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浣紗 -【鐵塔下的夢幻婚禮(愛情童話之三)】《全文完》

現在登入

唐浣紗 - 鐵塔下的夢幻婚禮(愛情童話之三)

「妳走，我永遠都不想再看到妳。」
十年前，聽到黑川駿介這樣說，讓琉璃子心痛不已，
他父親是爸爸的貼身保鑣，在一次的意外中不幸喪命，
兩家的關係也就此決裂，她想挽救，他卻不給她機會，
倘若沒有這場變故，他們還是一對濃情密意的小情侶，
瞞著所有的人偷偷談戀愛，在花園深處交換甜蜜的吻，
但現在兩家人交惡，她，永遠不可能是他愛的對象了。
原以為自己和他緣分已盡，豈料兩人十年後竟又相遇，
他擁有龐大事業，而她卻一窮二白，根本沒臉見他，
唉，反正他倆之間早就不可能了，她也不敢多想什麼，
不過他卻怪怪的，不但頻頻來接她下班，還吻了她──
這熱烈的吻讓她憶起過往的甜蜜，也焚燒了她的理智，
她愛他，即使過了這麼多年，這份愛依舊沒有減少，
就算他是為了當年的事來報仇，她也願意就此淪陷……

現在登入

第一章

　　日本　名古屋

　　傾盆大雨中，穿著私立高校制服的淺丘琉璃子背著書包，一手撐著傘，一手提著水果禮盒，滿臉不安地望著前方矗立的建築物。

　　那是棟非常破舊的公寓，而她日夜思念的人就住在裡面。

　　雖然有撐傘，但滂沱大雨還是打濕了她的及肩長髮、她的裙襬、鞋子，甚至連襪子也濕了，可是琉璃子一點都不在乎自己此刻的狼狽，她細緻娟秀的小臉佈滿憂愁與自責--都是她的錯！都是她害駿介失去了一個幸福的家庭！都是她害的！

　　他們淺丘家是名古屋有名的大地主，駿介的父親則是她爸爸的貼身保鑣，在一次的意外中，以肉身為她的父親擋下子彈，因而犧牲了性命。

　　駿介失去父親後，變得沉默寡言，而他的母親則是無法接受摯愛丈夫猝然離世的事實，精神幾乎崩潰……看著駿介他們家一夕之間遭逢劇變，但她卻沒有辦法為他們做些什麼，她真的好痛恨自己的無能。

　　黑川伯父因傷重不治去世後，她家族裡的長輩--也就是真正掌權的大伯，卻以保鑣原本就應該替僱主擋子彈為由，不但對黑川伯父的喪事不聞不問，甚至只給他的家人很微薄的慰問金，就叫他們趕快搬出淺丘家的大宅，非常無情。

　　為了這件事，從小到大一直都很溫馴乖巧的琉璃子多次與大伯和大伯母發生嚴重的口角衝突，只因她想替黑川伯伯爭取更多的慰問金，畢竟他擔任她父親的貼身保鑣已經好多年了，一直盡忠職守，這次要不是他機警地推開爸爸，擋下那一槍，黑川伯父也不會丟下妻小，撒手人寰。

　　於情於理，淺丘家族都應該感謝黑川的英勇，並給予他的遺族合理的慰問金，但懦弱的父親卻以自己驚嚇過度為理由，對保鑣的後事不聞不問，連去上個香都不肯。

　　於是，真正掌權的大伯便毫不留情地把黑川的遺族--妻子黑川瑞子和兒子黑川駿介給趕了出去，還罵他們死不要臉，榮作都死了，他們母子倆還敢賴在淺丘家吃白飯。

　　琉璃子無法認同大伯傲慢無理的行徑，這幾天，她說破了嘴，苦苦哀求，就是希望大伯能良心發現，但大伯卻對她不理不睬，依舊我行我素。

　　唉，她真痛恨自己只是個十七歲的高中生，什麼都不能做，也沒辦法為駿介他們多爭取些什麼。

　　駿介現在一定很恨她吧？琉璃子黛眉深鎖，強烈的愧疚感席捲全身，倘若不是要保護她的父親，黑川伯父也不會英年早逝，可事情發生後，淺丘家族是怎麼回報他們的？

　　駿介會恨淺丘家、會恨她也是理所當然的，但她還是不想放棄，她想要讓他們看到她的誠意，於是私下到處打聽，終於得知黑川瑞子帶著駿介搬到這棟公寓。

　　其實，她兩天前就來過一次了，那時駿介不在家，黑川瑞子一看到她，就發狂似地撲了過來，奮力毆打琉璃子，哭吼著都是她的家人害她家破人亡，然後把她推到大門外，叫她滾。

　　儘管黑川瑞子不想看到她，但琉璃子還是再一次鼓起勇氣前來了，她喃喃說道：「我不會打擾伯母的，只是想確定他們過得好不好……」

　　當然，如果伯母願意讓她為黑川伯父上香的話，她一定會很虔誠地代替父親上香。

　　公寓的一樓大門早就壞了，琉璃子收起傘，因為緊張，根本無心整理自己被雨淋濕的頭髮，便匆匆走上二樓。

　　老舊公寓的隔音很差，她才站到駿介家門口，就聽到屋裡傳來誦經的聲音，琉璃子知道那是黑川伯母在為丈夫誦經，希望他能無牽無掛地前往極樂世界……

　　琉璃子的眼眶發紅，淚水在眼裡打轉，想想，還是算了，不要打擾伯母好了，她靜靜地把水果禮盒放在門邊，打算轉身離去。

　　就在她要離開時，隔壁的鄰居剛好推門出來，一看到可疑的陌生人，就拔高音量問道：「喂！妳是誰啊？制服都濕掉了，為什麼站在這裡不回家？」

　　琉璃子怔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回答。

　　屋內的誦經聲突然中止，一臉憔悴的黑川瑞子打開門，看到琉璃子，雙眼頓時噴出熊熊怒火，掄起拳頭朝她身上就是一陣亂打，聲嘶力竭地哭吼著：「又是妳！妳還來做什麼？妳怎麼還有臉來這裡？你們全家都是殺人兇手，如果不是你們，我的榮作不會死，還我丈夫來，把丈夫還給我--」

　　面對她狂亂的攻擊，琉璃子不躲也不閃，站在原地淚流滿面的猛致歉。「對不起，伯母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淺丘家永遠對不起你們……」

　　黑川瑞子雙眼佈滿血絲，更憤怒地吼道：「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我丈夫一輩子為淺丘家出生入死，盡忠職守，上次有混混襲擊妳爸時，還是榮作以一敵眾，為妳爸擋下所有的拳頭，甚至還挨了一刀，在醫院躺了兩個多月，妳知道我那時候有多心痛嗎？這次……竟然連命都沒了！妳要我們母子倆怎麼接受這個事實？」

　　想起猝然離世的丈夫，黑川瑞子悲痛欲絕地慟哭。「但你們淺丘家是怎麼回報他的？把我跟駿介當垃圾一樣，連夜趕走！連榮作的告別式都沒來上香，這還有天理嗎？你們根本就是一群沒心沒肺的混蛋！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們，絕對不會--」

　　怒氣騰騰的黑川瑞子已經氣到失去理智，她揚起手，狠狠打了琉璃子一巴掌。

　　啪！

　　琉璃子被打到眼冒金星，白嫩的臉頰上出現明顯的掌印，但黑川瑞子並沒有停手的打算，她舉起手，想再繼續掌摑琉璃子--

　　「媽，夠了，不要這樣！」一道低沈的嗓音阻止了她。

　　琉璃子回頭，一張冷峻的臉映入眼簾。

　　駿介！

　　真的是駿介……

　　終於見到他了，酸楚的淚霧再度瀰漫琉璃子的眼眶，事情發生後，他們將近一個月不見，駿介好像變了--雖然身材依舊挺拔，五官一樣立體到像刀刻出來的，但歷經了嚴重家變的他，濃眉間似乎多了一股冷峭氣勢，炯炯銳眸也射出寒冽厲光，令人望而生畏。

　　他走上前，抓住母親的手，面無表情地說：「媽，妳太激動了，先進屋裡去吧。」

　　黑川瑞子充耳不聞，依舊揮舞著雙手，想繼續毆打琉璃子。「放開我，今天我一定要打死淺丘家的人！駿介，是他們殺了你爸，是他們殺的！這女人是殺人兇手，她的雙手沾滿了你爸的鮮血啊！」

　　沾滿了鮮血……

　　琉璃子聞言，身軀狠狠一震，她知道自己永遠對不起黑川伯母和駿介，淺丘家永遠愧對黑川家……

　　「我知道，媽，讓我處理。」

　　不理會站在一旁想要繼續看好戲的鄰居，黑川駿介硬是把母親拉進屋內，關上大門，扶著母親進入狹小的臥室讓她躺在榻榻米上，輕聲說道：「媽，妳昨晚又沒睡了吧？妳看起來好累。來，先喝杯溫水，乖乖吃藥，等下好好休息，晚上我要打工，會很晚回來，不用等我了，妳先睡吧。」

　　自從父親離世後，母親就日夜慟哭，不吃不喝，情緒極為激動暴躁，駿介知道再這樣下去不行，便強拉著母親就醫，醫生證實母親因無法接受突來的變故而得了嚴重的躁鬱症，必須服藥才能加以控制病情。

　　在兒子的誘哄下，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入睡的黑川瑞子這才卸下心防，深沈的疲憊感也隨之襲來，她黯然地躺著，淚水又滑落。「駿介，你爸真的走了，我們再也看不到他了……」她與丈夫一直都非常恩愛，她根本無法接受榮作已經離世的事實。

　　黑川駿介緊緊握著母親的手，黑眸裡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知道，媽，先睡一覺吧，要是爸看到妳這樣糟蹋自己的shen體，絕對會心痛的。」才二十一歲的他，已有著超齡的成熟，他曾在父親的靈前發過誓，這一輩子，他都會好好地保護母親，不再讓任何人傷害他們。

　　黑川瑞子點點頭，閉上眼，淚水仍從眼角不停地滑落，過了半晌，握住兒子的手才慢慢鬆開，疲累不堪的她終於沉沉睡去。

　　確定母親已經熟睡後，駿介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的手，擰開一盞暈黃的小燈--他知道媽很怕黑，如果夜裡醒來，看到一室的黑暗，很可能又會因為想到爸爸不在了而放聲大哭。

　　替母親蓋好被子，一切都弄妥後，駿介退出臥室，隨手抓了件外套，準備到建築工地打工。

　　父親過世後，他好像在一夕之間成長了好幾歲，知道自己是母親唯一的依靠，所以更要守著媽媽，不讓這個家垮掉。

　　因此，身為東京大學高材生的他，不惜先辦理休學，因為他必須從早工作到晚，偶爾還得去鐘點薪資較高的建築工地做粗活打工，這樣才有穩定的收入，讓母親過更好的生活。

　　這輩子，他絕對不再讓任何人看不起他們母子。

　　駿介穿上外套，打開大門後，卻看到琉璃子臉色發白，瑟縮地站在原地。

　　該死！她為什麼還傻傻地站在這裡？

　　她的髮梢、衣服都濕了，為何還不回家？她不知道自己shen體孱弱，常常感冒嗎？這傻女人，為何總是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因為寒冷，琉璃子的身軀正微微發抖著，這讓他的憐惜之情瞬間在胸口蔓延……

　　如果是以前，他會毫不猶豫地脫下自己的外套為她披上，但此時此刻，他只能以更冰冷的表情來武裝自己。

　　他嗓音如刃，冷冷地說道：「妳回去吧，把禮盒也帶走，以後不要再來了。」她還來做什麼呢？身為千金大小姐的她跟他，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父親離世後，他更殘酷清楚地看清兩人之間巨大的差異。

　　琉璃子望著他冷冽的眼神，心房正狠狠抽痛著。「駿介，你……沒有去東大上課了嗎？」

　　駿介他們被趕出來後，她拚命地找他，先是去東京大學等他下課，卻一連好幾天都撲了個空，後來遇到他的同學，一問之下才知道駿介已經辦理休學了，這消息讓琉璃子震驚了好久，始終無法釋懷。

　　黑川駿介邁開腳步往前疾行，面無表情地道：「那不關妳的事。」

　　他走得好快，嬌小的琉璃子必須要小跑步才追得上他的速度，她在他身後緊張兮兮地問道：「你真的休學了？」

　　望著駿介不發一語的背影，琉璃子其實心知肚明。

　　天啊，真的好可惜啊！駿介很聰明，數理又強，根本不需要補習，就順利考上人人夢想的東大，可因為她們家的關係，害得他……

　　倘若大伯有良心，給予黑川伯母合理的慰問金，駿介也不用為了生活而被迫休學了，這一切都是她家的錯，都是她的錯！

　　聞言，黑川駿介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語氣冷硬地說：「我再強調一次，那都不關妳的事，淺丘小姐，請妳立刻回去。」

　　他字字句句都挾帶著冰霜，「淺丘小姐」這四個字更是讓琉璃子的心好痛好痛--他刻意劃清和她的界線，把她推得好遠好遠，已在兩人之間築起最高大牢固的冰牆，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接受她了……

　　她哽咽地道：「駿介，你很痛恨我家嗎？」

　　淚眼婆娑的她是那麼的荏弱而哀傷，看起來好像受傷的小貓咪，極需要人家的撫慰，駿介眼底雖然有翻騰的情潮，可卻只能把拳頭握得死緊，不准自己伸手碰觸她。

　　「不要再問我這麼無聊的問題了，我只希望妳的家人永遠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琉璃子的淚已不可抑制地滑落臉頰，她傷痛地問著：「也包括我嗎？你不希望再見到我？」她的嗓音無法控制地顫抖。「你……恨我？」

　　不！她不要駿介討厭她，更無法想像自己從今以後會永遠失去他。

　　倘若沒有這場變故，他們現在還是一對濃情密意的小情侶，瞞著所有的人，假借為她補習功課之名，偷偷地談戀愛，在花園的深處交換最羞澀而甜蜜的吻……

　　假日時，她會假裝要到同學家研究功課，溜出門，跟駿介在約好的地方會合後，就跟著他漫步在開滿櫻花的河堤，手牽著手一起吃甜筒、章魚燒，在陣陣微風中欣賞最綺麗的櫻花雨，看著粉紅花瓣優雅地隨風飛舞、旋轉、再輕輕地墜落。

　　可以跟他在一起，琉璃子覺得連空氣都變得甜甜的，雖然駿介不會說甜言蜜語，但他熾熱堅定的眼眸總是緊緊地鎖住她，然後會溫柔地為她撥開髮梢的櫻花瓣，再輕輕地吻著她的眉心、她的鼻尖、她如蜜的唇……

　　更滾燙的淚水佔據了琉璃子的臉龐，曾經她以為，自己可以永遠緊握住這份幸福，她知道自己好愛這個沉默卻溫柔的男人，好愛他寬闊結實的胸膛、好喜歡親吻他濃密的長睫、挺直的鼻樑、還有那充滿男性魅力的剛毅下巴……

　　琉璃子上國中前，駿介的父親就因為擔任爸爸的貼身保鑣的關係，而住進她家，當然，駿介和黑川伯母也一起來了，但因為身份的關係，她跟駿介並沒有太多機會互動，交談的次數也不多，但琉璃子總是在一旁偷偷地看著他。待她國中二年級時，因為數理成績一塌糊塗，原本想請家教到府教學，琉璃子卻鼓起勇氣對長輩說，她不習慣和陌生人共處一室，如果駿介大哥願意的話，是否可以請他來指導她？

