝梅玉狡黠的笑了，既然兩人都不願意面對，她不介意推波助瀾一下，何況這事情還真是好玩！

　　唔，突然覺得這一次逃跑之行變得有趣了。

　　「卓一然，我怎麼不記得咱們之間有什麼事情，你不會是想利用我躲開這位三小姐吧？」眼看向幼沁走到山石後，祝梅玉眼中笑意越發濃，故意高聲說道。

　　「梅玉，你在胡說什麼，別亂摻和。」

　　「什麼叫亂摻和，我這是第二次幫你，你可又欠了我人情，乾脆真的以身相許算了，然後你幫我解決掉威脅我的人，我帶你回祝家，我們祝家在江湖上也不是小門小戶沒名氣的，到時候娶了我也不算辱沒你卓太少爺的身分，何苦留在這裡做個下人。」

　　聽著祝梅玉亂七八糟的話，卓一然皺眉，看她憋笑的模樣就有些惱火，「祝梅玉，閉嘴！」

　　這女人說話口無遮攔的，若是讓他的沁兒聽到保不准就會胡思亂想，雖然他答應會慢慢放開向幼沁的手，可不代表願意讓她誤會，何況，祝梅玉分明就是故意在刺激沁兒，這丫頭的性子他實在消受不起，越是看得久了，就越是惦念溫柔似水的向幼沁。

　　「哎呦生氣啦，果然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提到這事兒就惱火，是不是被我戳中了心思？」

　　憋笑憋得渾身顫抖，祝梅玉還在不停的說著，隱約還有卓一然低聲的阻攔，兩人交談的熱絡，向幼沁卻不想再多聽下去，只覺得心中淒冷一片，已經忍不住落了淚，腳步虛浮的快走幾步轉向長廊，那聲音終於消失在耳邊。

　　她定得太快，所以沒有聽到接下來的話。

　　「祝梅玉，不准胡鬧了聽到沒有！」卓一然已然被惹惱，轉身看看沁兒已經走出好遠，這才舒口氣，生怕那些胡言亂語讓她聽去。

　　「沒什麼，玩笑而已，我知道你對我沒心思，就不准我開開玩笑嗎？」眼尖的發現向幼沁離開時身體的顫抖，祝梅玉滿意的笑了，「我知道你怎麼想，不就是怕這位三小姐聽到誤會，放心，她誤會才好呀．這樣才能發現自己的心思。」

　　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卓一然的目光因為想到向幼沁而變得溫柔，「不勞你大駕。」

　　「我是替你們推波助瀾，早日玉成好事。」

　　「不需要，你只要告訴我什麼時候走就是幫了我。」

　　「不知道．反正不會走得太早，氣死你！既然你不稀罕我幫忙，算我多管閒事好了，反正這場熱鬧我看定了。」目的達到，祝梅玉無所謂的攤手，一臉賴皮的笑。

　　「你呀，好好的女兒家非得賴皮性子，真不知道他喜歡你哪裡，緊追不捨的。」卓一然無奈的感慨，卻不想這話刺激到祝梅玉。

　　祝梅玉漲紅了臉，「卓一然，不准提他，不然，我對你的沁兒不客氣！」

　　漫不經心的看她一眼，卓一然毫不畏懼，「看我心情。」一句話說完轉身就走，留下祝梅玉在那裡跳腳。

　　卓一然這個小人，明知道她不想聽什麼偏偏說什麼，哼，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小心眼有仇必報，他這麼一威脅，她更想捉弄這兩個人了。

　　尤其這段住在向府的日子，卓一然總是小心翼翼的不讓她見到向幼沁，只要提到那個名字，想到那個人，這個男人臉上總是寫滿掩飾不去的溫柔，分明就是害怕她魯莽嚇到那沁兒小姐。

　　哼！要說她祝梅玉可不是什麼沒臉沒皮的人，要不是覺得有情人不能成眷屬可惜，她才懶得管。

　　自己都忍不住為自己的熱心拍手叫好，想到心底的打算，祝梅玉咧著嘴笑了，滿臉的古靈精怪。

　　◎             ◎             ◎　　

　　若問向幼沁和卓一然是什麼關係，向府所有人幾乎都會曖昧的笑笑，不置一詞，就連老爺都默許了兩人的感情，他們這些下人自然也都樂見其成．在卓一然身上打上向家乘龍快婿的標籤。

