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酌泠泠水】茗門世家 (全文完)

鈞蝦逵人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京裡消息

    葉鴻盛最是癡迷於製茶的研製。

    一聽這話就迫不及待想要試一試。

    銀器對於熱度的傳導性與鐵器不同，葉雅茗給葉鴻盛講解了一番。葉鴻盛便開始炒起茶來。

    他本就是個製茶老師傅，這兩年製作炒青綠茶已趨臻境，葉雅茗講解一次後他便把銀鍋用得十分順手，竟然一次成功，炒出來的茶跟他平時用鐵鍋炒製時的最高水準都有得一比。

    「真的能行！」他驚喜道。

    接下來他就沉浸一次比一次炒得好的快樂裡。

    葉雅茗也拿了一個銀鍋，在一旁炒起茶來。

    不過她十分注意勞逸結合，炒上一鍋後便休息一陣。一天下來炒出來的綠茶只得葉鴻盛的四分之一。

    作為製茶老師傅，製出來的茶如何，自己泡來喝一喝就能品出其中細微的差別。

    所以哪怕這茶剛炒出來，還有所謂的「火氣」；而去年炒製的明前茶早已成了「陳茶」，葉鴻盛歇息的時候，把自己去年炒製的茶，以及剛才自己炒製、葉雅茗炒製的各泡了一杯來品品，還是能感覺到了此中的差異。

    他感慨道：「茗兒，爹還是比不上你。」

    如果他用銀鍋炒製，自然比葉雅茗用鐵鍋炒製的強。可如果兩人同樣用鐵鍋或銀鍋炒，他總是比不過葉雅茗。

    旋即他就眉開眼笑：「但用銀鍋炒，不管那個秦四祥再有天賦，也比不過我，更比不上你。」

    葉雅茗道：「咱們還是要廣招學徒啊，多招些學徒，才能從中選出有天賦的。咱們有那麼多茶山，不多培養點製茶師傅，累死咱倆也製不出多少茶來。」

    她在徽州和閩州就直接招了兩百多人學製茶，最後培養出來的也就一百多個。

    做這一行的，五感很重要。

    葉鴻盛點點頭。

    葉雅茗上山半個月，在明前茶製得差不多的時候，易武求見葉雅茗。

    「是不是馬運那裡來了消息？」葉雅茗問道。

    易武道：「是公子傳話過來了。」

    說完這句，他沒有再說下去。

    易武原是個小乞丐，大雪天的凍倒在街頭，是陸觀弈救下的他，又讓他跟著師傅一起學武。他有學武的天賦，又是個感恩之人，極得陸觀弈的信任，陸觀弈才這派了他到葉雅茗身邊。

    這一年多他呆在葉雅茗身邊，也夠葉雅茗看清楚他的為人了。她對他還是很信任的。

    葉雅茗明白他的意思，對紫鳶等人道：「你們都下去吧。」

    待紫鳶等人都退到了門外，屋裡只剩了兩人時，易武才道：「鎮南王妃的兒子死了。」

    葉雅茗的童孔一縮，皺眉等著易武的下文。

    鎮南王妃應該是個狠角色，兒子病重她第二天卻仍然面不改色地出席宴會就能看得出來。

    而她的兒子，又是她的命根子。

    她兒子死了，鎮南王妃必然會發瘋。

    「以前衛國公府雖有權勢，但真正關心楚宗華三兄妹的唯有史氏。史氏以前也屢屢在各種場合為難過鎮南王妃。因此鎮南王妃曾想方設法收買了史氏身邊的一個婆子。那婆子的兒子，現在在鎮南王妃手裡。」

    葉雅茗的臉色變了變。

    易武繼續道：「公子說，鎮南王妃能在王府裡站穩腳跟，不是個簡單人物。她兒子死了，定然要報復。她要顧著娘家，憑她的力量又不足以置楚宗華兄妹於死地，沒准就會挑起您、公子與史氏、二公子之間的矛盾。」

    葉雅茗問道：「公子這段時間在邊關還好嗎？他跟二公子可發生過衝突？」

    除了易武和陳秀，陸觀弈還派了一支十人小隊在暗中保護她。她相信他們這些人一定有自己的聯絡方式，能互相傳消息。

    馬運只能打聽些市井消息，像邊關軍隊裡的情況，只有易武他們才知道。

    果然，易武道：「公子很好。他跟二公子發生過兩次衝突，兩次都是二公子主動相欺，侯爺對二公子越來越厭棄。」

    說到這裡，他笑了一下。

    葉雅茗便知道這應該是陸觀弈故意在陸忠勇面前示弱。

    像陸忠勇這種大英雄，必然是憐惜弱小的。

    本來麼，兩個兒子，陸觀弈向來是個小可憐。無論從身世還是陸忠勇對原配妻子的感情來看，陸忠勇在情感上都傾向於陸觀弈的。

    但陸觀宇一夕之間從飛揚跋扈的世家公子一下子成了喪家之犬。外祖家被抄斬，母親被休，他成了人人避之不及也沒有任何前途可言的人。 作為父親陸忠勇，定然會對這個兒子心生憐憫。

    陸觀弈以前被陸觀宇欺負，現在想要報復回來，痛打落水狗，陸忠勇會接受不了。可反之，陸觀宇落到這種程度依然不改跋扈性子，欺負兄長，那也不可饒恕。

    以陸觀弈的心智，再看易武這副模樣，他那「被欺負」定然是裝的。

    葉雅茗點點頭：「所以公子是提醒咱們要小心？」

    「對。」易武道，「公子說，不管邊關那邊傳來什麼樣的消息，都不可信；那一定是公子的計謀，讓夫人不要著急，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也不要自亂陣腳，中了別人的圈套。」

    「另外，他建議夫人以不變應萬變，不用做什麼，只需要靜靜地等待結局就行，一切有他，夫人只需保護好自己便好。」

    「好，我知道了。」葉雅茗點頭。

    以前沒人幫她，她自然得事事靠自己。現在陸觀弈有頭腦有能力，各處埋的棋子也是他的人，他對於京城、朝廷消息的獲取也比她便利，更何況她還懷了身孕，她確實沒必要太過逞能。

    保護好自己，保護好腹中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還有一個消息，皇上打算給裕安長公主和侯爺賜婚。過了清明，聖旨就應該頒佈下來了。」

    葉雅茗挑了挑眉，笑道：「皇上還真是迫不及待。」

    裕安長公主服喪一年，現在剛剛出服，皇上就給她賜婚了。

    她歎了口氣道：「這也算是好事吧。」

    如果沒有賜婚，估計無論是裕安長公主還是陸忠勇都不會再婚了。晚年沒有個伴兒，終是孤獨的。

鈞蝦逵人

第三百四十二章 史氏死了

    而裕安長公主是個極好的人，雖說比陸忠勇大六歲，但溫柔賢淑，為人體貼，美麗依舊。

    陸忠勇經歷過史氏那樣的人後，有裕安長公主相伴，對他也許是好事。

    再說，賜婚能讓皇帝對陸忠勇放心，那就再好不過了。作為一個大將，捨身取義、精忠報國的同時，還要被皇帝猜忌，這是一件十分悲哀的事情。

    易武最後道：「進侯府做下人的那些同袍聽聞有人對夫人不利，主動請纓。屬下在請示過公子後抽調了一些人過來，扮成各種人守護在夫人身邊。他們都是公子信任的人，又是夫人認識的，如果他們出身在夫人身邊，夫人不要太過驚訝。」