　　當時黑川駿介十八歲，已經考進第一志願的高中，斐然出眾的成績，還被師長譽為全校第一的數理資優生，絕對可以順利考上東大，琉璃子承認自己早就在心裡偷偷喜歡駿介哥好久了，她喜歡他的高大英挺、喜歡他充滿英氣的劍眉，更喜歡他的沈穩，還有睿智而神秘的黑眸。

　　但，身為保鑣之子的他總是謹守分寸、很少說話，也很少多看她一眼。說要請他為自己補習數理，除了鼓起她全部的勇氣，也是因為自己壓抑在心房一直為他澎湃的情愫已經滿溢出來了，她渴望接近他、瞭解他！

　　沒想到，黑川駿介聽到這件事情後竟一口答應，說願意替她補習數理。

　　自從妻子因病去世後，琉璃子的父親在外面一直有情婦，根本懶得管要不要替女兒請家教這事，而一手掌控家中大小事的精明大伯母聽到黑川榮作說這只是舉手之勞，不收補習費後，當然鼓掌叫好，畢竟能省下這些錢拿來買名牌包，多高興哪！

　　就這樣，黑川駿介正式成為琉璃子的家教。

　　很奇怪，經過他耐心且深入淺出的解說後，她覺得那些原本張牙舞爪的數理題目不再那麼恐怖，也不像無字天書般難以理解了。

　　為了討駿介歡心，她強迫自己花很多時間演練數理的習題，漸漸地，她的成績進步了，後來，還以不錯的分數考上貴族女校，總算交出漂亮的成績單。

　　而經過這幾年的補習時光，兩人之間的氣氛也悄悄轉變了，琉璃子發現自己順利考上理想的高中後，駿介哥望著她的眼神似乎不太一樣了，他不再把她當成一個小女孩，那深邃的眼眸甚至會出現讓她心慌意亂的謎樣情愫……

　　高一下學期，她十六歲生日的那一晚，駿介在花園深處為她戴上一條純銀項鏈當作生日禮物，然後低下頭，輕輕地吻了她，從此以後，兩人便瞞著眾人，偷偷的交往。

　　甜蜜的畫面一幕幕浮現在她的腦海，雖然駿介不是一個擅長甜言蜜語的情人，但他總是會用自己的方式來嬌寵她，讓她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兩人之間有著絕佳的默契，無須言語，往往只要一個眼神，就可以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可為何上天要這樣捉弄她？為何要發生那麼殘酷的事？黑川伯父為了保護她的父親而傷重不治，讓陷入熱戀的小兩口彷彿從粉紅色的雲端直接墜入最冰冷黑暗的地獄！

　　她知道他們回不到過去，一切都結束了。

　　黑川駿介冷冷地看著琉璃子咬著下唇，忍著不要哭出聲音的模樣，心裡其實萬般不捨，但他不允許自己在意她水眸中的傷痛絕望，更不允許自己將纖細的她緊緊擁入懷裡，溫柔地拭去她的淚，就像以前一樣……

　　其實，他知道父親的工作是貼身保鑣，就是要恪盡職守地保護主人，發生這件事，他雖然傷痛但也無法怨恨琉璃子，他是那麼地愛她，怎麼可能會恨她呢？

　　但是為了母親，他不可能再繼續與她交往，只能將自己最濃烈的感情藏在心房最隱密、最柔軟的角落。

　　他陰鬱且冷冽地開口道：「我還要去打工，妳趕快回去吧。」說完，他轉身就走，腳步更加急促。

　　「等等，駿介，等等我，你要去哪裡打工？」

　　琉璃子在他背後追得上氣不接下氣，過了兩條街後，她驚愕地停下腳步--眼前出現一個建築工地，水泥車一輛又一輛地開進來，一群工人正忙碌著，還有穿著反光背心的工作人員吹著哨子指揮交通。

　　她倒抽了口氣，難道駿介他……

　　黑川駿介停下腳步，利眸如箭，冷峭地嘲弄道：「淺丘大小姐，妳還要再繼續跟著我嗎？沒錯，妳看到的就是答案，我白天和晚上都要打工，有時候還會在這裡挑水泥、磚塊！」

　　琉璃子好不容易才停止的淚又爭先恐後地湧出，不，不該是這樣！身為資優生的駿介不該辦理休學，他應該在東大好好完成學業，追逐他的夢想，而不是在這裡揮汗如雨地出賣勞力，老天，她真的好痛恨自己的身份、軟弱無能的父親，和刻薄冷血的大伯父！

　　她哽咽地說：「我真的……很抱歉。」雖然知道說這些話一點意義也沒有，但此時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他剛毅的臉龐面無表情，嗓音更加鋒利地道：「如果妳真的覺得抱歉，就不要再出現在我母親面前了。」

　　停頓了幾秒，他繼續道：「妳走，我永遠都不想再看到妳。」

　　說完，他轉身進入工地，迅速戴上安全帽，開始工作。

　　又開始飄雨了，雨勢還漸漸加大，路上行人紛紛走避，可琉璃子卻宛如被釘在原地般動彈不得，心好像被利刃割成無數碎片，臉上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天地之間，儘是一片黑暗。

現在登入

第二章

　　十年後  東京

　　華燈初上，淺丘琉璃子穿著舊舊的大衣，圍著厚厚的圍巾，匆匆地進入一棟高級大樓，搭乘電梯到位於十五樓的霧島高級俱樂部。

　　才進入員工休息室沒多久，籐原鈴奈也跟著推門進來了，她笑嘻嘻地道：「琉璃子，你來啦？呼，今天晚上好冷喔，才十月底，東京怎麼就這麼冷啊？好像快下雪了！」

　　琉璃子微笑道：「對啊，你的臉都凍紅了，先來喝杯熱茶吧。」她站起身，倒了杯熱茶給鈴奈。

　　「謝謝。」鈴奈接過來後，先是緊握著陶杯暖暖手，再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去。「真好笑，明明我老家在北海道，是有名的滑雪勝地，可是啊，我還是非常怕冷耶！而且從小就很怕冷，所以才會在長大後，迫不及待地離開家鄉到東京工作。唉，這裡的冬天雖然沒有北海道那麼酷寒，但還是會下雪，還是好冷喔！」

　　鈴奈又喝了口熱茶，望著琉璃子的美顏，好奇地問道：「對了，琉璃子，你的家鄉在哪裡啊？」

　　雖然琉璃子是她念兩年制短期大學時的同班同學，還是她來霧島工作後，發現這裡在征鋼琴師，隱約記得琉璃子跟她說過自己從小就學琴，便叫琉璃子來應徵，兩人因此變成同事。

　　同學兩年，又一起工作一陣子了，但鈴奈發現自己好像還是沒有很瞭解外型清秀高雅，但行事低調的琉璃子，她很少聊起自己的私事，兩人閒聊時要是聊到這個話題，她都會很有技巧地淡淡帶過。

　　提起家鄉，琉璃子漂亮的晶眸倏地蒙上一層陰影。「我來自名古屋，不過這幾年工作忙，很少回去了。」事實上，並不是工作忙碌而不能回家，而是她早就沒有家了。

　　琉璃子也替自己倒了杯熱茶，坐在窗邊望著窗外的景色，心中一陣惆悵。

　　這是員工休息室中，她最喜歡的位子，因為，從這裡可以遙望東京的地標--

　　東京鐵塔。

　　望著在黑夜裡閃耀著炫目光芒、美到不行的東京鐵塔，她的鼻頭酸酸的，眼眶也有點濕，畢竟，那裡有她最美好的回憶，一段再也回不來的夢幻時光。

　　母親是在琉璃子十歲那一年因病撒手歸去，在那之前，父親對母親總是很溫柔體貼，而母親也樂於當個被寵愛的小女人，望著父親的眼神總是充滿崇拜，兩人的感情非常好。

　　而每到父母親的結婚紀念日或是她的生日，父親都會帶著他們搭乘新幹線從名古屋前往東京，在東京玩個幾天後，最後一晚再到東京鐵塔附近的凱樂琪西餐廳用餐。

　　那時候父母親總會笑瞇瞇地望著窗外的東京鐵塔，舉著裝滿香檳的高腳杯慶祝，還會點好多好吃的東西給琉璃子，而她總是仰著小臉，開心地望著互相交換甜蜜眼神的爸媽，覺得自己好幸福！

　　母親還對她說，自己跟父親是在東京工作時認識的，當時，兩人最常約會的地點就是凱樂琪西餐廳，而且父親也是在凱樂琪西餐廳向她求婚的，所以這間氣氛高雅的餐廳，對他們來說具有特殊意義。

　　琉璃子當時聽到後覺得好浪漫喔，她喜歡望著母親聊起和父親相戀過程時，臉上散發的粉紅光芒，那就像是一朵盛開的玫瑰，好美好美！當時，她一直以為一家三口可以就這麼幸福地過下去，沒想到命運之神卻在此時很殘酷地結束了這一切--

　　琉璃子十歲的時候，母親居然在家裡突然昏倒，送到醫院仔細檢查後，發現她得到癌症，而且癌細胞擴散得很快，儘管父親花了無數的金錢想挽回愛妻的生命，她還是在幾個月後香消玉損。

　　一夕之間，琉璃子的世界全變了。

　　不管她如何痛苦，她都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最心愛、最溫柔的媽媽了。

　　母親走後，父親變得非常非常沉默，幾乎整天都悶在家裡，默默地看著愛妻的遺照，一句話都不說，也不理會年幼的琉璃子。

　　相對於總是主掌一切，作風越來越強勢的大伯，父親變得越來越軟弱，一點都不想振作。幾年後，也許是想找個人填補妻子走後的巨大孤單，他在外面養了情婦，很少回家，跟琉璃子之間的感情更生疏，一年都說不到幾句話，就算她想接近爸爸，他也吝於付出慈愛。

　　也因為如此，琉璃子的成長過程很孤單，倘若不是有一些在凱樂琪拍的照片，她幾乎要懷疑，他們一家三口是真的擁有過那麼甜蜜的回憶嗎？眼前這個偶爾出現，眼神冷淡的男人真的是以前喊她小公主的父親嗎？

　　握著陶杯的手一緊，琉璃子的眼眶也慢慢發紅，唉，東京鐵塔……她最美的回憶，一段永遠都回不去的幸福時光。

　　琉璃子深呼了口氣，提醒自己現在是上班時間，她不可以失態，於是拿起店裡提供的禮服到更衣室換上，並坐在鏡子前化好淡妝後準備上班。

　　琉璃子望著鏡中的自己，眼神有些迷惘，又有些憂鬱。

　　人生真的是充滿了變數，好像不久前，她還一手牽著父親，一手牽著母親，蹦蹦跳跳地從名古屋到東京來玩，笑容滿面地踏進凱樂琪西餐廳，坐在最好的位子望著窗外的東京鐵塔，聽著父母親愉快的聊天、聽著香檳被開啟的聲音……

　　或者，她好像還停留在十七歲，坐在淺丘家的花園涼亭裡演算數學，不時抬頭期盼那個心愛的男人快點出現，那時候的日子好單純、好快樂，除了數學考試外，幾乎無憂無慮。

　　但現實是殘酷的，這十年來，她遇到了很多很多的變故--

　　十九歲那年，高中剛畢業，父親卻因為心肌梗塞而突然猝死在情婦家裡，辦完喪事後，大伯便毫不留情地把她趕出去，還直言所有的土地都登記在他的名下，她爸爸根本沒有留任何遺產給她，叫她趕快滾出去。

　　琉璃子擦乾眼淚，咬著牙、提著簡單的行李離開淺丘家，搭新幹線到東京。當時她身上連可以付房租的錢都沒有，所以匆匆找了間提供住宿的日本料理店打工，只為了換取基本的溫飽。

　　除了打工外，她還以半工半讀的方式完成為期兩年的短期大學，除了唸書的時間外，她拚命打工賺錢，雖然很累，常常睡眠不足、餓到頭暈，但她知道自己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再苦都要咬牙撐下去，她不再是個不能吃苦的千金大小姐，相反地，她比一般人過得還要辛苦。

　　至於凱樂琪西餐廳，儘管她來東京定居多年了，卻從不曾踏進那間餐廳，除了它的消費很高外，琉璃子也沒有勇氣再踏進那個充滿甜美回憶的地方了。

　　現在，她白天在一間書局工作，晚上八點後則到霧島來打工。

　　霧島是一間會員制的高級俱樂部，提供一流的醇酒美食，位於高樓的它，每一個座位都可以俯瞰窗外璀璨華麗的夜景。

　　霧島的老闆娘是個舉止很優雅的中年婦女，她經營霧島的理念很特別，不像其他高級會員俱樂部擁有有很美艷出眾的公關小姐，會陪客人喝酒聊天，她希望提供一個乾淨單純的環境給客人好好放鬆，所以霧島除了服務生外，沒有任何公關小姐，且服務生的穿著也很得體，一點都不暴露，老闆娘甚至還嚴禁服務生坐下來陪客人喝酒，一旦違規，就會被當場開除。當然，要是有客人毛手毛腳，也會被請出去，規範甚嚴。

　　這個特殊的理念卻讓霧島一炮而紅，事實上，不是每個男人應酬時，都喜歡挖空心思陪公關小姐聊天，好像來俱樂部除了花大把銀子外，還要一直講話，討紅牌公關的歡心，根本無法放鬆。

　　再加上霧島提供了真正一流的醇酒和美食，很多企業界高層主管特別喜歡約在這裡來個men's talk，悠閒地品嚐好酒喝雪茄，或是什麼也不做，只是懶懶地端著一杯好酒，坐在窗外望著腳底下的繁華夜景，讓肩頭的壓力慢慢消除。

　　琉璃子的工作是鋼琴師，要在晚上八點到凌晨一點的時段彈鋼琴。當初要來霧島應徵時，她的心裡其實非常恐懼，雖然鈴奈一直強調霧島跟其他的俱樂部或酒吧完全不同，但東京的俱樂部還是會讓人直接聯想到一堆紅牌公關小姐，依偎在男人身邊言笑晏晏地喝酒聊天。

　　就算她只是去當鋼琴師，但只要女人多的地方，似乎都免不了爭奇鬥艷，甚至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而互相鬥爭。

　　雖然腦裡這樣想，但自己白天在書局的薪水根本不多，琉璃子知道自己身邊必須有點積蓄，否則萬一病倒的話就完了。

　　所以，她只能拚命往前走，再苦、再累都要咬著牙往前走。

　　抱著忐忑不安的心，琉璃子到霧島應徵，心裡想要是霧島是個複雜的地方，那她還是另外想辦法賺錢吧。

　　幸好，霧島的老闆娘在跟琉璃子談過之後，再三保證這裡的經營風格絕不同於一般的俱樂部，而且老闆娘非常欣賞琉璃子身上沉靜高雅的閨秀氣息，叫琉璃子試彈幾曲後，更是驚艷於她深厚的古典音樂基礎，當場就錄取她，叫她明天來上班。

　　在霧島工作幾個月了，琉璃子非常慶幸自己能在這邊工作，這裡就像老闆娘說的，只提供高雅的場地和醇酒美食，完全沒有應付客人的問題，喜歡公關小姐或毛手毛腳的客人，自然會去其他的酒店恣意狂歡，不會不識相地來到霧島自討沒趣。