　　不過現在，事情有了變化，祝梅玉的到來給這段感情蒙上前途不明的面紗，大家的議論也都多了起來。

　　向幼沁心思單純，可她不傻，感覺到下人們同情的目光，也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之尷尬，心裡更是難受，她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猶豫不決的看待一個人，甚至希望她能趕快走，有了趕人的衝動，可是，她有什麼立場呢？

　　縱然不舒服，也只能忍耐著，看卓一然和祝梅玉喝酒比劍，兩人的身影糾纏在一起，真正是矯若游龍。向幼沁知道卓一然武功不弱，可她從來不知道他的身手這麼好，和祝梅玉交手從不落敗，就連祝梅玉也是巾幗不讓鬚眉的模樣，兩人大口喝酒高聲談笑，讓她艷羨不已。

　　聽著青妍用不滿的口氣轉述聽來的消息，向幼沁面無表情看著手裡的書，許久都不曾翻動一頁。

　　對於卓一然，她從來以為自己熟悉的是他的全部，現在才知道，原來不是。

　　這個男人在自己面前總是柔情萬種，翩翩公子的模樣，可在另一個女人面前，他更像一個江湖兒女放蕩不羈，言談舉止絲毫不介意的親密。

　　這樣的認知讓她頹然迷惑，甚至搞不清楚眼前哪一面才是卓一然最真實的，就連一開始的篤定都變得心虛起來，她甚至開始懷疑，卓一然有一日會真的離開自己。

　　在這樣的思考下，向幼沁的心情是從來沒有過的低落，整個人鬱鬱寡歡，讓所有的人都開始擔心她。

　　偏偏這時候，還有不識相的人來招惹她……

　　端坐在怡月軒客廳中，祝梅玉品著香茗，臉上的悠然神情毫不掩飾，「沁兒小姐，聽一然說你喜歡到熱鬧的地方去玩，正巧過兩日我們兩個要去湖邊遊玩，你可要隨我們一起去？」

　　聽她一句一個「我們」，向幼沁只覺心裡怪怪的很不是滋味，不願與她多談，可從小被教導來者是客的道理，她也只能勉強自己露出笑容，「不用了，多謝。」

　　「一起去吧，很熱鬧呢，我聽下人們說你很少出門，才特意來邀請同行，難道就不能給我這個機會，權當是寄住貴府的答謝？」看她神色微變，秀眉蹙動，祝梅玉有些不忍捉弄，止不住在心底感歎。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溫柔的女子，根本就是傳說中的貌美如花柔情似水，天啊，怪不得卓一然一顆心被徹底佔據，她若是男兒身，都要愛上眼前的向幼沁。

　　看著向幼沁一舉一動皆是溫柔，祝梅玉酸溜溜的又是羨慕又有些嫉妒，目光越發的熱烈起來。

　　從來不會拒絕別人的再三邀請，向幼沁看著祝梅玉眼神熠熠的盯著自己，十分為難，若是和卓哥哥單獨出去她自然願意，只是眼下還有一個古怪的祝梅玉，想想都覺得太複雜。

　　「還是不要了。」

　　笑顏如花，祝梅玉裝熟的拉著她手腕，「沁兒小姐，你就隨著一塊去吧，要是我和一然這塊木頭單獨出去，想想都覺得無聊，咱們三個一起去，總還熱鬧點。」

　　想到卓一然，向幼沁心中一動。自從那日遇到他和祝梅玉在一起，自己就再沒去過他的書房，連帶著兩人見面的機會少了很多，即便偶爾遇到，祝梅玉也都守在一邊，滿腹的心思說不出口，只是淡淡的打個招呼，閒話幾句，疏離的模樣。

　　自己想要失去卓一然嗎？向幼沁捫心自問，但不用她多想，答案已經刻在心裡，她並不想遠離卓一然，不過是鬧了彆扭，只正巧中間還夾著個祝梅玉，事情就變得複雜了。

　　若是隨他們一起去湖邊遊玩，保不准就有機會說清楚心中所想，解開兩人之間的心結，想到這，向幼沁點點頭笑了，「好。」

　　滿意的點點頭，祝梅玉眼底劃過一絲得意的笑容，被向幼沁親自送出門，親暱的在門口說一會兒話才走。

　　慢悠悠的走在去書房的路上，祝梅玉樂得都要翻跟斗，她真是聰明，騙完這邊還要去騙那邊，一邊謊稱卓一然要去湖邊邀請到沁兒小姐，然後再去找卓一然，說沁兒小姐邀請去湖邊，唔，那傢伙肯定去。

