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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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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唐婧 -【冰魄娃娃(死財門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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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9-23 00:07:2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初夏的燕京城。

  朱佑壬的凱旋歸來為整座京城帶來了熱騰騰的氣氛,也為彰榮王府帶來了久違的熱鬧。

  湛碧落四處忙酬神,另邊,還得笑逐顏開打發絡繹不絕上門恭喜討賞的人們。

  這些人,湛碧落在心底哼了哼,佑壬出徵時也不知全上哪兒去了,這會兒倒是跑得快,人情冷暖,如人飲水,點滴自知,也難怪這孩子執意要辭官了。

  原先朱佑壬有好些官場朋友都紛紛致函邀宴,卻全讓他給推了,歷經生死劫數,這會兒,他惟一想陪的只有自個兒的親人罷了。

  晚膳時刻,餐桌旁,湛碧落特意讓祁磊、祁康父子及王宸三大教頭全上了桌,佑壬不在時,這些人才是真正護妥了王府的人,這會兒佑壬能夠無恙而歸,他們才都是真正最關心他的人,這時候,自是不該再有主僕分際的。

  原先祁磊、王宸等人是怎麼也不敢同座的,最後還是讓朱佑壬幾句話給嘻嘻哈哈拱上了桌,幾個人坐在桌上,一雙雙眸子滿是激動看著眼前那高大英挺,歷經戰火卻更加英姿煥發的主子。

  尤其是祁康,還趁人不注意時偷擦了幾回眼角裏的淚水。

  桌上除了這一大夥人和湛碧落外,還有個凈是微笑著沒出聲的朱昭漓。

  朱佑壬在母親一再幫他夾入菜肴使他再也無法消受之際,才摸摸肚子環視眾人一圈,“方才一回來就覺得不對勁了,可始終想不出問題在哪。”

  他將視線轉回母親。

  “這會兒想起來才知道是太安靜了,”他左顧右盼,“怎不見我那寶貝星姥妹子?難不成,”他挑高眉毛,“和大哥玩躲迷藏?”

  提到朱星姥,湛碧落垮了瞼,虎地一下重重放下碗筷。

  “吃飯時別提她,省得我吃不下東西!”

  “幹麼氣成這樣?”朱佑壬對著寒著瞳的母親不當回事凈笑著,“這丫頭向來不都是您的心頭肉、手上寶?”

  “還說,”她氣得牙癢癢,“這小丫頭的胡鬧脾氣還不都全你這做大哥的給縱生出來的,要不然又怎會……”

  湛碧落瞪了兒子一眼,不再說話,吞了白飯也吞了下面的話。

  “若真要追究起縱壞朱星姥的主謀,這事且有得爭議,”朱佑壬瞥了母親一眼,涼涼笑,“好笑,這還是我頭一回聽見有人在怪咱們太寵那小魔頭,難不成,丫頭同男人私奔了?”

  一句玩笑話卻引來眾人佩服的眼神,和湛碧落還停在喉間的那口白米飯。

  急急噴出了米飯卻害得她險些噴岔了氣,幸好她身旁的朱昭漓端來了水,這才止住了她的猛咳。

  “死小子!”湛碧落邊咳嗽邊罵,完全沒了兒子不在身邊時的慈母光輝,“你外頭死不成,是為了想回來嘔死你老娘的,是不是?”

  “幹麼這麼禁不起打擊?”朱佑壬順了順她的背脊,眼角含笑波。

  “怎麼,罵不著女兒,還得兇兇兒子才能出得著氣?”他摸摸下顎思索著,“這可真是燕京城的頭條大事了,不過,依那丫頭的眼光,外頭尋常人等想來她是看不上的,斷不會是跟著什麼戲子、馬夫之流的人偷跑的。”

  “少爺!”是祁康悄悄出的聲音,“這回,任您聰明絕頂也絕計猜不出郡主是跟誰……”

  朱佑壬持箸敲打桌緣,漫不經心吐了三個字——

  “華延壽?”

  一瞬間,他再度贏得了眾人五體投地般的讚佩眼神。

  “為什麼你會知道?難道那丫頭曾同你提過?為什麼你什麼都沒有跟娘說?為什麼你明知她若跟他,這一輩子肯定沒好下場,你卻沒好好勸勸她?為……”

  “娘!”

  朱佑壬幫母親盛了蓮子雞湯塞進她手裏,暫時止了她的不歇的話語及緊張。

  “星姥什麼都沒同我說過,我只是由她盯著人思春的眼神猜測的罷了,只是……”他強忍著笑意,以免再度招來母親責難,“只是我沒想到她是認真的,更沒想到華大叔會由著她跟。”

  “華大夫也是被逼的!”