　　再加上她的工作是彈鋼琴，在昏黃的燈光下，客人不但不會特別注意她，搞不好連她長怎樣都不知道。因此，這份收入高，卻非常單純的工作讓琉璃子如魚得水，越做越順手，衷心感謝老闆娘給她一份這麼好的工作。

　　雖然琉璃子不用換上服務生的制服，不過，畢竟是消費昂貴的高級俱樂部，老闆娘也不會讓琉璃子穿著襯衫牛仔褲就來上班，所以便在店裡準備了幾套款式高雅、設計保守的禮服，要琉璃子一到店裡就換上。

　　此時，休息室的門又被推開，彩子興奮地道：「鈴奈、琉璃子，原來你們都在這裡啊，大新聞！大新聞喲！今天晚上會來一個超級大貴賓，聽說全日本最大的保全公司--黑川保全晚上要在我們這裡舉行聚餐，還大手筆地包下最豪華的超大包廂耶，哇，一想到有機會親眼看到黑川保全的社長，我就好興奮喔！」

　　「真的假的？黑川社長本人也要來嗎？」剛化好妝的鈴奈收起濃密型睫毛膏，雙眼發亮地道：「哇，黑川保全的規模大得嚇死人耶，我住的那一帶社區幾乎全被它包了，很多政商名流或是演藝人員也很信任黑川保全，聽說創辦人才三十出頭，是個年輕有為的帥哥喔！」

　　彩子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老闆是個大帥哥啊？黑川社長雖然有接受過一些商業雜誌的專訪，但聽說他從不曝光，沒有一間媒體登過社長的相片，好神秘喔，讓我對這位年輕有為多金的社長多了些幻想，呵呵--」

　　「哈哈，因為我姐在雜誌社工作啊，她說他們的主編曾採訪過黑川社長，回來後一臉陶醉地告訴他們說社長絕對是她採訪過的男人中，最英氣逼人的帥哥！而且身材還好得不得了，高大又魁梧，再加上頂天立地的男子氣概，讓人一見難忘！她還說真可惜不能拍照，不然她一定要把社長的相片當作手機桌布，這樣才能一解相思之苦耶！」鈴奈講得眉飛色舞，肢體動作多到不行。

　　彩子聽完後，雙眼都快冒出粉紅色泡泡了，一臉興奮地說：「真的啊？喔，我好羨慕她喔，居然有機會見到黑川社長，還跟他說話耶，乾脆我也去黑川保全上班好了，不管是當職員或是小妹都好！你們知道吧，社長未婚耶！嘻嘻，要是哪天幸運被他看上了，就變成身價驚人的社長夫人啦，哈哈哈，天底下還有比這個更好的事嗎？」

　　黑川社長？

　　聽她們一直黑川來黑川去，琉璃子的心裡起了些漣漪，忍不住好奇地 問：「喂……那個黑川社長的本名叫什麼啊？」不知為何，一股奇異的感覺正撞擊著她的胸口。

　　黑川，她永遠都忘不了這個姓氏。

　　不過，應該不太可能是他吧？世界上應該沒有這麼巧的事……

　　「黑川駿介啊！」鈴奈笑嘻嘻地回答道。

　　老天……是他？

　　一簇火苗倏地在她的胸膛點燃，琉璃子緊緊按住胸口，還是無法抑制住波動的情潮，真的是他嗎？有沒有可能只是同名同姓呢？

　　如果真的是他……也就是說，待會兒她有機會與他重逢了？是嗎？

　　坦白說，雖然兩人已分開十年，但，他完全不曾離開過她的心裡，她身體的每個細胞還是清楚地記著他的名字。每當生活出現艱難關頭，忙得心力交瘁時，她總是會告訴自己--琉璃子，你已經很幸運了，你擁有過無價之寶啊！你曾經擁有過他，擁有過他暖暖的笑容，擁有過最真摯、最純淨的感情！雖然時間不多，只有短短兩年，但，那就夠了，真的夠了。

　　那份甜蜜純淨的愛，那些如詩如畫的記憶，都可以給她無比的力量，讓她在面對困難時，只要想起他的臉，就可以咬緊牙關撐過去，就算過得再苦、再累，她都覺得心靈很富足。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的一切，不會忘記花園深處的親吻，小倆口的竊竊私語，不會忘記當她十六歲生日時，他慎重地拿出自己打工存錢買的項鏈為她戴上，然後甜蜜地吻了她……

　　這些回憶她永遠都忘不了，也不想忘。

　　可是，一想到兩人等等可能有機會重逢，一股恐懼便從她心裡慢慢升起，她現在還有什麼臉面對他呢？

　　其實，早在他的父親為淺丘家壯烈犧牲時，她就已經失去愛他的資格了。

　　而且，倘若黑川駿介現在真的擁有全日本最大的保全公司，那代表經過了這十年，他終於熬出頭，飛黃騰達了！可她呢？她呢？

　　這幾年不但遭逢巨大家變，之前還窮到身上只剩一點點錢，租不起房子，站在寒風刺骨的東京街頭欲哭無淚，只能厚著臉皮去打擾同學籐原鈴奈，請她收留自己。

　　雖然現在身兼兩份工作，收入比較穩定了，但那又怎麼樣呢？她跟他現在的差別宛如雲與泥，根本沒有臉見他，而且，她相信駿介也不想見到她這個當初害死他父親的仇家……

　　「琉璃子？你怎麼啦？在想什麼這麼出神？準備上工囉--」鈴奈的聲音把琉璃子拉回現實。

　　唉，還是別想這麼多了，她走出員工休息室，走向鋼琴，強迫自己收斂心思，將注意力全移轉到鍵盤上。

　　俱樂部從晚上八點開始營業到凌晨一點，琉璃子每彈一個小時，可以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九點多，當她準備進入員工休息室休息時，老闆娘剛好走過她身邊，拉著她說道：「琉璃子，今天黑川社長要來你知道吧？等等幫我去和鈴奈她們說，除了黑川社長他們點的餐點之外，還要免費送一些小點心進去喔。」

　　琉璃子點點頭，輕聲道：「嗯，我知道了。」

　　此時，聽到門口的服務生齊喊著：「歡迎光臨！」

　　是他來了嗎？她的心臟怦怦亂跳，趕緊走入燈光更昏黃處，企圖隱藏自己。

　　她看到一群穿著正式西裝的年輕男人有說有笑地走進俱樂部，在服務生恭敬的引領下朝最大的包廂走去，他們個個看起來意氣風發、精神抖擻，好像剛完成了什麼壯舉要來慶功，而老闆娘則馬上走上前，非常慇勤地陪在其中一個男人身邊，向他介紹著霧島。

　　果然是他！

　　黑川駿介從她前面經過的那一瞬間，琉璃子只覺得心臟要停止跳動了，滾燙紅霞驀地染紅她的小臉，沸騰的情愫在胸臆間撞擊，是他！真的是他！

　　十年不見，他變得比以前更加俊挺、更氣勢奪人了，頂著桀驁不馴的三分頭，虎軀包裹在深藍色的西裝下，結實的肌肉幾乎要賁出，臉部線條也宛如斧鑿，有稜有角的五官充滿粗獷氣息，粗黑的濃眉下是炯炯有神的黑眸，眼神非常犀利，顯現出他危險且強悍的個性……

　　望著他，一股熱熱的液體悄悄聚在她的眼裡，十年了，過了三千六百多個日子，她終於見到他了！他不再是午夜夢迴時盤踞在她腦中的影子，而是真真實實地出現在她眼前。

　　可笑的是，過了這麼多年，兩人的距離還是那麼遙遠，他飛黃騰達，建立起傲人的事業，可她卻不再是富家千金，相反地，她變得一無所有，墜入黑暗的幽谷。

　　或許是察覺有一道不尋常的視線，即將進入包廂的黑川駿介突然轉過頭，銳利的眼神筆直地掃向她，琉璃子大驚，乾脆彎下身子假裝在整理衣服，希望不要和他對到眼。

　　黑川駿介的視線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三秒，又迅速別去臉去，在老闆娘的招呼下進入包廂。

　　呼……聽見包廂門被關上的聲音，琉璃子重重地鬆了口氣，駿介他剛剛為何突然轉過頭？他沒看見她吧？嗯，燈光這麼昏黃，她剛剛還低下頭，他應該沒有看到她才對，不要自己嚇自己了，別慌、別慌……

　　不過，他真的沒有看到她嗎？琉璃子黯然地皺起眉，無法停止那股蔓延在胸口的落寞感……

　　算了算了，不要再想了，就算有認出來又怎樣？十年了，他應該早就把她忘了，就算有記憶，也一定是不好的。

　　她永遠忘不了兩人十年前最後一次碰面時，黑川伯母那充滿仇恨的眼神，還有他那句狠狠撕裂她的心的話--

　　「你走，我永遠都不想再看到你！」

　　思及此，琉璃子的心好痛好痛，必須一再地深呼吸，才能強迫自己把眼眶中的淚霧逼回去，她甩甩頭，想趕快去員工休息室喝杯水休息一下，經過餐飲準備區時，聽到好幾個女服務生正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麻衣的嗓音拔高八度說道：「老天！你們看到沒有？黑川社長好帥好酷喔，超有型，體格超猛，此好萊塢的大明星還帥耶！如果他肯進入演藝圈，好多男藝人都要喝西北風囉！而且他的眼神好深邃，剛才還往我這邊看了一眼，是不是在對我放電啊！」

　　理香也捧著紅撲撲的雙頰，興奮地道：「對啊，以前就聽說黑川駿介是個英氣勃勃的大帥哥，果然名不虛傳！天啊，如果他肯多看我一眼，甚至對我綻開充滿魅力的笑容，我……我肯能會當場昏倒！」

　　「喂，今天晚上我要負責黑川社長的包廂，不管是飲料或餐點都要由我端進去，你們不可以跟我搶喔！」鈴奈從制服口袋裡掏出小鏡子和唇蜜，忙不迭地補妝。

　　「誰理你啊？」佳子也拿出睫毛膏猛塗。「告訴你吧，男人都是視覺動物，最喜歡的還是像我這種前凸後翹的好身材！」說著，她還不甘示弱地挺起胸，在鈴奈面前繞了繞。

　　聽到裡面嬉鬧成一團，琉璃子忍不住掀開餐飲準備區的簾子走進去，問道：「有誰知道柚子茶放在哪裡嗎？」

　　「在這裡啊。」理香轉身從置物櫃裡拿出一罐軸子茶。「琉璃子，你想喝啊？」

　　「不是我。」琉璃子淡淡一笑。「我剛才聽老闆娘說，要免費送一些小點心進去黑川社長的包廂，老闆娘說黑川社長好像很喜歡喝柚子茶，我想你們今天一定很忙，乾脆由我來沖泡柚子茶，我常常在家裡泡這個來喝，這要加點蜂蜜會比較好喝……」

　　聽到是要端給黑川社長的，佳子和鈴奈都爭先恐後地從冰箱裡拿出一罐蜜蜂。

　　「在這裡！」

　　琉璃子笑著接過來。「謝謝，我泡好後，就麻煩你們送進去了。」她當然不會親自端進去給他，也不想和這群女人搶這份「好差事。」

　　頓時，理香、佳子、鈴奈、麻衣和其他女服務生都充滿元氣，笑嘻嘻地喊道：「一點都不麻煩！」

　　琉璃子拿出玻璃杯，很仔細地以溫水沖泡柚子茶，再注入適量的蜂蜜調味，她的眼神漾滿柔情，記得駿介最喜歡喝柚子茶，以前他當她家教時，她都會在上課前衝泡一杯給他喝，看著他喝完後露出滿意的表情，她就好開心，覺得好幸福。

　　老闆娘確實有說要多送一些免費的點心進去，不過沒有提到軸柚子茶，但琉璃子一點也不擔心，畢竟老闆娘日理萬機，不會注意這些小事，更何況，就算發現了，只要客人覺得好喝，老闆娘只會更開心啊！

　　泡茶的同時，她心裡偷偷想著，駿介會認出這是她親手泡出的茶嗎？還會記得這個味道嘛？她不想被認出來，卻又想被認出來，整顆心亂糟糟的，好矛盾。

　　琉璃子泡了好幾杯柚子茶，微笑道：「好了，你們可以端進去囉。」

　　「哈哈，交給我們吧！」一群女服務生補好妝，興致高昂地捧起裝滿食物的托盤往外走。

　　望著她們的背影，琉璃子滿腦子都盤旋著無解的問題--他吃過晚餐了嗎？這裡的料理雖然好吃，但不知道合不合他的口味？他會不會餓肚子？還有，他還喜歡喝柚子茶嗎？

　　發現自己又想太多了，下一秒，琉璃子馬上告誡自己，這些都不關她的事，駿介搞不好都已經結婚了，也許還擁有非常可愛的寶寶……就算沒結婚，以他傲人的條件，身邊一定不缺溫柔美麗的女伴，反正，他根本不需要她的照顧，還有可能到現在還恨著她……

　　琉璃子無法控制蔓延在心口的濃濃惆悵，她真的沒有想到，兩人會以這種方式重逢……

　　其實也不算重逢，因為他壓根兒沒有注意到她。

　　算了，不要再想了，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已經到了，琉璃子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收斂心思好好工作。

　　她默默地走到鋼琴旁，翻好下一首曲目的譜，便坐下來彈琴。

　　值得慶幸的是，黑川那一群人在午夜十二點的時候就結賬離開了，而且，那時候琉璃子剛好又遇到休息時間，回休息室喝熱茶，完全沒有被他撞見的機會。

　　知道他已經離開了，琉璃子心口一陣悶，就這樣嗎？他走了，以後還會來霧島嗎？他們之間還有見面的機會嗎？

　　還是，他們會像兩條平行線，這一輩子都不可能碰到面呢？

　　其實，她真的好想去問鈴奈黑川社長有沒有喝柚子茶？有沒有對她們說什麼？

　　但她硬是把這份衝動壓下。

　　不要再過問屬於他的事了，你們早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兩個世界……

現在登入

第三章

　　凌晨一點，俱樂部打烊了，琉璃子回到休息室換上自己的衣服，聽到鈴奈和其他女服務生正在一旁亢奮地交談著。

　　理香手舞足蹈地道：「你們知道嗎？黑川社長雖然不多話，可是好有禮貌喔，每次我端食物給他，他都會說謝謝，而且聲音超有磁性、超迷人的，哈哈，他會不會看上我了啊？」

　　鈴奈一聽，馬上搶著說：「喂，你不要作白日夢啦，我才覺得黑川社長好像喜歡我耶，他老是有意無意地看著我，眼神好深邃喔，一定是對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許明天還會來俱樂部看我喲！」

　　「拜託，要是社長會再來我們俱樂部，肯定是為了我。像我這種擁有超級甜美笑容，講話又嗲的美女，才會讓社長印象深刻啦！嘻嘻，也許他會會我展開熱熱的追求，把我娶回家當好命的社長夫人……」麻衣不以為意地哼了聲，很有信心地笑道。

　　佳子滿懷自信地反駁道：「你們通通弄錯了，社長最喜歡的一定是像我這種身材前凸後翹，男人無法一手掌握的性感尤物！也許我明天就會收到黑川社長派人送來的玫瑰花和禮物囉，哈哈哈！」