　　到時候她找個藉口先走一步，兩人湖邊漫步，訴說衷情……哎呦，想到都忍不住面紅心跳。自己簡直太聰明了。

　　要說祝梅玉喜歡湊熱鬧，可真是一點不假，只要有熱鬧，她就樂得找不到方向，何況，她也真心想幫助這兩個人。

　　原本就想著幫幫卓一然，讓沁兒看清楚自己的心思，這才故意日日纏著那個無趣的男人，就指望向幼沁看到吃醋，到時候心事說清楚，萬事大吉。

　　可惜的是，祝梅玉想錯了一件事，就是這兩個人都是悶性子，有什麼事兒習慣藏在心裡，好不容易上回想訴說鐘情卻被拒絕，現在自然更不肯多往前走一步。

　　她好幾次故意和卓一然打鬧的時候，親眼看到向幼沁就那麼心碎的站在暗處凝視，目光淒涼，自己故意親暱氣她，偏偏人家就是不上前表白。

　　無奈之下，她只能想出這個去湖邊玩的遊戲撮合他們，要是以後兩人在一起，她可是功不可沒的大功臣呢。

　　想到這，祝梅玉覺得自己費的心思也都有了回報，更開心了，恨不得飛起來。

　　看著那個身影蹦蹦跳跳走遠了，一直在按捺情緒的青妍終於忍不住歎氣，「小姐，您看看人家，敢愛敢恨的，您呀……哎。」

　　「我怎麼了？」

　　「您……太矜持，還笨得可以。」

　　「壞丫頭，話說清楚，我哪裡笨？」

　　「佛曰，不可說，說了您也不懂，也不會承認。」

　　連日來心情都鬱結得很，想到卓哥哥的冷漠幾乎要悄悄落淚，可這會兒被青妍好一陣插科打諢，心裡的愁悶倒散了不少，再想想過兩日能隨著卓一然出去，那心情就更好了。

鈞蝦逵人

第九章

　　心情爽朗了，時間過得也快，出門去游湖那日，天氣都和向幼沁的心情似的，碧空萬里，瞧一眼天空，乾淨得給洗過了似的，再加上微微的風吹拂著，更讓人心覺舒暢。

　　因為出行人多，向幼沁難得沒帶上青妍一起。

　　雖然失去了出門遊玩的機會，青妍也沒什麼怨言，想想祝梅玉，覺得不是什麼壞人，可還是擔憂向幼沁會被欺負，臨行時候百般囑咐才肯放行。

　　習慣了青妍左右服侍，向幼沁還真是有些不習慣，不過想著卓一然就和自己坐在同一輛馬車上，也就釋然了。

　　走出門去，車伕早就在門口候著，看到向幼沁走過來，小廝殷勤的搬了木凳過來，撩開車簾，她這才瞧見裡面兩人已經坐著等待。

　　「沁兒小姐，快上來，一然，你靠得近，幫忙一下啦。」看到向幼沁，祝梅玉眼中一亮，趕緊推一把卓一然，讓他幫忙。

　　藉著卓一然伸出的手，向幼沁安穩坐到他的對面，身邊就是祝梅玉。

　　楞楞看著那攙扶了自己又迅速放開的手，向幼沁有些失神，往日出門情景歷歷在目，與此刻何等相似，唯一變的就是心境，她變了，卓一然似乎也變了。

　　車馬慢慢走起來，向幼沁上車前的好興致突然就消失殆盡，沒了談笑的心情，再看卓一然，也是閉目沉思，即便祝梅玉三番幾次想要談笑，可沒人回應，笑聲都乾巴巴的，最終三人還是都沒了興致，各自沉思。

　　不過，沒關係，一會兒去湖邊，她就不信兩個人沒有剖白心跡的機會，祝梅玉眼睛在兩人之間轉動，若有所思的笑了。還記得那日，卓一然聽到向幼沁去湖邊就毫不猶豫答應同去，她不信這個男人已經死心。

