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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七巧 -【妻恩十億(詐妻交易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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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巧 - 妻恩十億(詐妻交易之二)

他真的不是故意想欺騙那個溫柔善良的天使,
她好心把因為夜宿中央公園而發燒無力的他帶回家照顧,
不但幫他準備食物,還勸他樂觀積極的面對人生,
這讓他說不出自己是因為打賭輸了才偽裝成流浪漢乞食的事,
他不希望她因為這種蠢斃了的幼稚理由討厭他!
她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溫暖,讓他不自覺想和她更進一步交往,
為了接近討厭有錢人的她,他迫不得已只能說更多的謊,
不捨半工半讀的她兼差打工,辛苦過日子,
他暗中租下房子高薪雇她打掃,只希望她能輕鬆一點,
可他萬萬沒想到,他如此用心維護的情感卻被她輕易捨棄,
她在識破他的謊言之後竟決絕離去,一消失就是九年,
弄丟了他的天使,心灰意冷的他打算與其他女人共結連理,
誰知一個跟他面貌相似的小男孩突然帶著「信物」出現,
但卻不是準備要來認祖歸宗的,只說有事要他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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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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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9-15 00:00: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紐約中央公園

  清晨六點半,天空蒙著一層薄霧,走在樹葉落盡的楓樹林下,踩著枯乾的黃葉,窸窸窣窣的輕聲在寧靜的早晨顯得特別清晰。

  攝氏七度對當地人來說不算低溫,但第一次在這個城市過冬的季雨潔仍可感覺拂面的清冽空氣,穿著羽絨衣的她將圍在頸子的圍巾往上拉遮住了口鼻。

  其實今年紐約算是異常暖冬,直到耶誕節仍未下過一場雪,原本她還滿心期待可以在異國看到雪景。

  抬眸看著已然光禿禿的樹枝,她慶倖自己沒錯過楓紅的美景,不過如果能下場雪,將樹枝沾染得潔白如銀,那一定別有一番風味。

  自從夏末來到這城市,她便愛上這座占地八百四十三英畝的超大型森林公園,東西橫跨四條大道,南北縱穿五十幾條街,但幾個月下來,她卻還沒時間逛遍這座大公園。

  雙手抱著速食店的紙袋,她想前往湖畔吃早餐,倒不是她特別有雅興,挑個大清早跑來公園吃早餐,而是她在飯店打工到清晨,在下班返回住處的途中突然心生愜意想法。

  昨晚是聖誕夜,同學們早在聖誕假期開始時便返家跟家人團聚了,少數留學生則相邀去Party歡慶,唯獨她選擇這樣的熱鬧節日去加班。

  她對舞會派對沒興趣,在大型宴會上當服務生賺錢倒比較實際,跟其他留學生不同,她是TW來的交換學生,因大一成績優異而申請到美國大學交換學生的獎學金,雖然學校提供留學一年的學費,但生活費全要靠自己打點。

  國中時,她的父母便在一場車禍中過世,被親戚收養的她不想成為他人負擔而學習獨立自主,雖寄人籬下,但她很早便開始打工生涯,就連大學的學費也是靠自己賺取來的。

  原本申請到交換學生的名額令她興奮不已,但一想到美國驚人的生活開銷,且要在美國合法打工設限很多,就讓她幾乎想退怯棄權了。

  幸好系上教授為她爭取到美國校內打工的機會,且因她確實有經濟問題,學校亦破例允許她可在校外合法打工。

  季雨潔認為自己是極幸運的人,雖然兼了幾份打工,沒什麼閒暇玩樂,但以她這樣的狀況,竟還有能力實現留學的夢想,樂觀的她每日都心存感恩,快樂滿足。

  經過一排長椅,瞥見橫躺在長椅上蓋著報紙、裹著破毛毯的男人,雖已看慣流浪漢餐風露宿,她仍心生一抹同情。

  幸好今年是暖冬,否則在這裏過上一夜可能要凍死了。

  希望上帝祝福你!季雨潔在心中默禱一句,從他面前緩緩而過。

  突地,她被人從後面拉扯住衣角。

  她嚇了一跳,一轉身,便看見躺在長椅上的男人,伸長手臂拉住了她的衣服。他仍側躺在長椅上,卻褪掉蓋住半張臉的報紙,張開一雙黑眸瞅著她。

  原本被嚇了一跳的季雨潔,此時鎮定地與他的眸光相對。

  他有一張五官分明的粗獷俊容,濃眉、大眼、挺鼻、薄唇,比一般東方人還深的深麥色肌膚,臉上有些污漬,半長微卷的墨發淩亂的遮蓋住額頭及臉龐。

  他應該是她目前看過紐約最有型且最年輕的流浪漢吧!

  「有沒有東西吃?」一開口便是嘶啞粗嗄的嗓音。

  「呃?」季雨潔一愣,並非被他討食的行為驚嚇到,而是沒料到他的聲音會像老人般沙啞低沉。

  宇勳也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只覺得喉嚨又幹又痛,肚子更是餓得「大腸告小腸」。

  他從長椅坐起身,抓了抓昏沉沉的腦袋,看見身上披裹的舊報紙、破毛毯,不禁用中文一陣啐念,「媽的,未免玩得太過火了吧!」

  昨晚,聖誕夜,他和一群朋友玩趴,飲酒跳舞、熱鬧、瘋癲,後來玩起遊戲打賭,輸的人要偽裝成流浪漢夜宿中央公園長椅。

  淩晨兩三點,醉得茫茫然的他被一群酒肉朋友「棄屍」在這裏,沒想到竟還不忘善心的幫他包毛毯、蓋報紙。

  要不是今年是難得的暖冬,都十二月下旬了還沒下過半場雪,他搞不好這一玩就要客死異鄉了。

  原本睡死的他,是聞到食物的氣味才突然醒了過來。

  「有沒有東西吃?」宇勳抬頭看她,再用英文問了次。生平第一次向人討食,沒想到竟討得這麼自然、這麼迫切。

  一方面他真的肚子餓了,另一方面是想起遊戲懲罰不只是夜宿公園一宿,還要拉住路過的路人要一頓早餐吃,才算完成任務。

  媽的!早知道就不玩這種遊戲,他現在便可以打通電話叫人來接他回家,好好吃頓豐盛的早餐,再倒入柔軟的大床直接睡到明天去。

  「呃?」季雨潔仍是一愣,她第一次遇到被流浪漢要食物,雖然她沒有驚嚇的跑開,卻也猶豫著是否要善心奉獻她的早餐。

  方才,聽他低咒的聲音,雖然不太文雅但好像跟她是同一種母語,更令她升起一股同情。

  想想昨晚是聖誕夜,她雖無法與家人團聚,但在飯店打工也間接感染了歡樂氣氛,還賺到一頓美食,而他卻是一個人在中央公園冷清過夜餓肚子。

  思及此,她更願意給予一份簡單的早餐,讓他飽餐一頓。於是,她將捧在胸前的紙袋遞上前給他。

  「請你,聖誕快樂!」她對陌生人的他微微一笑,獻上祝福。

  宇勳一瞬間彷佛看見天使,初升的陽光突破霧濛濛的天空,眼前的她變得清晰明亮。

  她身著白色羽絨長外套,下搭淺色牛仔褲,連身的白色帽子帽沿還綴著一圈兔毛,加上頸間系著的米白色圍巾,幾乎將她小巧的臉蛋遮住半張,但她一雙水燦的瞳眸漾著笑意,聲音跟笑容一樣柔軟。

  他接過紙袋,肚子已經發出咕嚕聲響。昨晚他只喝酒根本沒吃多少東西,此刻不在意廉價的速食餐,他拿起漢堡拆開包裝紙,直接大口咬下。

  唔,果然不好吃。

  若非情勢所逼,他也不會妥協吃速食,喉嚨幹得他難以吞咽,低頭從紙袋翻出一杯咖啡,他忙灌下一口。

  靠,這是咖啡嗎?

  宇勳濃眉一攏,不能吐掉只能勉強吞下腹。平民的食物果然不合他大少爺的口味,就算餓到腸子打結,他還是無法大快朵頤。

  他發誓以後再也不玩這種無聊又折磨人的懲罰遊戲了。

  反正路人的早餐吃到了,懲罰也結束了,他總算可以回家吃一頓像樣的真正早餐了。

  他想向解救他脫困的女孩道聲謝,只是一抬頭卻見那女孩已經走掉了。

  季雨潔見他拿過紙袋,肚子餓得發出聲響,急忙掏出漢堡便大口塞,拿起咖啡大口灌,還因吃太急而眉頭緊蹙,不好意思看他狼吞虎嚥,只好悄悄走開。

  宇勳見已離去十公尺遠的女孩背影,也懶得叫喚了。

  於是他推開覆在身上的破毛毯、舊報紙,將只吃了一口的食物放在長椅上,站了起身便要掏手機,想打電話叫司機來接他。

  只是他上衣外套、牛仔褲口袋摸了半天,竟沒有手機!

  不會吧!是不小心掉了,還是那群損友那麼惡劣,把他的錢包、手機全都拿走了?

  他抬頭看向四周,樹木橫生的廣大公園,清晨竟沒人出沒,除了前方那個逐漸遠去的女孩背影。

  沒得選擇,宇勳只好邁開步伐追了上前。

  聽到身後逐漸接近的腳步聲,季雨潔原以為是清晨慢跑的人並不在意,直到那個人奔跑到她面前停住。

  「嘿,等一下。」粗嗄的聲音叫住她。

  季雨潔抬眸看著剛才那個流浪漢站在她眼前,不禁眨了眨眼。他該不會想跟她要錢吧?

  「可以借我……」宇勳大掌伸向她,還沒說完卻被她給打斷。

  「NO!」她直接搖頭拒絕。

  方才是一時心生同情,才施捨他早餐,但看他生得人模人樣、好手好腳,卻想跟她伸手要錢,她完全無法再施予善心了。

  「我只是想借一下……」手機二字還沒說出口,宇勳卻頓覺眼前一黑,全身無力。

  「哇啊︱︱」沒料到眼前男人高大的身軀竟直接撲向她,季雨潔驚嚇地叫喊出聲。

  下一瞬,她握住粉拳使出吃奶的力氣往那男人用力一揮。

  「噢……」男人左頰受到擊打,悶哼一聲。

  她忙推開他的身體,再拿起背包往他身上用力K幾下,慌慌張張從草地上爬起來,既生氣又害怕,沒想到自己好心沒好報,竟遇到大色狼。

  「別……走……」

  才從草地上爬起身的季雨潔,聽到地上傳來氣若遊絲的嘶啞喘息,原本被嚇到的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下。

  只見那男人趴在枯黃的草地上,一動不動,那模樣感覺很不對勁。

  她轉頭看向四周,想找個人來幫忙,但卻沒看到半個人影。昨晚是聖誕夜,應該不太有人會在這個時間早起散步。

  她再低頭看著眼前毫無動靜的男人,只聽到含糊的囈語。

  掙扎了幾秒,她先從背包拿出隨身攜帶的防狼噴霧劑,緊握在右手,然後才小心翼翼彎身詢問躺在地上的男人。「喂,你沒事吧?」

  趴臥在草地上的男人毫無動靜,只咕噥了一聲。

  「你……還好吧?」再靠近他一些,她不禁有些擔心的詢問。

  「……不好……頭……好昏……」宇勳喘著氣,粗嗄的聲音無力的斷續道。

  季雨潔先用包包碰碰他,再伸手輕戳他,讓他貼在枯草上的臉側翻過來,指尖觸碰到他臉頰,才驚覺他的臉泛著異常的熱度。

  鼓起勇氣,她一隻手心覆上他的額頭,那炙熱的肌膚讓她幾乎可以肯定他發了高燒。

  「你……可以站起來嗎?」確定他病了,才對陌生的他卸下防禦心,想他應該不是故意要襲擊她,只是發燒昏了頭,四肢無力才倒下。

  她拉起他的手臂,宇勳勉強將貼在草地的臉側過來。

  「痛……」觸碰到左頰的傷,他悶哼了聲。

  「啊!」季雨潔這才發覺她剛剛那拳結結實實的揮中他左頰,不僅紅腫了一圈甚至嘴角都破皮流血了。「對不起,我剛才只是嚇了一跳,才……」

  沒想到她生平第一次施暴,竟這麼有殺傷力。

  「你……可以站起來嗎?要不要幫你叫救護車?」誤傷了他,讓她不禁有些歉疚。

  他發燒到快昏厥,她應該叫救護車送他去醫院,只是他既然夜宿公園,還伸手跟她要早餐想借錢,一定也沒錢付醫藥費,可要打傷人的她裝成不相干的路人把他丟在醫院就走,她又會良心不安。

  只是在美國沒有保險的話,醫療費貴得嚇死人,她其實也負擔不起,最好的方式是她照顧他直到他退燒康復,便不會良心不安而歉疚了。

  在這突發意外之際,她竟還能理性分析經濟效益,季雨潔不禁有些佩服自己。為了省下大筆的醫療費,她決定將他帶回住處自行照顧。

  只是他雖勉強能起身,卻仍頭昏目眩、四肢乏力,嬌小的她幾乎攙扶不了他。

  這時剛好看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對老夫婦從對街散步過來,她於是招手請他們幫忙。

  將人攙扶到出口處,她在街上叫了計程車,把他送到她的住處,再拜託樓下的鄰居幫忙攙扶他上三樓。

  宇勳並沒昏倒,模模糊糊還有些意識,但覺得頭沉重不已,只能閉著眼一路被送到陌生的地方。

  季雨潔居住的套房只有四坪大,這棟六層樓公寓全出租給學生,每層樓有四間房間。

  終於讓他順利躺在單人床上,季雨潔先從藥箱拿了退燒藥讓他服用,再從小冰箱拿出冰枕包上毛巾冰敷在他的額頭上。

  因為獨立得早,她很懂得如何照顧自己,就算感冒發燒也很少找醫生報到,多半吃成藥打發,當然照顧陌生男人這是頭一遭,但她並不覺得有困難。

  拿耳溫計量了下溫度,38。9度,直逼39度高溫一定非常不舒服,她記錄溫度,每隔兩小時再測量一次。

  看著床上已熟睡的男人,季雨潔還是無法理解像他這樣的人怎麼會變流浪漢,也許他只是一時離家出走無處可去,她曾想翻找他的證件,但他身上連錢包、手機都沒有。

  她想,只好等他醒來再詢問他了。

  宇勳在睡夢中感覺有一隻溫柔的手,不時輕撫他的臉龐,他想伸手拉住那只舒服溫柔的手,卻連舉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

  不知沉睡了多久,他終於撐開沉重的眼皮,張開眼看見低矮的天花板,有些納悶。

  轉頭看了下四周。一間狹小的房間,奇怪,自己怎麼會躺在這裏?

  他撐著身體坐起身子,頭還有些沉重,但已清醒許多,他看清楚這是一間小套房,一個衣櫃貼在單人床另一邊的牆角、靠牆面的書桌上方是書櫃、旁邊有一個小冰箱,冰箱上擺了一棵小聖誕樹,中間一張矮桌,桌上的電磁爐上放了一口鍋子。

  陣陣食物的香味飄來,肚子瞬間傳來強烈的饑餓感,他跨下床便想吃東西,直到推開身上的棉被,這才驚覺腳下有人。

  正確來說,是有個女人坐在地上,趴在他腳邊的床沿睡著了。

  方才因為棉被擋著,他一時沒注意到。

  宇勳看到一張清麗白皙的容顏,及肩的發絲微微遮蓋臉龐。

  她臉蛋枕在手臂上,纖細的手指感覺很柔美,他想起睡夢中撫觸他額頭、臉龐的那只溫柔的手。

  是她一直在照顧他嗎?莫名地,他心中湧起一股異樣情懷,很想伸手摸摸她的臉。

  他彎身,大掌才要碰到她白皙的臉龐時,她突然張開一雙大眼。

  「你醒了?好點沒?」季雨潔一見到他便關切問道。

  她一句簡單的問話竟讓宇勳內心一悸。她跟他只是陌生人,但她為何將他帶來這裏細心照料,還溫柔關切,彷佛他們是關係很親密的熟人似的?

  過去的女友都不曾讓他有過這種溫情,他的母親也不曾在他生病時守在床邊照顧他。

  「我煮了稀飯,你應該很餓了,先吃一點。」季雨潔站了起來,走到矮桌蹲下來為他盛稀飯。

  原本等他醒來有一堆話要問他,但見他醒來,她卻先想到他睡了一整天完全沒吃東西,等他吃飽再說吧!

  宇勳也起身蹲坐在矮桌前,雖然內心充滿疑惑,但眼前他只想儘快進食,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幾近胃痛的饑餓感。

  白稀飯配海苔肉鬆加醬瓜,挑食的他從沒吃過這麼陽春的食物,但此刻竟狼吞唬咽起來。

  瞬間扒完一碗稀飯,坐在他對面才吃了兩口稀飯的季雨潔,不禁錯愕地看著他遞過來的空碗。

  她放下手中的碗,接過他的碗再幫他盛一碗稀飯。

  「吃慢點,空腹太久一下吃太快對身體不好。」她溫柔地提醒著。

  宇勳接過碗,抬眸看她一眼。方才他遞空碗很順手,才想起她並非他的傭人,實在沒義務幫他盛飯,沒想到她卻自然地替他服務。

  扒完第二碗稀飯,肚子還是完全沒有一點飽足感,才要再遞上空碗,想了想,他自己動手拿大湯匙舀了一碗。

  直到吃完第四碗稀飯,他才放下碗筷,可不是飽了、撐了,而是膩了。

  「謝謝。」他站起身,拍拍屁股想走人,想去餐廳吃山珍海味、牛排羊排,他突然好懷念肉的味道。

  「等一下。」季雨潔叫住了他。

  吃完就走人未免太沒禮貌,宇勳回頭看她,這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一時被腦中浮現的紅酒燉牛肉、蒜烤羊小排所吸引,忘了該先跟救命恩人問明身分,日後好登門道謝。

  季雨潔並非因他吃完就走而不悅,只是有些不放心他的狀況。不過他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應該沒什麼大礙。

  「那個……雖然紐約工作不好找,但當流浪漢不太好,你應該積極樂觀些,不管發生什麼事,千萬不要自暴自棄。」莫名地,她竟對他諄諄教誨了起來。

  「嗄?」宇勳先是瞠眸一愣,然後道:「我不是流浪漢。」

  想他堂堂宇家少爺怎麼會被當成流浪漢?

  好吧!也許他昨晚裹著破毛毯、蓋著舊報紙,躺在中央公園的長椅上,早上又向她伸手要早餐,完全符合了流浪漢的條件。但撇開那遮蓋在身上偽裝的道具,此刻的他到底哪一點像流浪漢?

  他身上穿的毛衣、牛仔褲可全是英國名牌,但顯然她對名牌完全不瞭解。

  「你是不是一時失業或離家出走?昨天應該是第一次夜宿公園,可是馬上就發燒感冒了,可見你不適合流浪漢這個職業。

  「身體如果康復了就靜下心來好好想未來的路,別再睡公園了。」季雨潔沒料到自己竟會對一個陌生人說教,她是第一次這麼雞婆。

  「我不是失業也沒離家出走,昨晚是……」宇勳頓了下,看著一雙清澈的眼眸注視著他,透露著關懷之情,他一時竟說不出自己跟友人狂歡打賭的幼稚行徑。「咳!」他只能先輕咳一聲。

  「那你為什麼會睡在公園?」她連忙倒了一杯溫開水,上前遞給他。

  他的聲音沒有清晨乍聽到時那般粗嗄低沉,卻仍顯得沙啞,顯然是感冒所致。

  宇勳接過水杯,詫異她的體貼溫柔,不禁問出先前想問的話。

  「妳為什麼會帶我來妳的住處?」他怎麼想都覺得太不合理,何況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身分。

  「呃,因為……去醫院很貴。」季雨潔輕聲回道。

  回想起來,她早上帶一個陌生男人回住處的行為似乎非常不智,雖因她誤會之下狠揍他一拳而心有愧疚,但也許更大的原因是想到他可能無親無友,獨自生活的她明白那種生病時一個人的無依,所以才心生不忍的千辛萬苦的將他帶回來照顧。

  「醫院很貴?」宇勳愣了下。這跟他的問話有什麼關連?

  「因為你發高燒若置之不理,可能會感染肺炎,如果叫救護車送急診,猜想你可能無法支付醫藥費,而我也不太有能力幫你負擔,所以只能想到把你帶來這裏照顧,直到你退燒。」她解釋道。

  「等等。」他揚了揚手,這才認真想著她不尋常的行為。「妳認識我嗎?知道我是誰嗎?」

  季雨潔搖了搖頭,「但我猜你應該是中國人。」

  他從早上睡到晚上才醒來,中間曾以中文夢囈一兩次,使她更確信兩人源自同一民族,不禁多了些關懷之情。

  「妳完全不認識我,就敢把一個陌生男人帶回住處,這樣會不會太危險了?」她竟然會撿一個陌生人回家照顧,該說她太相信人性還是太沒危機意識?

  更奇怪的是,他竟因她太過沒防備心而為她擔心,她看起來純潔得像天使,這種類型是他從未見過的。

  「危險?」她眨了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微愣。

  「妳難道不怕我醒來會傷害妳?」看著那雙純真的眼,他不禁懷疑她其實未成年。

  「你會嗎?」季雨潔反問。

  沒料到她會一本正經的反問,宇勳反而愣住了。

  「如果我會,怎麼可能先告訴妳。」問出這種蠢問題,她肯定未成年。「壞人的臉上不會寫字。」他覺得他是在跟小孩對話。

  「你就算臉上寫壞人,也不會是壞人。」季雨潔看著他,微微一笑。

  「從哪里判定?」他雖非壞人,但也稱不上好人。

  「感覺吧!」她輕鬆道。

  她很早就自力更生,其實接觸過不少人,有些人給她第一眼印象便不好,會令她心生防備保持距離,而有些人卻是很真誠良善,這些都並非從外表長相做判斷,就是一種感覺,而至少到目前為止她的感覺都還算準確。

  「不過,早上你突然倒在我身上,確實嚇了我一跳,才揮拳打了你,之後確定你是病暈了,我反而完全不覺得你有暴戾之氣。」

  「妳打了我?」宇勳一怔,這才感覺左頰確實感到一絲痛楚,伸手摸了摸臉,想起清晨昏昏沉沉之際挨了一記拳頭,好像還被人拿背包K了好幾下。

  「對不起,我已經幫你冰敷上過藥了,不過還是瘀青了。」看著他俊容上大片瘀腫,她還是挺歉疚的。

  沒想到他生平第一次挨拳頭,竟是出自女人之手,還是一個嬌小瘦弱的女人。

  如果不是情況特殊,他應該會很惱火,但現在不管臉蛋失分多少,面對她,他也無法計較責難什麼。

  甚至回想起她的暴力行為,他莫名地有點想發笑。

  「還是很謝謝妳的照顧。」否則搞不好他此刻仍躺在公園草地,已經燒到頭腦﹁爬袋﹂了。

  「對了,還沒問妳的名字?」她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季雨潔,四季的季、下雨的雨、純潔的潔,TW來的留學生。」季雨潔改用中文介紹。

  「我是宇勳,宇宙的宇、勳章的勳,也是TW來的留學生。」沒料到她跟他來自同一個地方,他竟有一種喜悅。

  「你也是TW人大學生嗎?你念哪所學校?為什麼聖誕夜會睡在公園?」她關心的問。怎麼會在聖誕夜過得那麼淒慘啊?