　　琉璃子靜靜地在一旁穿好大衣，拿起包包，微笑地提醒鈴奈。「鈴奈，我們該回家了吧？」

　　鈴奈馬上跳起來。「對喔，都這麼晚了，吼，我老媽這幾天來找我。老是念我太晚回家，是不是跟男人去鬼混，真是超囉嗦的，我們走吧！」鈴奈也套上大衣，勾著琉璃子的手，離開俱樂部。

　　由於俱樂部營業到一點，她們下班後，早就沒電車了，所以琉璃子當初答應要到霧島上班時，還猶豫了很久，不知道到時候該怎麼回家，幸好介紹她來應試的鈴奈主動說，因為她跟男朋友前陣子分手，少了溫馨接送情，為了通勤方便，打算跟一個親戚買下一台中古小車。

　　小車的狀況不是很好，音響早就壞了，暖氣也常常出問題，有時候還會有些零件故障，不過，整體而言還算可以啦。如果琉璃子願意的話，就跟她一起分攤買車的費用，這樣，住得很近的兩人就可以一起回家，不但省錢，彼此也有個照應。

　　琉璃子覺得這個提議非常好，不但解決了交通問題，大半夜的，兩個女孩一起結伴開車回家總是比較安全，於是便一口答應。

　　鈴奈掏出車鑰匙在手上甩啊甩的，邊走邊抱怨道：「佳子最討厭了，一天到晚都在強調她的胸部有多大多雄偉，嘖，她以為全世界的男人都吃她那一套啊？真低級！」

　　琉璃子笑了笑，沒有回答，兩人走到紅色小車旁，正要打開車門，突然看到前方緩緩地駛來一輛黑色的加長型轎車停在他們面前，戴著白手套的司機下了車，走向她們，有禮地道：「琉璃子小姐，我是黑川社長的司機，我家主人麻煩你上車敘敘舊。」

　　琉璃子聽到後，整個人在那，雙頰慢慢脹紅，不知道該怎辦才好--天啊，他認出她了，那她現在要上車嗎？要嗎？

　　站在一旁的鈴奈則是目瞪口呆地望了下那輛超豪華的車子，又望向琉璃子，小聲地道：

　　「天啊！黑川社長？琉璃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們早就認識了嗎？快說……」

　　「不是那樣的，我跟他只是……」琉璃子的小臉更加燙紅，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老天，他不是回去了嗎？她壓根兒沒想到他居然會在這裡等她下班，害她措手不及。

　　原本琉璃子想對司機說不好意思，她並不打算上車，但此時看到原本緊閉的深色車窗緩緩地下降，霎時她又心跳打亂了，緊張地想著--他要幹麼？要降下車窗還是要下車？

　　不行不行！萬一他真的下車朝她走來，那麼，很可能會被陸續下樓的同事撞見，屆時她真的百口莫辯，搞不好還會被霧島全部的女服務生列為「頭號公敵」，以後來這裡打工就永無寧日了。

　　琉璃子輕歎了口氣，她太清楚駿介固執的一面，倘若他想見她，絕對不是她躲得了的，既然如此，那乾脆坦然面對吧，一次就把事情說清楚，以後也不會出現種尷尬的情況。

　　「鈴奈，很抱歉。那我先上車跟社長談點事，今天只好請你自己回家了，開車小心點，到家要傳個簡訊給我喔，也麻煩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我認識黑川社長，好嗎？」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絕對不會說的。」鈴奈興奮道雙眼閃亮。「天啊，原來你跟他是舊識啊！琉璃子，明天你一定要對我從實招來，知不知道？」

　　原來社長看上的是琉璃子啊，雖然自己的豪門夢這麼快就碎了，有點小惆悵，不過，倘若是敗給琉璃子，她倒是心服口服啦，畢竟琉璃子可是出了名的氣質美女，還是她最好的麻吉，兩人當時一起念短期大學時，要不是功課很好的琉璃子常罩她，她恐怕還拿不到畢業證書呢，而且，現在一起在霧島上班，琉璃子也常常做超好吃的點心來請她吃。

　　「嗯，我會的。」琉璃子給了鈴奈一個苦笑，便在司機的引領下上車。

　　戰戰兢兢地坐入後座後，琉璃子立刻感受到一股強悍的氣勢包圍著她，她轉過頭，力圖鎮定地道：「好久不見，找我有什麼事嗎？」她的雙手互絞著，洩露出她有多麼緊張。

　　接觸到他漆黑神秘的鷹眸，她不但心臟瞬間狂跳，還莫名地感到口乾舌燥。

　　近距離接觸下，她覺得他比以前更卓爾不群，也更具危險性了，黑眸下是挺直如山嶽的鼻樑，下巴的線條充滿男人味,再往下著，是令女人心跳加快的性感喉結……

　　等等，她必須理智點，不要再亂想了。

　　琉璃子望著他的同時，黑川駿介也毫不避諱地鎖住她的容顏，十年不見，她變得更加荏弱清秀，也出落得更標緻了。娟秀的臉蛋，散發出一股我見猶憐的氣息。

　　她的睫毛好長，像是兩排濃密漂亮的小扇子，晶眸澄澈如湖水，嫣紅的唇形好美，小小的，非常秀氣，可是她怎麼會這麼纖瘦呢？肩膀好小好小，雖然穿著厚外套，整個人還是宛如弱柳扶風。

　　其實，早在俱樂部，他視線掃到她的第一秒就認出她來了，但那時他懷疑自己眼花，畢竟名門閨秀的她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俱樂部，所以就沒有上前相認。

　　後來，在包廂裡喝到柚子茶，他愣了下，馬上確定自己剛剛看到的人就是淺丘琉璃子！只因，這柚子茶的味道是那麼的熟悉，這些年來，他雖然在很多地方都喝過柚子茶，但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不是蜂蜜加得太少、就是茶的味道不對…

　　因此，他在這裡等她下班，雖然過程中他一直逼問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裡等她？

　　他到底要做什麼？就算見了面又如何？儘管如此，他還是無法抑制心裡的那股騷動，而叫司機將車子停在大樓樓下。

　　習慣掌控大局的他沉穩地開口道：「告訴司機你住在哪裡。」

　　「嗯……」琉璃子說了一個地址。

　　司機點點頭，表示聽到了後，黑川駿介立刻按下一個按鈕，一道玻璃緩緩上升，將前後座完全隔絕。

　　駿介這個舉動，讓琉璃子更是坐立難安，但他卻只是好整以瑕地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輕聲問道：「你為什麼要到霧島工作？你的家人不會反對嗎？」

　　畢竟，淺丘家族在名古屋是赫赫有名的古老望族，他不相信她的父親會允許女兒到俱樂部工作。

　　不過，觀察力很敏銳的他發現琉璃子的大衣很舊，那種質料的大衣一遇到下雪天根本無法御寒啊，她為何不穿上最好的羽絨外套呢？她根本就不缺錢的啊。

　　家人？琉璃子悲傷地想著，她早就沒有家人了，自己這些年來宛如一抹游瑰，孤孤單單地飄蕩著……她永遠不會忘記父親往生後，大伯父那鄙夷又無情的嘴臉。

　　可是，她絕對不會告訴黑川駿介這件事的，僅是冷冷地回答道：「我的家人沒有任何意見，所以你不用多管閒事。」

　　多管閒事？居然說他多管閒事？

　　駿介心裡瞬間有一股怒火往上竄，他怒焰騰騰地問道：「你這算什麼？大小姐耍叛逆嗎？還是為了體驗不同的人生？就算霧島裡面沒有公關小姐，但它畢竟是一間俱樂部，只要有客人借酒裝瘋，還是可能對女服務生毛手毛腳啊，你一定要待在這種地方嗎？」

　　一想到有男人會對琉璃子輕薄，或用色迷迷的眼神打量她，他只覺得熊熊怒火直往腦門沖。

　　大小姐耍叛逆？

　　這幾個字讓琉璃子的心迅速往下沉，在他心裡，她永遠都是那個不知民間疾苦、長不大的千金小姐嗎？

　　她尖銳地反擊道：「對！我就是喜歡待在這種地方，就是喜歡體驗不同的人生！不過，要是沒有俱樂部的存在，你們這群男人又要到哪裡尋歡作樂？」哼，他先想想自己的行為吧，居然還有臉義正詞嚴地教訓她？真是氣死人了。

　　黑川駿介愣了兩秒，凜著臉嚴肅地回答道：「如果我喜歡尋歡作樂，就不會去霧島，而是去其他的俱樂部或銀座的酒店了！」

　　坦白說，今天的聚會純粹是為了犒賞高階幹部的辛苦，他本人對這種紙醉金迷的場合根本沒有半點興趣。

　　琉璃子冷笑了下。「是啊，這方面的事你還真清楚，我想，你一定常常在俱樂部裡被眾多美女熱情地包圍吧，然後面不改色地一擲千金，隨便開一瓶洋酒就是普通上班族一個月的薪水，我想，那些美女一定很喜歡你吧！」她講得又快又急，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語氣好酸啊。

　　聞言，黑川駿介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唇角勾起一抹謎樣的笑意。「你……是在吃醋嗎？」

　　「我、我幹麼吃醋？」琉璃子否認得又快又急，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唉，她真的好痛恨自己現在慌亂的模樣喔！重逢後，他沉穩如山嶽，好像凡事都在他的掌控中，可她的表現卻糟透了，活像慌亂不安的小兔子，真討厭！

　　為了扳回一城，琉璃子揚睫輕笑。「我想，你真的太自大了，以為全世界的每個人都要繞著你打轉。」

　　看到她的笑容，他感到一陣目眩，心湖波動。

　　她的笑容宛如春花綻放，比他記憶中的還要更甜美、更有吸引力，晶眸裡還漾著擾亂他心思的絢麗光芒，他深沉的眸光不自覺地落在她豐潤的櫻唇上，他很清楚，她的唇有多麼柔軟而甜蜜……

　　坦白說，這十年來他常常想起她，想起兩人無憂無慮的那段歲月--她寫數學功課時，秀眉會苦惱地揪成一圖，那模樣既無助又惹人憐惜：她望著他時，眼底總是閃著熱切的崇拜光芒：她很容易臉紅，只要他做了比較親暱的動作或是吻了她，她漂亮的臉蛋就會瞬間爆紅，好像熟透的小蘋果！還有，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她身上那股清雅如蘭的氣息……

　　不過，黑川駿介很清楚，姑且不論出身背景的懸殊，打從他父親離世的那一刻，兩人之間就橫亙著更大的鴻溝，早在十年前，一切就結束了。

　　只是他真的沒有想到，居然會在東京的俱樂部與她重逢。他急切地想知道她過得好嗎？為何一定要在俱樂部工作？為什麼看起來這麼瘦？又為何要著這麼舊的大衣？她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不，應該不可能吧，她可是淺丘家的千金小姐，怎麼可能會有經濟上的困難？

　　他一直盯著她，深不可測的眼神讓琉璃子的心率更是嚴嚴重控，這部豪華轎車的後座雖然很寬敞，但她卻覺得他那粗獷的氣息完全充滿整個空間，男性的體熱更讓她有點頭昏……

　　老天！他可不可以不要再這樣盯著她看了？她知道自己不只臉蛋，連耳朵都開始發紅了，喔，她真的沒出息！

　　她很快就會到家了……頓時，一縷怪異的感覺湧上心頭，奇怪，快到家了應該是件很開心的事啊，她終於可以擺脫他了，不用再聽他的冷言冷語，但縈繞在心頭的是什麼感覺？惆悵嗎？不不不！這一定是錯覺。

　　黑川駿介低沉地開口道：「你究竟為何來東京？你現在自己一個人住嗎？我以為你早就在家族長輩的安排下相親結婚，成為豪門貴夫人了。」

　　他的話讓琉璃子臉上的潮紅慢慢褪去。哈，他真的很看不起她啊，以為她什麼都會，是個五穀不分的千金小姐，只會躲在家族的庇護下，從一個豪門嫁到另一個豪門，做個沒有聲音，也沒有主見的女人。

　　就算事實不是這樣，她也不想讓他知道自己這年來遭逢的變故，僅是冷淡地道：「我早就說過了，我來東是想體驗不同的人生。還有，我不是一個人住，我跟我男朋友住在一起。」或許也是氣他竟然是這樣看她的吧！她選擇了說謊。

　　轟--他體內的火山又被點燃了，低沉地問道：「你跟男人同居？」

　　她好笑地反問：「這很稀奇嗎？」畢竟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

　　是的，他知道這很尋常，畢竟她已經二十七歲了，又不是小孩子，再加上她典雅出眾的外貌，不可能沒有追求者，但，他實在無法接受她跟其他男人同居，單是想像她依偎在其他男人懷裡的畫面，被那個男人抱著、吻著，甚至更進一步……他體內的火山似乎完全爆炸了，噴出的滾燙岩漿幾乎快把他給吞噬。

　　他厲聲逼問道：「那男的是做什麼的？在哪裡上班？現在幾歲？個性如何？還有，他為何會讓你去俱樂部上班？他是靠女入吃軟飯的嗎？他到底有沒有責任感？」

　　琉璃子冷冷地白他一眼。「奇怪，你管得還真多啊，問得簡直比我的家人還仔細，你是打算要出來競選嗎？」她不懂他為何這麼生氣，更不懂自己為何要這樣冷嘲熱諷的，就是想要在氣勢上贏他，不被他看扁。

　　黑川駿介更加陰沉地追問：「快回答我的問題，他到底叫什麼名字？在哪裡上班？」他不確定自己到底是想看看那個男人是何方神聖，還是想直接殺了他？

　　她忍無可忍地吼道：「這一切都不關你的事，黑川駿介，你不覺得自己很無聊嗎？憑什麼一直干涉我的私人生活？」

　　不關你的事！

　　她的回答宛如火上加油，打從她上車之後，口口聲聲都說，這不關你的事、不關你的事，似乎急著把他推拒到千里之外，最好這一輩子永不相見。

　　在她心底，他真的一點點地位都沒有嗎？她完全忘記兩人那些最夢幻美好的回憶了嗎？還是說，她真的非常深愛她的現任男友，滿腦子都是那個該殺千刀的混賬？

　　他的利眸迸射出駭人的冷芒，氣憤地瞪著她，額角青筋跳動，琉璃子也毫不畏懼地回視他，兩人就這樣對峙著，氣氛無比緊繃。

　　突然，他像豹一樣撲了過來，猝不及防地吻了她。

　　琉璃子愣了下，試圖反抗，但還是被他牢牢地壓在椅子上動彈不得。以體力來說，纖細的她怎麼可能會是他的對手？他的舌非常強悍地入侵她的檀口，蠻橫卻又無比細膩地撩撥她的丁香小舌，熱烈地吮吻著她的下唇，將她捲入一個綺麗又迷幻的世界……」

　　他在心底深深歎息，十年了，十年了……她的滋味此之前還要更加甘甜美好，豐潤的唇比玫瑰花瓣更柔軟，帶著令他迷醉的幽香，他在她的嘴裡嘗到相思的滋味，那是比烈酒更濃、更強烈的味道。