  在旁出聲解釋的是祁康,此話一出,王宸、賀歸仁、章承儒三人在旁猛點頭,證明這些人個個都有在場證明。

  “除夕夜,哪家不來點兒小賭應應景?少爺您不在,咱們都怕小郡主悶得慌,她四處邀賭做莊家,咱們也就只得一個個全陪著她了。”

  “是呀!那一夜,可真是熱鬧非凡!”是祁磊接的話,邊說話目中還邊綻著亮彩。

  那一夜,因著王爺不在,大家夥兒都有種前途未卜的傷懷,是以全忘了分際拿出老本四處開殺,而他,還收獲頗豐的呢!片刻後,祁磊那因贏錢而綻亮的眸在觸著湛碧落銳利眼神後忙急急垂下。

  “看來,”朱佑王哼著氣,“我不在時,你們都還活得不錯嘛!所以……”他搖搖頭深覺好笑,“星姥也硬拉著華大叔來賭,還故意,將自己輸給了他?”

  “是呀!是呀!”祁康接下話,想起那又精彩又令人錯愕的一夜,“原先郡主拉著華大夫下來玩牌九,華大夫推了又推凈說不會,郡主就說好,那咱們就賭骰子,一局定輸贏,只一局,從此再也不來吵人。”

  “想來,賭前並未先說明了賭注為何?”朱佑壬慢條斯理啜著熱湯。

  “就是說嘛!如果你在就好了,”一旁的湛碧落恢復了理智,嘆口長氣,“延壽壓根就沒在意那丫頭說些什麼,一意只想盡快打發丫頭走圖個清靜,哪想得到,贏了一局竟得了個甩不脫的黏人精。”

  真是失算至極!

  湛碧落瞥了眼安靜坐在一旁的朱昭漓,在心底嘆息。

  當初她死命留著華延壽為的是昭漓這孩子,原想能為這兩杯溫吞水多制造點共處機會,這麼多年了,她自然明白延壽對昭漓的心意,也知道當年昭漓對這男人確實也曾動過心的,可千思萬想沒料到,竟會殺出個朱星姥!

  想起星姥親娘的下場,湛碧落眉毛鎖了又鎖,如果這丫頭又走上了和她生母相同的路,可讓她,怎生向妹妹交待?

  “後來延壽要回鬼墓山時,這孩子硬是不顧我的反對,死命地要跟著延壽走,口口聲聲願賭服輸,烈女不輸兩次,輸了就是輸了,沒得抵賴……”看著兒子,湛碧落眼底起了殷盼,“你這做大哥的,還不趕快幫我想點辦法,上山將丫頭給拎回來?”

  “算了吧!”朱佑壬嘻嘻笑,“丫頭大了關不住的,關得住人關不住心。”

  “什麼叫算了?”

  湛碧落瞪大眼一臉心疼,“這事兒縱不得她的,這丫頭,咱們是看著她長大的,你忍心見她撞得灰頭土臉一身傷嗎?”

  “不忍又如何,”朱佑壬斂起笑對著母親緩緩出了聲音,“成長的代價本就驚人,可有些時候,若非親自一嘗,誰又能決定‘怯情’與否?”

  湛碧落煞停了聲音,自兒子眼底看見了然。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湛碧落心底一驚,沒想到這孩子竟連怯情的事兒都知曉了?

  眼神自母親身上移開,朱佑壬看著自始至終沒出過聲的朱昭漓。

  “所以,到末了,結論就是不該跟的跟了,該跟的卻沒跟?”他勾勒著笑容,“換言之,小堂姑,”他眸中凈是玩味,“在你心底,已有了最終抉擇?”

  “什麼最終抉擇?”湛碧落眼神在兒子和不出聲的堂妹之間兜著圈,怨著聲,“說些什麼都聽不懂!”

  “人家的事情,娘聽懂做啥?”朱佑壬笑嘻嘻,話鋒一轉,“娘!這回兒子出徵,您肯定是四處求佛了。”

  “是呀!”她再度添滿了笑,“你怎麼知道的?”

  “若非神佛顯靈,你兒子這條命還真的差點兒就給閻王當女婿了。”

  “是嗎?”聽得驚險問出聲的是祁康,“少爺,那究竟是何方神祗將您給救回的?”