    「好，有勞你們了。」葉雅茗點頭。

    「也是夫人對他們好，他們只是回報一二。」易武由衷道。

    士兵和他們的家屬去侯府做下人，有許多人笨手笨腳的做不好，只要不是原則上錯誤，葉雅茗都不會跟他們計較，還會關心他們。有些有病痛的，她會出錢給他們看病。

    最重要的是，她對他們足夠尊重。

    「三日後我下山，下山後會一直住在陸府，不再去葉宅住。」葉雅茗道。

    易武舒了一口氣：「多謝夫人。」

    葉家人多，情況複雜；陸府一切簡單，他們能更好的保護葉雅茗。本來他還糾結要不要跟葉雅茗說這件事呢，沒想到葉雅茗自己就主動提出來了。

    「那屬下這幾日把一切安排好。」他道。

    葉雅茗在茶園別院又呆了三天，這才乘馬車下了山。

    平安到了陸府，葉雅茗洗了澡吃了飯，紫鳶就說易武有事稟報。

    「快傳。」葉雅茗知道必然是有消息來了。

    易武進門，開門見山道：「夫人，史氏死了。」

    「哐當」一聲，葉雅茗手中的書摔在了地上。

    「你剛說什麼？」

    「史氏，二公子的娘，她死了。」

    葉雅茗到現在都沒回過神來：「怎麼死的？」

    「說是下臺階的時候不小心，摔到了臺階的凸起磕破了頭，昏迷幾日後就去了。」

    葉雅茗眼睛半眯了起來：「鎮南王妃出的手？是不是最後矛頭指向了我跟世子爺？」

    「鎮南王妃原來的打算正是如此。不過世子爺給她改了改，那婆子的指證指向了楚家三兄妹，說他們不想再跟史家有瓜葛，偏史氏巴著他們不放手，一直派人叫他們對付這個對付那個。楚月華更不想陸觀宇有這樣一個娘，史氏還活著他就永遠不會有前程。他們拿捏住了婆子的兒子，婆子迫於無奈才對史氏下的手。」

    「婆子的話是跟誰說的？」

    「史氏雖回了老家，卻算是被幽禁。她不能出俞縣地界，平時縣衙也要監管她。她死了，監管的人立刻上報縣令，縣令查到婆子身上，婆子對縣令說了這番話後便撞牆自盡了。」

    要是以前，葉雅茗聽到這種消息不會有什麼太大感觸。史氏咎由自取；那婆子受制於人，下場也不會好。再者又不是她害的人命，她沒什麼可感慨的。

    可現在不知道是不是懷了身孕的緣故，乍然聽到活得好好的兩個人，就因為這些陰謀詭計死了，她心裡感覺悶悶的不好受。

    「消息傳到京城去了嗎？京城那頭是什麼反應？」

    「史氏是前天傍晚出的事，昨日我們的人得到消息就趕緊送過來了。後續發展還不知道。不過屬下會盯著那邊的。」

    葉雅茗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看來咱們也不用太過緊張了。矛頭的方向指向了楚家兄妹，應該沒人來對付咱們了。」

    易武一臉的欽佩：「是啊，世子爺這一招真是太厲害了。」

    葉雅茗點點頭，心裡一下子鬆快起來。

    不得不說，有人幫著處理問題，自己只需躺贏，這種感覺真是太美妙了。

    「不過還是不能放鬆。誰知道二公子從邊關回來奔喪時會不會發瘋？咱們還是小心謹慎些好。」易武道。

    夫人這還懷著孩子呢。要是有個好歹，他以死謝罪都抵不過自己心裡的愧疚。

    「成，你安排就好。有消息隨時來告訴我。」

    「是。」

    易武剛出去沒多久，葉崇明就來了。

    「發生了什麼事嗎？」一見面葉崇明就問道。

    葉鴻盛還在山上，要看著人製完雨前茶才下山。葉雅茗是單獨下山的。

    這麼久沒回來，她沒回葉家去，而是派人把他叫了過來，定然是發生了什麼事。

    葉崇明這一路過來，都在想是不是大兒媳婦惹惱葉雅茗了， 讓她都不願意回葉家。

    葉雅茗先朝他笑笑：「沒事。」

    待青枝上完茶出去，她才將史氏的事告訴了葉崇明。

    葉崇明十分震驚，問道：「那你要不要去處理這事？」

    他腦子裡根本沒有陰謀詭計。只想到史氏好歹曾是陸忠勇的妻子，也是陸觀宇的親娘。現在她死了，陸家三父子都在邊關，葉雅茗作為陸府唯一留在內地的兒媳婦，豈不是要幫著操持喪事？

    可葉雅茗這還懷著身孕呢。

    「不用不用。」葉雅茗趕緊搖頭，「她既不是陸夫人，又不是阿弈的親娘，跟我毫無關係，我去操哪門子心？」

    葉崇明這才放下心來。

    「那你連家都不回，直接住到這裡來是為什麼？」他不解地問道。

    葉雅茗不想讓葉崇明擔心。但不說明白，葉崇明又會胡思亂想。

    她便道：「史氏就這麼死了，陸觀宇得回來奔喪。陸觀弈擔心他懷疑史氏是阿弈叫人害死的，會發瘋報復我，所以派了些人來保護我。」

    「咱們家宅子大，人多事雜，也沒什麼警惕心，容易被人趁虛而入。所以阿弈叮囑我這段時間住這邊。等陸觀宇處理好喪事回邊關了再回葉家。」

    葉崇明一聽這話心就提了起來，一臉擔憂。

    葉雅茗趕緊安慰他：「自打我懷孕，阿弈就緊張過度。要我說，陸觀宇就算發瘋也不會衝著我來。畢竟我跟他沒矛盾。而且我真要有個三長兩短，對阿弈也影響不大，他再娶個妻子就是了。所以陸觀宇根本不會來對付我。」

    這話雖然說得有些犯忌諱，但理確實是這麼個理兒。

鈞蝦逵人

第三百四十三章 搶佔市場

    葉崇明叮囑她道：「不管怎麼樣，小心無大錯。既有這個可能，那你就好好呆在家裡，別到處亂跑。也讓下人小心門戶。」

    「好，我知道了。您回去後替我跟祖母和我娘解釋一聲。」

    「那你有甚麼事一定派人來告訴我們。」

    葉崇明本想說讓葉老太太和尹氏來陪葉雅茗，但一想有什麼事，那兩個沒准要拖後腿。而且陸宅這邊的護院都是退役的士兵，還是比較讓人放心的。

    他又叮囑了幾句，這才萬分不放心地離開了。

    接下來葉雅茗便老實呆在家裡，品嘗葉鴻榮送進來的茶葉。

    龍井茶的招牌打出去了，不抓緊時間賺錢那可太虧了。

    去年春天因為製茶方法需要保密，葉家只在白藤縣自己的茶園裡製了龍井茶，沒往把製茶師傅派到與葉家簽了合約的茶山上去。

    但在去年冬天下雪之前，葉家就派人了在各茶山買宅地建院子，作為製茶基地；並於今年開春之前就跟各大茶山的園戶重新簽了契約。

    園戶們原先要採茶，還要製成毛茶，從春天一直在累到秋天。現在只需要他們採茶，再把茶青送到製茶基地就可以了。葉家的給他們的錢卻不比以前少。

    對於葉家的要求，園戶們自然沒有不答應的。因此前段時間葉雅茗上山之時，一批批的製茶師傅帶著他們的徒弟前往各大山頭，住在製茶基地裡，大批量地炒製龍井茶。

    雖然完善了評茶製度，但這是第一年，葉雅茗不放心，因此讓葉鴻榮抽樣出來，她再品評一次。

    懷孕不能喝太多茶，葉雅茗讓茶在口腔裡轉一圈便又吐出來；用白開水漱口後再品下一個。

    「哈哈，你不知道，那些茶商看到咱們大批量的製茶，那眼睛紅得都跟兔子一樣。酸言酸語都沒完了。」葉鴻榮一想起那些茶商的模樣，心裡就格外舒爽。

    葉雅茗在紙上寫下評語，笑道：「他們明年也可以大量產茶嘛。」

    「嘖，那能一樣嗎？咱們吃肉，他們也只能喝點湯了。」

    龍井茶的製茶方子雖然賣出去了，但葉雅茗是卡在去年秋天售出的。

    學茶的六個製茶師傅雖然學會了龍井茶，但季節已過，很快進入冬季，沒有鮮葉了，茶商們想利益最大化，讓這些製茶的師傅趕緊帶出一批徒弟都不行。

    所以今年春天他們只能讓那幾位師傅搶著時間多製些龍井茶。帶徒弟的事，得等明前茶甚至雨前茶過後才能進行了。

    等明年他們大批量的製茶師傅培養出來，葉家早在今年就搶佔了龍井茶市場，成功樹立了品牌。

    那些茶商花了大價錢買的茶方製出來的茶，也註定無法吃肉，只能跟在葉家後面喝湯。

    而葉家除了賺了一大筆錢，還保證了葉家的安全，不至於因為製茶方子成為眾矢之敵。

    葉鴻榮一想起這個，就對葉雅茗佩服得五體投地。

    提起這個，葉雅茗禁不住停下筆來想了一下楚家兄妹和王寬的事。

    現在楚家兄妹被指證殺了史氏，他們沒時間來她這裡搞事了吧？

    鎮南王會護著他們嗎？宗人府是會護著他們還是按律辦事？陸觀弈都把事情做到這份上了，他還得往裡加一把火，不會輕易放過楚家兄妹吧？旁邊還有一個報仇心切的鎮南王妃呢。

    她把評茶結果寫完，與那些評茶師對比了一下，指出了幾個人的問題。讓葉鴻榮去處理。

    等葉鴻榮走後，葉雅茗讓人把易武叫來，問他道：「京城那邊有消息嗎？鎮南王府最近如何？」

    「婆子的兒子已被找到，出來指證楚家三兄妹。現在楚宗華三人已被關押到了宗人府裡。鎮南王為三兄妹奔走時受了風寒病倒了。本來證據確鑿，又無翻案的可能，只是鑒於史氏的身份，宗人府還在斟酌如何給楚宗華三人判刑。」