　　事實上，從向幼沁上車的那一刻起，卓一然的心思就無法平靜下來，他甚至不敢多看那思念的面容一眼，生怕會歎息出聲。她瘦了，整個人都顯得沒精打采的，想著這也許是因為自己，他的心情就忍不住飛躍起來，可再想想自己可能是在自作多情，又難免失落。

　　這些日子的漠然，他強迫自己用平靜的目光凝視向幼沁，因為這個，才不會有人看出他內心的痛楚，才不會發現他其實愛這個丫頭那樣深，才不會讓自己的真心繼續成為笑話。

　　可是，這樣的堅持好累，讓他痛不欲生，甚至想要一走了之，可是每每想到她滿是笑意的面容，又忍不住飽含期待，想著她有一日會看清楚自己的心，接受他的愛意。

　　至於對祝梅玉的態度，卓一然承認自己算不上光明磊落，因為他明知這丫頭在玩什麼把戲，故意親暱自己，還是沒有明確阻止。因為他在癡念，若是向幼沁心中也有自己而不自知，那和祝梅玉的親暱也許會讓她不安，會放下一切回到自己身邊……

　　不過，這一切都被慢慢摧毀，那丫頭這段日子的反應明顯沒有在乎自己，他又一次犯傻了，卓一然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麼蠢笨的一日，臉上不自覺溢出一抹苦笑。

　　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卓一然，那個笑容沒有逃過向幼沁的凝視。

　　想起以往出門的歡聲笑語，她突然覺得好累，後悔今日跟著出來，這些日子的躲避，她不是沒想過卓一然那一日說的話，他說不想做自己的哥哥，要做自己的戀人……每思及此，她都會不由自主的紅了臉頰，憶起那一晚的耳鬢廝磨，心裡就湧出一股怪怪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實在算不上討厭，向幼沁不禁一次的懷疑，自己到底是在堅持什麼？既然不抗拒和卓一然一生一世在一起，兄妹或者夫妻又有什麼區別，一時難以接受的，也許是自己執念中就把卓一然當做了哥哥。

　　可若是她能夠不把卓一然當哥哥呢？畢竟沒有哪家兄妹能比他們更親暱，簡直就逾越了兄妹的界限。再想卓一然生氣的理由，是因為心裡喜歡上自己，若如此，她怎麼就不能換一種身分去喜歡這個男人呢？

　　心緒複雜，向幼沁小心翼翼看一眼對面的男人，看著他英氣的眉眼，冷冽的表情，想著他對自己的溫情款款，胸口怦然一跳的感覺再度來臨。

　　捂著胸口，向幼沁不敢置信，為何只是看著他就忍不住心跳加快，這感覺，難道就是所謂的心動？

　　想到這，向幼沁心中似有所悟，一個驚奇的念頭湧上心頭。

　　卓一然為什麼非得是她的卓哥哥，自己又真的不喜歡他嗎？若是不喜歡，怎麼會丁點都不抗拒這個男人的親暱，如果喜歡而不自知……她被這個念頭驚得呼吸都困難起來，心裡有個強烈的聲音在告訴她，告訴卓一然自己可能喜歡他，告訴他一切。

　　目光熱烈的凝視著卓一然，向幼沁心裡最深處的話呼之欲出……

　　突然，祝梅玉敲動了車壁，車伕猛喊一聲：「吁……」停下馬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向幼沁身體保持不住平衡，卓一然下意識伸出抓住她手臂，穩穩扶住了她。

　　馬車內的氣氛一時有些凝住，向幼沁滿臉緋紅，卓一然平靜的臉上也有些慌亂，兩人緊握的手卻沒有鬆開。

　　憋著笑看一眼那糾纏在一起的兩人，祝梅玉若無其事的起身，正好她先下去，讓這兩人單獨待一會兒，戲謔笑著，「兩位，鬆開手容我過去一下吧，這路旁的花不錯，我去摘兩朵送給沁兒小姐。」