  “是只叫小奇的鳥神和個……”

  朱佑壬話還沒說完便惹來哄堂大笑,人人眼底寫滿了不信。

  “嘿!別這樣,”朱佑壬也陪著笑,“沒騙人的,可別不信!若非小奇,吾命已絕,不過,小奇只是暫時延下了我的命,那在韃靼王子面前護下我命的卻是依姣師兄辛步愁。”

  “依姣師兄?”沒留意身旁朱昭漓聞言猛然僵住的身子,湛碧落凈是好奇追問,“怎麼這麼巧,依姣竟有個師兄在韃靼?而且,還能使那韃靼王子聽他的?”

  “所以我說娘有四處拜佛嘍,”一句甜話再度哄得湛碧落笑靨如花,“若非神佛讓辛步愁曾救過呼喝延一條命,若非神佛讓辛步愁為情所困避居韃靼,你兒子這條小命還真是險些就沒了。”

  “既是如此,”湛碧落熱呼著,“你回來時怎不邀人一塊兒來?好歹得讓娘親自謝謝這個大恩人呀!”

  “叫不回的。”朱佑壬搖搖手心底也砸著舌,就算真叫得回,這會兒打死他也不會讓那男人回來的,誰說得準依姣會不會情海生變,突然和她師兄來個舊情復熾?

  “人家心底有個大創口,就怕觸景傷情,餘生裏怕都不敢再回中原唷!”

  刻意用“餘生”兩字加重猛藥,朱佑壬果真在朱昭漓臉上見著失落,嘻嘻一笑,低下頭,他開始向眼前大餐進攻,自動結束了話題。

  此事看來已有著落,先填飽了肚再說吧!

  夜裏,朱佑壬敲敲門進了朱昭漓閨閣。

  “你既然沒同華大叔走,想來心裏是割捨不下他的……”他看著倚在窗牖旁的朱昭漓,“既然如此,為何不去尋他?”

  “尋他做什麼?”她看著院落裏幾點流螢,幽著嗓,“我是個命硬的人,在他身邊會累了他,如果他能在異域裏有不錯的發展,我一樣會遙遙為他祝福的。”

  “祝福卻不參與?”他笑笑,“若幹年後,你確定不會後悔?這一生,先是讓人給誤了,然後,又讓自己給誤了?”

  踱近安靜的朱昭漓,朱佑壬輕語。

  “即使發展再不錯又如何?他的心是空著的,能救人卻無法自救,他需要的……”他斬釘截鐵,“是你這帖世間僅有的活藥。”

  她身子僵硬,那段屬於去憂的歲月一再在她腦中浮現。

  “如果彼此都是真心相愛,又何必要讓遺憾不斷在你們之間重演?之前存在你們之間的情感或許會因著事情尚未定論而有所保留,可現在所有事情己塵埃落定,為什麼不能給彼此一個在異地重新開始的機會?”

  一把將愣在窗牖旁的她扳過身,朱佑壬一臉認真。

  “不論你是朱昭漓或曾代表過什麼身分,你必須記住的是——”他用手試圖撫去她眉心總鬱結不散的輕愁。“你才十七,別凈將那段對你壓根就不存在的年歲強行扣在自個兒身上,明明是個小女孩兒卻要盤著個老婆子似的心思,硬載個白發宮女話當年的憂愁,硬成了個終日只信天命的縮頭烏龜……”

  長長一串連珠炮,朱佑壬自個兒倒先笑了。

  “對不起,請自動省去烏龜這段,佑壬沒罵你的意思,只是,你和那家夥都還年紀輕輕,卻都是同樣沉得住氣的拗性,你不去,他不歸,難道,這一生,當真要如此錯過?”

  這一生,當真要如此錯過?

  他的話如警鐘般不斷在朱昭漓腦海中吶喊著——

  當真要如此錯過?

  她將無助的目光攀向他,細嫩嗓音像個迷途的孩子。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一臉惶惑,“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不打緊!”朱佑壬笑中半是撫慰,半是松了口氣,日後,看來他是甭再擔心辛步愁這只頭號大情敵了!