    說到這裡，易武臉上露出個嘲諷的表情：「聽說楚家三兄妹在宗人府裡互相攀咬，都想把罪責推到他人身上，自己脫身，結果卻抖露出不少事情。」

    葉雅茗眉頭輕皺：「關於史氏的身份，侯爺那裡就沒點表示？」

    史氏是衛國公餘孽，朝廷其實早就想把她一起斬首，以絕後患。但大晉律法本就有「禍不及出嫁女」的條例，史氏又是陸忠勇的妻子。因此才讓她好好地活著。

    現在史氏死了，正合朝廷的意。沒准史氏這個死是早有預謀的。不管是皇家、朝廷，還是陸觀弈，甚至是昔日與史氏有仇的人，都想要史氏的命。她的死是多方一起合作的結果。

    現在她死了，兇手是皇家和衛國公府的後人，朝廷可不會替她討公道。

    之所以糾結，無非是看在陸忠勇的面上。

    一日夫妻百日恩。要是陸忠勇對這個前妻有一點感情，那麼輕判楚家三兄妹，就會讓陸忠勇寒心。這是皇帝和朝廷官員所不願意看到的。

    可如果陸忠勇有所表示，那就不一樣了。

    易武道：「這些消息，屬下也是剛剛知曉。消息從京城傳到邊關，再從邊關得到回饋，需要時間。沒個十天半個月，還得不出結果。」

    葉雅茗不由搖頭。

    通訊落後就是如此。

    也不知鎮南王妃能讓鎮南王病多久。

    不過這些都無需她操心。陸觀弈一定能處理好。

    易武走後，葉雅茗把馬運叫了進來，問他道：「王寬那邊有什麼動靜？」

    馬運疑惑道：「不知京中發生了什麼事，一直跟王寬聯繫的鎮南王府的人不見了，王寬派了人去京城，卻不得其門而入。這會兒他正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躁不安。」

    葉雅茗將史氏之死和楚家兄妹被關押之事跟他說了。

    馬運恍然：「原來如此。」

    他道：「不過倒有個事。賣製茶師傅給王寬的周慶松，以及買了咱家茶方的施貴林、李勝，昨日去了王寬府上。至於他們去做什麼，小人還沒打聽出來。」

    葉雅茗點點頭：「你多注意些，有什麼事及時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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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王寬的打算

    隔了幾日，馬運打聽到了消息，來稟報葉雅茗：「他們想竄掇著買了龍井茶方的人，辦一場品茶大會，那些人似乎很感興趣。沒買茶方的人也在起哄。」

    葉雅茗的手一頓，不由笑了起來。

    她將手中的水果盤子遞給紫鳶，接過青枝遞過來的濕帕子擦擦手，笑道：「看來王寬是打聽到鎮南王府的事了。那條路走不通，想想秦四祥的製茶手藝可惜了，他便另闢蹊徑，來個品茶大會。」

    她對紫鳶道：「你叫個人去家裡問問，看看老太爺那裡知不知道消息。」

    臨安茶商要辦品茶大會，自然越不過葉崇明這個會首去。但這事很是打葉家的臉。估計這些人要全都商議妥當，打著法不責眾的主意，一起去跟葉崇明提。

    紫鳶答應一聲正要出去，就見門房來報，說老太爺來了。

    「沒准就這事。」葉雅茗笑道，站起來去了前院。

    一看到葉雅茗，葉崇明就氣呼呼地道：「你知不知道？茶行那一群王八羔子，竟然要辦個品茶大會。買了咱們的龍井茶方子，又拿來跟咱們爭長短，真是不把咱們葉家放在眼裡了。」

    葉雅茗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笑道：「這不是好事嗎？他們要不來這一招，我費心勞力製的茶可就白費了。」

    這是真話。

    要不是王寬跟鎮南王府想給她使絆子，她絕對不會把銀鍋這一絕招給祭出來。

    要知道內務府的人都不敢把最好的東西送到皇帝面前呢。就擔心皇帝感覺不錯還想再要，結果再也找不到那麼好的東西，沒法交差，掉了腦袋。

    相比起以前喝起來頭暈胸悶的團茶，她的龍井茶可好太多了。就用鐵鍋隨便炒炒，就能得皇帝一聲誇讚。

    現在用了銀鍋炒茶，以後就得年年用銀鍋炒茶了。

    既然祭出了絕招，那自然得撈個好處，賺些名聲，否則就太虧了。

    她道：「比一比也好，免得他們心裡不服，總想出麼蛾子。比過這一次，咱們的名聲更響，他們也就歇了心思。」

    葉崇明一想也是，頓時轉怒為喜：「那倒也是。」

    「不過我炒的茶就算了，今年無論是送去跟王寬那邊比試，還是送去宮裡，都用我爹炒的茶。」葉雅茗又道。

    葉雅茗和葉鴻盛炒的茶是分開裝的。從山上送回來後葉崇明嘗了嘗，發現葉雅茗炒的茶味道一如既往地好，總比葉鴻盛的好上那麼一籌。

    葉崇明思想剛剛轉過彎來，還想來個一鳴驚人、震驚他全家呢，這會兒聽到葉雅茗說不送最好的茶葉去比試，就有些猶豫。

    「可你爹炒的那個，能比得過秦四祥的嗎？」

    「放心，比他炒的好了一條街去。」葉雅茗笑道。

    她這不是盲目自信。

    王寬那種人家，跟原來的葉家也差不多。就是一般富商，跟人也沒結下甚麼生死大仇，好日子過得安逸，門戶也就不那麼嚴密。

    葉雅茗有易武這些人在，又有馬運手下的一群雞鳴狗盜，她便跟兩人說了一聲，說不知道能不能搞到點秦四祥炒的茶。

    結果沒兩日，兩人就送了茶來。

    馬運還好，用個油紙包包了一些茶葉給她，也就四五泡的樣子。

    易武就誇張了，送到她面前的是一個瓷罐，裡面裝的茶葉足有半斤。

    葉雅茗當時特別好奇，問易武怎麼弄到這麼多茶。

    易武道：「王家那茶園，四處敞開的。就只別院那裡有個圍牆。秦四祥跟其他的製茶師傅就在那裡炒茶。炒好的茶被分別鎖在兩個屋子裡，秦四祥的單獨放一間，晚上也沒個人看守。」

    「我昨兒個上山去，在那別院的屋頂上守到天黑，是親眼看到秦四祥炒的茶，炒完後就裝進了一個大罐子，被王寬的兒子鎖進了屋子裡。等半夜他們睡熟，我掀開瓦片跳進去，直接裝了一罐子茶葉出來。」

    他指了指罐子：「放心，這親是我親眼看著秦四祥炒的，王寬兒子放進去也是我親眼在屋頂上瞧著的，不會有錯。」

    這話說得葉雅茗哭笑不得。

    不過也能理解。王家警惕心不強是一個；再者，誰家有像易武這樣的高手？

    就葉家那些護院，說是護院，其實就是家丁，身體比一般人稍微健壯些。想叫他們去王寬家偷東西，保准去一個被捉一個。王家有個圍牆有個門鎖，其實也就夠了。

    她把易武和馬運送來的茶分別都嘗了嘗，發現味道都是一樣的，顯然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顯然馬運那裡是通過收買王家別院下人的管道拿到的茶。