  「呃?因為……」宇勳再度欲言又止。如果老實告訴她,她應該會生氣的罵他生病發燒是咎由自取,也許還會後悔撿他回來照顧了一天。

  雖然才剛認識自我介紹過,但不知為何,他就是認為告知真相她定會心生不悅,她感覺是生活很認真的女孩。

  「因為……我住的地方發生火災,一時找不到地方住。」天啊,好爛的理由。

  一編出謊言,他便後悔了,打算她若不信,他便誠實告知自己玩遊戲被懲罰的事實。

  沒料到她竟輕易相信了,且還一臉深表同情的樣子。

  「難怪你身上連錢包、證件都沒有,呃……我不是故意搜身,只是想知道有沒有可以證明你身分的東西?」她忙解釋道。

  「有沒有手機借我打個電話?」她輕易信了他的謊言反而令他有些心虛,一時不好意思再面對她。

  「啊!你早上在公園追上我,該不會是想借手機?」季雨潔還以為他當時是伸手跟她要錢。

  「嗯。」宇勳點點頭。

  伸手接過她的手機,問了這裏的位址,他打了通電話簡單交代兩句便斷線。

  十分鐘後,樓下已有人來接他,以為是他找到朋友收留,她松了口氣,向他揮手道再見,並沒預想到以後還會再相見。
信者恆信乎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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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15 00:00:45
第二章

  幾天後,季雨潔在工作的飯店餐廳走廊上看見了宇勳,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穿灰色西裝的中年人。

  今天他的穿著很不一樣,黑色西裝褲、白色條紋襯衫,雖然沒系領帶且西裝外套扣子敞開,但看起來英姿颯爽,跟第一眼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她一時不敢主動跟他打招呼,心想該不會他根本不是流浪漢而是個有錢少東?

  「雨潔!妳怎麼在這裏?」宇勳看見了她,非常驚訝,直接走向她。

  其實,他昨天上午曾到她的住處找她,但她並不在家,他原想今晚再過去看看的。

  「我……在這裏打工,你來吃飯嗎?」她不禁近距離上下打量他。

  他略長的發勾在耳後,左頰的瘀青已消褪,下巴的胡髭刮得乾乾淨淨,剛毅的面容顯得更加俊朗,卻莫名地令她有種距離感。

  「呃?」他確實來這裏吃飯,還是跟這間飯店的負責人,也是他的叔叔用餐。但一被她這麼問他竟有種隔閡感,她看他的眼神好似有點疏離。

  「嗯,一起用餐好嗎?我還欠妳一頓。」他微笑著邀約。

  「謝謝,不過我在工作,需要為你們帶位元嗎?」她微笑,卻是禮貌客套,內心不禁懷疑起他的身分。

  「不用麻煩,待會見。」宇勳對她揚揚手,跟管家一起走進餐廳。

  用餐時,他的目光卻頻頻追尋在餐廳裏為客人服務的季雨潔,雖然她負責的區域沒有包含他這邊的桌位,但他有點不喜歡這種距離感。

  第一次相遇,面對全然陌生的他時,她態度反而親切自然,他有點懷念那種感覺。

  「阿勳,寒假有什麼計畫?要去歐洲滑雪度假嗎?」宇啟源問著有些心不在焉的侄子。

  「嗯,還沒決定。」宇勳淡道。

  其實他原本打算去北歐,但一見到季雨潔,他突然改變了想法。

  「我看我寒假來這裏打工好了。」他切下一塊嫩煎沙朗牛排,半開玩笑說。

  「在這裏工作?」一旁的管家蘇伯聽了卻是很訝異,因為每年的寒暑假,他家少爺可都是痛快在享受長假。

  「你如果想實習,應該去分公司,飯店的管理經營跟你以後要接的事業應該無關。」宇啟源語氣平靜地建議。阿勳和他堂哥至斌兩人,可都是宇家大老指定的接班人人選。

  「我還在念書,才不想那麼早被困進集團裏。」宇勳懶懶回道,再塞一口牛排進嘴裏。

  他跟同年齡的堂哥不一樣,宇至斌利用寒暑假已提早接觸集團事務,而他在研究所畢業前只想保有自由之身,好好玩樂。

  他其實天生聰穎,不需要花太多時間念書就能拿到不錯的成績,但他卻不想再多些努力在課業上拚第一,寧願撥出時間享受生活,過得輕鬆自在些。

  晚上十點,季雨潔工作結束,換下制服,離開餐廳。當她走下樓時,卻在樓梯口看見宇勳坐在臺階地毯上。

  「HI!」他對她揚揚手。陪叔叔吃完晚餐,他便待在這裏等她下班。

  「你……怎麼在這裏?」季雨潔有點訝異,她記得他用餐那桌九點前就換客人了。

  雖然他用餐的位置不再她服務的區域內,但偶爾她任會不經意注意到他。跟他吃飯的另一名中年男人穿著正式西裝,看起來像個企業家。

  突然間,她感覺和他身處兩個世界,不知為何,竟有種莫名的失落感。

  雖然不希望他是無業遊民,卻也不喜歡他太過高高在上,內心細微的矛盾想法令她納悶,卻也不再多想。

  「等你。」宇勳站起身,朝她微揚唇角。

  「什麼事?如果想道謝就不用了,晚安。」季雨潔輕點頭,便想離開。

  方才跟他面對面,她心悸了下,原來他的聲音還挺有磁性的,可意識到兩人身份可能有著極懸殊的差距,她便想保持距離。

  「雨潔,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冷淡?」他不明白她可以熱心地把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帶回家照顧,為何兩人再度相遇,她卻完全變了態度?

  「我們……並不熟。」為什麼他可以叫她的名字角的那麼自然?

  「是還不熟,不過可以慢慢認識。」宇勳對她很有好感。

  他那天離開後,原打算隔天便來找她道謝,沒想到高燒雖退了,卻出現嚴重感冒症狀,咳嗽、喉嚨痛、噴嚏打不停,只能躺在家徹底休息三、四天,但睡夢中隱隱約約記起她的容顏和她溫柔的手。

  她確實令他很有好感,很想進一步認識相處,可並非單單因為她的救命善行,而是她身上散發著純淨柔和的氣息令他回味。

  「我想,不太需要。」季雨潔輕聲拒絕。

  她並不介意結交朋友,但她不想跟不同世界的人往來,如果他真是她以為的上流社會公子哥,更是完全不想結識高攀。

  她知道有不少來自臺灣的留學生是企業家第二代,在紐約生活一學期,她已間接聽過不少流言蜚語,令她不敢恭維。

  她只想專心把學業顧好,認真學習,不想參與複雜的交際,成為情感關係混亂的一章。

  雖然他給她的感覺並不壞,甚至是有吸引力的,但如果他的身份特殊,她仍寧願選擇避開。

  「為什麼不需要?難道我現在看起來像壞人?」宇勳微蹙眉頭很困惑,她真的對他冷漠許多。

  「不,剛好相反,你看起來像有錢人。」季雨潔抬眸,淡淡一笑。

  「我……」是啊!原本要一口承認的宇勳,卻敏感的察覺不對勁。

  似乎……她並不喜歡有錢人。

  「你討厭有錢人?」他試探性的問。

  「沒有,只是不想高攀。」她的生活很平凡、很踏實,從不會做什麼麻雀變鳳凰的幻夢,身邊有不少女同學常為了跟某某少東約會而費勁心機,她只覺得不切實際,且對那些想飛上枝頭的拜金女感到難以認同。

  「你從哪里判斷我是有錢人了?」見她一副不想跟他往來的模樣,宇勳不禁不敢表達真正的身份背景。她顯然跟一般女人不一樣,對有錢人感冒。

  原本低頭想走人的季雨潔抬起頭,一雙水眸上下打量著他。

  「其實這套西裝是跟朋友借的。」他忙解釋道,就算她在不懂名牌,應該也看的出這套西裝絕非便宜貨。

  「借的?」她略顯狐疑地看著他。

  「呃……我爸的朋友在這間飯店當管理階層,我今天來跟他吃飯順便面試,寒假想在這裏打工。」慘了,他怎麼把謊言說的這麼順口?只是為了能拉回和她的距離,他也只好暫時隱瞞身份了。

  「面試?」季雨潔驚愕了下。「那……陪你來的人是?」她仍有些疑惑。

  「也是我爸的朋友。」他順口說道,可下一秒卻覺得不該對她說謊,還是向她告知身份好了,才想改口,卻見她露出放鬆的神情。

  「我還以為是你的管家咧,幸好你不是有錢的公子哥!面試有過嗎?」她這才對他露出自然的笑容。

  他只好先進一步采問她,為何對有錢的公子哥心存成見?

  沒想到一聽她的回答,他這下完全不敢對她坦誠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在她的認知裏,及從周遭同學室友的親生經歷得知,來美國留學的臺灣企業二世子都很花心,二劈三劈,一次交往好幾個女友,甚至兩個女友彼此還是同學。

  「抱歉,我不是有意心存成見、先入為主的批判,只是我聽到的例子,不只有一件。前幾天隔壁室友跑來跟我哭訴,她的男友同時跟她打工的同事交往。」季雨潔說著,忽的有些尷尬,補充道:「呃……我不是認為你對我有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介入太複雜的人際關係,也不想認識什麼有錢少東,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她認真解釋,只想將交友圈維持在簡單、單純的範圍內,尤其是異性。

  「其實你的顧慮也沒錯啦!只是男人會不會花心,其實跟個性比較有關。」宇勳試圖想為自己申辯,他雖有本錢左擁右抱,但他向來維持單一的關係,並不喜歡同時跟太多女人交往。

  只是如果要讓她瞭解他的個性,願意跟他往來,他也只好暫時隱瞞令她反感的企業公子哥身份了。

  「晚上沒事吧?要不要去時代廣場湊熱鬧?」忽的想起今晚有特別活動,他提議道。

  「時代廣場?」季雨潔先是一愣,才訝異說「對了,有跨年的倒數活動,聽說非常盛大。」之前同學曾提過,不過她要打工賺錢便完全沒那個心思,現下宇勳一提起,她倒是產生了興致。

  「現在去可以體驗擠沙丁魚的臨場感。」其實他並不喜歡人擠人的壅塞,以往會跟交往的女友吃頓燭光晚餐,舉杯祝賀新年來臨,甚至一起躺在床上迎接元旦的早晨。

  不過,今年他沒有想一起慶祝新年的物件,他感情空窗三個多月了,尚未出現令他感興趣的物件,直到遇見她。

  雖然兩人才見了兩次面,交談並不多,但他卻很想多接近她一點。

  季雨潔沒想到他會約她迎新倒數計時,畢竟才見過兩次面,但她對他的感覺並不差,直覺認為和他去參與熱鬧的慶典並無不妥,甚至充滿期待。

  兩人搭公車到時報廣場附近,果然交通絮亂、水洩不通,只好下車徒步走一大段路前往廣場街道。

  數條街道全擠滿人群,每年時報廣場的跨年慶祝會都吸引了百萬人潮共裏盛舉,現場Higt翻天。

  雖是夜晚,但現場卻光亮四射,四周高聳林立的大樓牆面,大型CD銀幕畫面閃不停,許多人拿著氣球、布條、帽子揮舞吆喝著,等待的群眾情緒激昂、喧嚷笑鬧。

  宇勳拉著她的手一路擠擠擠,擠到一面許願牆前方,牆上密密麻麻的已貼滿寫下願望的小紙條。

  「喏。既然來了,就應景許個願把!」他取了兩張小紙條,一張遞給她。

  季雨潔先是微愣了下,想起方才他拉著她的手一路擠過來,他雖捉住她的手卻沒令她感覺唐突,自然的仿佛他們是相識已久的朋友。

  她沒反感是因他只是握住她穿著外套的手腕,並沒失禮的扣住她的柔荑,雖只是細微差異,但她對他的紳士之舉而平添了幾許好感。

  雖然美國民風開放,但她仍不習慣跟異性有肢體接觸,同學或同事有些人喜歡拍拍她的肩或揉揉她的頭表示熟稔,她雖不至於嚴重抗議,卻不太喜歡那種感覺,而宇勳並沒讓她產生那連抗拒感。

  她微笑的接過紙條,考慮該寫什麼願望。

  「你許什麼願?」一旁的他好奇問道。

  「恩,希望下學期課業順利,還有,希望你順利被錄取。」她抬頭朝他微微一笑,走往許願牆將願望貼在滿足紙片的牆上。

  宇勳心一震,一方面被她柔美的笑靨攝了心魂,另一方面卻因欺騙她而感到一絲罪惡感。

  「你呢?」季雨潔問著也將紙條貼在牆上的他。

  「希望跟你當好朋友。」宇勳省略了男女朋友的說詞。

  雖只見過兩次面,但他真的想跟她交往看看,第一次這麼輕易對一個女人產生這種想法,令他不免有些難以理解。

  「你的願望好像小學生。」他神情認真的模樣,卻教她莫名感覺好笑。

  「小學生?」宇勳微眯黑眸。他對她的心思可不是小學生的單純喔。

  「你沒有好朋友嗎?」季雨潔把他想交好朋友的話當真,卻又不禁有些狐疑,他不像她才來這裏生活一學期,他從高中就來美國念書了。

  在高中就能出國留學,可見他家境還不錯,他說父母是公務員,因為望子成龍,所以早早便將他送出國,雖然他的學費有家裏供應,但他其實也是一個人獨自在國外生活了許多年。

  他談論那些事時,她仿佛能看見他黑眸裏一閃而逝的孤獨寂寞,不禁心生同情,因為在某方面他們有相同經歷,都少了家庭親情的呵護。

  「在這裏只有酒肉朋友。」宇勳不免自我調侃。他想要可以談心的人,至少有顆溫柔的心溫暖他的人,也許因為內心某部分的空乏,才讓他喜歡跟女人談戀愛,偏偏每段戀情都維持不了太久。

  他感覺她很溫柔,也許是他一直想尋覓的對象。

  他雖對她說了身世謊言,但並沒有謊稱真正的心情感受。

  「要算的上可以談話的好友,只有一個堂哥,不過他在麻州念書,我們偶爾才會見面。」

  季雨潔抬頭看著他談話的眼眸,再度看見一絲愁緒,她想問他有沒有女朋友,卻被身後突然轟然雷動的叫嚷聲嚇到。

  「快!要倒數計時了!」宇勳說著拉起她的手臂,趕忙又擠入人群裏。

  遠遠地,季雨潔看見一顆金光閃閃的超大水晶球從天而將,先長歡欣鼓舞,大家齊聲開口呐喊——Ten、Nine、Eight——光芒耀眼的水晶球緩緩向下垂落,Three、Two、One!水晶球剛好落至地面,霎時正前方閃出一排大型數位版——2010。

  緊接著從地上噴出火光,現場掌聲如雷,大家又叫又跳,相互擁抱、親吻,祝賀新年快樂。

  瞬間從四周大樓灑落五彩繽紛的紙片,傾洩的彩紙宛如從天而降的繽紛雪花。

  「哇啊!這是我在紐約看到的第一場雪!」季雨潔仰著頭,看著打量的彩紙翩然落下,飄上臉頰、頭髮、拂過衣袖,在落入地面。

  她的心情跟著四周的歡聲雷動而振奮不已,仰望著天際開心迎接新年到來。

  如果不是宇勳的邀約,她一個人不可能會擠入人群裏跟著興奮呐喊。

  她想,不管幾年後,她一定會記得這一刻,記得她和他看著水晶球倒數計時的感到。

  拉回仰望天際觀賞落英繽紛的視線,季雨潔看向在旁邊的宇勳,卻訝異著他目光深沉地盯著她瞧。

  然後她發覺四周全是摟抱接吻的愛侶,瞬間突然有些尷尬羞赧。

  「新年快樂!」宇勳伸手向她,收斂炙熱眸光,微笑祝賀。

  方才看著她仰著臉蛋看著飄落而下的彩紙,絢麗的紙片沾上額際、發絲,貼上她衣服頸肩,她專注的神情,晶燦的眼眸、揚起高高的粉唇,讓他感覺她美的好純真。

  他其實很想張臂將她緊摟甚至親吻她,像四周的男女般熱情洋溢,但他卻只能選擇理性保持禮貌,以免嚇著她。

  他可以解釋瞬間燃起的熱情,但她的個性顯然需要慢火熬煮、迴圈漸進。

  「新年快樂!」季雨潔伸出右手與他的大掌交握,臉上漾著愉快的笑意。

  他的手很大很溫暖,跟他握手感覺還挺好的。

  她的手纖巧而柔軟,包覆住她的柔荑,讓他升起更想牽她手的願望。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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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9-15 00:01: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連續兩天,季雨潔晚上下班離開餐廳,便會看見宇勳已在飯店二樓的樓梯口等她。

  「Hi!」他見到她,對她揚了揚手。

  「Hi!」她微笑回應,看見他再度出現,不能說她完全沒感覺,卻不禁有些懷疑他的動機。「你被錄取了嗎?」昨晚看見他等她下班,還以為他已開始工作,也剛好這個時間下班。

  「應該……算是吧!」宇勳有些心虛地笑了笑。

  他開口跟叔叔要份Part-time工作,叔叔當然不會拒絕,卻也不可能讓他在餐廳端盤子,兜在她身邊,所以他的工作形同虛設,想在飯店各個樓層、單位閑晃都行。

  「真的嗎?那太好了!」她聽了打從心裏為他高興。

  宇勳不禁心生愧疚,覺得自己似乎不該一直編謊瞞騙她。

  「為了慶祝得到工作,我請你吃宵夜。」雖認為不該繼續對她說謊,但也只有這個理由讓他能自然接近她。思及此,他不禁在心裏苦笑,他大少爺向來談戀愛容易,但一到她變得小心翼翼、煞費苦心,不能公開自己的背景,不能花錢要浪漫,以平民身份追女人他可是頭一遭。

  「還沒賺錢就要先花錢?」季雨潔故意吐槽。

  「我還欠你一頓,這麼不想讓我請客?」原本昨天元旦想約她吃法,她竟是沒休假且工作到夜晚,讓他也跟著無所事事一整日。

  「幹麼這麼愛計較,我都說那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她揮了揮手,看他一副想報恩的模樣就令她感到好笑。

  「你可是救了我一命,我媽如果知道都要感謝你了。」宇勳刻意誇張說道。他纏著她還有這條理所當然的好理由。

  「哪有那麼嚴重?好啦,我讓你請一次可以了吧!」季雨潔只好妥協。

  她異性緣很好,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麼煩,對於異性的邀約,她皆一視同仁委婉拒絕,前天晚上答應相他去跨年確實是個例外,但結果卻令她回味與感動。

  「你答應了?」沒想到請個女人吃飯,竟要他如此費勁唇舌,差點要以為拿掉宇家少爺身份的他,是不是完全吸引不了女人。

  「可是我現在不餓,可能吃不下宵夜。」她有些意外答應他的邀約竟會讓他如此高興。

  「那先去喝杯咖啡,改天再去吃。」宇勳心情極好,兩人一邊走下樓,一邊閒聊。「你什麼時候休假?」

  上課時,她晚上便固定在飯店餐廳打工,而寒假期間,她白天除了有飯店的工作還兼了好幾份差,見她為了生活這樣忙碌辛苦,他其實有些不忍,卻又不能直接拿錢幫助她。

  他以前交往的對象多是不愁吃穿的嬌嬌女,但知道了她的家庭背景後,不禁為她長期以來一個人的生活而心疼,卻也更佩服她的獨立、堅強、樂觀。

  「還不確定,我再排看看。」季雨潔承諾道。

  雖然暫時無法訂下讓他請客的時間,但那日之後,兩人卻常會一起用餐。

  只要她白天在飯店工作,中午吃飯時間,宇勳也會出現跟她一起用餐,心想他也是飯店員工,她倒也不在意,而她下班後,他會跟她一起離開飯店,一起散步走到地鐵站,搭地鐵返回各自住處。

  才幾天時間,季雨潔便習慣了他的存在,甚至期待著每次見到他、和他聊天的時刻,他們也許只是瑣碎的閒聊,但感覺卻很自然、很輕鬆。

  這天,季雨潔破例請了半天假,實現了讓宇勳請吃飯的願望。

  只是除了換地點換餐廳用餐,除了餐點精緻些,她倒沒覺得有其他特別差異,似乎跟他吃飯已經成為一種自然的行為。

  難得可以請她吃飯正式約會,以他的「平民」身份卻又不能到太奢豪的餐廳,為了找間有特色價錢又不太貴的地點,宇勳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謝謝你的晚餐,還有你的花。」用餐完,兩人走出餐廳,季雨潔手上拿著離開座位前,服務生送她的一枝白色百合。