  他伸手拍了拍她纖弱肩頭注入信心。

  “相信我就成了,打小,姑姑就知道佑壬本事的,”他笑了,用孩子氣的笑容,“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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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9-23 00:07: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初秋腳步漸漸移近,朗朗的青天上開始出現了成群追逐的雲霓,綠洲地的青綠也漸漸染上了點點金黃。

  登上淩霄峰頂,凝視塞外,只見萬裏蕭疏,莽莽蒼蒼,遼闊無際。

  可這一切,對於身在韃靼的辛步愁並沒有太大的吸引力。

  別說天氣,他連那幾個由呼喝延送至他營帳的韃靼美人兒都沒多搭理,不但沒理,還索性搬出了營帳,省得那些八爪女老來煩人。

  自從來到韃靼,他才首度改變了之前錯誤的觀念,韃靼在醫理上不僅並非真是不毛之地,而且,還有些不少是他可以學習的。

  元朝滅亡,順帝北走大漠,蒙古貴族分裂為二,東方的稱為韃靼,西方的稱為瓦剌,蒙族向來受中醫、藏醫影響很深。

  元時,蒙人在醫藥方面,對於漢族醫藥及養生之道至為重視。

  蒙族依遊牧過活,善騎射,在骨傷上擁有極豐富的實際經驗,如《蒙古秘史》等文獻中就載有用燒紅的鐵烙治療流血的傷口,用蒸氣熱罨的活血方法治療內傷的法子。

  元代時的《永類鈐方》和《世醫得效方》對骨傷科均有極重要的貢獻,前些日,辛步愁還衍用了書上的概念再創新招,為個自馬上重跌而下的老漢雅裏斯完成了一次成功的懸吊復位療法。

  雅裏斯被抬入他營帳時頸椎骨折脫了位,光會嗯嗯哼哼,連話都說不全,加上年紀又大,一幹子送他來的人全都認定了愛逞強的他這日就算活得下去,下半輩子也只能在床上捱日子了。

  眾人眼前只見辛步愁用一塊長巾,從雅裏斯頜下繞過後腦係牢接在一根繩上,繩另一頭拴在房梁,讓他坐在一個大酒壇子上,再咕咚一聲準確地踢去了壇子,利用其身體突然由坐變蹲的變化完成了成功的牽引復位。

  那日後,辛步愁營帳外每隔幾日便被人堆滿了殺洗妥當的獵物或小羊羔,全是雅裏斯的子孫輩為了感念他救回老人家一命的謝禮。

  辛步愁先是推卻了幾日,之後實在拗不過,也只得收下,不過還是請他們少堆些東西,他只一個人,東西太多吃不完,光瞧者也嫌煩。

  隨著時日,他已在這只遊牧民族間建立止了個特殊的地位,沒人再拿他當異族人士看待,他依舊寡言淡漠,卻深得眾人愛戴。

  就連他自己,也因著忙碌於吸收另個地方的知識,嗜習著不同的麻醉、縫合、器械等經歷而生活得更加充實。

  自然,也就沒有時間去看逐雲、聽風鳴……

  或者,思念某個人了!

  直到那一天,他自外而歸被人給喚進了呼喝延營帳內。

  一進帳,呼喝延虎吼似的笑聲險些震破了辛步愁耳膜,他顰了顰眉,這家夥,還當自己在戰場上嗎?

  “辛老弟,”呼喝延呵呵笑,“剛從闊灤海那邊回來嗎?幾日沒見,老哥哥可惦你得緊。”

  “是嗎?”辛步愁淡淡然下意識摸摸耳朵,“可幾日沒見,我的耳朵卻舒坦多了。”

  “不可能!”呼喝延親昵地攬了攬他肩頭,“人雖見不著?我可整日在嘴邊叨念著你唷,說你耳根不癢,老哥哥可不信。”

  “你派人找我來,”辛步愁在他招呼下落坐皮氈,淡然問道,“就是要和我討論耳朵的事情?”

  “當然不是!”呼喝延笑意晏晏,“這些日你不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方才你進我營帳前難道沒見著有人在外頭搭臺子?”

  “幹麼?”辛步愁不帶勁,“又是角力大賽?”

  “不!”他搖搖手。“是那日打咱們這兒離去的壬王爺,回燕京後與他們大明天子一塊兒回送咱們韃靼的和平贈禮。”

  呼喝延扳著手指頭,笑意更濃,“金絲織品、銀制器皿、中原特產蜜果點心、字畫陶瓷……”他數了半天笑嘆口氣,“更絕的是,壬王還特意請了燕京出了名的戲班子來咱們這兒演幾出野臺戲,還請了通議管事先將腳本在演前印妥了發送,說想讓咱們人民嘗嘗中原人情風土事物的風雅典故。”

  “是嗎?”辛步愁向帳外瞄了瞄,果見著一群韃靼婦孺興高採烈手上捉著紙張比手畫腳著,他轉回頭看向呼喝延,“這男人倒是懂禮的。”

  “是呀!是呀!”他笑晏晏。

  大明皇朝尊重了的感受,只不過……”他搔搔頭一臉不解,“壬王爺也送了份禮給你,按理說,你是他救命恩人,可為何他會送這樣的禮呢?按理說,他這麼懂禮的人是不該送這樣的禮……”

  “成了!”辛步愁打斷對方,漠然環著胸口,“他到底送了什麼給我?”