　　駿介居然吻她？為什麼？為什麼？好多問號在琉璃子的腦中冒出，但，為何她不是很想激烈地反抗？她真是沒用啊……為何觸到他的唇，她整個人就迷醉、淪陷了？

　　淚珠悄悄落下，她發現自己居然深深、深深地想念他的吻，更想念他溫暖解釋的懷抱、他的一切……

　　黑川駿介以手指拭去她的淚，陰鬱地問道：「為什麼哭？我的吻讓你這麼痛苦嗎？」他完全不懂這個小女人，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麼？打從重逢的第一秒，她就完全奪走了他引以為傲的冷靜和理智，讓他無法好好思考。

　　琉璃子推開他的手，口是心非地吼道：「很痛苦、很噁心！你不要再碰我，我深愛我的男朋友，絕對不想做出任何背叛他的事，停車，快點停車！」

　　聽到她斬釘截鐵的回答後，黑川駿介的心臟突然狠狠抽痛，臉色鐵青地按下通話鈕命令司機停車。

　　車子停妥後，琉璃子立刻跳下去，抓著包包，頭也不回地奔回家--

　　一周後。

　　凌晨一點，俱樂部打烊了，琉璃子回到休息室剛換好衣服，就聽到理香對麻衣興高采烈地說道：「明天店裡公休耶，我們出來喝一杯吧，我知道有一家很棒的點，老闆做的燒烤好吃到爆，炸物也是人間美味，尤其是炸蝦啦，保證你一吃就愛上它，還有很棒的清酒喔！」

　　麻衣很捧場地點頭。「真的嗎？好好好，我最喜歡吃炸蝦了，那我們約晚上七點碰面，你把店名告訴我。」

　　佳子聽到後，故意吐槽：「麻衣，不要跟理香去喝酒啦，她這個女人酒品超差的，上次跟我在居酒屋喝到嘔，還大吼大叫說為什麼她交不到男朋友？全天下的男人眼鏡都瞎了是不是，超丟臉的！」

　　「你少亂講！」理香不甘示弱地反擊道：「大吼大叫的人應該是你吧，你還抱著我哭，說什麼現任男友對你超爛，還一直劈腿，你老是與人不淑，好男人為何不快點出現……」

　　一群女生吵得沸沸揚揚，鈴奈卻挨近琉璃子，神秘兮兮地問：「我剛才打開窗戶看過了，他今天又來了喔。」

　　琉璃子一聽，就算力圖鎮定，心跳還是了一拍。「是嗎？」

　　鈴奈超好奇地問道：「快說，你跟他到底是什麼關係啦？他上次送你回家後，接連七天都把車子停在樓下等你下班耶，雖然你都不理他，可他的車每次都跟在我們小車後面，確定你安全到家後才掉頭離去，好感人喔--我看得出來他真的很在乎你耶，你們是不是久別重逢的戀人哪？一定是對不對？」

　　深怕其他女服務生耳尖地聽到黑川社長這四個字，因此，鈴奈不但壓低音量，也不敢提起他的名字。

　　琉璃子被鈴奈纏到沒辦法，只好回道：「不是那樣的，他……他只是我很久以前認識的一個人，不過，我跟他沒有太多的交集。」她的心湖非常紊亂，已經一個禮拜了，他為何還要來等她下班？雖然他不下車，也不再叫司機過來請她上車，但，就算車子故意停在暗巷裡，那麼顯眼豪華的轎車根本讓她無法忽略。

　　她無法否認，每當自己下樓看到他的車時，湧上心頭的全是不敢承認的喜悅與悸動。

　　鈴奈精明地繼續問道：「亂講！倘若他對你沒有感情才不會天天來等你下班咧，你上次不是坐上他的車嗎，那次一定有發生什麼事對不對？快說，人家我很夠義氣地幫你保守這個天大的秘密呢，沒有讓其他人知道你認識『某人』喔，可你卻什麼內幕都不透露給我，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回想起上次那個激情的吻，琉璃子嫩白的臉頰飄來兩朵彤雲，支支吾吾地道：「真的沒有，我們只是以前……嗯，以前住得很近，所以我上車也只是跟他聊聊小時候的事，問候一下彼此的家人而已……好啦，我們快點回家吧，今晚好冷喔，氣象報告說可能要下雪了，如果真的下，路況會變得很差。」

　　琉璃子匆匆地站了起來，圍好圍巾，上大衣，跟其他人道別後，就拉著鈴奈往外走，心裡很抱歉地說道--對不起啦，鈴奈，連我自己都理不出一個頭緒，只好先隱瞞你了，對不起。

　　兩人一推開門，刺骨寒風就毫不留情地撲了過來，鈴奈鎖著脖子大喊：「天啊，真的好冷喔，這麼冷的天氣，我們應該先喝杯小酒，暖暖身子後再離開公司啊。」

　　「別傻了，酒後駕車是很危險的，快走吧。」琉璃子回應完鈴奈的話，突然感到眼前一陣暈眩，她趕緊扶著一旁的樹幹，才不至於倒下去。

　　看到她的身影出現，坐在轎車後座的黑川駿介眼神一亮，眸底卻更加複雜深奧--上次和她相遇後，他忍不住派人去調查有關淺丘琉璃子的一切。

　　報告今天出爐了，可內容卻令他非常震驚。

　　原來他和母親離開淺丘家沒多久，琉璃子的父親就因為心肌梗塞猝死了，而且，她的大伯早就偷偷把所有的土地全部轉移到自己名下，也就是說-她的父親沒有留下任何遺產給她，而她的祖父母早就去世了，沒有人可以為她主持公道。

　　報告中詳細地寫著她到東京後，一直都是租最便宜的房子住，以半工半讀的方式完成短期大學的學業，現在她白天在某家書局上作，而跟她一起在霧島俱樂部工作的服務生籐原鈴奈，則是她念短大的同班同學。

　　她居然遭逢了這麼巨大的變故？荏弱的她是如何獨自走過來的？黑川駿介可以想像，那個無情無義的淺丘宗一郎是如何在弟弟猝死後，立刻把琉璃子掃地出門，就像當年冷血地把他跟母親趕出去一模一樣。

　　東京的物價指數非常高，這幾年她一個女孩子到底吃了多少苦？剛到東京時，舉目無親的她到底是如何在這個冰冷的城市活下來的？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他終於知道，為何出身名門的她會到霧島打工，上次見面時，她還穿著很舊的大衣，沒想到竟背負了那麼多的辛酸……可是，他上次嚴厲地逼問她為何會在霧島？還罵她是大小姐在耍叛逆或是為了體驗不同的人生時，她卻連一句話都不辯解。

　　想起她這些年受的委屈和辛酸，他的胸口好悶好悶，好像有人用力揪住他的心臟．讓他呼吸困難。

　　雖然一真提醒自己，跟她之間早就在十年前結束，已經不可能了，但他卻無法控制蔓延在胸臆間的那股沸騰情愫……

現在登入

第四章

　　琉璃子跟在玲奈的後面，邊走邊深呼吸，可依舊無法抵擋那股越來越強烈的暈眩感。

　　唉，這都要怪駿介這幾天不知為什麼，一直出現在這裡等她下班，害她這兩天晚上都睡不好，腦海裡縈繞的都是他對她說過的話、他深奧難測的眼神，還有他那個讓她心魂俱醉的吻……

　　睡眠不足，再加上她今天沒什麼胃口，根本沒吃什麼，大概是血糖過低，所以才會覺得頭暈，整個人搖搖欲墜。

　　快上車休息一下吧！琉璃子才剛這麼想，一股更恐怖的暈眩感便來勢洶洶地撲向她，她瞬間覺得天旋地轉，虛弱地道：「玲奈，我--」

　　來不及了！她整個人已經失去重心地倒下，右腿被一旁花圃裡的樹枝刺傷，鮮血瞬間從她細白的皮膚裡湧出來。

　　「琉璃子？琉璃子？」玲奈驚駭地扶起軟弱無力的她。「天啊，怎麼會這樣？你流血了！」

　　琉璃子很怕見血，但仍強忍住腿上傳來的刺痛感，佯裝鎮定地安慰道：「別……別緊張……我沒事……」

　　話都還沒說完，黑川駿介就已經衝下車，宛如箭矢般跑過來，迅速抱起琉璃子，看到她血流不止的傷口，胸口好像被人狠狠抽了一鞭，痛到無法自己。

　　「你受傷了，我立刻帶你去醫院掛急診。」

　　「不要，放我下來……」看到他，琉璃子反射性地拒絕。

　　他臉色鐵青地斥喝道：「你還要逞強？你想繼續大量失血嗎？」

　　玲奈也在一旁慌張地勸道：「對啊，琉璃子，你一直在流血，傷口一定很深，還是趕快讓社長送你去醫院吧。」她望著黑川駿介的眼神充滿崇拜，喔--社長衝過來的速度好敏捷、好酷喔，簡直像是拯救落難公主的帥氣王子啊！

　　琉璃子還來不及再說什麼，他已經霸道地抱起她，往自己的轎車走去，同一時間，一堆同事正好從大門走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景象紛紛大叫--

　　「天啊，我沒看錯吧？那那那……那不是黑川社長嗎？天啊--」

　　「真的耶，真的是黑川社長！他為什麼緊緊地抱住琉璃子啊？怎麼會這樣啦？」

　　「我已經連續好幾天看到那輛豪華轎車停在附近了，沒想到居然是黑川社長的車？他一直等琉璃子下班嗎？嗚嗚嗚……不要啦，為什麼他看上得不是我而是琉璃子？」

　　唉，讓她死了吧--琉璃子沒有勇氣回頭看同事，只能低下頭，宛如鴕鳥般把臉依偎在他胸口，她最不樂見的狀況還是發生了，同事發現她跟黑川駿介的關係，以後她來俱樂部上班可能會被集體排擠吧，唉--

　　本來一直掙扎的女人突然很溫馴地依偎在他胸口，黑川駿介雖然不知道詳細原因，但唇角漾起一抹性感的微笑，迅速把她抱入車內，吩咐司機直奔最近的醫院。

　　一直到了進入車內，琉璃子還是沒有勇氣抬起頭，就怕看見同事們在車外交頭接耳的畫面，整個人只好瑟縮在他懷裡。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黑川駿介可以嗅到她發間傳來的淡淡幽香，眼神也變得更加朦朧，她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用油檸檬味的洗髮精，而她身體的曼妙曲線也緊貼著他，讓他感到體內一陣燥熱……

　　發現自己好像整個人都偎入他懷裡，琉璃子這才慢半拍地覺得很不妥，小臉也瞬間燙紅。「都……都已經上車了，可以放開我了吧？」

　　「不准動。」為了先止血，駿介拿起放在車上的乾淨毛巾，準備在她的傷口處綁一個結，他的動作讓她非常害羞，直接想反抗，不過腳上的傷口卻讓她痛到說不出話來了。

　　駿介見她想逃，緊抱著她的手更是不肯放鬆。「你最好不要一直扭來扭去，萬一不小心骨折了，相信我，那會讓你痛不欲生！」事實上是--她要是再繼續亂動，圓潤挺俏的臀會一直在他的大腿上摩來摩去，這讓他身上的某個部位幾乎無法控制地堅硬了起來，唉，這小妖女真是上帝派來折磨他的。

　　他的警告果然奏效，琉璃子嚇得乖乖坐好，連大氣都不敢亂喘，受傷已經很倒楣了，她才不要骨折呢，那樣的話她要如何出門上班啊？

　　可是，她一不動，馬上就察覺到車內曖昧到不行的氣氛……兩人的距離好近好近，她不但可以感覺到他的體溫，還可以嗅到他身上有股很淡、很man的古龍香味……

　　那個味道擾亂了她的心思，讓她更是坐立難安，心頭小鹿亂撞。

　　琉璃子，你真沒用啊，腳都已經受傷了，還要胡思亂想嗎？

　　她強迫自己將視線落在別處，卻看到被她的血沾染到的座椅，很不安地問道：「對不起，我把你的車子都弄髒了，沒關係嗎？」

　　他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地答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乎這個？」

　　幸好醫院很快就到了，司機一替他們打開車門，黑川駿介就抱著她宛如狂風般衝入急診室。

　　「醫生、護士請快點過來！我女朋友受傷了，傷口很深，到現在還在流血！」

　　黑川駿介大吼道。

　　馬上有個護士推著推床過來，很有經驗地指揮道：「先把她放在推床上，山田，你趕快量病人的心跳和血壓；宮崎，你把消毒的藥物推過來；擇口，立刻聯絡外科的值班醫生！動作快！」

　　兩個護士圍著琉璃子先做了簡單的處理，不一會兒，值班醫師趕來了，原本他躲在值班室，想趁著空擋小瞇一下，沒想到大半夜的還被叫來，超不爽的，所以臉很臭。不過，當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居然是個眉目如畫、肌膚雪嫩的清秀佳人，態度馬上變得很慇勤。

　　他先檢查傷口，拿起護士遞過來的消毒棉花棒和善地道：「傷口有點深，我要先徹底消毒，可能會比較痛，你要忍一忍喔。」

　　「好。」琉璃子頻頻深呼吸，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當醫生拿棉花棒幫她徹底清潔傷口時，她還是痛到柳眉緊蹙，好痛，好痛啊！

　　醫生抬起頭，目不轉睛地望著琉璃子，語氣更加溫柔。「忍一下喔，馬上就好了。」喔--她真的好漂亮啊，水汪汪的大眼充滿靈氣，鼻樑纖秀挺直，嫣紅的唇是標準的櫻桃小嘴，肌膚更是瑩白細緻、毫無瑕疵，正是他最愛的古典美人啊！

　　一旁的黑川駿介把醫生的表情全看在眼底，他冷峻的命令道：「醫生，請你的動作輕一點，我女朋友很痛。」如果他再用那種淫穢的眼神看琉璃子一眼，他絕對會把他的眼睛挖出來。

　　「啊？」接觸到對方宛如獵鷹的凌厲視線，醫生嚇得心口一顫，結巴道：「呃……是是是，我知道……」這個人看起來好可怕喔，咄咄逼人的氣勢是把他當成了仇人般，他還是安分一點，做好自己分內的事，不要再覬覦別人的女朋友了。

　　消毒完後，醫生替她包紮好傷口，然後推去照X光，待一切都處理完後，說道：「X光看起來沒什麼大礙，也沒骨折，不過傷口很深，至少要一個星期才會痊癒，明天先回醫院換藥，倘若沒有感染，以後就可以自己在家裡換藥，我會開消炎片給病人服用，記得傷口千萬不能碰到水。」

　　深怕這臉色寒峻的男人會當場砍了他，醫生很識相地把視線定在男人臉上，看都不敢再看古典美人一眼。

　　「好，既然沒大礙的話，她要立刻出院。」黑川駿介冷冷地丟下一句話後，轉身就抱起琉璃子往外面走，打算先上車，其他那些結賬或拿藥等後續問題，一旁的司機都會辦妥。

　　又被他抱上車，琉璃子先發制人地道：「你不用送我回家，幫我叫輛計程車就可以了。」

　　她當然知道自己下了計程車後，很難平順地走回家，而且她住在三樓，沒有電梯，只能乖乖地爬樓梯，搞不好還會因此牽動到傷口，使傷口裂開……

　　可，她真是害怕繼續跟他以這麼親暱的姿態窩在後座，她的每一口呼吸都可以清楚地嗅到他身上炙熱氣息，他抱著她時，她還能感受到那令她心跳紛亂的男性體熱以及結實的胸膛……

　　「為什麼急著要回家？」他低沉地問道。

　　「因為、因為……」望著他高深莫測的眼眸，琉璃子覺得自己的舌頭好像都不聽使喚了。「因為我這麼晚還沒回去，男朋友一定會心急啊，還有，你不能送我回去，我怕他看了會誤會。」