  「我的花?」他裝迷糊。

  「這是你要服務生送的吧?」她揮了揮手中的百合,餐廳的其他女客人並沒有這個小禮。

  「也許是服務生對你有意思?」宇勳向她眨眨眼,語帶曖昧。

  「才不可能。」季雨潔輕笑,雙頰卻微微發熱了。他的眼神瞬間散發強烈費洛蒙,令她內心不禁怦跳了下。

  他的外型原本就充滿魅力,特別是他對她態度溫和、眼神溫柔,這些天的相處下來,她無法克制自己完全不被吸引。

  她再遲鈍也感覺出他對有意思,並非單純想要一份異性友情,但她尚未有談感情的心理準備,所以寧願先保持友好關係的相處。

  「我第一次送女孩一朵花,因為太寒酸了,只好請人代送。」宇勳故意道。

  其實他原想送他一大把要用雙手環抱的美麗花束,只是這樣對她而言,也許會認為太過招搖而拒收,另一方面突然送花好像顯得突兀,一朵花其實很適合她。

  「你給我的感覺就像百合純潔、高雅。」他生硬溫柔道。「一朵花代表唯一,雨潔,我……」他有股想向她表白的衝動。

  「今晚好像比較冷。」季雨潔移開和他對望的實現看向天空,吸了口冷空氣,移轉了話題。

  不知為何,她不想太快聽到他告白的話語,否則她會難以答覆,無法像對待其他人一樣,直接果斷的拒絕。

  即使她對他有好感,卻仍提醒自己來這裏的目的是求學,而非談短暫的風花雪月。

  她能在這個城市生活的時間只剩下一個學期,幾個月後那麼遙遠的困擾,她不禁感到好笑。

  「啊!下雪了!」驀地,她瞠眸驚呼,看見灰藍色的天空緩緩飄下白霧。

  她伸手接棒,在街燈映照下,看著手心中雪白的雪花結晶。

  「下雪了耶!我第一次看到雪!」她興奮地轉頭看著一旁的宇勳。

  「如果雪不得夠厚就可以滑雪、堆雪人了。」他笑著附和道。

  雖然方才她故意避開他的話令他有些受挫,卻又想到她的特別,他要自己多花些時間不要躁進。

  「真的嗎?我好想玩雪,希望這場雪會下到明天。」季雨潔神情宛如孩子般晶眸燦燦,充滿期待。

  「要不要去中央公園走走?你穿這樣會不會冷?」時間還早,他不想這麼快結束跟她的第一次約會,只是和女人約會逛公園似乎太平凡寒酸,但他卻認為兩人此刻很適合去那裏散步。

  「好啊!走吧!」她拉起他的手臂,感覺就像迫不及待去郊遊的小學生。

  宇勳被她充滿孩子氣的表情及行為逗笑,她有時感覺獨立堅強充滿那母愛,有時卻又單純天真像個小孩。將可愛的她擁抱進懷裏親吻,才發覺不過相處幾天,他已經越來越喜歡她了。

  紐約的第一場雪一下便連綿不絕,原本的暖冬一去不回,每天氣都低於零下五度,雪很快便積高積厚,清雪車不斷出動清除路面,道路兩旁沒多久便堆上超過半尺高的雪堆。

  甚至接下來幾天風雪更甚,路上交通一度受阻,出門困難重重。

  季雨潔仍是每日出門打工,雖然寒冷的氣候令她有些難以適應。但她卻很喜歡下雪的白色世界。

  傾斜的屋簷鋪上一層厚厚的雪,一棵棵的樹木樹枝結上銀白的糖霜,一盞盞路燈全戴上白色呢帽。

  街道旁、道路兩邊,全是一座座白色山丘,天空繼續飄落軟軟的雪花,覆蓋路面與大地,延伸無限的純白。

  可惜她沒有閒暇可以嘗嘗玩雪堆雪人的樂趣,而且因氣溫變化太大,她染上了感冒。

  「哈啾。」

  下班後,季雨潔跟宇勳走出飯店門口,冷風拂面,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感冒了?」見她將圍巾拉上遮住口鼻,他擔心問道。

  「好像有一點。昨晚喉嚨有些不舒服。」

  「我帶你去看醫生。」說著宇勳便走向馬路旁,伸手想招攬計程車。

  「只是小感冒,幹麼看醫生浪費錢!」她走上前,忙將他高舉的手拉下來。

  「感冒不可以輕忽,上次我可是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才痊癒。」他還是第一次得到重感冒,身強體壯的他都差點被感冒打敗了,何況是嬌小柔弱的她,當然更不能掉以輕心。

  「又不是沒感冒過,多喝開水,吃個藥就沒事了。」季雨潔認為他未免太小題大做。

  「那今天坐計程車回去。」到地鐵站還要走一段路,天空仍飄著細細的雪花,他捨不得她不舒服還要頂著寒風走路。

  「從這裏坐計程車很貴耶!」她來紐約唯一搭過一次計程車,便是送幾近昏迷的他回家照料,一趟車資就可抵她一星期的伙食費了,何況這裏離住處距離比上次更遠。

  「車資我付。」宇勳不明白她為何計較這點小錢,他仍伸手招攬計程車,一輛計程車在他們面前停了下來。

  他走上前打開後車門要她上車,季雨潔卻是搖頭拒絕。

  「你坐吧!我去搭地鐵,晚安。」她轉身便要走,對生活花費斤斤計較的她,實在無法接受無謂的浪費。

  宇勳跟著轉身跨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跟我一起坐計程車很委屈嗎?」他莫名地竟有些惱意。

  這些日子跟她太過溫和的相處,而她總拒絕他的好意,除了那次的晚餐,不肯再讓他花錢請客,也不願接受他任何的禮物。

  「沒有啊!」季雨潔抬眸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顯得不悅。「我只是不想浪費錢,你也還是學生,就算有家裏資助,仍要為生活打工,凡事應該節儉些。」

  她理性分析道,他僅大她兩歲還是個大四生。

  「我沒有經濟問題,何況幫你出趟車資又算什麼?」宇勳差點想衝動說出真實身份,她拒絕他竟只是擔心他的經濟負擔,令他感到非常無力。

  「我們只是朋友,應該平等往來,我不想佔便宜,就算只是一趟車資、一頓晚餐,我的原則是儘量不欠人情。」她低頭輕聲說。不管與同性或異性相處,她都不希望有任何金錢上的來往,尤其對異性她會更謹慎。

  「那麼,如果你是我的女朋友,就可以大方占我便宜了。」他態度強硬道。

  「啊?」他的話讓季雨潔一愣,抬眸看著他。

  他直接低頭覆上她微啟的唇瓣,她瞠眸驚愕不已,他卻伸手摟住她的腰,將兩人的身體親密貼近。

  身後,計程車按了數聲喇叭,然後司機不耐的低啐幾聲,車子便揚長而去。

  季雨潔錯愕他突然來的吻,但發現自己竟無法伸手推開他,他的吻非常炙熱,貼靠在他胸膛,感受到他狂跳的脈動,她心臟鼓噪不已。

  他溫柔吮吻她的唇,繼而狂野探入她的檀口,霸道且熱情地纏卷她的粉舌,汲取她口中的蜜液。

  她心顫抖著,身體也微微發顫,雙手抓著他的外套,羞澀地回應他的熱吻。

  好不容易他才離開她的唇瓣,深濃的黑眸凝望她氤氳的水眸。

  「從現在開始,你是我的女朋友。」大掌撫摸她嫣紅的粉頰,他直接宣佈道。

  「啊?」季雨潔,眨了眨水某,思緒還因他的熱吻而飄忽。

  宇勳拉住她的手,手掌包覆住她冰冷的柔荑,揚起另一隻手招攬計程車。

  片刻,一輛計程車停了下來,他打開車門,這次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直接拉著她坐進車裏。

  季雨潔還因他突如其來的吻內心怦跳著,莫名地便被他推進車裏了。

  她的手被他緊握著,想起他方才的宣言,她臉蛋紅通通,完全不敢抬頭看他。

  「你沒帶手套嗎?手這麼冷。」宇勳拉過她另一隻手,一雙大掌包覆住她纖細的手,為她搓揉加溫。

  「手套放在外套口袋裏。」她小聲說道,一時難以適應兩人突然間變得關係親密,但她卻又無法拒絕他的果斷告白。

  因為她其實早已為他心動,她喜歡跟他在一起的感覺,喜歡他的吻、喜歡他的氣息,喜歡他此刻溫柔體貼的行為。

  雖然她不斷提醒自己不該在這個時間談戀愛,但他的出現卻讓她無法拒絕。

  「我的手應該比手套還溫暖。」宇勳笑著說,更大膽地緊握她雙手,甚至拉至嘴呵氣。

  看著他性感的薄唇,季雨潔更是羞赧不自在,想拉回被他緊握的雙手。

  「雨潔,明天開始我開車送你上下班。」他仍沒放開緊握住的手。

  「你有車?」她有些訝異,因他總是跟她一起搭地鐵。

  「有,之前送去大修。」宇勳隨便掰了理由。

  他當然有車,只是他的車全是高級跑車,要不就是蘇伯接送他時所開的高級房車,假平民身份的他不適合開那些昂貴的車載她。

  一方面他也喜歡陪她散步搭地鐵的體驗,才沒打算開車接送她,但這陣子天氣寒冷且下雪不斷,他認為還是開車比較方便,不過,明天要儘快找部平普通的車來應急。

  「呃?其實也不用麻煩。」只要讓她正名,他的一切行為就都合理化了。

  就在宇勳逕自宣告兩人的關係後,季雨潔開始接受他雖有些霸道卻又體貼的愛護行為。

  只是寒假結束,她白天沒課時會恢復在校內工讀,而每天晚上,她仍要到飯店打工,但他的學校和她距離太遠,除非下午沒課,否則他來不及接送她去打工。

  不希望她再為了打工這麼辛苦忙碌東奔西跑,宇勳於是想了應變的方法。

  「新工作?」開學前一天,他告訴她一份工作訊息。

  「我爸的朋友要找個人看房子,大概半年時間,一周去打掃兩三天就可以,雖然離你的住處跟學校有點距離,但我可以接你過去,週末住在那裏也沒關係。」大四下學期,他選修的課並不多,原本空下來的時間是要盡情玩樂的,現在卻只想如何照顧她,減輕她的生活負擔。

  即使是男女朋友,雨潔也絕對不會接受他的金錢援助,他只能用變相的方式幫助她了。

  他想著,等兩人關係更穩定時,他在慢慢向他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屆時她也許較能接受,也能原諒他一開始的善意謊言。

  「蘇伯,這是我女朋友,來幫你顧房子。」宇勳帶季雨潔前往一棟附有院子的兩層樓木屋洋房,管家蘇伯充當房東在客廳面試。

  「那個少……宇勳都告訴我了,因為這棟房子會空一段時間不使用直到暑假,所以請你來幫忙看顧,簡單的打掃整理庭院就可以,偶爾想住下來也沒關係,月薪兩千美金,每個月會匯進你帳戶。」蘇伯遵照宇勳的指示交代道。

  「呃?兩千美金?」季雨潔驀地瞠眸一愣。「這……這會不會太多了?」

  只是一周來個兩三天打掃一下,就能得到台幣六萬多的高薪,令她感到不可思議,她每天晚上到餐廳打工再加白天其他Part-time薪資,最多也才能賺到台幣四萬出頭而已。

  這棟木屋洋房看起來溫馨別致,加上院子空間應該不超過百坪,並非占地數千坪的大豪宅,需要耗費心力打掃環境。

  「呃……」蘇伯看一眼一旁的少爺,接受到眼神的暗示,於是清了清喉嚨道:「我不在乎這些費用,重要的是找到能信任的人看屋。」

  但他內心卻不免疑惑,不明白少爺何苦如此迂回浪費,特地找了間空屋承租下來,還花錢請人來看房子,而這個人還是他的新任女友。

  雖有滿腹疑問,不過他從不干涉少爺做的任何事,只能盡力配合演出了。

  「所以你可以放心把飯店餐廳的工作辭掉,甚至學校工讀也可以考慮退掉,蘇伯說除了固定薪資還會友額外福利,對嗎?」宇勳看向蘇伯,輕揚了下眉頭。

  「呃?是啊!是啊!」反正是少爺付的錢,他大方承諾便是。

  「那個……我還有事忙先走了,鑰匙放這裏,這房子宇勳來過,他再替你介紹內外環境。」

  蘇伯再度得到暗示,趕忙先行退場。

  季雨潔仍是一臉不敢置信,沒想到自己可以得到這麼輕鬆且待遇優渥的工作,對離去的蘇伯再三致謝,更感謝宇勳介紹這麼好的工作給她。

  其實宇勳原想找在她學校或住處附近的房子,但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空屋承租,只好找了離他住處較近的地方。

  基於地利之便,兩人開學後,每個週末仍能一起相處,膩在一塊。

  看顧的房子其實環境整潔,幾乎不需要花太多時間打掃,但季雨潔仍會認真地把全部傢俱擦擦抹抹,花個三、四個小時工作完,她不急著回住處套房,反而喜歡待在這間獨棟的木屋,享受清閒靜謐的環境。

  「阿勳,你不用陪我顧房子啦!」她在這裏停留多久,阿勳便陪她多久,甚至也拿著抹布、掃把隨處揮舞,一看就知道他絕沒做過家事。

  「我礙到你了嗎?」他想幫忙拖地,她卻要他在沙發乖乖坐好,不要在濕地板上留下足跡。

  「沒有啊!只是怕你無聊。」季雨潔拿著拖把彎身仔細拖著沙發角落。

  「雨潔,這裏根本不用每週打掃,就算一個月掃一次也掃不出灰塵。」她每週來三天,週三下午及週末兩天,每次來總要忙上三小時以上才肯停手休息,她工作太認真,讓他都看不下去了。

  幸好他當初刻意找間不太大的房子,否則要是租了豪宅,可苦了他的寶貝。

  「這是職業道德,何況蘇伯伯給了那麼高的薪資,要是偷懶那可對不起他的信任。」她神情認真道。

  不管學業、工作或人生,她都用著努力認真的態度去面對。

  「他只是讓你來顧房子,又沒要你付出勞力。」宇勳說得有些無奈,原本是想給她一份絕對輕鬆的工作,心想該不該讓蘇伯告知她一聲,不用打掃得那麼賣力。

  「只是清潔打掃算不上辛勞的工作。」季雨潔完全不覺得辛苦,她很喜歡這份工作,很喜歡這棟房子。「我要去院子鏟雪了。」

  她走到玄關處,從衣帽架拿起羽絨及手套,準備到戶外工作。

  「鏟雪我來就可以。」這種真正的勞力工作他可無法讓她一個人忙,心想要儘快弄台鏟雪機過來,這幾天又開始下雪了。

  「你來陪我顧房子又幫忙工作,我是不是該分你一些酬勞?」她對搶他手中鏟子的他笑問。

  「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來陪你需要什麼酬勞!」宇勳黑眸微眯,對於她的計較表達不滿。

  以前的他不會把假日全部放在女友身上,可是他卻因為她的緣故,第一次寒假沒有出國度假,沒有大玩特玩,只是平淡的兜在她身邊,為了追求她而訓練起自己的耐性。

  之後他失去耐性無法再溫吞的和她慢慢來,直接宣佈兩人的關係,成為男女朋友後,他更喜歡跟她在一起的感覺。

  尤其每次在這個房子裏,看著她打掃忙碌的身影,他竟產生家的溫馨幻影,那是他幾近陌生的東西。

  第一次相遇,她照顧生病的他時,便給他一種難得的溫情,和她相處感覺很舒服,氣氛很自在,也許沒有濃烈的激情刺激,但他覺得跟她這宗穩定平靜的情感似乎可以維持很久很久。

  「阿勳,謝謝你。」季雨潔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溫柔地親吻了下。

  他對她的付出與保護,她當然非常感動,更慶倖能遇到他這麼好的男人。

  一開始擔心兩人也許交往不久便要分開,現在她已不那麼憂慮了,她相信就算她結束留學返回臺灣,只要相愛,即使分隔兩地還是能繼續談戀愛,而他也曾說過拿到碩士學位後,便會回臺灣生活,因此對她兩人的情感充滿信心。

  「收回前言,我要酬勞。」宇勳放下手中的鏟子,伸手攬住她的腰。

  「什麼酬……」話未問清,她的唇瓣已被他覆蓋,直接霸道地索取他的酬勞。

  她個性其實很害羞,從不主動表現親密,方才雖只在他臉頰獻吻卻已是她一大突破了。

  她難得主動,他當然要好好把握。

  天空飄落細細的雪花,摟抱著的兩人被溫暖的情潮所包圍,絲毫感受不到周圍的寒冷。

  這一天,他們一邊鏟雪,一邊玩雪,季雨潔跟他合力堆起生平第一個學人,她笑得無比開心幸福。

  宇勳認為堆雪人是小孩玩的遊戲,他向來只從事滑雪這種高難度的挑戰,但陪她堆雪人的片刻時光,他突然閃過一個奇異的想法。

  如果……這裏是他和她真正的家,那會是什麼樣的情形?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悄悄在他心底融化。

  她,是個會讓人想到家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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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9-15 00:01: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晚上十點,季雨潔待在木屋的客廳看書,抬頭看向木格窗櫺外深黑的院子,今天沒有下雪,卻好似從傍晚開始飄其細細的雨絲。

  早上九點,宇勳開車送她來這裏便有事先離開了,往年農曆新年前夕,他都會跟堂哥一起去探望在美國的大伯母。

  原以為他會在晚餐時間回來,她因此準備了簡單的晚餐,想和他一起過除夕。

  只是晚餐時間已過,他仍未打電話給她,她不想主動詢問他今天是否會回來這裏,雖然一個人過除夕感覺冷清,但她體恤他難得跟親人的團聚,絲毫沒有抱怨。

  宇勳從小就跟同年齡的堂哥感情很好,高中畢業後兩人一起來美國念書,雖然就讀不同大學,住在不同州,但仍常聯絡來往。

  堂哥于至斌的母親因身體虛弱,一個人在美國靜養多年,偶爾他會陪堂哥一起去探望大伯母,尤其重要節日更會一起吃頓飯,把她當成自己的媽媽般關懷。

  阿勳說,希望下次能帶她一起參與聚餐,將她介紹給他的伯母及堂哥認識。

  他的邀請讓她感覺欣慰,她期待著有一天能見見他重要的親人和家人。

  寧靜的夜晚,電鈴忽地響起,讓季雨潔嚇了一跳。她放下書本,有些懷疑地起身前往玄關。

  一打開門,只見宇勳站在門外,門廊上方一盞昏黃的燈光映照在他身上,他半長的發沾著雨水,覆蓋在額頭、臉龐,黑眸黯淡,神情陰鬱,他的狼狽讓她感覺不對勁。

  「阿勳,下大雨了嗎?」她懷疑地看向他身後的門廊外,黑濛濛的天空仍飄著細細的雨絲。

  照理說,如果他開車到車庫,再從後方院子繞至前門,這種小雨應該不可能淋成半濕的狀態。

  除非……他的院子裏呆站了一段時間才會被雨水濡濕。

  「阿勳,你來很久了嗎?剛剛是不是站在外面淋雨?」季雨潔不禁納悶地猜測。

  將他拉進屋裏,她轉身取了一條毛巾舉高手臂為他擦拭頭髮。

  「先去洗澡換衣服,如果感冒就不好了。」她有些擔心,不僅因為他淋了雨,更因為他今晚的神情不同於以往,從進門到現在,他完全沒說一句話。「你先去浴室,我上樓幫你拿衣服。」

  偶爾阿勳跟她週末會直接在這裏留宿,只是兩人並沒住同一間房,他知道她個性保守,除了接吻,尚未對她做出進一步的親密舉動。

  季雨潔才要轉身,宇勳卻突地一把抱住她。

  「阿勳?」她驚愣了下,眨了眨眼。

  一雙手臂緊緊摟住她的嬌軀,他攏著眉心,緊閉雙眼,將臉埋在她頸間。

  「阿勳,發生什麼事?」季雨潔心一顫,非常擔心他。

  她的手輕撫著他的背,第一次感受他晦澀落寞的情緒。

  「是不是……你堂哥還是伯母出事了?」她跟神色擔憂,小心翼翼地探問。

  「沒有。」宇勳沉聲道。

  他放開她,逕自走往客廳,直接仰倒在沙發上,再度痛苦地閉上雙眼。

  季雨潔拿了雙室內拖鞋追到他身邊,蹲下來為他換鞋。

  他穿著濕皮鞋便踏進室內,地板全是泥濘腳印,如果換成平常,她一定會碎念他幾句,但今晚她卻絲毫沒抱怨,只擔心著他究竟發生什麼事。

  宇勳頭仰在沙發椅背,由著她為他脫鞋、脫襪子,以前的他從沒讓她這樣服侍過。

  「阿勳,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季雨潔一邊輕聲詢問,卻直覺認為他的痛苦不是來自身體狀況。

  「不是。」他淡道。

  「肚子餓不餓?我有準備一些晚餐。」她只能先噓寒問暖,再慢慢探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餓。」他淡然吐出兩字。

  「阿勳……」季雨潔坐在他身旁,伸手握住他的大掌,輕聲問:「有沒有什麼事我能幫忙的?」

  她不知道他究竟遇到什麼困擾,雖然內心焦急擔憂,但她不想逼問,如果他願意對她訴說他會開口,他在她面前一直是開朗多話的。

  如果,他真有什麼無法對她傾訴的秘密,她其實也能體諒,絕不會想打破砂鍋問到底。

  宇勳張開眼,黯郁的黑眸望著她。今天他受到打擊太大,原想去PUB灌酒麻痺自己,只是開著車的他卻想著她,不自覺便來到這裏。

  將車開進車庫,下車後他卻有些遲疑,不確定以自己此刻低落的心情來找她是否合適。

  他獨自站在院子裏望著幽暗的天空發呆,完全沒感覺雨水打在臉上、身子的寒意,直到他走到前門,按下電鈴,看到她容顏的刹那,他內心頓時升起一絲溫度,摟抱著她的身體,他得到了無形的安慰與歸屬感。

  她的噓寒問暖,讓他有種回家的感覺,仿佛他並非孤單的孤兒。

  他到寧願自己是個孤兒,也比得知真正的身世還輕鬆釋然些。

  他伸手輕撫她的粉頰,看著她微顰的柳眉、擔憂的神情,他多想向她傾訴內心的苦悶及難堪。

  只是他一開始便隱瞞了自己的身份背景,現在更無法全盤道出一切了。

  季雨潔抬眸緊緊凝視著他的眼眸,感覺到他內心的沉重,雙手溫柔地貼上他的臉龐,表達無聲的安慰。

  宇勳握住她的皓腕,傾身吻住她的櫻唇,她大膽地探出舌尖,舔舐他有些冰涼的唇瓣。

  於是他更急切地允吻她,與她的唇舌緊緊糾纏,大掌撫摸她的頸間,將她緩緩壓貼在沙發上。

  他的吻越來越火熱,他的手撫觸她的身體,令她心顫不已,他的手探入她衣內。

  季雨潔身體輕顫著,忍不住囈語出聲。

  他抬眸看著她,深濃的黑眸充滿欲望,聲音嘶啞道:「我想要你。」

  今晚的他需要她的溫暖來填補內心的空虛與寒意,而他其實早渴望和她做愛,只因為她的保守性格,讓他選擇壓抑忍耐。

  「可以去樓上嗎?」她赧紅雙頰,聲音細微地說。

  雖然她行為保守,但她願意把自己交給這個第一次真心喜歡的男人,她感覺他今晚異常的落寞情緒,希望能陪伴他,給他她所能給的溫情。

  宇勳撐起身體,然後將她從沙發抱起,跨步上樓走往房間。

  將她放在床上,他脫下身上半濕的衣物,直接丟在地板上。

  季雨潔看著他精壯的身材,驀地全身燥熱,紅了整張臉蛋。

  他熱愛運動,夏天常去打球、游泳,冬天則喜歡滑雪。上健身房,他把自己曬成非常健康的深麥色,也鍛煉出一身性感漂亮的肌肉。隨著他的靠近,她心跳砰然,他溫熱的氣息再度落在她的唇上,他厚實的手愛撫著她的嬌軀,引起她全身顫慄。