  “千裏迢迢,”呼喝延心裏依舊盤旋著疑惑,“壬王他送了個女人給老弟。”

  “女人?!”辛步愁瞳眸寒漠,下意識便要開口讓呼喝延將這禮給退回燕京。

  “是呀!若是個千嬌百媚的女人也就罷了,可卻偏生……”呼喝延鎖著眉有些接不下去。

  “偏生怎樣?”聽見後語,辛步愁反倒被挑起了興趣。

  “那是個,”他澀然而笑,一副幫朱佑壬深覺羞赧的樣,“又聾又啞又瘸又長滿了麻斑的醜女。”

  邊說著話呼喝延身子還邊泛起大小疙瘩,那日初見著壬王遣人送來給辛步愁的“禮”,他乍見之下的反應就是如此。

  聞言辛步愁反倒沉默了,朱佑壬是個聰明絕頂的男子,每著棋都有他的思量,送這樣的“禮”自然也有他的原因。

  見辛步愁不說話,呼喝延一邊勸慰一邊幫他出主意。

  “你也別為難了,雖然他是你們大明的王爺,反正你又沒打算回轉中原,倒也不需買他的帳,這女人不論咱們怎生安排,壬王也看不見了,老弟先忍耐個幾天,過些日子等她那些唱戲的同鄉離去後,小王再來幫你想辦法,還有……”

  他自書牘中取出一封信函遞給他,“呶!給你,這封信是同那女子一塊兒來的,是壬王爺給你的。”

  辛步愁攤開信,上頭寫道——

  辛兄臺鑒:

  壬在韃靼承兄鼎協,不勝感念。
  韃靼別後,想兄在異地萬事均妥,惟欠心藥一帖。
  區區藥引,懇請笑納!

  心藥?!辛步愁滿腹疑雲,什麼意思?

  此女,名去病,換言之,從頭到腳都是病,
  後半生若無神醫相伴,想來命不久矣!
  外傷便罷,最麻煩的,還是她的心病。
  外傷易醫,心病難療,此女心病,就在太信天命。
  天命雖達、但真情,卻才使人在逆境中得以活存的原因吧!

  辛步愁愣了愣,持著信的手掌冰冷著——

  去病去憂,
  朱顏未改,
  昭然若現,
  漓水之湄。

  “那女子……”啟了嗓,辛步愁才發現自己的喉間有多麼緊繃幹澀,“現在何方?”

  “你人不在,我只得先將她安置在你營帳裏,她一來,還嚇得那幾個韃靼美人兒都跑光了……”

  呼喝延話還沒說完,眼前人影已杳,沒得說,只得訥訥然搔搔頭。

  “這辛老弟也是怪脾氣,營中有美人兒時躲得跟避豺狼似的,這會兒,不過是個醜女,卻為何跑得這麼快?”

  想了半天,他頭發都快搔光了,卻依舊想不出個所以然。

  ※◎※◎※

  甫掀開帳幕,辛步愁半天回不過神。

  除去營帳,除去外頭蔽天的風沙,眼前所見,一桌一幾全是那時在八義集時他所寄住的醫館模樣。

  當然,除了擺設,還有那正背對著他搗藥的少女,不同的是,他的去憂美若天仙,這叫去病的少女,聽見聲音轉過身來,貌似無鹽,臉上凈是疙瘩,可雖是滿臉疙瘩,他卻依舊在其中輕易尋著了那對讓他魂牽夢縈了大半生的美麗眸子。

  “你回來了?”

  見他進帳,少女倒是處之泰然,她踱過來幫他先卸了皮裘取下氈帽,那模樣,就像當年去憂在八義集時伺候他時一樣。

  他不出聲看著她行動自如的腳。

  “我以為……”他悶著笑,“呼喝延告訴我在營帳中等著我的該是個又啞又聾的瘸子姑娘?”

  “在人前是的,”她輕輕掛著笑,“可若在你面前還要扮,那就太累了吧。”

  “所以,”他打量著她的臉,“你以前就老想要我給你種服了就不會再被人盯著瞧的藥,這會兒,去憂姑娘如願了嗎?”

  “如願?”她哼了哼,“才沒呢!原來,太好看的和太難看僅是一線之隔,同樣是會惹來斷不絕的議論與眼神的……”

  “所以……”他輕輕揚手撕去那黏在她美麗瞼龐上的偽裝,“這會兒的去病也該變回小去憂了吧?”