    而這個秦四祥被葉鴻盛當成大敵，也確實是有天賦。如果葉鴻盛是用鐵鍋炒茶，秦四祥還真能跟他打個平手，到時候誰輸誰贏還真不好說。便是平手，葉家也輸了。

    不過葉鴻盛有銀鍋這個神器，炒出來的茶就比秦四祥的好多了。

    葉崇明聽葉雅茗這篤定的語氣，一臉淡然的神色，心裡一動，問道：「莫不是你嘗過秦四祥的茶？」

    葉雅茗對紫鳶道：「去把我臥室床頭的二號和七號茶葉罐拿來。」

    紫鳶出去，不一會兒就拿了兩個茶罐來，還提了一壺開水。

    青枝現在泡茶也練出來了，手腳麻利地用蓋碗給葉崇明泡了兩杯茶上來。

    葉鴻盛製的茶，一製出來葉崇明就嘗過。銀鍋就是他叫人打製的，自然知道葉鴻盛的茶比去年好的原因。

    他嘗了第一杯，就道：「這是你爹製的。」

    緊接著他又嘗了秦四祥那杯，細細品過後道：「跟你爹去年製的差不多。」

    葉崇明年紀大了，味覺其實已經退化，平時吃東西口味就比以前重。但跟茶打了一輩子的交道，茶的好壞他還是能嘗出來的。

    「您這回放心了吧？」葉雅茗笑問道。

    葉崇明點點頭，心裡好奇葉雅茗手上為什麼會有秦四祥製的茶。

    但他沒問。

    「行，我心裡有數了。我得先抻一抻，讓他們出點彩頭才行。」他語氣輕快地笑道。

    「別的倒罷了，我只對秦四祥這個人感興趣。您拿衛正跟王寬打賭吧。如果咱們輸了，就把衛正一家給王寬；要是王寬輸了，就把秦四祥一家給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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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品茶大會

    「等會兒我給裕寧長公主寫封信，跟她說咱們臨安茶行即將舉辦品茶大會。」葉雅茗道。

    「哈哈哈……」葉崇明這一下終於開懷了，大笑著點了點葉雅茗，「你個促狹鬼。」

    笑完他道：「我本來還想請齊大人做個評茶人，再邀請臨安一些有頭有臉的人來做評判。如果樊駙馬和長公主參加，沒准咱們還能請得動智能大師。到時候咱們這茶的名聲可就誰也超越不了了。」

    ……

    十日後，臨安首界品茶大會在臨安城的一個園子裡舉行。

    茶行眾人看著緩步入場的智能大師、樊駙馬、齊知府等人，一臉的苦澀。

    說是品茶大會，實則是評茶大會。他們原只打算在茶行內部舉行，再以「公正」「中立」的名義請幾個跟他們交好的人來參加。

    如果葉家的茶葉不如他們，或是跟他們的差不多，這件事就可以宣揚出去。如此一來，葉家今年雖然占了先機，提前一年大量賣茶，但明年他們還有機會跟葉家競爭。

    他們也算是借著葉家茶葉的名聲上位。

    如果他們的茶葉遠遠不如葉家，那這個品茶大會就是單純的品茶，大家喝完就散了，不會對外說一個字。

    可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這品茶大會的消息竟然被齊知府知道了。

    齊知府很感興趣，專門派吳師爺去茶行裡問明情況後，便誇讚了他們一番，並提議讓智能大師來做評判，而他自己也打算參與。

    眾人：「……」

    他們可以拒絕嗎？

    誰不知道智能大師特別喜歡葉家那位嫁進了宣武侯府的三姑娘，還與葉崇明、葉鴻盛相交莫逆？便是齊知府本人也是葉三姑娘那位世子夫君的姨父。有他參與，大家還能踩著葉家上位嗎？