  她緊張期待著和他的第一次親密接觸,當她被褪去身上所有衣物,被他撩撥得炙熱難耐時,他突然離開她下了床。

  她先是一怔,看見他套上防護措施的行為時,更是羞赧不已。

  宇勳再度跨上床,傾身摟住她的嬌軀。

  他的侵入令她疼痛地擰緊眉心,雙手掐著他的背部。

  感覺到她的緊張及不適,他緩住動作,抬眸看著她。

  如果她還沒準備好,他也許不該在今晚要了她,他不希望因為自己一時的衝動而傷了她。

  季雨潔張眸看著他略顯掙扎的眼神,她知道在最後關頭仍尊重她,不願她有一絲勉強。

  她微揚粉唇,輕搖螓首,表示沒關係,甚至弓起身子,主動迎向他。

  宇勳耐心地等候她的適應,他有力的臂膀抱住她柔軟的嬌軀,與她緊密結合。

  他帶領初嘗情欲的她感受欲望的海潮。

  他和她得到極大的歡愉滿足,他的心因為擁抱她而盈滿踏實。

  疲憊地閉上眼,他釋放了沉痛一整日的陰鬱情緒,放鬆心情緩緩入睡了。

  季雨潔躺在他的臂彎,看著他的睡顏,伸手輕拭他汗濕的額頭。他有很沉重的心事瞞著她,她希望他醒來後願意對她訴說。

  早晨,宇勳睜開眼,看見躺在他懷中的女人,回想起昨晚和她的溫存,以及更早之前得知身世的震撼。

  他伸手緊摟住她。至少他還有她,在遭遇重大打擊時,她成了他的避難所,他心靈的依歸。

  「阿勳,醒了嗎?我去準備早餐,你要吃什麼?」季雨潔其實已醒來,卻是等著他清醒才打算離開他的懷抱。

  「稀飯。」他脫口而出,想起第一次見面被她撿回家照顧,她煮的清淡卻溫暖的稀飯滋味,莫名感到懷念。

  「好,那你要等一下。」她離開床,穿妥衣服轉身下樓。

  看著她離去,他緩緩閉上眼,思緒飄到昨天上午——

  宇勳跟堂哥一同相約前往賓州探望大伯母,因兩人住不同州,以往都會約在賓州費城機場碰面,再一起搭車前往大伯母的住處。

  昨天,堂哥因故延了一班飛機,已到機場的他於是先自行前往。

  大伯母因為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休養,好幾年前爺爺便安排將她送到這裏,她與兩名看護一起居住,另有家庭醫生定期來看診。

  宇勳抵達一棟寬敞的木屋別墅,走進種植了兩排楓樹及榆樹的庭院。夏天時,庭院載滿各種花草,綠意盎然,冬天除了結霜的枯樹,便是一片潔白純淨。

  在看護的指引下,他前往主屋右側的溫室花房找大伯母。溫室花房不大,約三十坪的空間,卻是充滿春天的溫暖風情。

  宇勳逕自推開玻璃門入內,洋桔梗、三色堇、美女櫻、蝴蝶蘭正生氣盎然地綻放,淡淡的優雅清香盈繞四周,大理石砌成的水池傳來輕細的涓涓水流。

  水池旁不遠處的休閒籐椅上,他看到大伯母正閉眼小憩。

  他無意叫醒她,只緩緩上前幾步。

  大伯母是臺灣知名財團的千金,年輕時非常美豔高貴,即使現在將近五十歲了,依然風韻猶存、天生麗質。

  她雖然有憂鬱症及精神耗弱,但大多時候狀況都很穩定,宇勳認為她早該可以回臺灣跟家人生活,不需要一個人獨自被隔離在這裏。

  在家族的親戚當中,大伯母從小一直對他很好,其實她個性有些冷傲,不會主動親近其他親戚的孩子,但每當他和至斌一起玩耍時,她便會主動走向他們,當沒有其他大人在場時,她甚至會抱抱他、親親他的臉頰。

  即使是他的母親也不曾對他如此親昵過,因此他自幼就對大伯母有說不上來的感情,來美國念書後,每當至斌要來探望他母親,他也會提議一同前來。

  「不要……」

  突然輕微的囈語聲響起,讓宇勳看向籐椅上的大伯母。

  「拜託,不要……」姜俐岑柳眉微顰,有些痛苦地輕喚。

  心想她是作惡夢了,他不知該不該叫醒她。

  「不要搶走我的孩子,拜託……」仰躺在籐椅上的她神情痛苦,一雙柳眉擰得更緊,雙肩甚至微微發顫。

  宇勳跨步上前,微傾身,伸手想叫醒被噩夢追趕的她。

  「我什麼都不要,把阿勳還給我……」她痛苦掙扎著,眼角滴下淚滴。

  他才伸出的手,突地頓住。

  為什麼大伯母在夢中喊他的名字?

  「阿勳,我的孩子……還給我!把他還給我!」驀地緊閉著眼的姜俐岑情緒激動,不斷哀求呐喊著,眼角淌下一顆顆的淚珠,聲音更是哽咽顫抖。

  宇勳內心猛地一顫,瞪大黑眸,怔愣在原地。

  腦中霎時浮現無數的想法與揣測,他記得十歲那年,父親因為突然的意外而過世,大伯母在喪禮上悲慟萬分,幾度昏厥。

  他記得喪禮過後,在家族親戚間開始有許多流言蜚語,那時年紀輕輕的他,並不是很瞭解那些流言蜚語背後的嘲諷,只記得沒多久,大伯母便因生病被爺爺安排到美國生活了。

  他記得她出國離開前,抱著他哭了很久,那是在父親喪禮之後數個月,他再度看到大伯母流淚。

  這件事他並沒有對母親提起,也沒告訴至斌,他心想,大伯母一定更捨不得離開自己的孩子,一定更是抱著堂哥慟哭了好幾回。

  只是此刻的他,竟因大伯母的夢囈,瞬間產生非常不堪的聯想。

  如果……真相是如此,那他該如何自處?

  宇勳霎時覺得頭腦被用力重擊,思緒紊亂不已。

  姜俐岑從夢中驚醒,張開眼,淚眼模糊的她望著站在面前的男人,一時間仍未完全清醒,眼神沒有焦距,有些空茫地怔望著他,思緒還停在夢中過往的回憶而飄忽迷茫。

  沒有出聲喚她,他的思緒在腦海裏翻騰,眼神與她相對,卻感覺她的視線仿佛穿透了他。

  「阿勳……你來了。」須突,她才清醒過來,看到他佇立眼前,她輕聲叫喚。

  「嗯。」宇勳沉啞地輕應一聲,他有好多話想問,卻梗在喉嚨,問不出口。

  「至斌還沒來嗎?」她眨了眨濕潤的眼睫,沒意識到自己方才因夢境而淚流滿面。

  「作惡夢了?」宇勳心口緊繃著,從口袋掏出手帕,彎身遞給她。

  「是嗎?我不記得了。」姜俐岑聲音平靜,伸手接過他的手帕擦拭眼角。

  突然間,宇勳不知該用何種態度面對她,無法像之前一樣看見她便熱絡的問候聊天。一猜測到自己跟她可能有著無比親密的關係,他竟頓覺和她產生巨大的距離隔閡。

  不久,至斌便抵達了,三個人閒聊家常,一起午餐提早圍爐,他從頭到尾壓抑著沉重的思緒。

  下午,他和堂哥一同前往機場,再各自搭機返回住處。

  回到家,撥了通電話回臺灣給母親,他先是問候與賀年,然後冷不防地說出他並非她所親生的孩子。

  原以為母親會立刻斥責他在開玩笑,不料電話那頭,母親卻沉默訝然,停頓了片刻才有些不自然的否認他的荒唐說詞。

  那幾秒沉默的時刻,足以令他感覺幾近窒息。

  掛掉電話,他直接撥打給他在臺灣的爺爺,這一次他沒有旁敲側擊的試探,直接開口便斷定了他和大伯母的關係。

  向來老謀深算、城府極深的宇長龍,對他突入其來的話語竟是招架不及,原想否認斥責他的荒謬臆度,卻是瞭解孫子的個性,他會開口尋求印證,便不是單純的捕風捉影、道聼塗説。

  如果沒有七八成的把握,阿勳絕不可能對他說出這種話,就算此時否認到底,他也一定會自己去查出真相,於是只好沉重且無奈地對他道出他的身世。

  宇勳震驚的得知,他竟是他父親和大伯母所生,他不敢相信父親竟然會搞上哥哥的妻子,他不管他們兩人是否真心相愛,卻無法接受這樣的亂倫與不堪。

  他的存在成了家族之恥,爺爺花了一番力氣才勉強掩蓋住這樁亂倫醜聞,甚至怕日後被人懷疑,一開始便將他的出生日期動了手腳,讓原本該小至斌一歲三個月的他,成為跟同母異父的堂哥同年。

  爺爺軟硬兼施說服無法生育的母親收養他,且必須將他視如己出,終身不得道出這個秘密。

  難怪他自幼便感受不到母親真正的愛,她雖對他不錯,卻鮮少會抱抱他、親近他,反倒是他從大伯母身上才感受到一絲母愛溫柔。

  只是現在的他不得不佩服母親的心胸寬大,她需要有多大的包容力才能接納他當自己的孩子撫養,即使父親過世後,她對他的態度並無太大改變,雖不熱絡卻也不會刻意冷漠不理。

  坐在沙發上,伸手捏捏眉心,他至今仍無法承受消化昨天知道一切的震撼。

  他的存在對至斌會是一項多大的傷害,如果有一天,與他感情至深的堂哥知道一切,他們二十多年的兄弟情定會崩裂。

  以後,他該用什麼心情態度去探望大伯母?他無法厘清得知難堪的真相後,自己對親生母親的感覺究竟是憤、是怨還是恨?

  他懊惱怨怒且憤慨痛苦得如此複雜的身世,他寧願是被遺棄的孤兒,就算無親生父母可尋,也好過現在的不堪。

  他突然對自己的存在充滿懷疑。沮喪,前方的一切瞬間被黑暗所籠罩。

  渾渾噩噩的他直到回到這裏,看到雨潔,摟抱她溫柔的身體,才再次感受到生命的脈動。

  「阿勳,阿勳,吃飯了。」季雨潔叫喚坐在沙發上閉著眼的宇勳,以為他睡著了。

  宇勳張開眼,看著穿著圍裙站在眼前的她。他伸手拉住她的雙手,抬眸看她。

  「阿勳?」她輕眨長睫,他依舊落寞的神情令她擔憂。

  「雨潔,抱歉,有些事我現在無法對你說。」從昨晚他進屋,他就感受到她擔憂關懷的心情,知道她其實很想問他怎麼了,卻又表現體貼地不逼問他。

  「沒關係,你想說再說,我又不會跑掉。」微微一笑,她願意給他時間沉澱。

  「你真的不會跑掉?」他有些不確定地問。雨潔不像他以前交往的女友,不久就淡了、分了,他對她有著越來越想依賴的情感。

  「我要跑去哪里?」不覺好笑地伸手揉揉他靠在她胸前的頭頂,「阿勳,你現在好像跟媽媽撒嬌的孩子。」她開他玩笑,繼續揉著他的黑髮。

  「媽媽,我肚子餓。」他順著話接道。

  「乖,稀飯煮好了。」季雨潔也故意表現出慈母的模樣,伸手摸摸他的臉龐。

  「我想喝奶。」宇勳語氣帶著情色,伏在她胸前。

  「胡鬧。」她連忙伸手拍掉他不安分的大掌,嬌聲斥道,雙頰卻一陣緋紅。

  她的羞怯讓他不禁笑了出來,瞬間抹掉了些陰鬱窒悶。

  「不吃飯,我自己去吃。」她害羞的慌忙轉身走往廚房。

  宇勳從沙發站起身,笑著跟隨她走往廚房吃早餐。

  他想,有她的陪伴,他很快便能真正釋放黑暗的負面情緒。

  吃過早餐其實已近中午了,季雨潔想去大賣場買些食物,週末待在這裏,她喜歡自己使用這裏的空間。季雨潔因此將這裏當成第二住處,有空閒時,她也常往這裏跑。

  在客廳的她將畫具拿了出來,油畫顏料、油畫筆、調色盤、刮刀及畫布,全擺放在地板上。

  「你什麼時候想學畫了?還是這學期額外加修的課?」宇勳從廚房走回客廳看到地上一堆畫具有些意外,原以為她是買文具用品,剛才陪她逛賣場,他其實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現在才開始,不過是我陪你畫畫。」坐在地上的季雨潔抬眸對她微微一笑。

  「我不會畫畫。」他意興闌珊的道。

  「沒關係,就當是種宣洩。」她起身走到他旁邊,拉著他的手一起坐在地上。

  「宣洩?」宇勳更是納悶。

  「畫圖可以是一種情緒轉移,一種療愈,不用在意會不會畫圖,只要自在的、盡情的在畫布上揮灑就行。」季雨潔在地上鋪報紙,攤開一張畫布,拿了一枝畫筆給他。

  「我又沒生病,要療愈什麼?」他不以為然的說。

  「你沒生病,可是你心裏苦悶,全部壓抑著會生病的,至少試著宣洩一點點心情,移轉到畫布上。」她神情認真地引導他。

  宇勳聽了卻是愣望著她。她不但不強迫他說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反而還溫柔體貼地想辦法要為他分憂解勞……

  「阿勳,我知道你不肯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不是對我不信任,而是時候未到,雖然我心裏很擔心焦急,但我不想給你多餘的壓力負擔。我不知道這種方式對你有沒有真正的幫助,就當我們下午沒事,一起亂塗鴉,暫時別再想其他事,好嗎?」

  季雨潔柔聲建議著。

  她的善體人意教他內心感動不已,像她這麼溫柔可愛的女孩,他如何能不愛。

  於是他順了她的意,兩人家孩子般趴坐在地上,開始玩起各色油畫顏料,拿著畫筆,在畫布上胡亂塗抹。

  「你畫什麼?」季雨潔看見宇勳的畫布全抹上藍色調的顏料,一整面深淺不一的藍。

  「海。」他隨口道。「季老師,你可以從這張圖分析我的心裏嗎?」雙手捧著生平第一幅偉大創作,宇勳將未幹的作品遞給她,開玩笑地問。

  「嗯,藍色代表憂鬱,這位同學,你的人生正被一大片憂鬱所籠罩,不過一望無際的海代表嚮往無拘束的自由,所以你很快就能找到釋放的出口。」季雨潔假裝認真地分析著。

  「你學過心理學?」她的分析正中他的心,令他微訝。

  「沒有,不過我是你肚子裏的蛔蟲。」她溫柔地笑望著他。

  「你才不是那種噁心的蟲,你是我的精靈。」宇勳勾起唇角,伸手捏捏她的鼻尖,手指沾到藍色顏料,沾上她的秀鼻,倒頗像頑皮的精靈。

  沒想到在畫布上亂撇亂抹一下午,把一大張畫布塗上一層又一層的顏料,他真的忘了思索煩惱其他事,心情確實不知不覺輕鬆了許多。

  「你要不要替海畫上眼睛?」季雨潔頑皮地提議。

  「海哪來的眼睛?」他不禁覺得好笑。

  「有啊!船隻就是海的眼睛。」她神情篤定的說著。

  「船?那麼海就有千百萬隻眼睛了。」她的論點讓宇勳感覺有趣。

  「當然,海那麼遼闊,要有數以萬計的眼睛才能看的清。」季雨潔點點頭繼續道。

  「那麼船難怎麼解釋?難道海會吞掉自己的眼睛?」他撫著下顎,狀似認真地動問。

  「你從不閉眼睛嗎?」她望著他,眨了眨一雙翦水明眸。

  「你啊!」宇勳因她可愛的表情不禁笑出聲。「有時候真分不清你的年齡。」他寵溺地捏捏她的俏鼻。

  她看似天真稚氣的言論,卻又蘊含成熟非凡的哲理。

  「海那麼大,就算閉上一兩隻眼睛也還能看清。人生如一汪海洋,有風浪、有災難,即使不幸被吞滅一兩隻眼,仍有其他光明存在,除非自己狹隘認定,只擁有一雙眼睛。」

  她進一步的解析論調,再度令宇勳大為撼動。

  「雨潔,你當我人生中最重要的那雙眼,我絕不會閉上它。」他將她拉坐在自己腿間,一手環住她的腰,一手撫著她後頸,傾身吻住她的唇瓣。

  這番話若換作別人說出,也許無法真正撫慰他,但她卻是他遭遇痛苦逆境的避風港,她成了引導落入深淵中的他一盞溫暖明燈。

  他的畫作旁攤放著一張非常美麗的油畫,她的繪畫天分儼然強過他百倍。

  她畫的是這棟木屋洋房,外面是雪白寒冽的景象,而窗玻璃卻透出溫暖橘光,可想像屋子裏彌漫溫馨的氛圍。

  知道她嚮往有個真正的家,他逐漸興起一抹念頭——或許有一天,他會和她共組一個家。

  只是,那個想法對現在年輕的他而言,太過虛幻遙遠了,他並沒有真正放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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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季雨潔跟宇勳感情穩定交往著,雖然他始終未對她訴說那件令他極度沮喪的心事,但他不久便恢復過去開朗熱情的性格,她也就不再追根究底了。

  時間過得很快,這學期即將結束,也意味著她要結束交換學生的身份返回臺灣了,雖然兩人將分隔兩地,但她並沒有太多擔憂不安,兩人交往近半年,她對他非常信任,對這份感情也越來越樂觀。

  等她回臺灣繼續大學學業,而他在美國也會專心在研究所的課業上,待兩年後兩人各自畢業便能真正在一起,再考慮長遠的未來。

  下午,期末考結束,季雨潔離開學校,搭車前往看顧的房子,其實她很少自己搭地鐵到這裏,多半由宇勳接她過來。

  走出地鐵站,離目的地只需要步行約二十分鐘,她心情輕鬆地散步著,一邊欣賞沿途風景。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走這條路、這條街道了。

  行經一棟高級大廈週邊,她特地放慢腳步,欣賞雕花圍欄外的花花草草。

  這附近有幾棟高級大廈,肯定住了不少有錢人,雖然她因一些個人因素對有錢人很反感,但她卻很欣賞這豪宅區的各色花卉,欣賞豪宅外觀的設計風貌。

  透過鏤空雕花欄桿,可看見大廈宏偉氣派的花崗岩大門外,一座華麗的噴泉。

  一輛高級黑色房車停在噴泉右側,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大廈的大廳走了出來,另一名穿著洋裝的美麗女人追上了他。

  司機下車打開後車門,男人和女人相繼坐進車內,一瞬間季雨潔透過噴水池的簾幕,仿佛看見宇勳的側顏。

  她先是一愣,然後內心不禁失笑。怎會把那種貴公子跟阿勳錯認了呢?這裏與大廈宏偉的大門其實有一段距離,一定是她看錯了!

  車子緩緩開動,朝欄桿這面的雕花大門而來,季雨潔於是快步離開。

  她走回木屋洋房,先在院子仔細晃了一圈,拿出相機拍拍花草樹木。春天時,她和阿勳在花圃種植了波斯菊、杜鵑及薔薇,現在全是花朵盛放的時期,可惜她將離開這棟充滿回憶的屋子了。

  她其實非常捨不得離開這裏,幫人顧房子,顧出了濃濃的情感,讓她將這裏當成自己的家般細細照顧,更有好多她和阿勳的相處回憶存在。

  阿勳他今天有事不會過來,她原本是打算下課後直接回租屋處,開始著手整理行李,再過幾天她便要回臺灣了。

  下午藍天白雲、天氣晴朗,於是她先繞來這裏晃晃,即使一個人她也想在這棟房子多待一會,再一次仔細打掃維持最佳狀態,把房子交還給真正的主人。

  晚上七點,季雨潔準備了簡單的晚餐,用餐到一半,宇勳打電話給她。

  「吃飽了嗎?」沒見到她的日子,他總習慣問候她的三餐。

  「正在吃,我做了簡單的洋芋沙拉、烤鮭魚和南瓜湯。」她報告道。

  兩個人平均每週見面三次,沒見面時他一定電話和她聯絡,她習慣聽他低沉卻溫柔的聲音,心想回臺灣後,也許無法再這樣經常見面,無法時刻聽到他的聲音,她不免開始有些離別前的感傷了。

  「你今晚住那裏,我也好想過去,肚子好餓喔。」宇勳可憐兮兮的說。

  他真想推掉無聊的宴席跟她膩在一起,想到再過兩三天她便要離他遠去,他心裏就開始泛空了。

  他必須在她回臺灣之前向她吐實真正的身份,之後每學期的寒暑假,他定要飛回臺灣看她。

  「你不是在吃山珍海味?」季雨潔可以想像大男人的他跟她撒嬌的好笑表情。

  宇勳說今晚學校辦了謝師宴,會鬧到三更半夜,她可以聽到從電話裏傳來人聲鼎沸的嘈雜喧鬧。

  「沒有你,哪來的山珍海味?雨潔,我想吃你!」他用低沉性感的嗓音,毫不客氣的表達欲望。

  「在公眾場合不要亂說話,我要掛電話了,晚安。」他一句話便教季雨潔熱了耳根,即使兩人已有過無數次的親密行為,她仍無法適應他的大膽挑逗。

  阿勳很敢於表達自己的情感欲望,而她總是羞赧含蓄的接受,用溫柔包容他的狂野,用眼神代替言語,傳遞她內心對他的真情愛戀。

  深夜,季雨潔躺在床上,隱約可以汲取他遺留在這張床上、這間房間的淡淡氣息,她抱著枕頭,想念著他的體溫。

  雖然她可以接受遠距離戀愛,但那卻意味著,以後兩人無法再緊緊相依偎,她會有兩年之久無法輕易的觸摸到他。

  面對分離,她開始有著更多的不舍,她想,今晚恐怕不好入眠了。

  隔天早上,季雨潔依依不捨的離開照顧了近半年的美麗木屋,她搭地鐵返回租屋處。

  才回到套房門口,隔壁的室友也正巧隨後上樓。

  「嗨,雨潔,好幾天不見!」一樣來自臺灣的留學生詹茜茜,看見她先出聲打招呼。

  「嗨!」季雨潔也回以親切笑靨。「去參加party?」見她濃妝豔抹的,穿著又冷豔,身上還有些酒味,應該是徹夜狂歡剛回來。

  她們雖住在同層樓,雖然一樣是來自臺灣的留學生,但同年齡的兩人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價值觀。