  她闔著眼不出聲,由著他久違的手指在她臉頰上柔柔滑動著。

  有多久?她心生疑思,她的身子等待著這熟悉而令人戰栗的悸動有多久了呢?

  撕開表皮,裏頭還有一層層關卡,沒得說,辛步愁只得拉著她躺在他膝頭,取了清水,輕輕地幫她揉搓著,就怕一個不慎弄傷了她細致的肌膚。

  “是我二師叔的傑作?”他苦笑發問。

  她點點頭,臉上起了搔癢感,卻只能閉緊了眼強忍著不敢笑。

  “你師叔說他的大作只有你能清妥,換了人,我就等著破相吧!”

  “他這麼說了你還執意要來?”

  “如果你當真不要我……”她幽幽的語氣隱著幽幽的嘆息,“那麼,破不破相對我都不再重要!”

  他沒說話,停下手上的活,心頭是濃濃的感動。

  見他沒動作,她小小聲輕問:“好了嗎?”

  “還沒!”

  他用唇回答她,並傾下身用唇烙上了她的唇。

  好半天後,一個重新恢復了絕傃豐採的朱昭漓,才亮著幸福的瞳眸輕偎在辛步愁懷裏。

  “為什麼……”他一邊把玩著她纖纖素指,一邊睇著她,“為什麼決定要來?”

  “之前,”她在他懷中嗅著熟悉的草藥香,湧生此生已足的喜樂,她睇著他,瞳眸中凈是柔情,“我想尋回的是屬於朱昭漓曾有的歲月過往,可過了這麼許久,我才領悟到,屬於去憂的那段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當步愁的去憂?”他淡淡問著,心底卻是繃緊了弦。

  “當步愁的去憂!”

  她點點頭,毫不猶豫給了他,他想要的回答。

  他摟緊著她,回想起初時見著她一個睡在冰魄玉石裏的美麗少女,一個躺在透明棺槨裏的神秘女郎,到之後天真無邪的去憂,到那承載者過多悲傷盡信天命的朱昭漓,到今日能讓他牢牢實實握在手心,將與他終生為偶的伴侶。

  這,就叫美夢成真嗎?

  美夢畢竟是成了真的。

  三日後,辛步愁與朱昭漓在呼喝延的主持下,趁著大漠裏的野戲臺尚未拆除前在眾人面前舉行了婚誓。

  前一場戲裏的“西廂情緣”還讓韃靼眾婦女尚未自繾綣情深中回過神,接下來這幕貨真價實的俊郎美女鴛盟,才真叫她們傃羨不止。

  “你說那嫁給辛大夫的仙子般的女子,真是那日同戲班子一塊兒來韃靼的無鹽瘸女去病?”

  一個個女人在臺下交頭接耳,在接收到肯定的證實後上交頭接耳成了一個個心動的企盼。

  也許有一天,她們也能美夢成真?

  “趕明兒個,我也要上辛大夫那兒求診!”一個肥婆喘著氣擠在人群裏,眼底凈是星子夢幻。

  “求啥診?”旁人好奇。

  “即使得耗盡千金萬兩……”星眸肥婆指著臺上的樣本,噴著唾沫,“那!那!那!我就指定要辛大夫將我塑成他的夫人那模樣。”

  旁人紛紛搖頭離去,由著星眸肥婆繼續她的美夢,夜將至,想作夢的人還是先回家躺下會快些。

  而當呼喝延乍然見著那醜得嚇人的去病姑娘上成了美麗動人的去憂姑娘時,這才了解了朱佑壬的用意。

  “好壬王,果然聰明!”

  他對著眼前璧人笑呵呵,“這樣美麗的姑娘若真依原貌由中原護送到韃靼,一路上可還不知道會招惹多少麻煩呢!”

  “去病亦去憂,”他做了完美注解,“果真是個天賜的大禮!天賜的大禮!”

  辛步愁輕擁著身旁天賜的大禮,向來鎖緊了的眉宇隨著唇角難掩的笑意漸漸淡了、遠了、杳了……

  既有了步愁,就該有去憂,這樣的人生,才堪稱得圓滿。

  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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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數年匆匆。

  一輛馬車遙遙行了數月餘,終於由塞北進入中原,馬車上一對夫妻在入關後首站八義集做了稍事逗留後,繼續撒蹄,朝向鬼墓山奔去。

  馬車到了入山口卻遭到攔阻,一個清朗朗嗓音硬生生擋在車駕前。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若想入此山,留下買路財!”