　　黑川駿介面無表情地盯著她，嚴厲的視線讓她更加心虛。良久，他才凜凜地道：「你還要瞞我多久？你根本沒有和男人同居，而且跟鄰居都不熟，唯一常往來的只有住在附近的籐原玲奈。」那份報告還提到--到東京之後她過得很辛苦，也一直沒有交男朋友，他知道以琉璃子的條件，身邊一定不乏追求者，但生活的壓力卻大到她根本沒辦法去思考那些事情。

　　琉璃子震驚地望著他。「你調查過我？」

　　「我是不是派人調查你這很重要嗎？重要的是你為什麼這麼該死的倔強？明明就遭逢巨大變故為何不告訴我？上次我誤會你來俱樂部打工的原因時迷你為何不反駁並說明實情？」

　　「你……你都知道了？」琉璃子只覺得心跳都快停了。

　　他的鷹眸掠過危險的冷芒，冷聲說道：「你的大伯父是個人渣！他沒有資格那樣對待你，再怎麼說，你也是淺丘家的後代，有權利繼承你該繼承的部分，這件事我會找律師替你討回公道。」

　　「不用了。」琉璃子套頭。「他的行為的確很卑劣無恥，不過算了，我父親已經走了，我跟那個家一點關係也沒有，更不想再看到那個家的任何一個人。他們愛獨吞全部的財產，就讓他們獨吞吧，總有一天，老天爺會替我主持公道的。」

　　她盯著他的臉，繼續說道：「我是說真的！不要對他們採取法律途徑，我不想再跟他們又有任何牽扯。」

　　黑川駿介抬起手，輕觸她柔嫩的臉頰，深深歎息。「你真的不用過得這麼辛苦。」知道她被淺丘一郎欺負後，他只覺得怒火中燒，簡直比自己當年被欺負時還要噴怒。

　　他眼底的濃烈憐惜讓琉璃子鼻頭一酸，晶瑩的淚珠紛紛墜落，她不想表現得這麼軟弱，但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人這麼關心她、這麼在乎她的感受了……

　　這幾年她好像獨自走在一個冰冷幽暗的空間，人情冷暖讓她學會要封閉自己的感情，可現在看來他如此真摯的眼神，她根本難以招架。

　　不要……不要再用這麼令她芳心悸動的表情看著她了……

　　「傻瓜，哭什麼？」他伸起手，溫柔地拭去她的淚珠，然後低下頭，再度鎖住那姣美的紅唇。

　　這個吻比上一回的更加激烈，卻有蘊藏了無限柔情。

　　他好溫柔地吮吻她的唇瓣，似乎想把源源不絕的生命力灌注到她的體內，也要以他的熱情烘暖她疲憊的心。

　　被吻到心神蕩漾的琉璃子聽到司機開門上車的聲音，慌亂地推開他。「別、別這樣。」喔--真是太丟臉了，她怎麼一點節操都沒有？又在車上被他吻到天旋地轉。

　　黑川駿介頻頻深呼吸，強迫自己停下來，並不只是因為司機上車了，而是因為她的檀口比蜂蜜還甘甜，她曼妙的嬌軀也散發著致命的女人味，讓他欲罷不能，再不克制一點，他真怕自己會在後座對她做出更限制級的行為。

　　按下通話鈕，他吩咐司機。「開車，回家。」

　　回家？紅暈未褪的琉璃子大驚失色地看著他，嚷道：「你是說回你家嗎？不不不！不行不行，我不能去你家，我要回自己的住處。」

　　「回住處做什麼？那邊不但出入分子複雜，而且還沒有電梯不是嗎？難道你想逞強地爬上三樓，每天上上下下，讓傷口再次裂開，永遠無法痊癒？你覺得一直拖延傷勢才是對自己最好的？」

　　他的話堵得琉璃子啞口無言。沒錯，她傷成這樣，走路還一跛一跛的，要先向書局跟俱樂部請個幾天假，也許書局老闆會很不高興，但也沒辦法了。不過，萬一傷口又裂開，到底要到哪一天才會痊癒啊？而且不回去上班，她又要如何賺錢呢？

　　不過，此時一個很大的問題突然浮現在她腦中，琉璃子苦澀地問道：「可是……看到我出現，伯母不會生氣嗎？」她永遠也忘不了，當年黑川伯母是用多麼憎恨的眼神咒罵她是殺人兇手，這一輩子，她永遠愧對黑川伯母。

　　黑川駿介倒是胸有成竹地說道：「你不用擔心這個問題，我母親沒跟我住在一起，她說她很不喜歡東京的喧嘩忙碌，許多年前她就堅持要搬回鄉下，跟我阿姨一起住，兩人互相照顧。」

　　「伯母她過的好嗎？」琉璃子小心翼翼地問。

　　「非常好，她很會安排自己的時間，這幾年還去學唱歌、做點心，交了很多朋友，還在住處的空地種菜、種水果，也常跟我阿姨在日本各地旅行，我每次回去看她，都覺得她的氣色越來越紅潤，身體也很硬朗。」

　　那就好，真是太好了聽到黑川伯母生活得無憂無慮，琉璃子好高興，但這並不代表她就可以理直氣壯地搬進他家。

　　「是喔，不過……我還是不能借住你家，如果被伯母知道這件事，她一定很憤怒。」

　　駿介的黑眸更幽沉了。沒錯，他也想過這個問題，他知道母親有多痛恨淺丘家的人，倘若知道琉璃子的事，一定會很生氣，但看著她腳上的傷，以及眼底的落寞無助，他就是無法狠下心丟下她不管，他真的辦不到。

　　就算是自欺欺人，他還是不想現在就面對這個最棘手的問題，母親那邊，一定有辦法解決的。

　　「眼前最重要的是讓你的傷口快點痊癒，其他的事以後再說，醫生不是說大約一個星期，傷口就可以完全癒合嗎？你只是借住七天，不用想那麼多。」

　　說話的同時，一股惆悵卻滑過他的心口，他真的很懷疑，七天後，自己可以很瀟灑地讓她搬回家嗎？

　　聞言，琉璃子的眼神閃過一絲黯然。是啊，也許她真的不用想太多，黑川駿介對她並沒有其他的情愫，只是單純地想照顧她的傷而已。七天後，她會搬出他家，回到自己的住處，過著原來的生活，他們應該不會有更多的交集了……是這樣嗎？

　　為何一想到以後又看不到他，不能再聽到他沉穩的嗓音，她竟覺得悵然若失？

　　不不！不應該！她在心底拚命地罵自己，琉璃子，你在想什麼？你還在奢望什麼？你早就知道自己跟他絕對不可能了不是嗎？這個男人並沒有照顧你的責任或義務，冷靜點，不要再癡心妄想了。

　　她強迫自己恢復理智，以舌尖潤潤乾澀的唇，再度搖頭，「我還是覺得這樣不妥當，或許我可以去住鈴奈家。」

　　其實她知道鈴奈也很忙，白天還要工作，根本不可能照顧她，她也不好意思老是去打擾鈴奈，但只要一想到要跟他同住一個屋簷下朝夕相處，不管走到哪裡，都會感受到他幽沉複雜的視線，她就覺得心口好像一團被貓咪攪亂的毛球，越來越亂……

　　黑川駿介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銳眸跳躍著激烈的火花，該死！她可不可以不要再舔自己的唇了？難道她不知道自己粉嫩可愛的舌尖輕舔著櫻唇的姿態有多誘人嗎？

　　他霸道地命令道：「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反正你只是借住一個星期，也不用回住處收拾任何東西了，現在先回去我家睡覺，明天一早女管家會出門幫你採買你需要的任何用品和衣服有缺什麼，盡量吩咐她。」

　　「不，這樣真的不好……」

　　「如果你再拒絕，我很樂意用剛才的方式讓你閉嘴。」他濃眉一挑，丟給她一個極具侵略性的危險笑容。

　　這句話果然成功地阻止了琉璃子，她嚇得乖乖閉上嘴巴，面紅耳赤地轉頭看著窗外。

　　唉，十年不見，這男人還是跟以前一樣霸道。

　　可是，為何她的心窩會覺得好甜好甜呢？

　　早上八點，管家敲門進來對已經梳洗好的琉璃子說道：「琉璃子小姐，早安，你要再房間裡享用早餐嗎？還是要在餐廳？」

　　「早安。」剛梳好頭髮的琉璃子嫣然一笑。「我到餐廳去吃好了。」雖然她走路一跛一跛的，不過駿介為她安排的客房非常方便，就在一樓，擁有很寬敞的落地窗以及整套衛浴設備，走進去沒幾步就是餐廳了。

　　住進來四天了，每一位僕傭都對她非常恭敬且友善，管家還常常主動問她需要什麼幫助，不過琉璃子不太麻煩別人，凡是都盡量自己來。

　　管家微笑道：「好的，請跟我來。」

　　走入陽光灑落的餐廳，琉璃子看到餐桌旁已經坐了一個人，正悠閒地享用著咖啡。

　　聽到聲響，他轉頭對琉璃子綻開笑容，頓時她的心跳又變得紊亂……

　　喔，他看來好帥喔，陽光灑落在他身上，讓他的笑容看起來更是颯爽俊朗、英姿煥發。

　　前幾天吃早餐的時候都沒有遇到他，管家總說先生有事，一早就到公司了，沒想到今天可以跟他一起享用早餐，心裡覺得甜甜的。

　　琉璃子雙頰紅通通地坐在他對面，覺得今天咖啡的味道聞起來更加香醇誘人，一旁的音響播放著輕音樂，氣氛好溫馨舒適，可以面對面跟他一起吃早餐，她覺得好幸福。

　　黑川駿介動作優雅地執起透明茶壺，為她倒了一杯鮮奶。「你的腸胃不太好，不要一早就喝咖啡，現在腳受傷了更要多多補充鈣質，多喝鮮奶吧，管家說你喜歡吃生菜沙拉，今天的生菜看起來很新鮮，多吃點。」

　　「謝謝。」琉璃子捧起玻璃杯喝著鮮奶，看著管家端上來的豐盛早餐，有她喜歡的明太子飯團、煙熏鮭魚、烤到兩面金黃的吐司、太陽蛋、培根，還有現搾的柳橙汁，以及顏色鮮艷的水果切盤……突然覺得，兩人這樣一起享用早餐，好像愉快的新婚夫妻……

　　新婚夫妻？

　　這四個字把琉璃子給嚇壞了，趕緊暗斥自己--你瘋了嗎？怎麼可以有這麼荒謬的想法？要知道你現在是寄人籬下，駿介只是看你腳受傷好心收留你，一旦傷口痊癒了，你就要趕緊搬回自己的住處，對他絕對不可以有非分之想，切記，切記。

　　黑川駿介喝了口黑咖啡，看著琉璃子低頭把煙熏鮭魚切成一小片一小片，以叉子送入口中，小臉漾起滿意的笑容，那麼清甜的笑意讓她整個人散發耀眼光芒，也讓他目不轉睛，他從以前就很喜歡看她吃東西的模樣，她進食的姿態從容優雅，總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咀嚼，覺得滿意，還會輕輕閉上眼睛，紅唇彎起絕美的弧度，簡直美得像是一幅畫。

　　原本他早上只會喝黑咖啡，頂多吃兩片吐司就去上班了，但是一看到她，他突然覺得廚師的手藝好像進步很多，桌上的每道食物都變得很可口，他放下咖啡杯，拿起刀叉，悠閒地吃著屬於自己的起司烘蛋卷。

　　他捨不得下餐桌，真的好喜歡這份溫馨寧靜的時光，想一直延續下去。

　　他輕聲問道：「管家跟我說你好客氣，她問你說需要什麼，要出去幫你採購，你都一直說不用，其實你不用這麼拘束，如果缺什麼，儘管告訴她。」

　　琉璃子輕啜了口鮮奶，淺笑道：「管家真的很貼心，我住進來的隔天，她就出門幫我採買了簡單的保養品和很多衣服，真的太多了……我現在什麼都不缺。」

　　「那你這樣在家會不會很無聊？」他不希望她覺得住在這裡索然無味，看到她出現在餐桌上，他覺得原本平淡的家好像突然多了些繽紛光彩，他知道客廳和餐桌旁的花都是她插的，她真是一個奇妙的小女人，總是可以把原本平凡無奇的地方妝點得高貴雅致。

　　「不會啊，管家會教我插花，你知道我從以前就很喜歡插花，有一陣子還很想當花店老闆呢！」她笑容可掬地道：「而且我還常常到你的書房去看書，你的藏書好豐富喔，單是那些歷史傳記就讓我看得津津有味，還有，你還收集來各國的繪本，每一本都好精彩，我都可以看好久喔--」

　　駿介者迷地望著她，他從以前就知道她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談到喜歡的東西，晶眸還會跳躍著璀璨的光芒，他真的好喜歡看她的笑臉，她的笑容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個小太陽。

　　突然，一個問題跳到他腦中， 他問道：「對了，聽說你昨天接到一通電話後竟然哭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琉璃子的臉瞬間脹紅，覺得好尷尬，一定是管家告訴他的，唉，都怪自己沒出息，太愛哭了。

　　「沒有啦……沒什麼事，你要不要吃點水果？」她想轉移話題。

　　「告訴我，我要知道。」他語氣很堅定。

　　琉璃子在心底歎息，唉，他真的跟以前一樣，作風好強勢霸道，但她卻可以感受到他濃濃的關懷，覺得心窩好暖好暖。

　　望著他堅定的眼神，她只好一五一十地道：「我受傷後就打電話給書局老闆還有霧島的老闆娘請假，霧島老闆娘很關心我 ，跟我說沒關係，這段時間她會找人來代班，要我好好休養，等傷好了再回去上班，可是書局老闆很不開心，他說只給我兩天的休息時間，昨天他又打我的手機問我到底何時可以去上班？我老實地說醫生認為要一個星期，我現在連走路都有問題，真的沒辦法，他聽了後更是生氣，在電話裡告訴我，他不可能等我那麼久，叫我主動辭職。」

　　「什麼？」黑川駿介聽了十分憤怒。「他太過分了，他不能這樣對待受傷的員工，而且竟然還要你主動辭職？他連最基本的資遣費都捨不得付，真是欺人太甚，我請我的律師幫你處理。」

　　「不用了。」琉璃子趕緊道：「其實是我不好，書局的規模不大，只有三個員工，老闆也是戰站兢兢地經營著，我突然要請一個禮拜的假，當然會給其他員工，尤其是老闆造成很大的困擾。總之，都是我不對，我會主動離職的。」

　　少了白天的工作收入，她當然很緊張，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老闆都開口要她滾蛋了，她當然無法厚著臉皮繼續待下去，只能在傷口好之後，趕快找下一份工作維持生計。

　　黑川駿介的黑眸更加幽深，她總是這麼善解人意，從小到大，凡事都為會為他人著想，毫無千金小姐的驕縱氣息，有的就是這樣的婉約溫柔。

　　當年，他就是被她這份宛如湖水的沉靜氣息深深吸引，相逢後，儘管一直不肯承認，但她還是深深地吸引著他，她的一舉一動都鎖住他全部的心思，她淺淺的一記微笑就可以讓他的心湖掀起波濤，他很清楚她絕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在左右他喜怒哀樂的女孩。