  茜茜家境不錯,高中畢業便被送出國,大學生活對她而言就像玩樂,她常換男友,巴望著有一天能捉住一個貴公子,嫁入豪門當貴婦。

  即使幾個月前,她再度抓到男友劈腿,半夜喝醉酒的敲門找她哭訴咒駡了對方一番,可傷心落魄個沒幾天,便又恢復一身光彩,不到半個月又交上一個企業二世子了。

  茜茜總說男人有錢就花心風流,但沒錢沒勢的她又半點都看不上眼,於是她就在戀愛與被背叛間沉淪回圈。

  每次被劈腿傷心憤慨過後,她就會自我安慰,至少她也從對方身上撈到不少好處,做了一段飛上枝頭的美夢,倘若對方是個窮小子,那她才真正浪費時間、損失慘重。

  茜茜的論調總讓她難以苟同,卻也無意和她辯駁,每個人的價值觀及性格不是一兩天養成的。

  因為個性觀念差異太大,所以即使住在左右,其實大多時候兩人很少有交流談話的機會,多半是對方失戀才主動找她哭訴傾洩。

  「茜茜,我後天要回臺灣了。」基於禮貌,季雨潔再次告知。

  「噢,我會想你的。」詹茜茜上前兩步,給她一個擁抱。「以後沒人可以讓我吐苦水了,希望新的室友也像你一樣善良好相處。」

  她有些不舍,雖然彼此交談不多,但雨潔確實是個很好的女孩。

  「晚上幫你送別,我要先去補個眠。」放開了好女生,她打了個哈欠,昨晚沒睡又喝酒,她其實神智有些昏沉沉。

  才轉身面對自己的房門,正要開門之際,她忽的想起什麼,再度轉身看向對面的季雨潔。

  「對了,雨潔,你說你男朋友叫什麼名字?他的照片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昨晚新任男友帶她出席一場熱鬧的派對,會場有許多知名企業的小開,其中一位留學生是臺灣某大集團的年輕少東,令她印象深刻。

  對方的名字及模樣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怎麼也想不起曾在哪里認識了那種高檔貨,否則她怎麼可能錯過獵豔機會。

  這會兒見到雨潔,才猛地一驚,那人好像跟她的男朋友有些相似。

  她知道雨潔有個穩定交往的對象,卻未曾真正親眼見過,只是曾要雨潔提供照片滿足她的好奇心。

  不明白詹茜茜為何突然想看宇勳的照片,季雨潔仍低頭從側背包拿出皮夾,現出放在皮夾內她和宇勳的合照。

  其實她跟他的合照不多,阿勳幫她拍過不少照片,而他自己卻不太喜歡拍照,這一張合照是冬天時,兩人第一次堆雪人,用相機自拍下來的珍貴紀念。

  詹茜茜拿過皮夾瞪著夾層的照片用力細看,大眼微眯,眉頭皺了起來。

  「他是不是叫宇勳?你說他家境小康?」她自認對男人的相貌記憶力很好,尤其越優質閃亮的男人,她只需一面之緣就能記憶許久。

  「是啊!怎麼了?」她古怪的神情,令季雨潔納悶起來。

  她曾簡單告知茜茜阿勳的家庭背景,那時茜茜還開玩笑的表示他外表很可口,可惜家世普普不在她的標準範圍內,要她放心她不會成為第三者。

  詹茜茜抬眸看著她,內心掙扎著是否該告知她真相。

  「有什麼問題嗎?」眨眨水眸,不禁懷疑盯著她發愣的室友是否醉了。

  「問題很大,不知對你是喜還是憂?」自己個性直來直往,特別對單純的雨潔,她不想因為隱瞞而害她受更重的傷。「如果照片上這個人真的是你男友,那他可不是普通人物,而是臺灣數一數二的長合集團第三代少東,長合集團在美國也有分公司和關係企業。」詹茜茜神情慎重道。

  如果是發生在她身上,這絕對是天上掉下來的大禮物,但對雨潔而言,卻未必是好事。

  「怎麼可能?你是不是認錯了?」聞言心一顫,她連忙搖頭否認。

  「昨晚我男友帶我去參加名流派對,受邀的賓客一半以上是臺灣來的留學生,而且大都是百大企業的富商子女。他中文名字吻合,外表看起來非常相似,也許你該再問一次他的背景來歷。」

  詹茜茜將皮夾照片還給季雨潔,心想不知該不該告訴她,昨晚宇勳身邊跟著一名年輕美麗的女伴,但見她臉色有些泛白,也不忍再給予她打擊了。

  「雨潔,其實這個世界都一樣,男人全是一個樣!不管真相如何,不用在意太多,而且你也要回臺灣了。對不起,我現在真的很困,如果需要我陪你喝酒,晚上來叫醒我。」拍拍她的肩,大剌剌的安慰。

  好聽話她不會說,此時此刻也無須說太多廢話,她其實也希望自己錯認,更不忍見善良單純的雨潔被騙。

  轉身開門進自己房間,詹茜茜留下身後一臉愕然震驚的季雨潔。

  原本,室友的話不該對她產生影響力,但她卻想起昨天路過的豪華大廈,看見坐進高級房車的男人側臉,那匆匆一瞥,令她聯想到宇勳的身影。

  原本一時的影像重疊令她內心發笑,此刻卻是撞擊她的胸口,有說不上來的恐怖感。

  其實從兩人的相處交往,她感覺得出阿勳的品味不凡,有時甚至認為他似乎在刻意配合她,他雖外在表現瀟灑不羈,卻又隱約有種內斂的氣質,感覺自幼便受著良好的訓練。

  雖然她曾有過一些小困惑,但卻從沒想過懷疑他的身份背景。

  不安突然像股巨浪潮流,猛地向她襲擊而來,她呼吸一窒,頓覺胃部翻攪,身體冒起冷汗。

  她先開門進房,進浴室洗把臉,卻感覺胃裏難受,忍不住吐了出來。

  片刻後,臉色蒼白的她坐在單人床上發怔。

  一個小時後,她走出套房步下樓,前往地鐵站。

  季雨潔再度走上昨天漫步的街道,緩緩走近高級住宅區的豪華大廈,她不想懷疑宇勳,但卻無法不探究真相,尤其在她突然得知一個震撼的意外後。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向雕花鐵門,她按下對講機,告知警衛她想採訪住在這棟豪宅的友人。

  原本對宇勳住在這裏的臆測感到荒謬,卻在接近這棟大廈時,更清晰的回想起昨天透過雕花欄桿及噴水池簾幕看見的男人身形,實在太像他了。

  交往至今阿勳從未帶她前往他的住處,他笑說他住的地方像豬窩,不好意思讓她看見,他們多半待在木屋洋房,或偶爾會到她租賃的小套房。

  從對講機裏傳來的回應,令季雨潔瞠眸一顫,她報上宇勳的名字,沒想到這裏真有這個住戶。

  警衛開啟雕花大鐵門讓她入內,因她欲探訪的住戶未回來,只能請她暫待在一樓大廳等候。

  季雨潔坐在華麗的沙發上,望著調高的天花板浮雕、大型羅馬柱及大理石雕像發怔,只覺得視線茫然,腦袋混沌。

  阿勳為什麼向她隱瞞真正的身份?他對她究竟存著什麼心態?他的感情是真心的嗎?或只是一場短暫的遊戲?

  她雙手緊握放在腿上,焦慮且害怕,她害怕見到他,逼問出真正的真相,更害怕告訴他,她身體的變化。

  她又一次想起昨天在這裏看到宇勳時,他跟另一個女人一起坐上車的事。那個年輕女孩是誰?她也住在這裏嗎?跟他又是何種關係?

  阿勳告訴她昨晚是參加謝師宴,然而他卻出現在一場名流派對上,他身邊是否帶著其他女伴?為什麼他要刻意對她說謊?

  季雨潔越想越驚惶,分秒難耐,如坐針氈,她心口陣陣揪扯著。

  在她感覺已等待煎熬了一世紀之久,身後不遠處傳來踏進大廳的腳步聲,伴隨著男人的聲音響起。

  「少爺,那棟木屋要退租了嗎?」年老的聲音恭敬地問。

  「雨潔後天要回臺灣了,就承租到月底。」年輕且熟悉的聲音回道。

  季雨潔從沙發站起身,轉頭看向剛一前一後走近大廳的兩個男人。

  驀地,她的心如遭重擊,臉色刷白。

  「雨潔!你怎麼會在這裏?」宇勳突地看見她,神色駭然。

  她看著跟在他身後的蘇伯,那個自稱那棟木屋洋房的主人。

  原來,這一切全是他一手安排的!

  「你又為什麼在這裏?」她強裝鎮定,冷靜問他。

  「我……其實是……」沒料到她會找上門,宇勳一時口吃無措。

  「其實這裏是蘇伯的住處,你只是來探望父親的朋友?」她冷冷地嘲諷他。

  「雨潔,我可以解釋,我一直想告訴你真相。」宇勳跨步上前走近她,神情焦急,第一次感覺她的憤怒不悅。

  他早想過在她離開美國之前對她坦誠一切,卻沒料到是在這種突發狀況下。

  「解釋什麼?你租房子讓我看顧,支付薪資給我的變相包養行為?」季雨潔內心一揪,他欺騙她的事太多,令她一時難以承受,倍感難堪。

  「你在胡說什麼?什麼包養?」宇勳神色一凜,不滿她用這麼不堪的字眼侮辱彼此的感情。「就算我的方式有誤,那也是出於好意,你怎能這樣曲解我們的感情?」他第一次對女人這麼認真,更難以忍受她的惡意扭曲。

  「感情?你對我是真心的嗎?」抿著唇瓣,心緒紊亂不安。

  突然知道他的家世,兩人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她沒有攀上他的虛榮驕傲,只感覺瞬間和他距離遙遠,過去的一切宛如幻夢。

  「廢話!我跟你相處那麼久,你會分不清真假?除了隱瞞真實身份,我有哪一點騙了你?」宇勳莫名氣惱著。她竟然懷疑他的真心!

  如果沒有真感情,他何必為了她如此大費周章,更放棄一直以來的自由自在,心甘情願綁在她身邊?

  「你對我是真心,那對另一個女孩呢?」想起那個和他一起走出這棟豪宅,一起坐上高級房車,甚至一起出席名流派對的女孩,她的心泛起一股酸楚。

  「另一個女孩?」宇勳微愣,不明所以。

  「她是不是跟你住在一起?」她不想把話說得難聽,然而他的不坦白卻讓她開啟了不信任的門扉。在她的觀念裏,有錢的少爺公子哥,絕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

  「誰?我只跟蘇伯一起住,你若不信可以跟我上樓查看。」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便要轉去搭電梯。

  季雨潔卻是用力甩開他的桎梏。「不需要。」

  「呃……季小姐說的,會不會是費小姐?」一直杵在一旁努力當雕像的蘇伯終於開口了。

  「你看到嘉雯?」宇勳有些訝異地看著臉色難看的季雨潔。

  難道她誤會他腳踏兩條船?

  「她是三姑丈的侄女,只是跟我一起參加昨天的派對而已,我們完全不是那種關係,蘇伯可以作證。」他鄭重澄清。

  他的解釋卻沒有讓季雨潔感到一絲寬慰,她在意的,是兩人身份懸殊的那面高聳的牆。

  「你去參加派對卻騙我是去謝師宴,身為你的女友卻無法在公眾場合見光。」

  她的語氣輕淡,卻透露無比的失望。

  茜茜才交往不到兩個月的男友,便已帶著她出席上流社會的派對,大方出雙入對,而他卻找別的女伴同行。

  她並非嚮往出席那種奢豪的宴席,而是這件事的背後,寓意著她的身份無法和他同行。

  因為另一件事困擾的她,此時不斷被負面情緒所影響,越想越不堪。

  「騙你的事我道歉,因為爺爺要我參加那場留學生的交誼派對,我才不得不出席。沒帶你去是因為尚未對你公開我的身份,我一時不知如何開口邀你同行,絕不是你無法見光,除了在家庭背景上說了謊之外,我對你的情感絕對是真實無偽。」

  宇勳再次強調申明。

  原本兩人開始交往後,他便打算對她委婉告知真正的家世身份,然而她卻先對他說她討厭有錢人的另一個原因。

  她父母在她國中時因一場車禍過世,其實並非單純的意外,而是被闖紅燈的跑車追撞所釀成的悲劇。

  肇事者是才剛成年的有錢企業家公子哥,對方的父親運用金錢權勢篡改事實,聘請律師顛倒是非,判決結果竟是她父母自己騎車不甚追撞分隔島才造成意外。

  肇事者反成了被波及的無辜受害者,不但沒有任何責任罪行,甚至能反過來要求他們賠償高級跑車的維修費,肇事者假裝慈悲選擇和解不予計較,完全撇得乾乾淨淨,沒錢請律師的她只能跟著親戚一起憤怒世事不公。

  她紅著眼眶對他訴說多年前的悲劇,非但讓她一夕之間失去至親,更得不到社會法律的正義伸張。

  他為她的遭遇心疼憤怒,卻更驚顫而說不出口他有錢有勢的顯赫背景。

  因為如此,他只能一直隱瞞下去,等待將來有適合的機會再向她開誠佈公。

  「雨潔,是因為得知你討厭有錢人,我才一直不敢告訴你實情,你不能因為這件事就否定了我的真心,那對我並不公平。」宇勳緩和了有些激動的語氣,低頭凝視她。

  季雨潔仰著臉蛋,望進他深濃的眸中,心口再度一揪。她想相信他,但她能拿什麼當籌碼跨越身份懸殊的高牆?

  她其實握有籌碼,但她不想用這種方式索求他的承諾,於是強自壓下激動,試探問:「你對我的真心能維持多久?分隔兩地後你還能對我專一嗎?」之前的她願意相信愛情零距離,但得知他的顯赫身份,她再沒有任何信心去期待遠距離的戀情。

  「這問題我們之前討論過了,即使不能常見面,我們還是可以天天電話聯絡,寒暑假我會回臺灣找你,等修完碩士學位我便會回臺灣繼承家業。」宇勳不認為這是太大的問題,雖然他未曾談過遠距離戀愛,但他對她的感情依舊,並沒有分隔兩地就要分開的打算。

  「就算我們能勉強維繫住戀情,但終有一天還是要分開,你跟我是雲泥之別,我不可能進入你的世界,不是嗎?」季雨潔柳眉輕擰,反問道。「你可曾想過我們能交往多久嗎?就算這段時間你肯給我真心,但終有一天你仍要選擇與你身份匹配的物件當終生伴侶不是嗎?」她低頭澀然一笑,一瞬間被強烈的悲傷籠罩。

  「雨潔?」她太過憂傷的模樣令宇勳陌生,伸手搭上她纖細的肩。

  「你想過將來有一天會娶我嗎?沒有吧!我只是你戀情中的一站,卻不會是終點。」她抬眸再度望著他,眼眶酸澀,心口揪疼著。

  她從來就不是會夢幻的女孩,他的身份讓她意識到現實裏兩人的不可能,不管兩人能交往多久,她終究只會是他的一段戀情。

  而她第一次動感情愛上男人,他便把她的身心徹徹底底的捆綁箝制住了。

  「雨潔,如果我回答有,那是在虛應你,我們都還太年輕了,無法輕易許諾五年、十年後的未來。我現在不能給你承諾,絕不是因為身份差異,對我而言,你才是天上的雲。」宇勳一手搭著她的肩,右手輕撫上她柔美的粉頰,他黑眸深情款款的睇凝著她。

  他曾想過在遙遠的未來和她共組一個家庭,當兩人在那棟溫馨的木屋生活時,他腦中曾閃過幾次那種溫暖的畫面,只是對現在的他而言,那確實太虛幻、太遙遠了,他不能隨意對她開支票。

  「我明白了,我們分手吧!」季雨潔輕聲道。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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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9-15 00:01:5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她的聲音輕淡無波,卻教宇勳搭在她身上的手為之一顫。

  「你說什麼?」他瞠眸駭然,瞅著她不敢置信。

  解釋安撫了半天,她竟然宣告分手!

  「我們分手吧。」季雨潔再一次強壓下欲泛出的淚水,平心靜氣的說出。「反正我要回臺灣了,你也不用煩惱怎麼維繫遠距離戀愛。」她的目光穿過他的肩膀,落在他身後牆面上的大型畫框,其實卻是模糊對不上焦,看不清那絕美的藝術品。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宇勳驀地情緒激動,抓著纖肩的手掌搖晃著她。

  「就因為我現在不能許諾將來娶你,所以你提分手?因為知道我的身份就急著逼我娶你?你這樣跟拜金女有什麼不一樣?」他一時失控,口不擇言。

  季雨潔震驚地抬眸,視線怔怔地鎖著他,模糊的眼眶中不自覺滑落熱液。

  「該死的!我不是那個意思!」驚覺說錯話傷了她,宇勳既懊惱又焦急。

  「雨潔,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女人,我道歉,我剛才說的只是一時氣話。」伸手輕揩她的淚水,她卻只是瞠眸瞅著他,任憑眼淚不斷滑落。

  她感受不到他指尖的溫柔,只強烈意識到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幾近破碎,難以呼吸。

  她一直避免跟有錢人扯上關係,不想跟人有金錢上的往來,更不願成為別人眼中貪圖富貴的女人。

  他是一時氣話也好,是出自潛意識的想法也罷,他都已經徹底傷了她,抹滅了兩人曾經單純美好的戀情。

  得知他的身份後,她便有結束關係的打算,即使一度猶豫是否該告知他,她身體裏已有他的牽絆,然而此刻再清楚不過了,她絕不會告訴他真相。

  她會離開他,從此再也不相往來!

  季雨潔擺脫他的手,轉身便往大門外走去。

  宇勳連忙跨步追上她。「雨潔!」他喊住她,伸手從身後拉住她。

  「放手。」

  她的聲音很輕卻很冷,她的身體仿佛罩著一層冰霜,讓他不禁松了手。

  「再見,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以及金錢上的資助,將來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她轉過身,向驚愣中的宇勳深深一鞠躬。

  語畢,她再度轉身,踩著急促的步伐,逐漸遠離他。

  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以及金錢上的資助,將來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

  宇勳僵立在原地,她的話宛如子彈射進他的心,讓他一時震駭得無法反應。

  他們的交往,他對她的感情用心,竟然被她用一句金錢資助來取代?

  他握緊拳頭,身體微微發顫。她是他交往過的女友中第一個主動求去的女人,更是第一個否認他的愛情、他的付出的女人。

  他體內血液奔騰,感到無比憤怒又痛心疾首。

  他自認愛情歷練豐富,可以熱情大方、可以瀟灑放手,現在卻被個嬌柔的女人狠狠刺傷,還傷得體無完膚。

  宇勳怔愣在原地,看著季雨潔的身影逐漸走近雕花大門,看著鐵門開啟,她走出門外,鐵門關上,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對街。

  怔愣了許久,直到蘇伯忍不住開口叫喚他,他才失魂落魄地轉身上樓。

  失眠了一整夜,隔天在床上又躺了一上午,盯著天花板發呆的宇勳,終於忍不住翻身下床,出門找季雨潔。

  他前往她的租屋處,敲了房門卻等不到回應,他再用力敲兩下,門開了,卻是對面的那扇門。

  「你是宇勳?長合集團的小開?雨潔的前任男友!」驚見眼前的男人,詹茜茜瞪大眼,伸手直指著他。

  「前面的話正確,但後面那句不對,我是她現任男友。」宇勳黑眸微眯,糾正道。

  雖然昨天兩人大吵一架,雖然她的話令他受傷氣憤不已,但經過了一天沉澱,他已冷靜下來,決定要好好找她說清楚。

  「你一定是劈腿被雨潔抓到了喔?她昨天回來哭得有夠慘的,我失戀那麼多次都沒她一次流的眼淚多。」她不免為雨潔心疼,甚至自責不該多事告訴她宇勳的身份。

  「雨潔人呢?」既然她會傷心哭泣,那昨天對他說的一定是氣話。她其實很在意兩人的感情,怎會輕易捨棄。

  「所以我才說你是‘前任’咩!她連提早回臺灣都不讓你知道,可見她不肯給你機會了。」詹茜茜遺憾地搖搖頭。

  如果不是她現在有男友,如果他不是雨潔的前男友,說不定她馬上會有遞補他女友空缺的想法!想到這裏,她內心竟有一絲絲的遺憾。

  「她提早回臺灣?什麼時候?」宇勳瞠眸驚愕。

  「早上十一點的班機,現在不知飛到哪里了?」順了順微卷的長髮,剛睡醒的她一時分不清現在幾點。

  宇勳內心再度一震。她竟然迫不及待就離開了!

  他走進她的小套房,裏面除了原有的傢俱以外,其他物品全收拾得乾乾淨淨,只剩下小冰箱上的一棵小聖誕樹。

  那棵裝飾過的小聖誕樹,在他第一次進到這個房間時就看見了,去年的耶誕節便一直擺著,即使到了春天、夏天,雨潔都沒將它收起來或丟棄。

  如今,這卻是她唯一遺留下的東西。

  他伸手探向掛在樹上的小小飾品,記得自己被雨潔照顧收留那天,離開前,她拆下一隻小小的飾品送給他,微笑地向他道聖誕快樂。

  只是用保麗龍加包裝紙包裹起來的小飾品,其實沒有任何價值可言,但她的溫柔照顧、她的單純笑顏,卻給了他最好的、最溫馨的聖誕禮物。

  之後,她確實成了上帝賜給他的美好禮物,成為他想依賴的避風港,他想守護呵寵的天使。

  而如今,她卻一聲不響的離開,在兩人第一次的爭吵不快後,在彼此心傷誤解之下,她選擇退出他的人生、他的世界了。

  宇勳閉上酸澀的眼,感覺有溫熱的液體輕輕滑過臉龐。

  真可笑,他竟也有為愛情落淚的一天!

  季雨潔確實從他的生命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在她離開美國後不久,宇勳曾追查她在臺灣的聯絡住處,卻意外得知她竟休學了。

  在校成績一向名列前茅,且爭取到海外交換學生資格的她,在美國大學也保持A等成績,沒有任何理由選擇了中斷大學課業。

  他曾間接問了她的同學、親戚,卻沒人知道原因,甚至沒人知道她的行蹤。

  他一方面氣憤無比,她竟選擇跟他斷得那麼乾淨,一方面卻對她牽掛不已,無法將她的身影真正從腦海屏除,甚至將年少時那份愛戀鎖在心底一處,偶爾在夢中回憶。

  一般女人都在得知他的身份背景後,心裏愛慕地貼近他,唯獨她,那個曾經占滿了他的心的女人,在發現他有錢有勢後,選擇了逃之夭夭、斷絕往來。

  宇勳坐在辦公桌前,突然想起過往,不禁苦澀一笑。

  九年了,和她分離的時間夠久了,這些年他生命中也經歷了好幾個女人,他依然不花心,每段關係都只專注在一個女人身上,然而他卻再也找不回年少時曾經有過的一心一意、衝動激情。

  也許歲月讓他歷練成長了,愛情不再是重要的唯一,無法輕易撼動他的心緒,只能在他的心裏佔據一小塊空間。

  他的新任女友是新宇金控的千金,外表柔美,性格溫雅,雖然仍不免帶點千金女的嬌氣,但相處近三個月,他對她的評價還不錯。

  昨晚吃飯時,她透露她父親有意讓雙方企業聯姻,他撫額思索片刻,沒有表示拒絕或接受,卻是勾唇微微一笑。

  他已屆適婚年齡,她各方面條件都不錯,他對她頗有好感,更重要的理由是,她的笑容有幾分神似雨潔。

  該死!驚覺佔據不自覺在腦海把兩人做比較,宇勳低咒一聲,那對現任女友並不公平。

  他不應該又想起季雨潔的。

  這時,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副總,樓下有訪客,沒有預約,但是對方堅持要見你。」

  總公司大樓的櫃檯小姐被難纏的客人盧了很久,不得已,只好通報副總辦公室的助理秘書。

  「什麼人?沒預約的客人你應該知道怎麼處理。」宇勳對助理秘書道。這種小事怎會特地跟他報告。

  「呃,因為這個客人很特別,是個小孩……」助理秘書頓住,才又解釋,「他跟櫃檯小姐說,若沒見到你,今天會賴在公司大廳過夜。」

  「小孩?」宇勳黑眸一眯。他的人生中還沒有跟小孩纏產生過交集,怎會有小孩跑來找他?