　　被她這樣一說，向幼沁臉色通紅收回了手，再看卓一然也是一臉窘迫，不讚同的看祝梅玉一眼。「這花也沒什麼稀奇的，回來再說吧。」

　　摘花只是一時興起覺得好看，可現在看著兩人表情，向幼沁兩頰通紅分明是有話要說，她本來就打算讓兩人有獨處的機會，此等良機，祝梅玉更是堅持要下車摘花。

　　卓一然懶得和她糾纏，任由她下去，一時間馬車裡只有兩人面面相顧，都有些不自然。

　　「卓哥哥，我有件事要問你。」急於驗證心裡突來的意想，向幼沁準備直接開口詢問，她從小依賴慣了卓一然，根本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疑惑是不能詢問他的，這也正是她的純真所在。

　　略一皺眉，卓一然看她，「怎麼了？」

　　「如果……如果我說我喜歡……」

　　嘴裡的話尚未說完，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分明就是祝梅玉的聲音。

　　警覺的回神，卓已然來不及聽她剛才的話，掀開簾子就看到路邊有三名精壯男子正與祝梅玉糾纏在一起。

　　「小姐，公子讓我們帶你回去。」

　　「作夢，我才不會回去！」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那兩人武功不弱，祝梅玉似有不敵，想要奔回馬車卻被阻擋，只見她幾個閃躲騰挪，已經消失在別家的牆垣一後，三名男子也隨即追去。

　　事情發生得太過匆忙，等卓一然跳下馬車，那四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帶小姐回府。」目光一直盯著他們消失的地方，卓一然沉著吩咐一句就要離開。

　　聽著那些對話，他已經知道來人是誰派來的，心知那個男人不會讓人傷害祝梅玉，可在自己的眼皮下讓他們強行把人帶定，未免對不起祝梅玉對自己信任和托付。

　　卓一然心裡不滿，只想著把祝梅玉救回來，不能讓人不顧她意願帶她走。

　　看著他頭也不回的就要離開，向幼沁只覺得心中一沉，手指已經不自覺的抓住了他，滿臉驚惶之色，「卓哥哥……別走，我一個人害怕。」

　　目光複雜的看一眼向幼沁，卓一然強迫自己硬下心離開，「沁兒，她有危險，我去去就來，你自己回府去吧。」

　　「卓哥哥，我還沒告訴你，我喜……」看著卓一然因為別的女子慌了神，向幼沁只覺待心裡瞬間空落落的沒了著落。

　　她一句心思說了一半，卓一然已經毫不猶豫的離開，留下她一個人站在那裡，楞楞的看著那個離開的背影，一句我喜歡上你來不及說出口，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

　　卓哥哥，你真的走了……

　　一停車就有人下手，顯然這些人早就盯住他們一路追過來，祝梅玉有危險，那若是這裡還有別的人守在一邊，自己又何嘗不危險？

　　也許，你只是來不及再考慮我的事情，就像是以前你總是把我擺在第一位，只是現在心尖上的那個人，已經不再是我了。

　　第一次，向幼沁在不熟悉的下人面前哭出聲，低低的哽咽著，心裡填滿不安，似乎失去了什麼珍貴的東西。

　　想著自己來不及說出口的話，劇烈的疼痛襲上心頭。向幼沁終於在這一刻發現自己的心思……怎麼辦？她好像真的動心了！

　　親眼看著他追隨別的女子離開的背影，只覺得一顆心碎成了千萬片，疼痛把自己淹沒，眼淚止也止不住的流出來。

　　卓一然，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已經這樣喜歡你。

　　可是，在我剛剛發現的時候，你卻轉身走向了別的女子……

　　◎             ◎             ◎　　

　　她是怎麼回到府裡，又是怎麼回到怡月軒，向幼沁幾乎記不清楚，因為整個人被痛楚包圍，身邊的一切都變得無關緊要，腦海中只有那個離去的背景，一遍遍強迫自己想起，一遍遍讓自己疼痛。

　　將近午時，卓一然終於回到府裡，想起自己離開時向幼沁哀求的目光，還有那未說清楚的半句話，他只覺得心裡缺少了什麼。

　　再去怡月軒想要問個清楚，向幼沁卻已經沒了再說什麼的心思，躲在床上裝睡不敢露面，唯恐他瞧見自己哭紅了的眼睛。

　　透過紗簾看一眼那個蜷縮在床上的身影，卓一然心裡分外沉重，只得轉身離開，冥冥中卻覺得有人在背後凝視自己，那目光裡有無盡的淒楚，可回身一瞧，床上的人絲毫沒有動靜，只是安靜的躺著。