  馬兒停下,珠簾內伸出一只蔥白嫩玉似的小手,再探出了張絕麗似仙的清麗臉蛋。

  美麗的少婦和正執著韁繩的夫君忍不住對視一笑,對方那話放得惡狠狠,那氣吐得意蕩蕩,卻偏偏,還只是個年僅八歲左右的男孩。

  執韁繩的男子淡著笑意審視眼前男孩。

  “你娘是甘薔絲?”

  男孩手上原還揣著把大刀的,這會兒聽見了男人的問話連手上的刀都嚇扔了。

  “你是誰?為什麼知道我娘?”氣勢被人硬生生扼斷,他歪著脖子,好奇探視著眼前男人。

  “我是死財門徒,與你娘師出同門。”

  “騙人!”男孩倨高著頸項哼哼氣,“咱們死財門的人,由大到小由老到幼沒有我於崎不認得的。”

  “我不騙人的,”男人依舊淺著笑,“我是死財門三徒華延壽的徒兒,我叫辛步愁。”

  “華延壽?”於崎往草叢裏喊了喊,“婭婭!你外公有徒兒嗎?”

  “不知道,從來沒聽過!”

  這會兒辛步愁和朱昭漓才發覺草叢裏還伏著小小人兒,而且,不只一對,是兩對眸子,只是,那兩對眸子長得極像,長長的晶亮丹鳳眼,像煞了那在辛步愁年少時整日兜在他身邊打轉的小女孩兒的眼。

  隨著聲音,小腦袋兒鑽出了草叢,果真是兩個年僅六歲左右的小娃兒,一男一女,是對雙生子,不過兩人神情迥異,那叫婭婭的女孩一臉古靈精怪,直讓朱昭漓想起了六歲時的朱佑壬,那小男孩,神情就明顯漠漠然,不太愛理人的模樣了。

  “你說是不是,厚辰?”女孩瞥向男孩,沒得著反應,轉回頭她看向辛步愁兩人,卻突然亮起了笑容,“不打緊,無論如何,我都許你們上山的。”

  “為什麼這麼好?”朱昭漓逗著她,喜歡她的甜笑。

  “一來,因為你們生得好看,二來……”那叫婭婭的女孩一副小大人樣,“大叔叫‘心不醜’,人好看,心又不醜,那麼,自然是好人嘍!”

  心不醜?!

  兩個大人聞言同時莞爾一笑,這倒是個好注解!

  “朱婭婭!”於崎插起腰,“我比你大,這兒是我做的主,我只是問你的意見,可沒讓你做決定!”

  “成!崎哥哥,你做決定,你比我們大,比我們本事,自然,是該由你做主的,”朱婭婭漾起甜笑對著於崎後方朗著聲,“這學人攔路打劫的遊戲,本來就是你帶的頭的!自然,也該由你來決定如何處理。”

  “是嗎?”於崎搔搔頭,這遊戲本是婭婭出的主意,這會兒,她怎麼會這麼好要將決定權交到他手上。不管、不管,他昂起胸膛一副帶頭老大的模樣,“是呀!這裏的事兒可得全由我來做主的……”

  他話說了一半被哀叫聲打斷,原來是後邊一只老掌揪住他耳朵將他半拎在空中。

  “死小子!你爹娘千叮萬囑將你托在鬼墓山學本事,你啥都還沒學成,竟先學會攔路打劫!”

  “大爺爺,您輕點兒吧!”婭婭眨巴著無辜的丹鳳眼,“崎哥哥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貪玩了點,偷刀是他的主意,打劫是他的主意,我和厚辰也是被他逼來的,可您真的別生氣,當心氣壞了自個兒身子劃不來。”

  “死小子!學學婭婭!人家還小你兩歲呢,瞧瞧她,多懂事,你娘老指望你會是個奇跡,我看,你八成會是那第一個有本事氣死‘死人債主’的奇跡!”

  中年漢子叨叨念,卻在眼底見著馬車上那環臂含笑望著他的男人時乍然停下。

  “步愁?”牧金鑠這邊甫放下雙耳紅通通的於崎,那邊已箭步上前雙手握住了那由車上跳下的辛步愁雙肩。

  “是你嗎?步愁小子?”

  “是我!大師伯。”

  “真好,真好,那天我和你二師伯還正念起你……”牧金鑠拍拍他肩膀,目中滿是欣慰,“過兩天是你太師父生日,你是專誠為此趕回來的?”

  辛步愁淡著笑點點頭。

  “那就甭在這裏浪費時間了,咱們快上山去,大夥兒都很掛念著你呢!”