  「八歲大的男孩,背著背包及一個長畫筒,他說出了您的名字,堅持要跟您見面。」她轉述櫃檯小姐的話。

  「沒有大人陪嗎?」他仍是納悶。

  「沒有,他一個人走進公司大樓,先跟警衛報告,警衛帶他到櫃檯處詢問,他只說自己來的,有一封信和一幅畫要當面拿給您。」她其實也很狐疑。

  「帶他上來。」原本該拒絕的宇勳不禁有些好奇,剛好現在午休過後,離會議時間還有半小時空閒。

  片刻,助理秘書敲了門板,推開深色原木門。

  「副總,小孩帶來了。」她身後,一個小男孩大剌剌的走進他的辦公室。

  坐在辦公桌後的宇勳抬眸看了一眼剛進門的孩子,身高約130公分上下,穿著橫條紋POLO衫,搭穿一條墨綠色休閒褲,腳上一雙藍白色球鞋,背了一隻運動風背包,還有藍色長畫筒橫背在後。

  「你有東西要給我?」他看著長相可愛討喜的小男孩,一頭黑短髮,微卷的劉海覆蓋額前,有著一雙圓亮晶燦的黑眸。

  「媽媽說,不能有其他人在場。」小男孩完全不畏懼陌生的環境,一雙眼大膽地看著陌生的叔叔。

  「你先出去。」宇勳對他身後的助理秘書道。

  他站起身,走出辦公桌,走近小男孩。

  「你媽媽是誰?為什麼沒跟你來?」他半彎身,和顏悅色地問。

  小男孩沒回答,拿下身上的畫筒及信件,將畫筒贊放一旁的沙發,先拆開信件。

  驀地,他瞠眸驚詫,迅速閱讀完信件,訝然怔望著八歲的小男孩季海安。

  他拿過沙發上的藍色畫筒,打開倒出裏面卷起的畫布。

  攤開畫布,只見厚厚一層油彩,深藍、淺藍、灰藍、寶藍,胡亂塗抹占滿一整張畫布,上面兩個小小的黑影是點綴海洋的眼睛。

  這幅名為「海」的作品,是他生平第一幅畫作,左下角還有潦草的簽名。

  當年當作宣洩鬱悶情緒,恣意隨性畫完後,他原準備當垃圾丟掉,卻被雨潔討了去,還要他簽名做為紀念,當成寶貝般收藏起來。

  沒想到這麼多年後,會再次呈現在他眼前,甚至成為她要說服他的證據。

  宇勳將畫布隨意擱在沙發,轉頭盯著季海安。

  他,是他的兒子?雨潔竟為他生了一個八歲的兒子!

  「你……」他開口,聲音竟不自覺有些顫抖,突如其來的消息太過令他震撼。

  「你的答案是上面的Yes或No?」季海安仰著小臉,神情鎮定,瞠大一雙眼看著他要答案。

  「啊?」宇勳張口微訝,一時做不出反應。

  「媽媽說,如果你答應幫我,我就要留下來,如果不要,我就回去。」他完全沒有求人幫忙的禮貌,一張小臉趾高氣揚的。一副要就幫他,不要就拉倒的樣子。

  而他其實並不希望留下來,跟這個令他討厭的男人相處。

  宇勳原想激動地彎身緊緊摟住他,但他人小鬼大且目中無人的模樣,卻教他怔愣住。

  「Yes或No?」眼前的叔叔一臉呆樣,讓他感到不耐煩,於是再問了次。「不要就算了,我回去了。」

  季海安轉身拿起沙發上的畫,把半攤開的畫布重新再卷上,努力塞進畫筒裏。

  雖然看不懂這張畫是什麼碗糕,他幼稚園時就畫得比這個好,可是媽媽很寶貝它,他還是帶回去比較好。

  其實他根本不想拜託陌生叔叔幫他,如果不是媽媽哭著要他來,他才不要見這個可惡的男人咧。

  眼看季海安已將畫布塞進畫筒,再度背上長畫筒轉身便要離去,宇勳這才回過神,連忙叫住他。

  「等一下,我沒叫你走。」這個小孩態度不太好,他懷疑溫柔體貼的雨潔怎會教出這麼沒禮貌的小孩。

  「那你要幫我嗎?要多久才可以治好我的病?我要快點回去媽媽那裏。」季海安有些不情願要被留下來。

  「你媽媽在哪里?」比起父子相認,他更在意、更想見的人是雨潔。

  「不能說。」他答應媽媽,絕對不跟別人說。

  「你知道我是誰嗎?」難道雨潔沒告訴孩子他的身份?

  「知道。可是我不會叫你,而且,我討厭你!」季海安說得斬釘截鐵,教宇勳再度錯愕不已。

  「為什麼?」

  「因為你是壞男人。」他理直氣壯的回答。

  「你媽媽說的?」宇勳微蹙眉頭,一臉納悶。

  「不是,媽媽是好女人,才不可能說別人壞話。你是拋棄我們的有錢人,可惡的壞男人。」季海安說得氣憤,早想過如果來見他,一定要替媽媽罵罵他。

  雖然媽媽告訴他,因為大人世界的問題,他的爸爸不能跟他們在一起,甚至告訴他,即使找到爸爸,也不能在別人面前叫他。

  其實媽媽的擔心根本是多餘的,他從沒想過要承認這種爸爸,他也許年紀小不懂大人的世界,但他看過電視,聽過周遭小朋友的家庭狀況,他知道爸爸媽媽不能在一起,一定是有一邊做錯事,他的媽媽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所以做錯事的人一定是素未謀面的爸爸。

  他對爸爸心存成見,所以就算見了面也不會感到喜悅,只有替媽媽抱不平的憤怒。

  「不是我拋棄你們,是你媽媽拋棄我,我根本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不管他是否能理解,宇勳急著為自己申冤。

  季海安抬眸望著他,然後道:「壞男人最會找理由,絕不會認為自己做錯。」

  他用小鼻孔冷哼。

  宇勳霎時眼角抽搐。這個討人厭的小鬼,他一開始怎麼會認為他可愛?他真的是他跟雨潔的小孩?

  「你媽媽沒教你,要拜託比人幫忙應該有禮貌嗎?」他試圖機會教育一番。

  「有。可是只有你不用,因為我討厭你。」季海安好惡分明,而且主觀意識強烈。

  「不告訴我你媽媽在哪里沒關係,你有她的電話吧?我直接問她。」

  「媽媽說,不可以給你。」他果斷拒絕。

  「如果不問清楚我怎麼幫你?」宇勳從沒想過跟孩子溝通會這麼累人。

  「媽媽在信上已經寫清楚了,她說如果你不相信,我就可以回去了。」媽媽交給他的信他沒有偷看,只是是在出門前、在計程車上,她不斷叮嚀告訴他許多要注意的事項。

  媽媽陪他坐計程車到這棟大樓樓下,然後要他自己一個人進去找爸爸,如果看完信對方不相信他,或不願意幫他,他便要趕緊離開,再打電話給媽媽,她會來接他回家。

  「我沒有不相信,不准走!」宇勳從背後拉住他的背包,他已經快速走到門邊了,一副完全不想留下來的模樣。

  雖然只有一封信、一張畫,沒有DNA證明,但他完全相信雨潔所言,就因為相信才讓他更心生焦慮,急著想要當面問她細節。

  她申明讓海安來見他,是萬不得已的決定,如果不是她能力不足,無法可想,她絕不會讓他知道海安的存在,所以只能萬分不舍的必須將比她性命還重要的海安暫時託付給他。

  她說海安罹患慢性骨髓性白血病,且原本就有先天免疫不全症,醫生建議要儘早做骨髓移植才能保命,若找不到適合的骨髓捐贈,則必須長期靠藥物治療。

  她就算再拼命工作也沒有足夠的經濟能力能救這孩子,唯一的希望只能求助於他了。

  希望他願意做骨體檢查試試看,或者能從他的親屬這方尋找到合適的配對,即使運氣不佳,一時找不到捐贈者,以他的經濟能力,也絕對能給孩子最妥善的醫療照顧。

  她並不打算要他認孩子,更不會拿孩子當理由對他提出任何要求。

  她只懇求他在孩子的醫療上伸手援助,一旦孩子痊癒或身體狀況穩定,便將孩子歸還給她,他們會遠離他,絕不會打擾他的生活。

  信中她最後的再三強調,根本是多此一舉,令他看得氣憤莫名。

  他當然知道她不可能利用孩子來要脅他給名分或分財產,否則當初就不會瞞著他懷孕的事,選擇休學了。

  更可惡的是,她一個人把孩子藏了那麼多年,現在讓他得知真相,卻完全不讓孩子認他,甚至一旦他將孩子治癒了,他們便要再度遠離他的人生。

  他急著想見她,想跟她說話,想責備她的癡傻錯誤。

  年少的她竟會選擇一個人生下孩子偷偷撫育,因為懷孕不得已休了學,放棄原本光明前程的未來。

  他腦中清楚回想起多年前兩人分手前的爭吵,得知他的身份令她心生不安,當時的她也許已知道意外懷孕的事,所以才會試探他是否曾想過要娶她。

  她並非急著想綁住他,只是突然發現到兩人的身份懸殊,她內心太彷徨、沒安全感。

  而他並沒有察覺她內心的惶恐,甚至情緒失控地說出刺傷她的氣話,所以她選擇狠心斬斷對他的情感,卻又癡傻地將對他的愛戀全放在孩子身上……

  想像她這些年辛苦的生活,他心疼且自責歉疚不已。

  「喂,要不要接電話?」桌上電話已響了好幾聲,季海安忍不住輕拉一下宇勳的衣角提醒道。

  他為什麼一直盯著自己發呆失神?他嚴重懷疑他不僅是個壞男人,還是個笨男人!只是媽媽這麼聰明,怎麼會被他騙了?

  宇勳從深沉的回憶中回過神,然後才走向辦公桌,按下內線。

  「副總,開會時間到了。」秘書提醒道,其實已遲了十分鐘,因為他辦公室有小客人,所以猶豫著該不該敲門打擾。

  「你進來一下。」

  他按掉通話鍵,不一會兒秘書便敲了門走進來。

  「幫我顧好他,我開會回來要在這裏看到他安然無恙。對了,叫助理去買份麥當勞套餐。」宇勳交代著,視線卻是落在小男孩身上。

  「我不吃麥當勞。」季海安不客氣地拒絕,讓兩個大人同時愣了下。

  「還是你喜歡肯德基,或者摩斯漢堡?」他微彎身,耐著性子詢問,一般小孩應該都喜歡速食。

  「我不吃垃圾食物。」踐小孩一副不屑一顧的口吻。

  「那你想吃什麼再告訴阿姨,我等一下就回來。」雖然眼下私事比公事重要,但會議室一干高層幹部正等著他主持會議,他只得先去應付公事。

  兩個小時候,宇勳步伐匆匆的返回辦公室,卻見季海安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秘書坐在他對面的沙發看報紙,見他進來,她起身朝上司點點頭。

  「他沒有想要吃的東西,我拿了我的Nootbook讓他上網,沒多久,他就說要睡覺了。」

  「嗯,謝謝你。我今天先下班,有什麼事交代給郝特助。」宇勳走近沙發,彎身便要抱起熟睡的孩子。

  被一碰觸,季海安便醒來了,他揉了揉惺忪的雙眼,再看著手上的電子錶,思考了兩秒,然後有些不滿地道:「原來你的等一下是兩個小時二十二分鐘。」小海安不禁吐槽,在心裏又替他畫上一個大×。

  沒料到他會細數等待的時間,宇勳不禁愕然,一方面卻對年紀小小的他的心算能力感到佩服。

  「真抱歉,下次我會說清楚時間。」對於虧欠八年的兒子,宇勳採取包容的態度。「現在你要先跟我回家,然後我們好好談談。」

  面對一副小大人樣的海安,他只能先帶他回住處培養父子情,再想辦法套他的話,讓他說出雨潔的所在。

  另一方面,他也必須儘快安排海安到醫院接受詳細檢查。

  「不用抱我,我自己會走路!不用牽我,我自己會走。」季海安完全拒絕他的親近,逕自快步走著,心不甘情不願地跟他回家。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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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9-15 00:02:1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宇勳第一次深深體會到帶孩子有多困難,特別是這個孩子還當他是敵人。

  「你不用花錢討好我,只要快點把我的病治好就好了。」坐在客廳沙發上,季海安口氣依然冷淡。

  爸爸的房子很大很漂亮,但他只想跟媽媽一起生活,才分開一天,他就很想念媽媽了。

  沙發上堆放了一座小山般的玩具,回家前,宇勳帶他順道繞去百貨公司的玩具部,大方買了一堆高級玩具給他,軌道車玩具、遙控直升機、戰鬥噴射機、標靶射擊、對戰衝鋒槍組、樂高積木、海綿寶寶玩偶、各類模型……

  他不知道兒童玩具竟是千奇百怪,連外形看來醜陋的海綿寶寶,也因是店員小姐推薦的熱門產品,而買了一整組回來。

  帶海安逛玩具部時,他顯得意興闌珊,以為他是不好意思或故意裝作沒興趣,沒想到他還真的很不捧場。

  「這些都沒有喜歡的嗎?要不要玩衝鋒槍或標靶射擊,我們來比賽。」宇勳忙翻找玩具山。男孩子對武器戰鬥應該很有興趣才是。

  「不要。」季海安冷冷拒絕。

  「呃?難道……你其實喜歡洋娃娃?」才抱起一大盒衝鋒槍組,宇勳不禁狐疑地問。

  「笨蛋!」翻了個白眼,神情很欠扁。

  其實他並非對這些玩具沒興趣,只是小小年紀的他很有骨氣,絕不接受討厭的人的賄賂。

  他認定爸爸拋棄他們,傷害了他最喜歡的媽媽,所以他不會收他的禮物,跟他當朋友的。

  即使兒子的態度奇差無比,但宇勳卻是調整心態包容體諒,畢竟要兒子馬上接受他跟他熱絡,不太可能。

  「你晚餐吃那麼少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洋芋片或餅乾?」放下玩具盒,暫時放棄跟兒子玩遊戲互動的打算,他繼續對兒子搖尾示好,記得也有買了一堆零食回來。

  「媽媽說不能亂吃零食。」季海安對零食興致缺缺,餐廳外送的晚餐對他來說太鹹太油,他吃慣媽媽烹調的食物。

  「你很聽媽媽的話。」宇勳說的欣慰。萬一兒子面對雨潔也這副德行,那可就太辛苦她了。

  「當然。」因為媽媽很愛他,是很溫柔的好媽媽。

  他想著長大一定要照顧媽媽、保護媽媽,當媽媽告訴他生病的事,他其實有點難過,不是擔心自己的身體,而是怕媽媽為他傷心難過,所以才答應媽媽來找討厭的爸爸幫忙。

  「那你是不是要打電話告訴媽媽你在這裏?」宇勳掏出手機交給他,期待他快點撥電話給季雨潔。

  「我已經告訴媽媽了。」下午他跟秘書阿姨借電腦上網,就是為了寄Mail給媽媽,告訴她,爸爸相信他的存在,他要暫時跟他一起生活。

  「什麼時候?」宇勳一愣,視線看向放在他身邊的背包。

  他猜想裏面應該有手機,不禁有股想立刻翻找兒子背包的衝動。

  「你要不要先去洗澡?需要我幫你嗎?」他故意問,決定來個調虎離山之計。

  「不用。」季海安果然拒絕他的服務,獨自拿起背包離開沙發,準備走進浴室時,忽地轉頭問:「浴室在哪里?」

  這裏有好幾個房門。

  然後他又說道:「我沒有衣服換。」原來媽媽要放一套衣服在他的背包裏,但他塞了太多寶貝,所以放不下了。

  「衣服?」宇勳一愣,這才想起他買了一堆玩具、零食,竟忘了買童裝。

  他轉去臥室,拿了一件黑色短T恤,然後帶兒子到浴室門外。

  「你先套這件T恤,我馬上叫人去幫你買衣服。」

  季海安看著他遞上前的衣服。他不想穿他的,卻又沒得選擇,他答應媽媽會好好照顧自己,所以每天要記得吃飯洗澡。

  「背包給我,拿進去會濕掉。」宇勳伸手朝向他,很想快點搜到手機,聯絡季雨潔。

  「不行,這裏面是我的寶貝。」他才不放心交給敵人咧。「浴室很大,不會弄濕的。」他提著背包逕自轉進寬敞的浴室,關上門板。

  宇勳只能一臉無奈地輕歎口氣,爬了爬半長的黑髮,心想,只能等他睡覺再搜。

  二十分鐘後,季海安洗好澡走出浴室。

  坐在客廳看到兒子出浴的模樣,讓宇勳頓覺可愛不已,寬鬆的黑色T恤套在他小小的身上蓋過大腿,濕淋淋的頭髮覆蓋前額,有抹無辜的純真,令人想咬一口。

  雖然可口的出浴美景應該用在女人身上,但他真的覺得此刻的海安可愛的讓他想擁抱親吻。

  只可惜,兒子依舊對他沒好臉色。

  「我幫你吹頭髮。」這輩子還沒服侍過人的宇勳,已經當起了「現代孝子」,開始對兒子殷勤寵愛。

  「我自己會。」季海安拿過他手中的吹風機,坐上沙發自己動手。

  穿著爸爸的衣服感覺很奇怪,爸爸的衣服有種淡淡的味道,他並不覺得討厭,甚至一度認為爸爸應該不是壞男人。但他馬上又搖頭否認,警告自己不可以輕易被假像迷惑。

  洗完澡不久,小海安就困了,宇勳將他安排在主臥室隔壁的房間,替她蓋上棉被,而他竟抱著重要的背包一起睡。

  宇勳只好先走出房間,十分鐘後才又悄悄開門進來,原來擔心兒子還沒睡,但他顯然已睡得很沉了。

  走近床鋪,彎身看著孩子的睡顏,伸手撥開他額前的發,然後摸摸他的臉頰。

  海安微卷的黑髮像他,長長的睫毛像雨潔,眼睛像他、鼻子像他、小小的嘴巴像雨潔。

  至於個性,絕不是遺傳自溫柔體貼的雨潔,而他也不願承認自己小時候有這種機車倔強的個性。

  輕輕拉開棉被,看見躺在兒子身邊的背包,宇勳偷偷拿了起來。

  雖然做父母的不該侵犯孩子的隱私,但兒子還未成年,他有義務瞭解兒子的寶貝,最重要的是,他要查出聯絡雨潔的方式。

  宇勳走到一旁的茶幾,將背包裏的物品小心翼翼的一一掏出來。

  一疊怪獸卡片、幾張恐龍卡片、兩顆恐龍模型的扭蛋,一套海綿寶寶文具組、一條圍巾、一本相簿、一個相框、兩包面紙、一包濕紙巾、一罐面速力達姆。

  沒有手機!

  他將背包倒出,伸手掏夾層內袋,確實沒有手機的蹤跡。

  驀地,他竟有股說不出來的失望。

  轉頭看向安穩躺在床上的兒子,他才能從0口風很緊的兒子口中,問出雨潔的下落嗎?

  宇勳再一次檢視小海安視為寶貝的東西,拿起圍巾他有些困惑。這個季節根本不需要圍巾,而這條圍巾也不像兒童用的……

  他大掌輕撫著米白色的圍巾,記得雨潔總喜歡戴著白色圍巾,他低頭嗅聞毛料圍巾有股淡淡的女性馨香。

  閉上眼,他將圍巾覆在鼻前,更用力的嗅聞,再一次汲取圍巾上殘留的一絲絲熟悉的氣味。

  驀地,他瞠眸一怔。他的行徑怎麼有點像偷女人內衣的變態老頭?