    可一個是出身皇家的智能大師，一個是父母官，他們還真沒那膽子拒絕。

    沒等他們想出辦法來，京裡的樊駙馬等人不知怎的知道了，興沖沖地來了臨安，要作這次品茶大會的品評者。

    眾人：「……」除了擺爛，沒第二條路可走了。

    齊知府一插手，代表的就是官府介入，所以這次品茶大會由吳師爺主持。

    吳師爺先把幾位評判者介紹了一遍，又說了一下評茶的規矩。

    「……為了公平起見，所有的茶都打亂順序，由府學的教諭張大人投茶，再由集香苑的茶博士統一沖泡。品評者按著序號給茶盞裡的茶打分。滿分十分。」

    智能大師，樊鬱和齊知府，加外王寬等人先前就請好的三人，六人呈一排坐在桌後。每人面前都放著七隻品茗杯。

    不一會兒，一個茶博士過來，提起手中的公道杯，往每人面前的第一個杯子裡斟茶。

    品評者拿起茶來先聞香，再看湯色，然後細品，最後提筆在紙上打分。

    等他們用白開水漱了口後，第二個茶博士也把茶泡好了，上前往第二個茶杯裡斟茶。

    這樣做的目的是讓品評者喝到的每一道茶都是剛剛泡出來的，儘量做到公平。

    在場的觀眾除了幾十個茶行裡的茶商，便是裕寧長公主、談軒一行人以及衙門的幾個官員了，倒沒有鬧得人盡皆知，讓更多的人來看熱鬧。

    主要是除了葉家人，無論是王寬等人還是齊知府這些人都不確定結果如何。總擔心自己站隊的那一方輸了會丟了面子。尤其是葉家還擔著貢茶名頭的情況下。

    王寬、周慶松和施貴林、李勝四人在茶行裡本來就沒啥地位，此時因為心虛，更是降低存在感，站在了離人群有一段距離的角落。

    「王兄，你覺得秦四祥能贏嗎？」周慶松低聲問道。

    他是最心慌的那個。畢竟是他賣了製茶方子給王寬。

    雖說當時葉家並沒有說不能把茶方轉賣給別人，但葉家拒絕賣茶方給王寬。他這樣做，就是跟葉家對著幹。

    但他也沒法不是？

    他手頭資金本就不充足，拿出幾萬兩去買茶方，今年的春茶都沒辦法預訂了。要不是王寬找到他，說跟他湊單一起買茶方，條件對他有利，他都不會生出買茶方的念頭。

    現在周慶松就希望秦四祥炒製出來的茶能把葉家的茶壓下去。他既得罪了葉家，當然不希望葉家越來越好，越變越強。

    王寬一臉淡然：「他製的茶你不是喝過嗎？你覺得如何？」

    「比葉家的好。」

    「那不就得了。」王寬自得道。

    施貴林和李勝也點點頭：「確實好。」

    要不是這樣，他們也不會跟王寬和周慶松兩人走這麼近。

    其他三三兩兩或坐或站的茶商，雖然沒敢像王寬四人這樣把話說出來，但也希望他們的茶葉勝出，葉家的茶葉落敗。

    品評一道茶的時間並不長，七道茶也就半個時辰功夫就已品評完畢了。

    衙門裡算術利害的兩個小吏將品評者的紙收走，統計了一番後將結果交給吳師爺。

    吳師爺宣佈：「第一名，五號；第二名，二號；第三名，一號……」

    大家聽到這些號數，都沒什麼表情。

    因為誰也不知道幾號代表誰家的茶。不光上面的品評者和下面參賽的茶商不知道，便是泡茶的茶博士也不知道。

    吳師爺宣佈完，在後頭屋子裡專往茶壺裡投茶的教諭出來了，手裡拿著一張紙，對著念道：「一號壺參賽者，金寶山；二號壺王寬……五號壺葉崇明……」

    「哈哈哈，我就說吧，葉家的茶葉是最好的。」樊鬱一聽就對智能大師笑道，「五號壺的茶，明顯比其他的茶葉高出好大一截。」

    智能大師撫著鬍子點點頭：「葉家的茶葉比去年好不少。能超越自己這麼多，不容易。」

    他指了指二號茶杯：「這一家的茶倒是製得不錯。如果葉家沒有進步，今年倒跟這家旗鼓相當，誰贏誰輸還不好說。」

    王寬一聽自己輸了，一股寒意從頭涼到腳。

    他不只是輸了名聲，還要把秦四祥一家送給葉崇明。

    這是他接受不了的。

    反正他早跟葉家撕破臉了，這會兒也不怕得罪人。

    他高聲問道：「各位大人，我們也想嘗一嘗葉家的茶葉可以嗎？好歹也讓我們輸個心服口服。」

鈞蝦逵人

第三百四十六章 心服口服

    其他茶商也回過神來，附和道：「對對，讓我們也嘗嘗。」

    在坐的雖然有三個是他們請來的人，但一個是府學的先生，一個是臨安城有名的大鹽商，一個是致了仕的三品官。

    現在教諭、皇家人和齊知府都參與了這事，那三個沒准就嚇破了膽，要討好他們，從而偏向葉家。

    雖說哪壺茶是誰的，不可能動手腳。但品評者坐的離得不遠，瞥一眼鄰近座位的人如何打分，再跟著打分，還是可以的。

    而智能大師、樊駙馬和齊知府，跟葉家都走得近。沒准葉家的茶他們早就喝過了，熟悉那個味道。想要作弊其實並不難。

    「行。」智能大師朝茶博士們示意一下，「泡給他們喝。」

    要是葉家的茶葉只比眾人的好出一點點，不是舌頭特別靈敏的人嘗不出來，那還真不好說。

    可葉家茶葉明擺著味道比眾人高出一大截，還真不怕這些人追根究底。

    不一會兒，就有下人來給在座的所有觀眾發了一隻茶杯，幾個茶博士上前給大家斟上了茶。

    裕寧長公主來了臨安，葉雅茗和齊夫人自然要作陪。

    品茶大會品的是龍井茶，葉雅茗作為龍井茶的「創始人」，品茶大會不可能繞過她去，她早已收到了帖子。

    今天她就坐在下面，跟裕寧長公主、齊夫人在一起。

    裕寧長公主早在品評者評茶的時候就湊到葉雅茗問了：「有信心嗎？」

    當時葉雅茗自信一笑：「自然。也不看看這茶原本是誰製出來的。雖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也不是他們拿到茶方不到一年功夫就能趕超的。」

    鑒於葉雅茗的這個回答，此時裕寧長公主看熱鬧不嫌事大，對著臺上道：「既然要嘗，何不所有參賽的茶都給我們嘗嘗？」

    樊鬱一聽就笑道：「殿下說的對，就該如此。」

    他吩咐茶博士：「都給他們泡上。」

    這時一眾茶商手上茶杯已被倒上葉家的茶了。

    他們也顧不得其他，抬起手來便啜了一口。

    原本評茶，要先聞香，再看湯色。可這些，他們明白肯定不會有問題。而他們拿出來參賽的茶葉，都不會在這方面有問題。

    差別只在味道。

    這茶湯一入口，他們就愣住了。

    鮮爽甘醇，這是上好的龍井茶的味道，他們的茶也如此。只不過沒這麼鮮爽，也沒這麼甘醇。

    能跟葉家茶葉相比的，就是王寬送過來的秦四祥製的茶。但秦四祥的茶在這方面也經稍遜一籌。

    如是這樣倒就罷了。

    可這茶裡除了鮮爽甘醇，竟然還有一種輕盈鮮靈的感覺。

    鮮爽甘醇是味道，是普通茶飲給人的味覺上的享受。可輕盈鮮靈卻是一種感覺，是一種能讓人靈魂上一輕，讓人飄然若仙的感覺。

    這種感覺猶如給普通的茶飲注入了靈魂，讓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想要去探尋，最後卻迷失在仙山裡，不知歸處。

    在場眾人齊齊失聲，久久不語。

    集香苑的茶博士都是茶藝和智商、情商皆高的人。在給下面人斟茶的同時，也分了一個人出來，又給臺上的品評者以及吳師爺、教諭等人斟了一杯茶。

    因此無論是臺上台下，都沉迷在茶的美妙體悟裡。

    「阿彌托佛。」智能大師的一句佛號打破了園子裡的寂靜，「此茶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品。妙哉，妙哉。」

    這番感慨，智能大師在剛喝到此茶的時候就想說了，只是當時是在比賽，他只能憋住。這一回說出來，才覺渾身舒爽了。

    說完他還猶覺不夠，站起來朝葉雅茗的方向，雙手合什：「多謝葉小友給我們帶來的味覺盛宴。」

    他這一說，大家都回過神來，想起關於葉雅茗的傳說，看向葉雅茗的眼神就十分複雜。

    人家是神仙授予，甚至是茶神轉世，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得了人家的茶方，卻妄想超過她，簡直不知死活。

    王寬幾人都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葉雅茗站起來恭敬地回了智能大師一禮：「大師謬贊了。」

    她不想大家在這方面再說下去，轉移目標道：「大師、裕寧長公主、樊駙馬、齊大人和諸位辛苦了。今年的鐵觀音已從閩州運來。今年仍不得量產，得茶不多。一會兒品完其他參寒者的茶後，侍者會泡來給諸位嘗嘗。另外會給參加品評茶葉和千里迢迢從京城來參加品茶大會的幾位，每人送上半斤鐵觀音，聊表謝意。」

    她這麼一說，大家就激動不已。

    去年葉雅茗送的鐵觀音就不多，隨便喝喝就完了。後來葉雅茗開了茶館，雖有鐵觀音，但量還是不多。他們去過幾次後就再也沒得喝了。

    大家想這口茶都想了大半年。

    現在終於又能喝到鐵觀音，大家哪裡還想再喝剛才那六種不怎麼適口的茶？

    無奈這個提議是裕寧長公主提出的，大家沒法，只得耐著性子喝了六口龍井茶。

    如果沒有銀鍋茶的對比，也沒有鐵觀音吊著大家的味口，或許大家還能忍耐一下。可現在是真不行。秦四祥製出來的茶尚可入口，越到排名靠後的，大家的臉色就越難看。

    這喝的是什麼玩意？簡直浪費大家的時間，更是在折磨他們的舌頭。喝了這玩意，再喝鐵觀音，還能品出鐵觀音的好味道嗎？

    因此到了第四道的時候，有人杯中就剩了茶，到後面更是只沾了沾杯口，便算是嘗過了。

    參賽的茶商臉色都很難看。

    原先還覺得自家製出來的茶挺好。可現在珠玉在前，他們自己都喝不下自己的茶了。尤其是排名靠後的，只覺自己在被公開處刑，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他們到底有多想不開，要被王寬這些王八蛋唆使來參加這個比賽？他們的茶被對比成了臭狗屎，明年大量產茶後還能賣得出去嗎？

    好不容易挨到把七道茶都品完，侍者奉到大家面前的，便是一杯鐵觀音了。

    臺上品評者趕緊用白水漱了漱口，這才端起茶杯細品。台下沒條件的便只能直接喝。

鈞蝦逵人

第三百四十七章 齊夫人生氣

    一口溢滿蘭花香氣的觀鐵音入口，大家都齊齊舒了一口氣。

    差點被毀掉的味蕾終於得到了拯救。

    為了今日的品茶大會，臨安集香館休業一日，裡面的茶博士和侍應者都被調到了這裡。

    許贊和白蕊幾人也都到了這裡。

    這會兒看到大家品完茶，放下了茶杯，幾人便分頭行動，讓侍應者抬著裝茶的藤簍，他們將一個個裝了半斤茶的白瓷茶罐送到臺上六人和台下裕寧長公主等人手上。

    至於臨安茶行裡的茶商，那是沒有的。這些人不懷好意想踩著葉家茶葉的名聲上位，葉家怎麼可能還給他們送茶。

    葉崇明跟金寶山坐在一起。

    他湊到金寶山耳邊道：「一會兒我叫人送半斤給你。」又轉頭對其他兩人笑道，「你們也有。」

    金寶山三人心術正，本不欲參加這次品茶大會的。但齊知培插了一腳，讓王寬等人的陰謀變成了龍井茶評茶大會，讓臨安所有買了龍井茶方的人都參加。金寶山等人去問過葉崇明後，這才參加的比賽。