  片刻後,牡金鑠招呼著三個毛孩子坐進坐進車廂裏,他則和辛步愁坐在駕車臺上,牡金鑠先和對著他淺笑問安的朱昭漓打過招呼後,再轉回頭和辛步愁話起家常。

  “你娘子……”他目中有好奇,“就是當年那冰魄娃娃?”

  辛步愁點點頭。

  “美若天仙!”牧金鑠搖搖頭,繼之給了他一拳,“難怪你這悶葫蘆會為她火燒靈樞屋不告而別。”

  辛步愁看著前方沒作聲。

  “幾個孩子了?”

  “沒有!”他瞅回牧金鑠,“冰魄玉石還是有副作用的,她身體始終不太好,所以我沒打算讓她再為這種事折騰。”

  “身子不好不打緊,反正有你這神醫在,這次回來,打算什麼時候走?”

  “不走了,”辛步愁搖搖頭,“在外頭遊歷夠久,我們已經決定回來定居了。”

  “那好、那好,反正咱們山上大得很,人多點熱鬧。”

  “其它人呢?”辛步愁看著牧金鑠。

  “薔絲生了三個,全是壯丁,送了這個最大的跟著他外公學本事,卻……”他壓低嗓,“樣樣都好,就那腦子像極了他娘,直腸直肚,學東西老少根筋。”

  “也許是太小……”

  “不小啦!”牧金鑠擺著手,“人家朱佑壬和依姣那對雙胞胎比他還小兩歲卻精死了,朱佑壬這幾年在江南經商有成,富甲一方,可疼老婆得緊,一陣子就嚷著要過小倆口的日子,所以也將兩個孩子丟了來,再扔下一堆生意給他那三大教頭師傅,帶著老婆四處遊歷,不過,甭擔心,過兩天你太師父生日,他們一定會趕回來的。”

  “星野呢?”

  說起自己徒兒,牧金鑠呵呵笑,“那兩個家夥拖了這麼多年,總算在去年底給我乖乖成親了,這會兒,琉陽正大著肚子,你三個太師婆伺候一個,這丫頭的命還真是不錯。”

  一陣沉默後,牧金鑠側過頭瞥了辛步愁一眼。

  “東問西問,最想問的卻鎖在肚裏?”他哼了哼,“小子,你最想問的是你那師父吧?”

  辛步愁點點頭,凝著嗓,“他老人家……還好嗎?”

  牧金鑠哼著氣,“不好!不好!非常不好!他整日過得簡直是逃亡的日子!”

  “逃……”他傻眼,“亡?”

  “是呀!”牧金鑠用力搖頭,“早勸過老三不會賭的人還直是見鬼的一次都不能心軟,沒事贏了個小姑娘在身邊趕也趕不走,轟也轟不去,還真是……”他嘆口長氣,“慘絕人寰!”

  “真這麼慘?”辛步愁蹙著眉,“是朱星姥?”

  “不是那意志堅定的蠻丫頭還會有誰?”

  牧金鑠白了他一眼。

  “無所不用其極整日死黏著你師父,大江南北,死跟不休,你師父也是死腦筋,咱們都勸他用點手段打斷那丫頭的腿,或讓老二做場法事斷了她死跟的念頭,或叫忠義莊的人來揍她,可你那笨師父一聽說咱們想幫他的忙對那丫頭不利,反過來冰冷著臉扭頭就走,還放下話,誰敢對那丫頭不利就會讓誰後半輩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牧金鑠做了戰栗狀,“死人對頭掠下了這樣的狠話,誰還敢多事?”

  “師父向來誰的帳都不買的,卻何以……”辛步愁起了疑惑,“對這丫頭似乎有些與眾不同?”

  “誰知道?”牧金鑠聳聳肩,“老三說他當年曾對不起人家的娘,留下了遺憾,是以對這丫頭他就是硬不下心,鬼才知道當年老三曾做了什麼對不起朱佑壬他老娘的虧心事?”

  “也許我們不該為師父擔心的……”辛步愁淡著嗓,幽幽看著遠方,“聽起來,師父也許也對那少女另有層連他自己都還沒察覺到的特殊情愫……”

  “胡扯、胡扯!瞎鬧、瞎鬧!“牧金鑠硬生生打斷他的話。

  “你大師伯這輩子雖從未曾談過情愛,可好歹看也看多了,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有這樣躲躲追追,纏鬧不休的……”

  辛步愁漾著無所謂的笑容,由著他叨念著,揚高鞭子加快速度,載著一車子笑鬧聲響,奔向他最思念的地方。

  這長長一路的奔波,總算,也有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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