  可惡的雨潔!突如其來地投給他一顆震撼彈,卻又避不見面,害他對她牽腸掛肚的。

  他這才驚覺,原來經過這麼多年的歲月洗滌,她曾經在他生命打下的烙印並沒有淡去,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情感,輕易的就被喚醒了。

  放下圍巾,他拿起合上的雙面相框,攤開來,左右各一張照片。

  左邊照片是雨潔抱著尚在繈褓中的海安,她美麗的臉蛋輕露一抹柔柔的笑靨,那看似幸福的神情卻教他內心一扯,眼睛有些酸澀。

  右邊照片裏是雨潔抱著約兩三歲的海安,她笑著親吻他的臉頰,照片裏兩人看起來很愉快,但他卻感覺難過與心疼。

  他錯過了跟他們一起生活的許許多多的日子,錯過了兒子的出生及成長。

  雨潔年紀輕輕就一個人帶孩子,應該嘗盡了不少苦楚,但她的表情卻是如此的滿足幸福。

  他不禁低頭,薄唇貼上相框,親吻了下照片中的女人。

  拿起相簿,宇勳坐在沙發上認真的觀看,每一張照片他總要瞧上許久,食指輕撫著每一張有她的臉頰。

  曾經,他以為濃熱的愛情只是年少輕狂的短暫幻夢,以為成熟穩重的他再不可能被愛情撼動心靈。

  為什麼光是看她的照片,他的心口便再度熱了起來?他好想見她,好想抱她,好想吻她。

  宇勳深濃的黑眸凝望著照片發怔,胸口隱隱燒著一把相思的火。

  一本相簿看了數小時,完全沒察覺床上的孩子已經醒來了。

  「小偷!」季海安跳下床,發覺他的寶貝被竊,不禁生氣罵道。「不准拿我的東西。」

  一雙小手上前搶過他正在觀看的相簿,將重要的相簿緊緊抱在懷裏。

  他抬眸看著神情激動的兒子,驀地眼眶有些濕熱,長臂一伸,直接將兒子抱進懷裏,緊緊摟抱著。

  「放……放開我!不要抱我!」季海安奮力掙扎。爸爸的身體很結實、很有力,跟媽媽的柔軟懷抱不一樣,他非常不習慣爸爸的親近。

  「海安,告訴我,你媽媽在哪里?我要見她。」宇勳不理會孩子的掙扎,雙臂仍緊緊鎖著他。

  「我不會告訴你的。」他跟媽媽發過誓,絕對會守口如瓶。

  「海安,拜託你……」生平沒求過人,第一次請求的對象竟是八歲的兒子。

  「不行。」他仍是拒絕,但感覺緊抱著他的爸爸好像快哭了,讓他有些不忍推開他的懷抱,只能任他摟抱著。

  宇勳開始跟八歲的兒子一起生活,白天他上班會讓管家蘇伯身兼保姆照顧孩子,沒有很重要的事他便提早離開公司,將事情交代給部門經理及特助代理。

  他盡可能撥時間回家跟孩子相處,雖然海安仍舊不肯對他透露雨潔的下落,他也只能耐著性子繼續跟兒子磨合培養感情。

  三天前,他安排兒子住院做詳細的全身檢查,雖然外表看不出什麼病症,但兒子的身體確實很虛弱,隨時可能會病發,令他憂心忡忡。

  他做了骨骼配對檢查,結果並不幸運,他的骨骼跟兒子完全不合。

  他打算要從親屬中尋找可能的機會,但那必須先向家族公開他又兒子的事實。

  他原就沒打算隱瞞海安的身世,甚至希望能把孩子的母親一起公諸於世。

  而他幾乎忘了還有一項麻煩的事,尋找的他有個交往近三個月的女友,昨天晚上姚馨妮打電話約他吃晚餐,他才猛然地想起這個事實。

  既然他有了兒子,且對遲遲未現身的雨潔念念不忘,他便無法繼續跟另一個女人交往。

  雖然他對姚馨妮並非毫無感情,也曾將她視為結婚對象做考慮,但和海安及雨潔在他心中的分量相較,其他人事對他已沒什麼影響力。

  他必須挪出一個合適的時間,向她提分手,這個決定也許自私些,但他更無法漠視自己的心再去經營另一段感情。

  「海安,快過來,海綿寶寶開始了!」

  宇勳切著遙控器,忙著叫喚剛洗完澡的兒子。

  他還跟著音樂開始哼唱,「哦,是誰住在深海的大鳳梨裏,海綿寶寶,方方黃黃伸縮自如,海綿寶寶!」

  雖然覺得幼兒節目挺無腦的,但蘇伯說,要試著融入兒童的世界,看他們的節目、聽他們的歌,才能跟他們打成一片。

  「海綿寶寶,海綿寶寶,海綿寶寶,哈哈……」堂堂的長合集團副總、宇家少爺,竟然五音不全唱著兒歌,說有多蠢就有多蠢,一整個怪異到極點。

  聽到怪歌聲走到客廳探看的蘇伯,憋著笑意,臉上表情扭曲。

  「白癡,蠢斃了。」季海安倒是完全看不下去他耍笨,直接吐槽。

  「咳!那個……海安,你爸爸表演的很努力,你應該要鼓勵他才是。」蘇伯走上前,用咳嗽掩飾笑意。

  「蘇爺爺,他真的是大公司的副總嗎?公司怎麼沒倒?」他對相處幾日的蘇伯態度和善,說話態度也比跟自己爸爸客氣許多。

  「那個……少爺在公司很聰明,只是當爸爸比較笨……咳!比較生疏點。」瞥見宇勳瞪了他一眼,蘇伯趕忙修飾形容詞。

  雖然接二連三的討好行為,被一臉不屑的海安罵愚蠢,但他捨棄自尊「彩衣娛子」,也讓兒子不再那麼排斥他了。

  宇勳拿吹風機幫兒子吹頭髮,之前他總會搶過來自己吹,但今天兒子卻乖乖坐在一旁接受他的服務。

  「海安,你有沒有告訴媽媽,我想見她?」他知道海安應該是透過電子郵件跟雨潔報告資訊,他曾偷偷看到兒子在打電腦,只是他才一靠近,兒子就馬上關掉信箱了。

  「媽媽不想見你。」他又轉述了他的請求,但媽媽的回復卻是再次交代,不能告訴他她的行蹤。

  宇勳不禁又歎了口氣。耐著性子等了那麼多天,海安還是保密防諜到家,令他無計可施。

  兩日後,宇勳跟外國客戶在五星級飯店樓上用餐,餐後搭手扶梯下樓時,瞥見坐在樓下咖啡廳的熟面孔,堂哥宇至斌的妻子溫翊希。

  雖然僅在婚禮上見過一面,但他一眼便認出外型明豔的她,而令他真正在意的卻是坐在她旁邊的女人。

  僅是匆匆一瞥,但那影像卻瞬間撞進他心裏,與藏在心底許久的倩影相疊,跟他這些天想尋找的身影太相似了。

  步出飯店大廳的宇勳越回想越在意,在送客戶前往機場後,他終於忍不住衝動地打電話給溫翊希,就算是一時眼花也不願錯過如何可能,他要儘快問個明白。

  上天同情他,一問之下,跟溫翊希喝下午茶的女人確實是他要找到季雨潔,且她們兩人還是情感很好的姐妹淘。

  他連忙約了堂嫂見面,想更進一步詢問關於雨潔的種種。

  隔天上午開完主管會議,宇勳匆匆忙忙驅車前往季雨潔工作住宿的休閒農村,沒料到竟然撲空,探問之下,他猜測她應是跟溫翊希一起外出,於是他打電話給堂嫂,確認了季雨潔和她在一起,他急著想跟她談話,結果——

  雨潔卻透過堂嫂轉述說,並不認識他!

  他簡直氣結,問清楚地點後,他馬上又驅車從市郊奔回市區,來到昨天她們喝下午茶的同一間飯店。

  「她走了?」宇勳喘著大氣,奔進飯店咖啡廳,竟然只看到溫翊希一人。

  聽到堂嫂道出季雨潔逃跑的原因,他瞪大黑眸,神情愕然。

  「債務問題?」他不敢置信地再次問道。「她說,債務問題?」

  雨潔告訴堂嫂,當年他們在美國留學認識後,兩人之間,曾有一筆巨額債款問題,她逃債是萬不得已,卻沒料到事隔多年,他還是找上門了。

  堂嫂信了她的話,知道她的經濟並不寬裕,更因為孩子離開身邊而鬱鬱寡歡,不忍她再面對債主追債,於是讓她先離開避一避,自己幫她跟她談判,解決債務問題。

  「宇勳,你又不缺錢,何苦追討十年前的債?」溫翊希為好友說情。

  「這不是一筆小數目。」他攏緊眉心,氣憤不已,有股想掐那個女人脖子的衝動。

  他心急如焚地追查她的行蹤,她竟對他避如蛇蠍,還把他當成討債集團,將兩人曾經親密的關係,用債務關係來搪塞。

  「她欠你多少?我幫她還。」溫翊希非常有義氣,低頭便從名牌包裏掏出支票簿。

  「十億。」宇勳冷冷爆出一個數字。

  「什麼?」她抬眼,瞪大一雙美眸,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十億?」

  就算對數字不在意的溫翊希,也知道這是多龐大的天文數字。雨潔怎麼可能欠下這麼大的債務?而自己的財產有沒有十億幫她還啊?

  「十億。」他凜著一張臉,再次強調。

  「我……我先幫她還你一億,剩下的打個折?要不,等我回去聯絡律師清查財產之後再處理。」見他臉色難看至極,一副很想殺人的模樣,她心想先付些債款消消他的火氣。

  「欠債的人是我。」宇勳伸手推回她遞上前的巨額支票,不禁訝異她的大方。

  「咦?」溫翊希眨了眨眼,困惑地看著他。

  「我欠她的不只十億。」一雙怒眸突然變得有些落寞。

  他欠她的恩情豈止用十億能償還,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也非十億所能衡量。

  雖然她極力避著他令他氣憤不已,但既然知道她的下落,他便會儘快逮到她,要她給個交代。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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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9-15 00:02:36
第八章

  第二天,晚上十點,季雨潔回到了休閒農場的宿舍,她腳步沉重,精神疲憊不已,想到今天宇勳仍在追查她的下落,害她只能再度逃走,直到現在才回來。

  只是他已知道她工作的地方,遲早會跟她碰上面的,她再逃避也只能逃得了一時,又不能辭掉這裏的工作離開,她還等著孩子治癒後回來一起生活。

  打開房門,對著幽暗的空間歎了口氣。她還是該好好面對宇勳談一談,反正他都已經有物件了,即使見了面也不能改變什麼。

  「回來了。」

  幽黑的室內突然竄出一道男聲,令季雨潔驚嚇了好大一跳。

  下一瞬,室內燈源亮起,一個男人坐靠在沙發扶手,抬眸望向門口的她。

  「你……你怎麼進來的?」季雨潔內心猛的一顫,雙眸卻是一眨也不眨地凝著眼前的男人。

  即使多年不見,他的模樣還是清晰印在她腦裏,心裏。

  他仍是蓄著一頭半長微卷的墨發,深麥色的肌膚配著深峻的五官,外型落拓瀟灑,那略顯粗獷的俊容仍一眼便深深撼動她。

  他穿著黑色直條紋長袖襯衫,搭配深灰色長褲,襯衫領口鬆開兩三顆扣子,露出內搭的黑色棉衫。

  即使沒有西裝、領帶的正式穿著,他仍散發著一股成熟男人的韻味,比年輕的他更有魅力,更令她心跳紊亂。

  特別是他正一步一步逼近她,將她逼退到牆角,直到背貼上牆面,她心跳怦怦然,更感受到他曾熟悉卻又陌生的溫熱氣息拂過她的臉龐。

  「你……」季雨潔努力瞪大一雙水眸直視他,內心卻是緊張慌亂不已,就算此刻面對的是闖空門的小偷都無法令她這麼驚惶。

  「你不認識我了嗎?你跟我的關係是債務問題?那海安是怎麼來的?人工授精嗎?」宇勳深幽的黑眸微眯,目光卻異常犀利,一字一句說得怒火中燒。

  總算見到思思念念的人兒,他應該感動、激動,立刻抱著她擁吻一番,但一想到她千方百計逃避躲藏他,他就難掩這些日子的焦慮憤怒。

  「我……我……」她沒有逃避他的視線,一雙美眸仍緊瞅著他的怒眸,但她心口卻微微揪疼,眼眶開始漫上水霧。

  「對不起!」她輕抿唇瓣,不自覺道歉。「海安……還好嗎?」邊說兩行淚液邊不由自主緩緩滑落。

  沒料到她突然就落下淚來,宇勳驀地心口一窒,所有怒氣指責全消散,他鬆開緊擰的眉心,收斂犀利的目光,一雙黑眸頓時充滿濃情與不舍。

  「別哭……」他伸手撫上她的臉,想起兩人分別前夕,她悲傷的淚顏,在多年之後,仍不經意會闖進他的夢裏。「別哭。」

  他張臂將貼靠在牆上的她拉近,一雙長臂緊緊摟住她嬌柔的身軀。

  「對不起……我不想打擾你的生活,可是海安他……」伏在他的胸膛,她一時忘了掙扎,只感覺這個曾經熟悉的懷抱輕易觸動了她內心脆弱的一面。

  她聲音哽咽,雙肩微微顫抖著。

  她想念兒子,非常非常想念,把兒子送走那天,她簡直肝腸寸斷,之後日日以淚洗面、失魂落魄,若不是好友翊希強迫她出門,硬要她陪著逛街、喝下午茶,她還真的不知道一個人怎麼度過難熬的分分秒秒。

  「海安不會有事的,我一定會治好他的病。」感受到她害怕憂慮的情緒,宇勳下顎抵著她的頭頂,聲音溫和地保證。

  「謝謝。」季雨潔輕聲道謝。

  有他一句話,她可以暫時放心把兒子交給他了。

  她有些困難的抬起頭,退開他溫暖有力的懷抱。

  他再也不是她能依賴撒嬌的對象,這個懷抱也早已不屬於她。

  「除了謝謝,你沒別的話對我說?」雖然分開一點距離,但宇勳一雙手臂仍環著她,不想鬆開。

  「沒有。」挪開視線,季雨潔淡然道。

  她感受到伏貼在她腰際的大掌熱度,跟他的親近令她身體燥熱,即使兩人曾分離這麼多年,她卻仍清楚記得他帶給她的感動情愛。

  她其實想擺脫開他的手臂,和他保持安全距離,但卻無法掙脫他強而有力的懷抱。

  「沒有?」宇勳黑眸再度一凜,語氣透露著不悅。

  她瞞著他生了個兒子,逃避了他這麼多年,好不容易見到面,竟然沒話對他交代?

  「那個……祝你幸福。等海安治癒了,你派人將他送還給我,我們絕不會介入你的生活。」季雨潔低頭輕聲說道,心口卻泛起一股酸。即使這些年早說服自己遺忘了他,但一旦見了面,她仍無法坦然釋懷。

  「祝我幸福?兒子是我的,既然知道他的存在,你們就不可能再離開我的生活了。沒有兒子跟心愛的女人,我還有什麼幸福可言?」她一副急著擺脫他的樣子,實在令他惱火。

  「你將來還會有孩子的,可是我只有海安,請你不要從我身邊奪走他好嗎?」

  她抬眸望著他,眼眶再度泛淚。

  當初將海安交給他,她一方面擔憂他也許會不承認孩子,不願意救助醫治他,另一方面卻也害怕,一旦他得知海安的存在,會不會此次不讓他回到她身邊。

  「不要哭,你怎麼變得這麼愛哭?」宇勳無聲歎口氣,伸手輕揩她的淚,剛升起的一絲怒意再度消散無蹤。

  「你即將要娶新宇金控的千金,她會為你生孩子的,如果你認了海安,對你跟她都不說好的決定。請讓海安回來我身邊,我會好好照顧他,更不會影響到你的未來的人生。」季雨潔聲淚俱下地哀求保證,她絕不會用孩子當籌碼,要小海安認祖歸宗,向長合集團分家產。

  「我沒有要娶新宇金控的千金。」難道她逃避他,是怕介入他的情感,成為緋聞的第三者?「我承認姚馨妮是我現任交往的物件,之前是有媒體推測雙方聯姻的可能性,只是知道海安的存在後,我發覺內心其實對你一直存著感情,我前兩日已經向姚馨妮提出分手,我無法再和她繼續下去。」宇勳真摯的說道。

  季雨潔聽了驚愕地瞅著他,一時無法置信。

  這些年,她再無法為其他男人動心,而她透過報章雜誌一直知道他身邊的女伴不斷。

  九年間至少交往過八、九位元女友,嚴格來說數字不算多,且他向來維持一對一的關係,並沒有傳出左擁右抱的花心緋聞。

  但他交往的對象全是上流社會的名媛,有家世、有身份,個個都是溫柔美麗的千金小姐,在經歷了那麼多條件優異的女性後,他怎麼可能對平凡的她仍是心存感情,甚至惦記?

  在她仍因宇勳的告白而驚愕之際,他已俯身覆上她微啟的唇瓣。

  他溫熱的唇貼上她的,令季雨潔更是瞪眸為之心顫。

  她無法理性地推離他,竟任由他吮吻舔舐她的唇。

  他的吻炙熱而狂野,輕易便挑起她感官的快感,她無力抗拒地與他唇舌糾纏。

  宇勳大掌托住她的後頸,將她更貼靠近他,一隻手探入她衣襟。

  他清楚記得她的身體的敏感帶,他大掌滑過的地方令她不禁輕顫。

  「不!」她不該放任他繼續下去的,但她拒絕的聲音,卻薄弱得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雖然她的身體輕易就對他產生反應,但理智卻提醒她,不該放任情欲奔流。

  在兩人分開這麼久,在她清楚兩人背景的懸殊,知道兩人沒有結果的未來,在他已有條件匹配的交往物件時,她不該再跟他有了牽扯。

  然而她的理智卻被他的激情迅速淹沒,她想拒絕的聲音全化為呢喃。

  他狂放的釋放,仿佛漂泊已久的心在這一刻終於尋找到了歸宿,她緊緊的攀著他、包覆著他,他的身體被滿足,心靈被撼動。

  他不僅是一時衝動的情欲釋放,更是讓沉睡在心底的那份情感,全然蘇醒,熾熱的竄流。

  他戀慕她美好的身體,對她深濃的情感欲望,仿佛年少時的他,不斷地想向她索取更多更多。

  「你變得好性感。」他喘息著,濃濁的聲音落在她泛紅的頸間。

  即使要了她好幾次,他仍不饜足。

  她感受他的激情,感受他的心跳脈動,和他一次又一次的結合令她身心撼動,狂喜卻又悲傷。

  「雨潔,」驚見她眼角淌出淚珠,宇勳驚愕不已。「對不起,弄痛你了嗎?」

  他一時太貪心,竟對她肆無忌憚的索求,他未曾對一個女人如此欲求不滿過。

  「雨潔,別哭。」宇勳急忙退離她,半撐起身子,一手撫拭她的淚顏。

  季雨潔卻是搖搖螓首,輕抿粉唇。

  她落淚,因為感動,因為驚覺自己還眷戀他的懷抱,對他的感情絲毫未減,他如此輕易便掀起她渴望他的狂潮熱浪。

  她落淚,因為悲傷,因為她配不上他,她不該放任自己沉溺在短暫的情欲中。

  她落淚,因為自責,自責不該攪擾他的生活,害他跟女友分手。

  「雨潔,我只是一時太想你了,下次絕對會節制的。」誤以為她流淚的理由,宇勳歉疚自責著。

  他將她從沙發抱了起來,走進浴室,幫她沖洗沐浴。

  她任由他為她服侍,將兩人洗淨,用浴巾包裹彼此,再被他抱上床。

  她躺在他的臂彎中,汲取他身上的皂香,貪戀他身上的溫熱。

  只要一夜就好,讓她幻想著今夜他是屬於她的,她閉上眼,和他緊緊相依偎。

  宇勳看著躺在臂彎裏的季雨潔,她不言不語卻令他感覺她似乎心事重重,不再是過去那個可以輕易瞭解的單純女孩。

  他親吻了下她的發旋,這才意識到見面至今,她還未對他展露一抹笑顏。

  她還愛著他嗎?是否願意給他機會再延續兩人的情緣?

  其實,不管她的答案如何,他也絕不會再放手了!

  他想娶她,想建立一個家,有她、有海安,一個活潑溫暖的家。

  隔天醒來後,季雨潔弄了簡單的早餐和他坐在屋外的木桌上一起吃。

  「這些都是農場種植的有機蔬菜,連蛋也是有機的。」她柔聲介紹。從沒想過有一天還能為他準備早餐,她不禁有些黯然。

  「你的手藝變這麼好,難怪海安那麼挑食。」宇勳大快朵頤,昨晚勞動過度,非常饑餓。

  馬鈴薯蛋沙拉、蔬菜三明治、五穀稀飯,看似簡單的食物,她卻料理得很美味,不油不膩,清爽可口。

  「海安從出生身體就不好,在吃的方面要特別注意,我會在這裏生活工作,也是為了調理他的身體。」季雨潔說著,再度思念起分離數日的寶貝兒子。

  「雨潔,這幾年辛苦你了。」宇勳為她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感到心疼。

  季雨潔卻是搖搖頭不以為意。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決定,她從不曾怨過、後悔過,只祈求海安能儘快找到合適的骨髓捐贈進行移植,早一日恢復健康,平安成長。

  「阿勳,我……可不可以見見海安?」雖然兒子曾發Mail告知她近況,但她真的好想見他。

  「可以啊!待會兒你跟我回住處,海安有蘇伯幫忙照顧。」宇勳立刻應道。

  「不。」季雨潔卻拒絕了。「我不方便去你的住處,你也不該讓海安住在你那裏。」她開始心生許多擔憂,萬一被狗仔拍到該怎麼解釋,如果被他女友知道,又要如何隱瞞。

  她的拒絕讓他一愣,抬眸看著她。

  「我們不應該再見面的,你只要讓人安排帶海安來這裏讓我看一下就可以,你也不要跟海安有太多接觸,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季雨潔避開他的視線,黯然道。

  宇勳黑眸一眯,放下了手中的叉子,原本吃的津津有味的食物,突然失去了滋味。

  「你是什麼意思?」他語氣中明顯有著不悅。

  「我……只是不想耽誤到你的好事,不希望因此讓另一個女人難過。」她很想表現出成人之美的大度,卻很難真正發自內心地微笑祝福。

  「你的話才讓我難過。我昨晚說的很清楚了,我跟姚馨妮已經分手了。」他不滿在兩人親密相處一夜後,她仍只想著和他劃分界限,不再往來。

  「我跟你並不適合,你不需要因為海安對我負責。」他的告白也許讓她感動,但她無法漠視現實的差距。

  「適不適合由我決定,你別再給我擅作主張。」宇勳不禁嚴厲警告。她當年瞞著他懷孕之事,至今仍令他耿耿於懷。

  口袋裏的手機鈴聲從方才便一直響著,他只好掏出手機接聽。

  「副總,你人在哪里?老總裁要我轉告你儘快回公司,他有事要見你。」郝特助向他報告。

  「知道了,我大概四十分鐘後到。」

  看看表,已經九點半了,原本今天想陪著雨潔,但爺爺召喚,他不能不去。

  「我有事回公司一趟,晚點再過來,我已經跟你的老闆打好關係了,隨時隨地可以來這裏參觀,如果你又讓我找不到人或為了躲我而遠走高飛,那麼我也不會讓你見到海安。」宇勳不得不撂下狠話,他真怕這一走,她又躲得他無處可找。

  「你……」季雨潔望著他已邁步離去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竟然用孩子威脅她。

  她轉身收拾桌上已吃完的早餐,回想從他臂彎醒來後,她下床進廚房準備早餐的心情。

  其實,她多想每天為他做早餐,多想看著他跟海安一起坐在這裏用餐。

  然而他的身份卻讓她退卻,不敢心生妄想,她並非看輕自己,只是非常清楚豪門大戶的門第之間。

  「爺爺,你找我?」宇勳踏進長合集團總裁辦公室。

  「聽說你這幾天經常早退,最近在忙什麼?」坐在黑色沙發皮椅的宇長龍,放下手中報紙,抬眸看向剛進門的孫子。

  已經八十七歲的他,身體依舊健朗,頭腦清晰,端正的五官看起來十足的威嚴感。

  「忙著追女人。」面對嚴肅的爺爺,宇勳態度一貫灑脫,直言不諱。

  「這正是我想跟你討論的話題。你已經向姚馨妮求婚了?打算與新宇金控聯姻之事是否應先向董事會透露消息?」這樁喜訊他並不反對,但有些事需要事前討論,畢竟兩邊皆是企業世家。

  「我沒打算跟新宇金控聯姻,還有,我和姚馨妮已經分手了。」他急忙澄清,不知為何爺爺會聽到錯誤的傳聞。

  「你們分手了?什麼時候的事?」宇長龍倒是顯得訝異,他向來不過問孫子的感情事,除非已發展到結婚的地步。

  「三天前。」察覺爺爺臉上的驚訝,令宇勳更感納悶了,過去他跟誰交往或分手,爺爺從沒過問。

  「那麼,是當事人不知情,抑或媒體斷章取義,散佈不實八卦?」

  他拿起桌上一本週刊,交給孫子。

  「這是今天發行的週刊,卻是臨時換上的頭條,消息是在昨晚國家音樂廳的一場鋼琴獨奏會上發佈的。」

  瞧他確實不知情,宇長龍又道:「一早你的伯叔姑丈及董事會就一直向我確認消息,責怪你沒讓親人先知曉此事。」

  宇勳接過週刊迅速翻閱,他驀地神情一凜。

  新宇金控千金幸福洋溢展現指上百萬訂婚戒。跨國企業長合集團與新宇金控聯姻在望!