　　這一刻，他終於勇敢面對一直迴盪在心底的那個聲音--

　　他要保護她，要永遠保護這個女孩，他不會再讓她受到外人的欺凌，他絕對不會讓她哭。

　　當然，母親知道後，一定會有很激烈的反應，但他現在還無法想太多，只想面對自己的心，不再逃避下去，況且，他原來就不是一個喜歡逃避的人，這麼澎湃熾烈的感情更是不容許他繼續躲藏。

　　他知道自己需要琉璃子，而且強烈地渴求著，原本這個豪宅對他來說沒有太大的意義，就只是回來洗澡睡覺的地方，但自從琉璃子搬進來後，這兩天他發現自己歸心似箭，好想好想推開 應酬早點回家。就算回到家已接近凌晨，她已經睡了，但在經過一樓客房時，他總會靜靜地佇足，隔著一扇門默默地想著，她住在這裡習慣嗎？睡得好嗎？吃得慣廚師煮的菜嗎？喜歡這個房子嗎？有沒有什麼事實他可以幫她做的？

　　原本冰冷的心因為她而增添繽紛色彩，就像此刻，單是靜靜地坐在她的對面看她吃早餐，心底竟然有一股說不出的滿足感，彷彿他多年的打拼都是為了這一刻，為的就是給她一個擋風遮雨的房子，每天早晨，兩人這樣悠閒地喝咖啡、吃早餐……

　　太久了，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感受到這種溫暖，多年來一直是自己單打獨鬥，其實很孤獨也很辛苦，他已經好多年沒有這麼渴望一個人了，渴望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面對他深奧難解的注視，琉璃子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紅著臉把屬於自己的培根烘蛋卷遞給他，輕聲說道：「你多吃一點嘛，我看你一直喝咖啡，吃得很少呢，既然喜歡吃蛋卷，就幫我吃掉這一份吧，我還想多吃一點生菜沙拉呢，吃不下了。」好丟臉喔，她好像吃得太多了，但跟駿介在一起，每樣食物彷彿都變得更好吃了耶！

　　接過蛋卷，駿介俊挺的臉龐綻出笑意，關於母親的事，他知道自己一定可以找到一個解決的方式。而此時此刻，他不想趕著上班，不想去公司當一個工作狂，只想盡情地享受跟她在一起的寧靜時光--

現在登入

第五章

　　數日後。

　　把更換下來的紗布丟到垃圾桶，女管家收起醫藥箱，輕聲說道：「恭喜你，琉璃子小姐，你的傷口完全癒合了呢，而且也沒有留下疤痕，真是太好了。」

　　「這都要感謝你們的照顧。」琉璃子頓了頓，一臉誠懇地繼續說道：「河內太太，謝謝你，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對我好好，所以我的傷勢才能這麼快痊癒。」

　　「不，你千萬別這麼說，我跟其他傭人都覺得琉璃子小姐你真的好客氣，凡事都盡量自己來，難得請我們幫你做一件事也都一直道謝，唉呀，其實伺候你本來就是我們分內的事啊。」管家欣慰地回道。

　　琉璃子笑了笑，那笑容有點落寞，一句忍了好久的話還是忍不住問出口，「先生他今天還是不回來嗎？」

　　「嗯，先生還在中國開會，早上我聽司機說好像晚上要去機場接他，不過我也不太確定，有時預定好的行程會更改。」

　　是嗎？琉璃子的眼神有些憂鬱，低聲說道：「我知道了，謝謝你。」

　　「那我先出去了。」管家向琉璃子點了下頭，便拿著醫藥箱退出。

　　前幾天一起共享早餐後，當天晚上駿介就沒有回家了，聽司機說駿介在中國也有投資，那邊好像出了一些問題，要他親自去解決。

　　他已經去了三天兩夜了，今晚還是不回來嗎？琉璃子默默地走到窗前望著晴空，他不在家，這個家顯得好冷清、好孤單，她的腳傷痊癒了，第一個就想告訴他，跟他一起分享喜悅。

　　但她知道他一定還在忙公事，自己不應該在這時侯打電話吵他。

　　琉璃子幽幽地歎了口氣，唉，好想他，真的好想見到他，好想聽聽他的聲音……

　　那天的早餐好像一場夢幻般的回憶，她好渴望能夠再度坐在他的對面一起用餐，就算不交談，只是看著他，陪他一起喝杯茶，她都覺得很幸福。

　　而且駿介真的是因為公務繁忙的關係才沒回來嗎？還是故意在躲她呢？因為不想見到她所以不回家？

　　是這樣嗎？這幾天，好多問題一直盤旋在琉璃子的腦中，她反反覆覆地想著，也許駿介很後悔自己因一時心軟而收留了她，畢竟她是淺丘家的人，身上流著他最痛恨的血液……

　　或許，我根本不該搬進來借住的，我只會為他帶來好多好多的麻煩，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

　　兩行清淚靜靜地淌落，她告訴自己--你太貪心了，發生這麼多事，駿介還肯像收留老朋友一樣好心收留你，你就應該知足了，絕對不可以再奢望更多。

　　絕不可以……

　　所以她打算明天一早就離開，回到自己的住處，過回原本的生活。

　　琉璃子擦乾眼淚，起身收拾自己的行李，反正她的東西很少，只要是他吩咐管家買的東西她都不會帶走，只是，心裡還是覺得好遺憾，如果他今晚不回來，那明天呢？會回來嗎？

　　她好想當面跟他好好道謝，請縱容她最後一次的貪心吧，她好想仔細地看著他充滿英氣的濃眉，深幽如海的眼……

　　唉，也許她真的奢求太多了。

　　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天，晚上，琉璃子洗好澡後，還是不死心地在客廳裡看著影集，希望能等到他回來，但九點過了、十點、十一點、十二點……她終於抵擋不住濃濃的睡意，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當耳邊傳來清脆的鑰匙開門聲時，她頓時清醒，整個人彈跳了起來，匆匆奔到玄關處，看到司機手忙腳亂地扶著醉醺醺的黑川駿介，嘴裡直嚷著：「社長，到家了，請你小心點，小心腳步……」

　　琉璃子立刻衝上前。「我來幫忙。」

　　司機遲疑地道，「呃，我必須把社長扶到二樓，還是請管家出來幫忙吧。」

　　「沒關係，我的腳傷已經好了，我幫你就行了，管家已經睡了，不要吵她。」

　　幸好屋內有電梯，兩人合力把黑川駿介扶進電梯裡，琉璃子輕鎖秀眉問道：「請問社長是剛剛回國嗎？」

　　「是的，晚上九點抵達日本，原本社長打算直接回家休息，不過又接到秘書的電話，提醒社長晚上有一場重要的應酬，是一位政治人物的壽宴，他只好風塵僕僕地趕了過去。」司機恭敬地回答。

　　原來是這樣。

　　琉璃子聽了以後更加心疼，才剛下飛機都不能先回來休息，還得趕去參加應酬，唉，他過得太辛苦了。

　　兩人把黑川駿介扶進二樓的主臥室，讓他躲在大床上，琉璃子對司機說道：「已經很晚了，你一定也累了，早點去休息吧。」

　　「好的，謝謝小姐。」聽到可以立刻跳上床睡大覺，司機感激不已。

　　司機退出後，琉璃子輕輕地在床畔坐下，就著床頭的暈黃燈光，不捨地望著他。「怎麼會喝這麼多酒？你不知道喝酒很傷身嗎？唉，都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懂得照顧自己。」

　　嫩白小手好輕、好溫柔地撫著他濃密有型的眉、挺直如山嶽的鼻樑，幽幽地道：「這幾天你是想躲避我，所以才出國的吧？你後悔那天吃早餐時，對我表現得太熱絡，怕我對你產生了不該有的情愫，所以才刻意避著我吧？其實，你真的不用這樣，我不是一個會死皮賴臉的人，我的腳傷已經好了，明天就會離開這裡……好遺憾，我不能當面跟你道謝，只能留張字條給你，感謝你這幾天的收留。」

　　晶眸籠罩著淚霧，她仰起頭，深吸了口氣，「我很有自知之明，很清楚你不會喜歡看到我，十年前，我們的緣分早就結束了，我已經喪失了愛你的權利，此刻的我更是自慚形穢，什麼都沒有了，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小孤女……」

　　眼底的淚霧越來越氾濫，琉璃子拚命忍著，命令自己不許哭，不許哭，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可以看到他，眼淚不准來礙事，她要仔仔細細地把他英挺的容貌深深地鏤刻在心房，也要趁他睡著時，把心底的話全部說出來，當成是告別。

　　「你知道嗎？這十年來，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你，一直想像你此刻在什麼地方，過得好嗎、快樂嗎？有幾次在大街上，看到背影跟你很像的人，我還會拚命追趕上去，發現不是你後，整個人悵然若失地呆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甚至想不起來自己原本要去的地方，呵，你一定覺得我很傻對不對？但這是真的……」

　　她淡淡一笑，笑容無比苦澀。「我真的好愛你，從以前到現在，除了你以外，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走入我的心，儘管想你想到發狂，但我不敢奢望這輩子還能再見到你，十年了，能夠再度跟你重逢，我真的好感激命運之神，感謝神的慈悲，賜給我這個奇跡。

　　重逢後你真的對我很好，沒有再把我當成殺父仇人，甚至願意在我危難時伸出援手，這一切的一切我謹記在心。我很知足，不會再不識相地待在你身邊，我會走，會把對你的感情緊緊埋藏在心中，不再給你添麻煩。」

　　一再深呼吸，但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潸然落下，她吸吸鼻子，哽咽地道：「也請你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這麼忙碌，喝這麼多酒了，那很傷身，早上不要只喝黑咖啡，吃點東西再去上班吧，然後，找一個好女孩跟她結婚，責任感超強的你一定會是很好的丈夫，更是個好爸爸……」

　　淚水已經完全淹沒她的視線，她說不下去了，摀住自己的唇不允許自己哭出聲音，匆匆站起來想逃回自己的房間。

　　她才剛起身，一隻大手就猝不及防地抓住她。

　　「不准走！」

　　琉璃子震驚地回頭，看到應該不省人事的黑川駿介居然坐起身子，眼神精銳清明地看著她。

　　這……不會吧？

　　「你你你……你不是喝醉了嗎？」她嚇到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是啊，但還沒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我的酒量還不錯，事實上，一進玄關聽到你跟司機交談的聲音，我就有點清醒了。」這是他最渴望聽到的嗓音啊，怎麼可能不清醒呢？

　　喔喔--也就是說……他裝睡？而且還聽到她剛剛對他說的每一句話？

　　琉璃子覺得自己體內好像有一枚炸彈爆炸了，她羞到整張臉爆紅，天啊天啊，好丟臉啊，她真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你怎麼可以這樣？不管……不管你剛剛聽到什麼，都把它忘了吧！就當作是我神智不清的胡言亂語，不用放在心上！」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一定會緊緊封住自己的嘴。

　　黑川駿介聽了，唇邊揚起一抹神采飛揚的笑容，硬把琉璃子抓回床上，強迫她坐在他身邊。「怎麼可以忘記？這是我聽過最動容的告白，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聽到你這十年來還是深愛著我，我真的好開心！」

　　他俯身，捧起她燙紅的小臉，給了她一個好深情、好纏綿的吻。

　　「不要這樣……」她強迫自己推開他，他的吻總是可以讓她覺得天旋地轉，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興奮地跳動著，但這是不對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駿介卻以手扣住她的腰，把她抱得更緊。

　　「我當然知道，琉璃子，以你對我的瞭解，我會做出任何違背自己心意的事嗎？首先，我一定要鄭重澄清，我不是躲你，這幾天在中國的投資真的有突發狀況，必須由我這個社長親自出馬處理，才會都不在家。」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事實上，我好喜歡看到你在我家，這感覺真的很好，這個家因為有你，對我來說，有了更具體的意義，不再只是一個回來睡覺的地方，你讓我瞭解到何謂歸心似箭。」

　　駿介執起她的手，送到唇邊親吻，黑眸異常晶亮。

　　「不要走永遠留下來，留在我的身邊，我不想再過孤孤單單的日子了，我好喜歡每天早上跟你一起享用早餐，更希望下班回家時，可以緊緊抱著你，聽到你對我撒嬌。」

　　琉璃子淚眼婆娑地望著他，眼睛眨了又眨，甚至還輕捏自己的手臂，想證明這真的不是夢，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對她說出這些話，震驚之餘，還有掩不住的感動。

　　不過，仔細想想，駿介會對她這樣說，搞不好是在同情她，同情她沒了家、沒了工作、什麼都沒了，才會……

　　「駿介，或許你對我的感覺只是同情而不是愛，因為你看我現在處境可憐、無依無靠，所以覺得自己有義務繼續收留我。」

　　她咬咬下唇，堅決地道：「不過，我不要你的同情，我還是明天就離開，相信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已經這麼多年了，我早就習慣獨自生活了。」她覺得她現在一貧如洗，駿介只是可憐她罷了，倘若只是同情，那她不要，那比他不愛她還更讓她心碎。

　　他黑眸如炬地盯著她，想了一下，才緩緩道出：「但我不習慣身邊沒有你，沮喪時，聽不到你鼓勵的話語，我覺得很難受；快樂時，看不到你可愛的笑臉，不能與你分享，我發現再大的成就對我來說都索然無味。這股孤單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這幾年不斷地侵蝕我，幾乎要把我整個吞噬……」

　　他在說什麼？

　　是不是她的耳朵出現幻聽了？

　　琉璃子的眼淚不斷墜落，哽咽說道：「這些真的是你的真心話？你不是因為同情我？」

　　「同情？」黑川駿介面無表情地反問她：「當年我跟著父母親住在你家，是個一貧如洗的窮小子，什麼都沒有，你為何會跟我談戀愛？難道也是因為同情嗎？」

　　「當然不是！」琉璃子毫不猶豫地否認，忍不住把心底的話全部脫口而出。

　　「早在你正式當我的家教之前，我就偷偷暗戀你好久了，我的眼光總是無法控制地追逐著你，甚至常找機會，借口廚師煮了太多點心，親自送點心給你，就是渴望能見你一面，只要你多看我幾眼，我甚至會興奮到晚上睡不著……」

　　看到駿介眼底的濃濃笑意，她才驚覺到自己說了什麼，頓時羞到無地自容。

　　「喔，我今晚一定是瘋了！」

　　駿介將她牢牢地鎖在自己懷中，額頭抵住她的額頭，深情地道：「我好高興，真的好高興！就如同你對我的情感，打從住在你家的時候，我就無法控制體內騷動的情愫，真的很喜歡你，明明知道你是高不可攀的千金小姐，但我就是無法管住自己的心，儘管分離了十年，但這份感情從來不曾動搖過，你是唯一一個可以走入我心底的女人，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是。」

　　「可是……你父親的事……我永遠對不起你跟你母親，我還記得你當年叫我走，說再也不想見到我……」她的淚頻頻墜落。

　　黑川駿介憐惜地為她拭去淚珠，深深歎了口氣。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當年真的太情緒化了，其實，我早就知道父親的死不是你爸的錯，更與你無關，畢竟他的工作就是保鏢，他有責任，更有義務保護主人的安危。但因為事情實在發生的太突然了，再加上母親的傷心欲絕讓我完全亂了方寸，巨大的傷痛蒙蔽了我的心，才會在倉惶無措之下對你說出那麼無情的話。