    葉崇明對周慶松等人嚴重不滿，對金寶山三人的表現則十分滿意。滿意的表示自然就是送茶。

    「多謝多謝。」幾人道。

    剩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臉色都不好看。

    其他沒買茶方的人，原是擔心葉家傳授茶方留一手，想要觀望一下；再者也是手頭資金不寬裕。

    後來知道周慶松把製茶師傅賣了四個給王寬，他們很是心動。想著是不是三人合夥，每家出兩位製茶師傅一起去學，學成回來後再教別人。這樣就能省下一大筆學費了。

    現在經此一事，大家都打消了這個念頭。

    「王寬，打賭之事不要忘了。等回去後，你便將秦四祥一家和他們的身契送過來。」葉崇明對王寬道。

    他聲音雖然不高，但在場的人都聽到了。

    王寬臉色一白，張嘴就想抵賴。

    葉崇明可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道：「這件事整個茶行的人都是知曉的，你不會抵賴吧？」

    當初葉崇明想讓齊知府或吳師爺做見證的，但擔心把王寬給嚇怕了，這才沒把他拉到官家人面前去。但還是把打賭之事給茶行的人都說了。

    王寬也害怕葉崇明輸了會抵賴，畢竟他聯繫不上鎮南王府的人，在權勢上他鬥不過葉家。他打著同樣的心思，將打賭之事宣揚了出去。

    這會兒葉崇明當著皇家人和齊知培的面將此事叫破，他深知是抵賴不了了，只得面色灰敗地道：「願賭服輸，我自然不會耍賴。明日我就把秦四祥一家送去給你。」

    葉崇明深深看了他一眼：「秦四祥是在我家學過茶的，鴻盛認得他。你可別想著動手腳。」

    王寬剛才還真動了這個心思，想隨便送一家人過去，說那男主人就是秦四祥。

    這會兒被葉崇明叫破，他歎了口氣：「放心，不會。」

    葉崇明這才滿意了。

    做品評的那個鹽商向齊知培詢問品茶大會是否已結束了。

    得了確切答覆後他站起來對大家道：「各位貴客，在下沈暉，是這座園子的主人。寒舍能得各位貴客踏足，真乃蓬壁生輝，三生有幸。在下在隔壁清輝園備了酒席，不知各位貴客能否賞在下一個面子，留下吃頓便飯？」

    說著他又對智能大師道：「大師，在下已為大師及眾弟子備了素齋。」

    智能大師跟樊鬱對視一眼，遂點頭道：「那就多謝施主了。」

    沈暉大喜，又向裕寧長公主和葉雅茗的方向拱手道：「長公主殿下、世子夫人、齊夫人，沁芳閣已為各位備下酒席。」他又朝一個方向指了指，「不知內子是否有這個榮幸相陪？」

    幾人朝那邊看去，便見西邊的抄手遊廊下，一個穿寶藍色衣裙的中年女子朝她們遙遙行了一禮。

    「沈老爺有心了。」裕寧長公主笑道。

    於是大家便移步，分別去了清輝園和沁芳閣。

    沈太太引著幾人去沁芳閣，一邊跟三人寒暄。

    「世子夫人這是懷了身孕了？幾個月了？」她問道。

    「四個多月了。」葉雅茗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

    「你這懷了孕還去製茶，真是辛苦。」裕寧長公主感慨道。

    葉雅茗聽到這話，趕緊看了齊夫人一眼。

    懷孕這事，先前瞞著齊夫人，還能說未滿三個月不宜往外說。滿三個月後再瞞著她，就要得罪人了。

    畢竟陸觀弈除了陸忠勇這個不怎麼親近的父親，最親的就只有齊夫人這個姨母了。

    因此她下了山后就將此事跟齊夫人說了。

    齊夫人生了好大一場悶氣。

    陸觀弈是她姐姐惟一的血脈，他現在又在邊關，齊夫人整日擔心受怕的，就唯恐他有個好歹卻又沒留下一兒半女，斷了姐姐的血脈。

    葉雅茗從京城回來時她就想問懷沒懷上。只是才成親不久她就問這話，擔心葉雅茗對她有看法，她愣是強忍著沒問。

    沒想到葉雅茗懷了身孕竟然瞞著她，還挺著肚子跑到山上製了一個多月的茶！

    齊夫人當場就想訓斥她。

    最後顧忌著她的身體，她真是咬著牙強忍了下來。但之後也沒給葉雅茗好臉色。

    裕寧長公主本就是個人精，一看葉雅茗這樣，再看看齊夫人黑著的臉，她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她歎了口氣，拉著葉雅茗的手道：「唉，龍井是貢茶，你得親自去製了才放心。也幸虧你親自動手了，否則今日這場比試還不定怎樣呢。到時候不光是你們，便是宮裡的臉面也不好看。你也是為了大局著想。」

    齊夫人聽了這話，臉色稍霽，卻語氣還是不好：「你們家如果不賣製茶方子，不是什麼事就沒有了？」

    葉雅茗搖搖頭，苦笑一聲：「我們也是被逼得沒辦法。」

    她把當初那些人採用各種手段偷茶方的事說了，道：「我擔心家裡人會為此出事。跟茶方比起來，家人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想來想去，我們才出此下策，出售茶方。」

鈞蝦逵人

第三百四十八章 訓責

    裕寧長公主聽了「砰」地拍了一下桌子：「這些人真是太可惡了。」把準備上茶的沈府丫鬟嚇了一跳。

    齊夫人皺眉問道：「你們怎麼不報官？」

    葉雅茗搖搖頭：「像這種小偷小摸的事情，又沒真正偷到東西，便是抓到了，官府也只能訓斥一句，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齊夫人語塞。

    確實是這樣。

    裕寧長公主一臉心疼地拍拍葉雅茗：「你們是真不容易。即便是製出了天下最好的茶，也不能樣樣順心。」

    葉雅茗點頭：「商場如戰場，誰也不能例外。」

    齊夫人看著她：「那之後的黑茶，是不是也得你去製？」

    葉雅茗也沒否認：「我不親自動手，但我得看著。這畢竟關係到兩國邦交。今年交過去的黑茶，必須得跟去年送過去的一樣。」

    裕寧長公主看看葉雅茗，又看看齊夫人，眉頭皺了起來。

    相比之下，她自然更護著葉雅茗。

    她不高興地對齊夫人道：「齊夫人，陸小將軍做正事，雅茗也是在做正事。陸小將軍去邊關，雅茗懷著身孕呢，卻沒半句怨言，更沒阻攔。怎麼到她這裡，你們卻不支持，反而要責怪她，是何道理？」

    齊夫人被她說得滿臉通紅。

    「我、我也是擔心她……」她訕訕道。

    「葉家人不擔心她嗎？只會比你更擔心她。可他們也沒阻止。你可能覺得他們利慾薰心，為了利益不顧葉雅茗的身體。可他們如今賺到的錢幾輩子都用不完，根本不需要雅茗去賺這點。而沒了雅茗，他們甚麼都不是。」

    「他們不阻止，是因為他們知道這關乎朝廷，更因為他們知道雅茗不是一般人。所以只會給雅茗最大的支持與關心，而不是阻止和譴責她，讓她心裡不痛快。」

    裕寧長公主雖然只有三十多歲，但她身處在那個位置，這三十多年來看過的人和事實在太多了。

    齊夫人是陸觀弈的姨母，又是四品誥命，她本來應該予以尊重，不應該講得這麼直白，不給齊夫人留面子的。

    但交往幾年，葉雅茗談吐不俗，氣質不俗，不管處在什麼時候都不卑不亢，自有一番傲氣與風骨。更是心有大丘壑，心有大慈悲。這樣的女子，裕寧長公主縱觀後宮與世家，都是沒有見過的。

    所以她對葉雅茗是「神仙下凡」的說法深信不疑。

    即便是她，對葉雅茗都唯有尊重，不敢有半點輕慢；滿大晉的男子，她覺得都配不起葉雅茗。

    現如今葉雅茗願意嫁給陸觀弈，願意替他生孩子，已是陸家燒了高香。陸家人就應該把她供起來才對。

    故而看到齊夫人一副以陸觀弈長輩自居，要對葉雅茗管頭管腳，甚至為了孩子責怪葉雅茗的時候，她才會這麼惱火，把話說得這麼重。

    齊夫人自打嫁給齊知培，得齊知培愛重，又生了幾個兒子在齊家地位穩固，就沒被人這麼下過臉。

    偏教訓她的是裕寧長公主，她連委屈的表情都不敢有。她羞囧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沈夫人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裡真是羨慕得不要不要的。