　　也許，是錯覺吧，他這樣告訴自己。

　　瘧出門，看著滿臉不忿的青妍，卓一然輕聲吩咐：「書房裡還有些事情要忙，若是沁兒有什麼不舒服，你即刻就來告訴我。」

　　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青妍不情不願的點點頭，等到送卓一然走出怡月軒，房內傳來壓抑不住的哽咽聲讓她大驚失色。

　　快步奔到床前，青妍掀開床幃，一眼就瞧見向幼沁捂著唇哭泣的模樣。

　　「小姐，您怎麼了，別這樣。」從來見不得她難過，青妍也要哭出來的樣子。

　　此刻見到親密的人，向幼沁再也忍不住撲到了青妍懷裡，泣不成聲，「青妍，怎麼辦，我好像喜歡上卓哥哥了。」

　　「這是好事兒呀，老爺早就打算讓你們成親呢。」

　　「可是，他已經不是我的了。」

　　「小姐，乖，別哭了。」

　　「青妍，我該怎麼辦？」

　　「我們把他搶過來，而且我看那祝小姐也不是什麼壞人呀，怎麼會做出這種奪人之美的事？」

　　青妍想不明白向幼沁怎麼突然醒悟自己的心事，只是想著定然是出去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情，感覺告訴她，那件事又必定和祝梅玉有關，就耐心安慰說道。

　　聽到那個名字，向幼沁更是難過，是啊，祝梅玉不是壞人，可正是如此她才更絕望，那樣好的一個江湖兒女，她怎麼有信心卓一然沒有動心。

　　抱著哭得淒慘的向幼沁，青妍輕聲的安撫，不知過了多久才讓她哭累了沉沉睡去。

　　從那一日起，向府所有的人都發現一件事，卓大爺和三小姐，好像鬧彆扭了。

　　更準確地說，不是鬧彆扭，而像是兩人的關係決裂了一樣，當然，是小姐對卓大爺的單方面決裂。

　　面對這樣的情況，下人們都笑嘻嘻應對，見怪不怪，要知道年輕人在一起哪，還能沒個磕碰摩擦，過幾日鬧完就好了。

　　可很快，大家就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這一次，向幼沁好像真的鐵了心的決裂。

　　以前卓大爺三天兩頭流連在怡月軒，現在已經徹底成為拒絕往來戶，偶爾硬闖進去，小姐也是愛答不理的，只當沒瞧見那個人，他準備的飯食小姐不吃，人家自己準備；他讓人做的點心小姐不要，換了口味，就連偶爾見面，也都形容哀感的，欲語還休。

　　無論多少笑臉憤怒，面對一個不想搭理你的人，全都沒用，就像是一拳打進空氣裡，無聲無息，沒個回應。

　　時日長了，便有人猜測，是不是因為那位祝小姐？

　　於是細心觀察．又發現情況不對，那就是卓大爺和祝姑娘動作也不復剛來時候的親暱了，雖然沒攆人離開，可平時兩人見面都是愁眉苦臉的，沒有以前的親熱，交談的話題也都古古怪怪的，像是「她好像生氣了」、「不理你了」、「對不起我好像幫倒忙了」什麼的諸如此類的話，不清不楚的，大家聽到也都沒當一回事，注意力全部轉移到向幼沁身上。

　　再說卓一然，面對眾人的猜測，他心裡只有深深的無奈，沒有能力讓大家都不說什麼，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從小看著沁兒長大，兩個人不是沒鬧過彆扭，向幼沁性子軟，可也不是沒主意的人，小時候惹惱了她，摔打東西也是有的，可每次兩人鬧彆扭，這丫頭總是暗示自己去哄她，然後討好一陣子自然和好如初。