  日前姚馨妮身著一襲優雅的紫羅蘭晚禮服出席友人的鋼琴獨奏會,演出結束她上臺獻花,和演出者一起接受媒體採訪。

  本刊記者發現姚馨妮左手中指一枚閃亮鑽戒,不禁令人揣測送戒指的物件應是正在交往的長合集團副總宇勳。

  詢問她是否與男友好事將近,姚馨妮一臉幸福洋溢的笑著說,兩人確實已論及婚嫁,至於手上的戒指是否代表訂婚戒,可能要問問男主角。

  宇勳擰眉,內心惱火。沒想到姚馨妮竟是個會耍心機的女人!

  他已提出分手,她竟立刻引來媒體為她宣傳。

  借著參加友人的獨奏會,故意買顆鑽戒戴在中指讓媒體拍照,不用刻意說謊,卻直接引導媒體報出她期望的新聞,表明了兩人的關係,不容他片面之詞便宣告結束。

  「爺爺,我沒送過她戒指,是她刻意做戲造假或媒體胡亂報導都無所謂,結論是我沒打算娶她,我是物件另有其人。」宇勳鄭重申明。

  「這是不實報導?那你的新對象是誰?背景如何?」宇長龍不免意外。他雖不干涉過問孫子的感情事,卻不代表渾然不知情,但目前除了姚馨妮,他並不知道孫子另有物件。

  「她的家世背景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經愛她很久了,她也已為我生了一個兒子。」無視爺爺瞪大眼神情愕然,宇勳逕自轉身要離去。

  他必須儘快向雨潔澄清八卦內容。

  「等一下,你說什麼?先給我解釋清楚!」宇長龍叫住已走至門邊的孫子。

  「找時間我會慢慢跟你說明的,如有媒體求證請一律否認報導內容。」宇勳開門,匆匆離去。

  宇長龍輕蹙了眉頭,然後按下辦公桌上的電話。

  「聯絡蘇伯,叫他馬上來見我。」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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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9-15 00:02:5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季雨潔看見周刊頭條,驀地神情呆滯。

  昨晚,宇勳信誓旦旦告訴她,已經和姚馨妮提分手了。

  昨晚,他熱情激狂地要了她一夜,在她耳畔訴說甜蜜愛語、柔情蜜意。

  昨晚,他的女友在媒體面前大方展示兩人的訂婚戒,姚馨妮臉上美麗幸福的笑靨刺痛了她的眼眶,讓她內心酸疼。

  雖然明知兩人不可能,但他昨晚的告白卻令她心生慰藉與感動。

  她無法相信他竟口是心非的騙了她,在已經訂婚之後,還跟她熱情纏綿。

  雖然是她情難自禁,怪不得別人,但得知真相後,她卻無法不感到難受、無地自容。

  「雨潔!」宇勳闖進她的宿舍,看到她呆坐在客廳沙發,略略松了口氣,他真怕她看到報導信以為真,再度逃跑避不相見。

  「你來做什麼?」季雨潔沒有抬首,壓抑著憤怒及悲傷,聲音有些乾澀。

  「解釋真相,這是子虛烏有的報導。」他走近沙發,看見茶幾上的週刊。她果然一直透過報章雜誌在注意他的消息,以前的她並不愛看八卦雜誌的。

  他一方面欣慰她對他的在乎,一方面卻又焦急地想辯解澄清。

  「不需要跟我解釋,你快點離開,如果被狗仔拍到,你才需要向你的未婚妻解釋。」她口氣冰冷,模糊的視線卻直直凝視著茶幾上的週刊封面。

  「雨潔,你不相信我?我從沒送過姚馨妮戒指,也已確實向她提出分手,這是她刻意在媒體前放的煙霧彈。」感受到她的怒氣,宇勳更是心急。

  「我相不相信你不重要,我原本就不打算介入你的生活,她和你很相配,門當戶對。昨晚的事我會當做沒發生,請你不要再來找我,只要信守你的承諾,將海安治好還給我就好。」季雨潔極力平心靜氣地說。

  「雨潔,昨晚的事我不可能當做沒發生!我為你瘋狂感動,你在我身下顫抖哭泣,那不只是性,更包含了愛,我們仍深愛著彼此。」他坐在她身旁,語氣有些激動。

  「別說了,我對你早沒了感情,你不用再欺哄我,請你離開。」她下逐客令,不願回憶昨晚的縱情,那只會令她感覺更不堪。

  「雨潔,看著我回答,你還愛著我。」宇勳拉住她的手臂,讓她側過身子與他相對。

  季雨潔這才抬眸凝視他,她緊抿唇瓣,眼眶卻是含著淚。

  她帶著委屈的怒顏教宇勳心一緊,低頭便吻住她緊抿的唇。

  季雨潔一怔,然後掙扎著想推開他,他卻雙手握住她的皓腕,強勢地采入她的檀口想深吻她。

  「不要!」她憤怒掙扎的咬了他一口,下一瞬便掙脫被桎梏的皓腕,高舉右手用力一揮。

  啪!清脆響亮的聲音,教兩個人同時愣住。

  宇勳唇角滲出一點血漬,左頰一陣麻熱,他瞠大黑眸驚愕地望著眼前出手打他的女人。

  季雨潔生平第二次動手打人,對象卻都是同一人。

  第一次相遇,她誤以為追上她的他想對她意圖不軌,緊張害怕之際對他揮出拳頭。這一次,卻是他強勢的索吻令她惱怒,不願再被他的吻輕易迷惑,發生像昨晚的錯誤,所以她咬了他,甚至動手掌摑他。

  她抿著唇瓣,眼眸仍是含著不願掉的淚,忿忿地與他對視。

  宇勳沒因被她甩耳光而動怒,反而揚起唇角,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

  雨潔看似溫和纖柔的個性,卻隱藏一絲強悍,也許正因為如此,她才能夠強韌一個人堅強獨立生活,一個人照顧孩子這麼多年。

  「雨潔,不管你怎麼拒絕反抗,這一次我都絕不可能再放棄你,除非……你對我真的已毫無感情。」他聲音柔和,但言語中卻帶著強硬的宣告。

  「我對你毫無感情,我早已不愛你了。」她瞅著他,冷冷道。即便是謊言,她仍感覺心口泛疼。

  「雨潔,我真慶倖你從來不會說謊。」宇勳再度一笑。就算她指天發誓地說對他沒感情了,他也絕不會相信她的心口不一。

  「我不會說謊,你會就夠了。」季雨潔嘲諷他。

  「也許我人生中曾有一些謊言,但惟獨對你的感情,對你的愛,從來沒有一絲虛假。這次的事件我會很快向媒體澄清,證明我現在想娶的女人只有你,不會有第二人選。」他強勢的宣誓。

  「我……我不可能嫁給你。」她咬著唇瓣,認為他根本信口開河,兩人的身份差那麼多,根本不可能有結果。

  「不管你用什麼理由拒絕,我都不接受,尤其別告訴我,我們身份不合。」宇勳面對她,莫名地霸道起來。

  「我們的身份本來就是雲泥之別,你去找合適你的女人、美麗的未婚妻溫存,別再來打擾我的生活。」季雨潔伸手指向門口,再度下逐客令。

  「我會去找姚馨妮,不過不是跟她談情敍舊,而是說清楚、講明白。我明天再過來找你,你想見海安就別給我亂跑。」離去前,他再度拿兒子當綁住她的藉口。

  這件事要處理妥當可不是三兩天就能搞定的,她暫時誤解生氣都沒關係,就是別鴕鳥的躲起來,他什麼都不怕,只怕她再一次鬧失蹤。

  這幾天他一直在思索著,如果當初剛分開那年,他再積極認真搜尋她的蹤跡,也許兩人加上孩子早就能團圓了,不會兜這麼大圈才又讓他得回她。

  至少他該慶倖自己還未曾跟別的女人許下婚約,否則他也只能當個負心漢了。

  一旦心中最想要的那個人出現,他便再也無法退而求其次,尋覓替代品了。

  「馨妮,這是怎麼一回事?」離開休閒農村,宇勳馬上約姚馨妮見面,此刻兩人正在無人打擾的餐廳包廂裏。

  「那是媒體捕風捉影、胡亂報導,我沒有說是婚戒。」她一張麗容露出無辜的神情。

  「你應該知道我最討厭女人耍心機。」他微眯黑眸,語氣有一絲警告。

  他之前怎麼會誤以為她的性格單純無偽,笑容神似雨潔?

  「我參加好友的演奏會,上臺獻花合影,又不是我買通記者做不實報導,你這樣興師問罪會不會太過分?」姚馨妮微顰柳眉,輕細的聲音充滿委屈。

  她此刻的神情確實有幾分神似雨潔,不同的是,雨潔的委屈模樣令他滿懷心疼想安撫,而她卻讓他感覺看不清真實情緒。

  之前他也許會相信她的話,但經過這次事件,讓他一瞬間識清她的真面目,她並非單純溫順的女人。

  「何況我沒說謊,之前我向你提過我父親希望雙方聯姻之事,你並未反對。」

  姚馨妮進一步為自己申辯。

  「我沒反對,也沒表示同意,當時只是認為可以考慮看看。然而我幾天前已清楚向你表明現況,我無法和你繼續交往,並非你的問題,而是我曾在意的那個女人出現了。」突然提分手確實是他太自私殘忍,但他寧願自私對她負心,捨棄一份才剛萌芽的情感,也不願再一次失去摯愛的女人。

  「我不接受你分手的理由,因為前女友出現就吃回頭草,那更不應是你會有的作為。」原本裝柔弱委屈的姚馨妮,開始表現出不悅及不滿。

  宇勳是她交往過的物件中最優質、最有魅力的一個男人,他體貼、風趣、有涵養,他的身份背影最能襯托她的價值,更重要的是她已經愛上他了,絕不可能任由他三言兩語就分手,內心驕傲的她更不允許他被前女友所奪走。

  「我不認為你瞭解真正的我,不過那並不重要,對我而言,她是無可取代的女人,我要結婚的物件非她莫屬。

  我只能說,對你很抱歉,和你交往的這兩三個月,我們確實相處得不錯,我對你不是全無感情,但無法更深入。

  因為我心底深處一直藏著一個女人,愛她太深無法真正忘懷,現在既然讓我得到重新來過的機會,我將不惜一切的去爭取她。」宇勳坦然告白內心情感,即使會傷了她,他也寧願快刀斬亂麻。

  「大家都知道我們在交往,我確信雙方家長亦都樂見我們的聯姻好事,我更不認為我的條件會輸給另一個女人,我不接受分手也不會放棄。」姚馨妮聲音平靜,卻堅定表明立場,兩人的關係不容許他單方面宣告結束。

  「如果你夠聰明,就知道這麼做毫無意義,我在意的從來不是外在條件的匹配程度,在我心裏,她的地位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贏得過。

  她已為我生了孩子,這件事很快便會公諸於世,如果你想指控我負心劈腿,我都不會反駁。雖然和你交往期間我確實沒想過會再遇見她,更不知道有孩子的存在。」宇勳見她驚愕的神情,內心有些歉然,但既然要和她說清楚,他便不想隱瞞真相,更不願讓她心存任何期待。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要怎麼做我無權干涉,但只希望你不要再費心機在我身上,試圖扭曲事實。」他站起身,轉身準備離去。

  「我不答應分手,你也不能將我撇得一乾二淨,因為……我已經懷孕了。」姚馨妮突地扔出一顆震撼彈。

  宇勳轉頭看向她,先是一怔,然後輕勾起唇角。「不可能。」他果斷道。

  「我們已經有過好幾次親密行為。」她抬眸,目光凝重地看著他。

  「但我從沒忘記避孕。」曾讓他衝動過的女人,只有雨潔。

  突然想起昨晚和雨潔在一起,他完全忘了防護措施,如果要說現在肚子裏可能有他孩子的女人,也只有雨潔。

  「我昨天驗孕過呈陽性反應,原打算今天去醫院確認後再向你宣佈喜訊的。」

  姚馨妮說得煞有其事。

  他黑眸微眯,內心仍舊一派坦然。比起說謊,她比雨潔高明精湛多了。

  然而他更詳細自己的謹慎理智,除了雨潔之外,絕不可能讓女人意外懷孕。

  「需不需要我派個人陪你去做檢查?」他冷冷問道。

  「好啊!」姚馨妮表現得泰然自若。要買通醫生弄份假報告並不困難,如果用懷孕的理由能抓住他,她不惜裝到底。

  她太過自然的神情教宇勳懷疑了兩秒,但隨即便否定她的說話,相信她是在做戲。

  「如果你想玩這種把戲,就算屆時你能生出一個孩子來,我也會要求做DNA鑒定。」他不惜把醜話說在前頭。

  雨潔只憑一封信、一張圖告知他海安的存在,他便沒有絲毫的懷疑,直接認了兒子,然而若換做其他女人,他不會輕易認賬。

  並非他想賴賬不負責,而是他從不曾對其他女人失控過,否則,他豈不隨時要擔心有人上門叫爸爸。

  「還有,就算你真不小心懷了我的孩子,我想娶的對象仍不會是你。」他原不想二度傷她,但顯然姚馨妮不是個可以好聚好散、理性談分手的女人。

  推開包廂房門,宇勳逕自踏出包廂,此時手機響起,是蘇伯來電。

  「少爺,不好了!海安昏倒了!」電話裏蘇伯慌張不已。

  「什麼?」宇勳瞠眸,內心猛地一震。「我馬上趕去醫院!」他神色倉皇,快步奔跑出餐廳。

  身後,姚馨妮步出包廂,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身影,咬著唇瓣,內心有著怒意與不甘。

  她會打探出他的物件,她絕不會輕易就認輸的。

  宇勳驅車前往醫院,在車上打電話告訴季雨潔這消息。可想而知,她聽了有多擔憂、多心急,他原想去農場接她一起到醫院,但來來往往太浪費時間,於是打電話通知特助去接她過來,而他趕忙到醫院探視孩子。

  「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海安會突然昏倒?」他奔至急診室,焦急的問蘇伯。

  「老總裁臨時叫我去公司,我先找理由推託,秘書卻一再來電催促,不得已我只好出門了。

  因為不方便帶海安一起去,又不能留他一個人在家,所以我將他暫時托給警衛看顧,可我人還沒到公司,警衛就打電話說海安玩著遙控直升機,不知為何突然就昏倒了……」他解釋著,也擔心不已。跟孩子才相處幾日,他已產生感情了。

  「那醫生怎麼說?」海安的精神一直不錯,讓他幾乎忘了這孩子其實染著重症。

  「還在做檢查。」蘇伯頻頻采向檢查室緊閉的門。

  片刻,緊閉的門開啟,躺在病床上的季海安被推了出來。

  宇勳急忙上前詢問狀況,一邊看著昏迷中臉色蒼白吊著點滴的孩子,他心口揪扯了下,第一次強烈感受到父子的血脈相連。

  「上次住院檢查診斷為慢性骨髓性白血病,一般情況下也許沒有立即危險,但他已非較穩定的慢性期病程。

  血液及骨髓中芽細胞比例超過15%,已屬於加速期,以他的身體狀況極有可能快速轉換為急性期,形同急性白血病,那麼危險性便很難預料。」醫生翻著血液檢查報告,詳細解說著季海安的病況。

  這間醫院是長合集團簽約的知名醫院,幾天前,宇勳也已跟白血病權威醫生做過接觸,被緊急送醫的小海安一切檢查都優先且快速處理。

  現下孩子被推往特等病房,先施行藥物治療,再觀察變化。

  季雨潔被特助帶至醫院,她臉色蒼白、匆匆忙忙的奔往病房看孩子。

  聽到宇勳轉述醫生的診斷,她瞬間腦袋轟然作響,眼前一暗,險些昏厥。

  「雨潔?」他急忙探出手臂攬住她的腰,穩住她癱軟的身體。「不會有事的,海安會痊癒的。」摟著她輕顫的身子,他安撫道。

  「一旦轉為急性白血病,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也許幾個月就……」季雨潔完全不敢往下想,她身體開始發抖,臉色更是慘白。

  得知海安罹患慢性骨髓性白血病,她就已知道他的體質會比一般慢性病患存有更多危險性,所以她才趕緊將他送至宇勳身邊,期望病情儘早得到控制或根治,卻沒料到這麼快就轉換病程階段,她難以承受這噩耗啊……

  季雨潔腳步踉蹌的走近病床,看見昏迷中的孩子,一顆心緊緊揪疼著,幾乎快要不能呼吸。

  她伸手探向海安,微顫的手撫摸他蒼白的小臉。

  幾天前,他還在她眼前活蹦亂跳,體貼的安慰離情依依的她,告訴她,他會找到爸爸醫好他的病,很快便會回來跟她一起生活。

  他神情堅定的說著長大後要保護她,不再讓她被壞男人欺負。

  海安雖沒明說,但她隱約感覺他似乎認定宇勳拋棄了他們母子,是個壞男人。

  他人小鬼大的模樣,教她聽了不禁又哭又笑。

  然而此刻的他一雙小手臂插著點滴,虛弱的模樣令她心如刀割。

  她轉身焦急的拉住宇勳的手臂。「你答應我會救海安的,用你所擁有的力量找最好的醫療方式救他。」她一雙哀求的眼眸滲出淚水。

  「我會的,我保證。」他摟著她的肩膀安撫。

  從見面之後,他不斷看見她的淚顏,令他心疼難受不已。

  「你的骨體檢查也跟海安不合嗎?」季雨潔抬眸揪著眉心問。原本她把最大的希望寄放在他身上。

  宇勳神色黯然的搖搖頭。

  他曾想要求家族的其他親屬做檢查,但必須先向大家告知海安的存在,他尚未安排好公開兒子的最適切時機,沒料到海安竟會突然發病。

  「我已開始搜尋國內的骨髓資料庫,目前還未有消息,如果臺灣找不到,還有美國、日本,甚至全世界可尋找,海安一定能找到合適的捐贈者。」他極盡所能的向她保證。

  季雨潔緊抿唇瓣,轉頭看向病床上的孩子,她無法放寬心等待消息,無法不焦慮害怕。

  「雨潔,你先坐下來休息好嗎?」宇勳將她拉至一旁的沙發坐下。她羸弱的身體仿佛隨時會昏倒,她此刻的臉色比海安還蒼白。

  見她仍不斷落淚,他坐在她身邊抽面紙為她拭淚。

  「對不起……我好怕……」她哽咽得難以自己。

  也許因為有他在,讓她不用強裝剛強,情緒瞬間潰堤,很想有個人可以倚靠安慰。

  「雨潔,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對不起你和海安。」宇勳將她攬進懷裏,大掌愛憐的揉揉她的頭。

  她伏在他胸口啜泣著,他溫暖的胸膛、熟悉的氣息、溫柔的話語,有種無形的力量,讓她驚慌害怕的情緒逐漸得到舒緩。

  「媽媽……」一道很細微的呼喚令季雨潔一驚,推開宇勳的懷抱,急忙起身走至病床邊。

  「海安。」看見孩子總算清醒,她驀地松了口氣。

  「媽媽,是不是他欺負你?」見媽媽淚流滿面,季海安一雙黑眸看向她旁邊的宇勳,眼神帶著指責。

  「是你欺負媽媽,把她嚇哭了。」宇勳見兒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瞪視他,已然恢復精神的眼眸,令他放下緊繃的心。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他和季雨潔幾乎是異口同聲問出,讓兩人微愣了下,看對方一眼。

  「媽媽,我肚子餓,想吃你煮的飯。」雖然在爸爸家飲食很豐盛,但他仍想念媽媽的手藝。

  一開始把爸爸當做壞男人,對他心存成見、態度惡劣,沒想到爸爸完全不介意他的不友善,反而不斷示好,想跟他親近。

  相處幾日,他也不是不會分辨好人壞人,對爸爸已沒先前那般反感了,但他仍沒打算開口叫他爸爸,還是希望能早一日回家跟媽媽生活。

  「海安,媽媽現在很累,你想吃什麼,爸爸去買好不好?」他對著兒子輕聲細語,體諒雨潔的情緒不佳,希望她先好好休息,緩緩受驚嚇的心情。

  「沒關係,你想吃什麼,媽媽回去弄。」季雨潔伸手輕撫孩子的頭,才幾日不見他似乎瘦了些。

  季海安看著露出溫和笑容的媽媽。她臉色蒼白、眼眶泛紅,氣色不太好,雖然他想吃媽媽煮的東西,但他仍有顆體貼入微的心。

  「媽媽陪我,你去買東西。」他轉而看向爸爸。

  「你想吃什麼?」在這種情況下,兒子沒纏著雨潔要她下廚,讓他頗為欣慰。

  「隨便。」除了媽媽煮的東西,他沒什麼特別想吃的。

  「那我等會兒就回來。」宇勳轉身準備為兒子張羅食物。

  「阿勳,海安不喜歡太油太鹹的食物,最好能買有機食品,他不能吃辣、不喜歡蔥蒜,不喜歡青椒可是喜歡甜椒,還有……」追到門口,她不放心的交代著。

  宇勳對著滔滔不絕的她微微一笑。「我真嫉妒海安。」她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

  「呃?」她眨眨眼,不明所以。

  「海安不吃的我幫他吃掉,等你一一交代完,兒子會餓著。」他揉揉她的頭,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季雨潔看著他離去,心裏泛起一絲異樣感。前一刻她宛如即將溺斃在黑暗的沼澤中,這一刻卻有種幸福的恍惚感。

  「媽媽。」

  季海安的叫喚讓她回過神,再度走回病床邊。

  「海安,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她不放心的再次詢問。

  「媽媽,爸爸為什麼不要我們?」就算他年紀再小,也感覺得出爸媽之間的互動不像分開已久的陌生人,他們眼裏都有對方,可為什麼沒結婚也沒生活在一起?

  「他不是不要我們,只是……」以前孩子問到這事,她總是避重就輕的回答,但在孩子和宇勳接觸相處後,她不知該如何解釋清楚。「海安,爸爸對你好不好?」

  她其實不清楚宇勳和海安相處的情形,但從宇勳的反應,她可明顯感覺出他是真心關心接納著海安。

  「很好,剛開始我很討厭他,可是現在不知道。」季海安曾在心裏暗暗發誓絕不被宇勳所收買,絕不認這個爸爸,但才相處幾天,他已經產生矛盾掙扎了。

  「海安,你不能討厭爸爸,他並不是壞男人。」她趁機教育,即使沒打算把孩子真正交給宇勳,但她仍不希望父子間產生誤解,使兩人之間有嫌隙。

  「媽媽怎麼認識爸爸的,為什麼會喜歡他?」以前他怕媽媽傷心不敢多問,但現在卻很想知道爸爸的事。

  季雨潔坐在床邊,柔聲地為孩子說故事。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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