    這位葉家三姑娘運氣真是沒話說。能嫁進宣武侯府，有齊夫人這樣一位夫家姨母，誰不說她運氣好？嫁到這樣的人家，便是受些氣也是值得的。更何況陸家沒主母，她上頭沒婆婆，齊夫人即便說她幾句，因為不常年住在一塊兒，也不痛不癢，這樣的日子真是快樂似神仙。

    可不曾想裕寧長公主這樣護著她，把她當自己的女兒一樣，為了她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齊夫人留。這真是親娘都做不到的事兒。

    人都說葉三姑娘是神仙下凡，看來是沒錯了。否則這天大的福氣是怎麼來的？

    裕寧長公主的維護讓葉雅茗十分暖心，可她也不能讓齊夫人太過難堪，讓裕寧長公主與齊夫人兩人因為她而生出齟齬。

    她先給了裕寧長公主一個擁抱：「殿下，謝謝你。」

    裕寧長公主聽出了她話語裡的感動。

    她回抱了葉雅茗一下，拍拍她的背，道：「沒事沒事啊，咱們娘家也不是沒人，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這話說得齊夫人更是又羞又惱。要不是對面說話的人是長公主，地位尊崇，她真要拂袖而去。

    葉雅茗在她懷裡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站直了身體。

    她笑著道：「其實姨母也沒壞心。她說那話都是擔心我，擔心我身體出了問題。你們都是關心我才這樣。」

    說著她走到齊夫人面前，給了她一個擁抱：「謝謝姨母。」

    古人的感情向來含蓄而內斂。除了親近如夫妻、母子，彼此肢體接觸都極少，更不用說這種擁抱了。

    葉雅茗這行為誇張了些，說的話也有幾分綠茶的味道。但效果卻很好。

    不光裕寧長公主感覺到了葉雅茗那發自肺腑的感動與謝意，齊夫人身體僵了一下，慢慢地伸出手來，抱了抱葉雅茗，態度也和緩了下來。

    「好了，我們都坐下吃飯吧。」葉雅茗放開齊夫人，摸了摸肚子，「你們不餓，我肚子裡這個可是餓了。」

    說著她乞求期盼的眼神看著兩人。

    沈夫人連忙出聲打破僵局：「對對，飯菜都準備好了，幾位尊客入席吧。你們能留在這裡用飯，是我們沈家天大的福氣。我叫廚子特地做了些適合咱們女人口味的點心和菜肴，也不知合不合你們的口味，貴客們趕緊坐下來嘗嘗。」

    裕寧長公主看了齊夫人一眼，一扭身坐在了尊位上。

    她身份地位最尊，座位無需相讓。讓了也沒人敢坐。

    葉雅茗又扯了齊夫人一把，齊夫人有了臺階下，這才彆彆扭扭地坐到了裕寧長公主左邊。

    葉雅茗在紫鳶的攙扶下，走到裕寧長公主右邊坐下。

    大晉以右為尊。葉雅茗雖是齊夫人的晚輩，誥命品階跟齊夫人一樣，但她是侯府世子夫人，身份地位上要比齊夫人高。

    家法大不過禮法與國法。如果這裡是家宴，那自然是齊夫人坐上座。但有裕寧長公主在此，這就不是家宴了，理應遵守禮法與國法。

鈞蝦逵人

第三百四十九章 皇上面前進言

    沈暉設宴，敢讓自己的夫人出來待客，也是因為沈夫人是個長袖善舞會說話的。

    見大家都入了席，沈夫人便開始介紹起菜來，不光味道、做法說得頭頭是道，便是這菜的來歷與傳說也說得十分精采。只有四個人的席面，被她一個人說得熱熱鬧鬧的。

    這邊葉雅茗給裕寧長公主夾了菜，又給齊夫人夾菜，還應和著沈夫人說了幾句俏皮話。

    整個酒席的氣氛終於和緩了下來。

    裕寧長公主說那番話是為了給葉雅茗撐腰，敲打敲打齊夫人，也不是真的要跟她撕破臉。

    見齊夫人終於沒再繃著臉，她便指著一道菜對丫鬟道：「齊夫人愛吃這個，你端到她面前吧。」

    齊夫人受寵若驚地趕緊站起來謝了。

    裕寧長公主示意她坐下，這才對她道：「剛才我語氣是衝了些，我給你道歉。但我是真的心疼雅茗，才說了那麼一番話。齊夫人你別怪我插手你管外甥媳婦就好。」

    「不敢，不敢。」齊夫人趕緊道。

    說完這話她覺得自己說得硬綁綁的，倒顯得她還在生氣似的。

    她趕忙又解釋道：「我知道殿下是真心喜歡雅茗。雅茗能得您的照看，是我們觀弈的福氣。我這作姨母的唯有歡喜的份，可不敢有別的想法。」

    「那就行。好了，吃飯吧。沈夫人這席面做得好吃又精緻，咱們可得好好嘗嘗。」裕寧長公主道。

    儘管大家一再挽留，第二日裕寧長公主一行人還是回了京城。

    回到京城後裕寧長公主便去了宮裡，將葉雅茗特意托她帶給皇上的鐵觀音給了皇帝楚昶。

    「還是裕寧你想著皇兄。」楚昶笑著歎了口氣，「人都說皇帝什麼都有。可憐朕想喝一口順口的茶都喝不到，這話說出去誰信？」

    葉家的鐵觀音，因為是新出的，產量十分不穩定，內務府的人都不敢呈到他面前來，唯恐今年供應不出來。

    畢竟這不是貢茶，葉家供應不上，他們也不能追究葉家責任，到時候他們自己就得承受皇上的怒火。

    楚昶也知道內務府這些人的顧慮。他也不是那等只顧自己喜好不顧別人死活的暴君。去年在裕寧長公主這裡拿到兩斤鐵觀音後，他就自己默默地喝了，也沒往外聲張，今年更沒叫人去要。

    他就知道這茶要是有了，皇妹是一定會想到他的。

    「那也是沒法。」裕寧長公主道，「這鐵觀音是雅茗去年製的茶。我聽她說，這茶必須用閩州那邊特有的茶種來製，臨安這邊的茶葉製出來根本不是那個味道。」

    「閩州那麼遠，她又懷孕了，還得親手製臨安這邊的龍井貢茶，分身乏術。這茶去年呈上來，您喜歡上了，萬一今年製茶的人手藝不到家，那豈不是害了一群人？因此不管是葉家還是內務府，都不敢拿到您面前來。也就是我了，有點好東西就巴巴地想著您，也不怕擔罪責。」

    「是是是，還是小妹你好。」楚昶笑眯眯地道，「正好宮裡得了一些雲錦，一會兒你帶回去，大半你留著，小半替我轉贈給陸夫人。」

    「如此就多謝皇兄了。」裕寧長公主站起來行了一禮。

    她坐下後，一臉地欲言又止。

    楚昶奇怪地問道：「遇到什麼事了，讓你這麼吞吞吐吐的？」

    他這個妹妹，皇后所出，太子親妹，自幼受寵，長大後又嫁得如意郎君，親哥也順利登基做了皇帝，一輩子都沒受過什麼氣，最是恣意灑脫。

    這也養成了她大大方方的性子，有什麼說什麼，沒有太多顧忌，很少見她這吞吞吐吐的模樣。

    「沒事沒事。」裕寧長公主連忙道，「我是想問問葉家能不能成為皇商。我不是要干政，這話就是咱兄妹倆家常聊天，您覺得不妥當就當我沒說。主要是我看著雅茗挺著個肚子上山去製茶，還要被人針對就覺得難受。」