　　可這一次，事情真的有些不一樣了，她沒有哭鬧，沒有茶不思、飯不想，沒有流淚，更沒有期待自己去和好，只是無悲無喜安靜的待著，就像是以往的每一天。

　　她不吃自己準備的東西．甚至不惜改變了以往的口味。

　　青妍問她為什麼，只淡淡說一句嘗試改變試試看，因為沒有什麼是不能改變的，所以不想執著於一件事、一個人，既然跟隨十幾年的東西都可以改變，那還有什麼改不了。

　　她不想見自己，明明白白的說出了這句話，可每次在他刻意又頻繁的偶遇下，向幼沁沒有拒絕，只是面無表情的打招呼，就像是他們兩人之間已經是最普通平凡的主子和下人。

　　如此種種，卓一然終於相信，這丫頭是狠了心要把自己從她的生命裡剔除，而這一切，讓他懼怕，從來沒這麼怕過，好像是要永遠失去這個女子。

　　第一次，他覺得自己錯了，錯得離譜，竟然寄希望於祝梅玉所謂的激將法，這下好了，事情更嚴重了。

　　只是，真的要這樣錯過嗎？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吶喊，他不允許自己輕易的放棄這段感情，即便要結束，也要清清楚楚的知道原因。

　　這樣想著，卓一然再一次藉口問府裡的事情來到了怡月軒，硬闖而入。

　　◎             ◎             ◎　　

　　扯著嗓子，嘴裡不停的斥責卓一然的硬闖，幾個丫鬟卻都半真半假阻攔，默契的讓他推門而入。

　　「卓大爺，您個莽夫，要不是看在老管家的面子上，我們早就動手打您了。」

　　「就是就是，使勁對他。」

　　「來，一起動手。」

　　一邊叫囂著打罵他，青妍和幾個丫鬟還不忘貼心的關上門，留下屋裡的兩人獨處。

　　「沁兒。」在青妍的放水下闖進門來，卓一然凝視著那個冷靜的女子，她的臉上甚至沒有憤怒和不安，只是哀戚，如果不是瞧見那掩飾不住青黑的眼圈，他幾乎要以為這丫頭了點沒有傷心。

　　看這模樣，她應該也像自己一樣很難過吧，想著她故作堅強的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卓一然有隱隱的心疼。

　　在他闖進院子裡的一剎那，整顆心已經提到喉嚨口，向幼沁惱恨自己的沒用，在卓一然轉身走向祝梅玉的時候，明明已經決定放手，卻總是流連他的一切，放不下、斷不開。

　　不過，這又能怎麼樣呢？在他離開自己的那一刻起，她已經決定忘記這個人，雖然也需要很久很久，可總能做得到吧！

　　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向幼沁慢條斯理的開口：「卓哥哥，有事嗎，府裡的事情都是爹爹作主，你有事去找他吧。」

　　「沁兒。」哭笑不得，卓一然走到她面前，「不是府裡的事情，是我們之間的事情。」

　　「我們之間？」努力平復內心的波動，向幼沁失魂落魄的一笑，幾分疏離和冷漠顯露出來，「我們之間有什麼事？」

　　是的，她以為，自己和卓一然之間已經結束，她的卓哥哥身邊有了別的心愛的女子，向幼沁沒有勇氣奪回，只能選擇放棄，這也是她深思後作出的痛苦決定。

　　「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

　　「不然呢，難道還要我繼續纏著你？」看著他皺眉的模樣就有一股不甘湧上心頭，向幼沁忍不住嘲諷：「放心吧，我不會再繼續糾纏下去，不會妨礙你和祝姑娘之間的往來。」

　　「不是那樣，我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彷彿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卓一然信誓旦旦的說道：「你要相信我，從始至終，我的心裡只有你。」

　　聽著那一句只有你，向幼沁忍不住一陣恍惚，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卓一然剖白，可是，為何她沒有欣喜的感覺，如果自己心裡有他，他也喜歡著自己，為什麼不能在一起，總是錯過？

　　「太晚了，我已經決定放手，忘記一切，就當沒心動過。」

　　聽著她哀戚的聲音，卓一然敏銳的察覺到什麼，她說就當沒心動過，這代表她也對自己心動了嗎？

　　那一刻，喜悅湧上心頭，卓一然越發肯定自己這一次來得值得，他真的需要立刻知道這丫頭心裡怎麼想的。

　　「沁兒……你怎麼想的，我和梅玉……」

　　「我不想聽，我也不相信了。」

　　「沁兒……」

　　「你離開……到祝梅玉身邊去吧。」哀怨的話控制不住的說出口，發現自己的內心後，向幼沁再也不能掩飾一切。

　　「和祝梅玉有什麼關係？」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