    說著，她把臨安城那些茶商用各種下作手段偷茶方，逼得葉家不得不賣茶方的事說了。又說了前兩日王寬這些人聯合起來想踩著葉家上位的事。

    「雅茗作夢夢到如何製茶的事，我去年跟您說過。外人都說她是茶神轉世，這話我是相信的，智能大師也深信不疑。否則如何解釋她為何小小年紀會懂得這麼多，什麼都茶都能製？」

    「茶神轉世，這是國之祥瑞，天祚明德，是皇兄您治理天下有方，盛世來臨之兆。對於這樣的人，咱們總得護著才是，免得阿貓阿狗都來欺負她，惹惱了神靈。」

    說著她起身，朝楚昶行了一禮：「皇妹僭越，斗膽進言。如果有不當之處，還請皇兄見諒。」

    楚昶趕緊虛扶她一下，歎道：「皇妹不必如此。你向來是最有分寸的。要不是你覺得這事處理不妥於國不利、於朕不利，你也不會跟朕提起。」

    他這位妹妹，之所以讓他特別厚待。除這是同父同母的親妹妹外，也是因為裕寧長公主從不插手政事。

    而他真要遇到什麼大事，她又會挺身而出護著他這位皇兄，這讓見慣了爾虞我詐，連妻子和兒子都不敢深信的楚昶感覺特別窩心。

    等裕寧長公主坐下，他道：「你說這事不難。今年的貢茶朕喝了，比去年的味道還要好，朕本來就想給葉家賞賜。不過只是單純賞賜，並不是許予皇商之位。你要知道皇商是商家參與朝廷大買賣才能給予的頭銜。」

    「不過去年朝廷就與葉家簽了合約，今年葉家會上交大量的黑茶予朝廷。等黑茶交上來，朕就下旨把葉家定為皇商，還是有官銜能世襲的那種。」

    這是楚昶原就有的打算。

    不說茶神轉世這種傳言，只說葉雅茗是陸觀弈的妻子，也是即將跟陸忠勇成親的裕寧長公主的未來兒媳婦，楚昶對葉家就會有優待。

    陸忠勇麾下那幾十萬大軍，交給誰來率領，楚昶都不放心。陸忠勇此人好歹沒有太大野心，楚昶既不打算把他換掉，那就得收攏人心。

鈞蝦逵人

第三百五十章 禦下有方

    賜婚是一樁，厚待陸觀弈的妻族又是一樁。憑葉家的本事，他們本就能得到皇商之位，他將此官銜賜與他們，惠而不費，最是順水推舟不過的好事了。

    「妹妹就知道皇兄是最英明之人。」裕寧長公主喜道。

    楚昶擺手，問起另一件事：「裕安接到賜婚詔書，情緒如何？」

    裕寧長公主笑道：「我看她似乎還是很願意的。說起來她願意嫁給宣武侯爺，這其中還有妹妹我的功勞呢。」

    楚昶斜她一眼：「哦？這有你什麼事？莫不是你撮合過她跟陸忠勇？」

    「不不不，不是這個。」裕寧長公主連忙擺手，說著她就無語，「我都沒見過宣武侯爺。我的意思是說，裕安點頭答應這樁親事，跟葉雅茗可是有很大關係的。」

    皇家賜婚，國之大義為先；身為公主享受了榮華富貴，接受天下奉供，自然要為大晉奉獻自己的婚姻幸福。更何況裕安向來性子柔弱。哪怕對婚姻生活再抗拒，想來也不敢拒絕賜婚。

    但她頭一樁親事就不幸。如果真要倔起來不嫁，跑到宗室那裡找輩分高的女性長輩哭訴，楚昶還真不能強迫這位寡姐再嫁。

    傳出去可不好聽。

    而裕寧深知，裕安因為先駙馬的事，早對婚姻心灰意冷，滿心抗拒。更不願意面對因為再嫁帶來的紛繁的姻親關係。

    如果賜婚的不是宣武侯府，沒准她還真不願意接這道聖旨。

    她把拉裕安去集香苑喝茶，讓葉雅茗與裕安認識，結果裕安與葉雅茗十分投緣，葉雅茗又拉她與自己母親一起開點心鋪子的事，一一對楚昶說了。

    「您也知道，宣武侯爺是常年在邊關的。即便二皇姐與宣武侯爺成親，她大部分時間也是獨自在家的多。與她相處最多的，就是宣武侯府的世子夫人了。」

    「如果她與葉雅茗不投緣，估計這門親事她就不樂意。可現在兩人相處的跟親母女一樣，她嫁進陸家有葉雅茗作伴、照顧，那自然比她一個人呆在公主府裡強。」

    「那倒也是。如此甚好。」楚昶很是欣慰。

    當初賜婚的時候，他更多的還是考慮到讓裕安牽扯陸忠勇的問題。這是國之大事，管不了太多。

    但裕安命苦，好歹也是他的皇姐，且向來跟裕寧走得近。她能過得好，他還是很願意看到的。

    從楚昶這裡得了准信，裕寧長公主回去後沒跟人提過任何這個問題。只是派人送禮物給葉雅茗的時候，讓下人帶了句話，吩咐葉雅茗要好好製作黑茶，不要出任何差錯。

    即便沒有裕寧長公主這句話，葉雅茗也不敢有半點馬虎。這畢竟是出口國外的東西，關乎大晉臉面與利益。一旦出了問題，葉家就完了。

    因此送了裕寧長公主等人離開後，雨前茶也製完了。她便去了茶廠。

    明前茶是高檔茶，雨前茶是中高檔茶。穀雨之後氣溫驟升，茶葉生長速度極快，此時除了采下一芽兩葉製作中低檔龍井茶外，便是開始采老葉老梗製作黑茶。

    黑茶量大，要製的不光是白藤縣茶園裡的茶，而是葉家和合作三方名下的所有茶山上的茶。

    因為發酵是關鍵，而且時間長，需要特別有經驗的人把關。葉雅茗讓人把臨安葉家名下所有茶園裡的茶采下來，當晚來不及運到茶廠，便先讓去年跟她學過製茶的人看守一夜，第二日統一運到茶廠裡來。茶廠按照運來的時間統一渥堆發酵。

    因為需要的地方大，她早就叫人蓋了一些屋子，專作發酵用。

    去年她就帶了一群師傅製黑茶，今年這些師傅仍然跟在她身邊學習，每人管著幾間屋子，用去年學到的製茶經驗管理渥堆的茶葉。

    因此葉雅茗還算輕鬆，只需要每日巡視幾遍，看看他們做的到不到位即可。

    齊夫人雖然被裕寧長公主訓了一通，但終是不放心葉雅茗，借著送補湯的名義來看過她幾次，有一次還帶了個老郎中去給葉雅茗把平安脈。

    結果她發現葉雅茗確實不勞累，日子過得還挺舒心。而因為每日要走的路多，倒比一般孕婦要健康。老郎中對此就連連贊許，說葉雅茗生產一定會十分順利。齊夫人終於放下心來。

    茶廠那一片地都是葉家買下的。為了避免葉雅茗來回奔波，葉崇明早叫人在旁邊建了一座二進小院，供葉雅茗居住。

    葉雅茗在那裡住了三個月，待確定這些製茶師傅都嚴格按照她教的方法操作，所管理的茶堆也沒出紕漏，這才放心地回了陸府。

    「茗兒，徽州那邊的茶帶回來了，你嘗嘗看。」葉鴻榮風塵僕僕地從徽州回來，帶回了那邊製的黑茶。

    「四叔辛苦了。」葉雅茗道，「那邊的龍井賣得還好吧？有沒有人對這茶有什麼不好的評價？」

    葉鴻榮搖頭：「沒有，都是誇讚的。唯一不好的評價就是小貴，說能便宜些就好了。」

    「便宜是不可能便宜的。好茶本來就費時費力，量還少，算是奢侈品，不是連肉都吃不起的普通百姓能消費的。賣便宜讓販夫走卒都能買得起的地步，那些權貴和有錢人該嫌棄檔次太低，不願意買了，到時候我賣給誰去？」

    茶是消脂去膩的，俗稱刮油水。窮人連飯都吃不飽，又豈會去買茶？所以茶葉，尤其是明前、雨前龍井這種中高檔茶葉，銷售的物件就是高消費人群。

    「那裡的製茶師傅，我都按你的吩咐，給了他們豐厚的獎勵。他們對你十分感激。」葉鴻榮道。

    對此，他對葉雅茗就兩個字：服氣。

    本來麼，各地的茶園、茶莊和製茶師傅，葉雅茗都建立了非常完善的管理製度。貢獻突出的管事和製茶師傅，本來可以直接叫那邊的管事進行獎勵的。

    但葉雅茗卻不這樣。她要讓這些人知道誰才是影響他們升遷和收益的人，非得讓葉鴻榮和嘉興代表她去，親自給他們頒獎。

    看到那些管事和製茶師傅對他和葉雅茗感激涕零的樣子，葉鴻榮終於知道什麼叫禦下有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