　　對於我的父親，我永遠敬愛他，以他為榮，他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男人，從以前就常常告訴我，男子漢做任何事都要頂天立地、問心無愧，一定要對得起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人生！他一直要求自己盡忠職守，就連衝過去為你爸挨那一槍時，他也是心甘情願的，因為那是他的工作，能為工作而犧牲，他走得很光榮。」他的黑眸綿長深遠，口氣很驕傲。

　　他不忍地輕撫著琉璃子的臉蛋。「這些道理我早就知道了，只是在失去至親時，我真的無法想通。這些年來，我慢慢釋懷了，明白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縱然心痛，但我與父親的緣分就淺薄，我只期盼來生能再當他的兒子，讓我好好地孝敬他，讓他安養天年。唉，整件事情最無辜的就是你，我很抱歉當時對你說了好多殘忍的話，對不起……」

　　「不，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你沒有愧對我，無論如何，淺丘家還是對不起你父親，更對不起你的母親……」琉璃子已經哭成淚人兒了，聽到他說出這些話，知道他已經不怨恨她，盤據心底多年的巨大包補袱好像頓時消失了，她哭得萬分激動，覺得自己彷彿獲得救贖，有重生的機會。

　　這是夢嗎？倘若是夢，她永遠都不要醒，寧可放棄現實的一切，在夢中做人。

　　「別哭了，你的淚水讓我好心疼，愧對我母親的是你那個狼心狗肺的大伯父，與你無關。」明明早就知道與她無關，但這句道歉卻遲了這麼多年，唉，都是他的錯，讓心愛的女人吃了太多苦。

　　「可是，你母親……」琉璃子仍無法忘懷黑川伯母當年恨她入骨的模樣。

　　「別擔心這個，我曉得我母親若得知我們交往的事，一開始一定會很震驚，也許還會激烈的反對，但我知道母親最愛我，她常常對我說，她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我得到幸福，擁有一個完整的家，所以我會慢慢跟她溝通，讓她明白在這世界上，只有你才能帶給我幸福，才能給我溫暖的家，否則，我會孤獨終生。

　　我相信母親會慢慢釋懷的，她絕對不忍讓我永遠活在孤寂中，她很愛我，為了我，她會試著接納你的。」駿介很篤定地答道。

　　他揉揉她的秀髮，一臉寵溺。「別再煩惱這些了，相信我，把所有的問題交給我，留下來，不要再懷疑我對你的愛，倘若不愛你，我這十年不會覺得無比孤單，必須用忙碌的工作來填滿每一分每一秒；倘若不愛你，我更不會在與你重逢後，像個傻瓜似地連續好幾天守在霧島俱樂部樓下等你下班。」

　　又給了她一個甜蜜的吻，駿介深情地道：「感謝上天讓我再遇到你，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打從你十六歲生日，我吻了你以後，就深深地明白--這個名叫琉璃子的女孩，會在我的生命中佔據著很重要、很重要、無人可以取代的位置。」

　　啊--真的好幸福喔！老天，直到這一刻，琉璃子才深深地相信，原來太幸福真的會令人發暈，覺得自己醉啦！

　　他的黑眸灼熱地盯著她，眼底的炙熱完全烘暖了她的心、她的四肢百骸。「你還沒有回答我，願不願意永遠留在我的身邊，嗯？」

　　琉璃子抹去淚水，紅唇漾開笑容，以一個最香甜的吻來回答他。

　　她的主動就像最強力的催情劑，瞬間點燃黑川駿介體內的熊熊烈火，他狂吻著她，將她壓倒在大床上。

　　她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他一件件地剝下，他也迅速脫光他身上的衣物，意識到自己已經赤裸裸地呈現在他眼前時，她羞澀地想以雙手掩住酥腦，卻被駿介一把抓住她的手，黑眸既強悍又灼熱。

　　「不准遮，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美？」美得讓他神魂顛倒。

　　他發燙的指尖從她的芙頰緩慢地滑到她的粉頸、她雪白玲瓏的胸前，恣意愛撫、憐愛地搓弄後，便以熱唇代替指尖。

　　琉璃子無法抑制地發生急促的喘息聲，赤裸的嬌軀因他的碰觸、他的蜜吻而輕顫不已，她渾身酥軟，只能心醉神馳地隨著他。

　　他像是最飢餓的野獸，一再品嚐凝乳的滑嫩馨香，猛烈地動作惹出她更嬌媚的低吟。

　　滾燙的洪流在她的體內橫衝直撞，未經人事的琉璃子根本無力駕馭他所燃起的綺麗風暴。

　　駿介更深情地吻著她，雙手也滑到她的大腿內側，進攻那神秘的花園。

　　琉璃子只覺得整個人像被丟進火爐裡，全身都在焚燒著。

　　這是什麼感覺？既陌生又帶著無法抵抗的歡愉。

　　長指瘋狂刺探，感受到她已經為他做好準備時，蓄勢待發的堅挺再也無法忍受地剽悍刺入。

　　他知道這是她的第一次，一開始還小心翼翼地壓抑自己的動作，深怕弄痛她。

　　確定她可以適應後，便勢如破竹地發動攻勢。

　　她完全被他填滿了，不可思議的快感席捲她，感覺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唱，每一寸肌膚都渴求他的愛、他的佔有，她好高興自己終於成為他的女人。

　　終於，最強烈的快感宛如海嘯般襲向緊緊結合的兩人，將汗濕淋淋的身軀一起捲上情慾浪頭的最高峰。

現在登入

第六章

　　是一連串甜蜜的吻輕輕喚醒了琉璃子，都還沒睜開眼睛，就感覺到一雙人手在她身上恣意愛撫，她羞紅了臉，抓住他的手。「不要鬧了。」

　　「睡美人，該起床了，都已經中午囉！」

　　黑川駿介埋首在她白玉般的溫潤頸窩，嗅著她的芳馥體香，滿意地說：「看來，我真的是把你給累壞了！」語調裡滿是身為勇猛男人的驕傲。

　　中午了？天啊，已經這麼晚了啊？

　　琉璃子立刻輕推開他，坐起身，羞窘地抓住羽絨被遮住自己一絲不掛的身軀。

　　「你、你先轉過去，讓我穿穿衣服，我要回到自己的房間。」

　　天啊！她從來沒有跟赤裸的男人一起躺在床上過，整個人羞到不敢直視他。

　　「你啊，真是害羞。」

　　駿介揚起浪蕩不羈的笑容，把她硬拉回床上，溫柔地摟住她，親吻她的如雲秀髮。「不行，你不准回房間，待會兒就穿著睡衣，跟我一起吃午餐，今天天氣真好，陽光和煦，我叫管家把午餐送進來，我們可以坐在落地窗前慢慢享用。」

　　什麼？琉璃子震驚地說道：「不行！不能讓管家進來，她會看到，呃，會看到……」

　　天啊，如果被管家和其他傭人知道她昨晚睡在他的床上，那不如直接挖個洞把她給埋了吧。

　　駿介哈哈大笑，摸摸她的頭，溫柔地說：「你也太害羞了吧，管家他們早就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啦。畢竟，你可是我唯一帶回來家裡的女人，他們早就明白你的地位了，不會大驚小怪的。」

　　「就算這樣還是不行，不可以，我要回自己的房間。」

　　駿介一個翻身，俐落地抽開裹著她身子的被子，直接壓在她赤裸的身軀上，邪肆地威脅道：「如果你很喜歡繼續在床上跟我討論事情，我真的很樂意和你好好聊聊，不過在這之前，你要負責先餵飽我。」

　　大手貪婪地愛撫她，另一手則滑到她的雙腿之間撩撥她。雖然昨夜激戰了好久，不過剛睡醒的男人可是充滿戰鬥力的，更何況她又是這麼的馨香嬌嫩、甘甜誘人。

　　他想，他永遠都要不夠這個小女人。

　　除了手，他的慾望還輕輕磨蹭，琉璃子羞得立刻推開他，奪回被子，匆促地走下床，抓起地上的睡衣就往更衣室沖。「不管你要不要叫傭人來，都不准讓任何人看到我！」

　　「哈哈哈，膽小鬼！」黑川駿介笑得更猖狂了。

　　逃進更衣間的琉璃子桃腮灼灼地喘息，哼，居然敢嘲笑她是膽小鬼？昨天晚上，她可是突破心防，做了有生以來最最大膽的事耶！

　　哎喲，還是趕快穿上衣服吧，那麼害羞的事就不要再想了。琉璃子輕輕地放下緊抓的被子，瞥了眼鏡中一絲不掛的自己，滿臉通紅地趕快穿上底褲和兩件式睡衣，低頭扣上衣的扣子時，望著幾乎佈滿全身的嫣紅吻痕，小臉又瞬間染上瑰麗紅霞。老天，他真是瘋狂，居然……居然把她吻成這樣？幸好現在是冬天，她可以穿高領的衣服，不然，真的沒臉見人了。

　　輕輕撫著斑斑吻痕，昨晚那激情的畫面又在她腦中一一重現，喔好害羞，但是也覺得好甜蜜好甜蜜！

　　不管未來她有沒有福氣一直留在駿介的身邊，與他廝守終生，琉璃子知道自己永遠都不會忘記昨夜，不會忘記他那深情纏綿的熱吻，在他的懷裡，她徹徹底底地被寵愛，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穿好睡衣，她聽到外頭傳來交談聲。

　　「先生，請問早餐要放在這裡嗎？」她認出那是管家的聲音。

　　「對，麻煩你了，東西放好就可以出去了。」

　　「是。」

　　過了一會兒，管家又道：「先生請慢用，那我先出去了。」

　　「好，謝謝。」

　　聽到腳步聲以及門扉被關上的聲音，琉璃子高懸的一顆心總算是悄悄放下了。

　　呼--幸好管家已經離開了，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用什麼臉來面對管家。

　　才剛鬆了一口氣，黑川駿介就推開小門硬闖入更衣室，俊臉揚著興味盎然的笑容。「膽小鬼，出來吃早餐囉！」

　　琉璃子朝他做了個鬼臉，才出頭，確定室內真的沒有第三人後，才放心地走了出來。

　　今天的陽光燦爛明媚，豐盛的餐點擺在落地窗前的餐桌上，看起來更美味可口了，令人食指大動。其實，只要駿介陪在她身邊，就算擺在眼前的只有清水和乾麵包，她都會覺得是人間美味。

　　黑川駿介拉著她坐下。「快吃吧，還想吃什麼再告訴我，我會請廚師馬上做。」

　　「不用了啦，已經很豐盛了。」琉璃子著迷地望著他，他隨行地套上一件黑色絲質睡袍，在腰間打了個鬆鬆的結，睡袍的領口敞開，露出那一大片古銅色的精壯胸肌，除了令女人血脈賁張的胸肌外，還可以隱約窺見那壘壘並排的強健腹肌。

　　她心跳加快地匆匆移開視線，老天，他就不能把睡袍拉緊一點嘛？害她眼睛都不知道該看哪裡了。

　　她芙頰暈紅的可愛摸樣讓駿介的嘴角勾起更邪魅的笑容，大手一伸就將她從座位上拉起，直接抓到自己的大腿上。

　　「啊啊--你做什麼啦？」突來的轉變讓琉璃子措手不及，轉眼間整個人已經被他按入懷裡，整顆心都快跳出喉嚨了，幸好她手上沒有拿飲料，不然鐵定會將兩人的衣服潑濕。

　　「別緊張，女人，你坐錯位子了，以後你的位子就是這裡。」想對於她的緊張，黑川駿介則像是一頭慵懶的美洲豹，好整以暇地逗弄著獵物，還低頭啄吻了下她細緻無暇的肌膚。

　　「快放我下來啦！」

　　軟玉溫香抱滿懷，駿介的笑容更深了，慢條斯理地叉起一小塊她喜歡的草莓奶油鬆餅。「別動，乖乖坐著，今天就由我餵你吃早餐吧。」竄入鼻間的，是她清雅如蘭的馨香，映入眼簾的，是她柔媚可人的嬌顏，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不要這樣，我不習慣。」琉璃子的小臉宛如熟透的番茄。

　　「是不習慣？還是不喜歡？」駿介親暱地以額抵著她的鼻間，慢慢磨蹭。「習慣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倘若是不喜歡，一定是我昨夜的表現不夠好，這對於身為男人的我，是很大的侮辱喔！那麼，我們現在就立刻上床，讓我好好證明一下我的堅強實力吧！」

　　說著，他作勢要打橫抱起她。

　　「不！不要！」

　　琉璃子羞得迭聲拒絕，抬頭看到他充滿戲謔的眼神，又嗔又惱地道：「你好壞，就會欺負我！」

　　「對，我就是喜歡欺負你。」

　　他的笑容更加篤定，低頭捧起她的臉，給她一個又深又熱的蜜吻，吻得她幾乎不能呼吸，柔若無骨的嬌軀也溫馴地偎在他的胸口。

　　長久，駿介才滿意地鬆開她紅腫的唇，以手指輕輕地梳開她如雲的長髮，緩緩地道：「對了，我希望你辭去霧島的工作。」

　　琉璃子愣了愣，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說。

　　「為什麼？」原本她還跟老闆娘說好今天晚上就要回去上班了。

　　熾熱魔瞳充滿濃烈的佔有慾，忿忿地說道：「因為那個地方幾乎都是男人出入，我不喜歡其他男人一直盯著你。」她是如此地婉約動人，他巴不得在她外出時，把她全身包得緊緊的，杜絕其他臭男人的覬覦。

　　「不會啊，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就是坐在那邊彈鋼琴，根本不用四處走動，沒有跟客人互動的機會啊，而且霧島也沒有公關小姐，服務生還嚴禁坐下來陪客人說話或喝酒，老闆娘說只要有這種行為就當場開除，這些你應該都很清楚啊！」琉璃子解釋。

　　「就算是這樣，我還是不喜歡你去那邊上班。」

　　一想到霧島的眾多客人中，可能有人曾對琉璃子產生非分之想，他的怒火就直衝腦門。

　　黑川駿介扣緊她的腰，渴望自己的愛能更滲進她的骨血裡，讓她知道他有多在乎她。「辭掉所有工作，留在家裡陪我，我喜歡一回家就可以看到你，我早就厭倦一個人孤獨吃飯的感覺了，陪我，把你的租處也退掉，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吧！」

　　其實，這個念頭早在琉璃子因腳傷搬進來的第一天，就不是浮現在他腦中了，再加上經過了昨夜的恩愛甜蜜後，要他放走她，他絕對辦不到。

　　早在十年前，這個小女人就偷走了他的心，父親離世時，他被巨大的悲傷還有母親的痛苦蒙蔽了心智，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他跟她之間永遠不可能了，所以，他最好盡快忘了她，把她的溫柔、她清雅的笑顏，兩人之間所有甜蜜的回憶通通忘記。

　　就算再痛苦，也必須遺忘。

　　他以為自己辦得到，直到和她重逢，他才知道，原來這十年來，他的心事空蕩蕩的，見到她後，他的血液歡欣地沸騰，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吶喊著他要她，他的靈魂終於有了歸屬感。

　　駿介緊緊扣住她的手，溫柔地道：「如果你想再進修，可以去附近的成長學苑選修有興趣的科目，想學什麼就去學，我完全支持你，再過一陣子，等我順利說服我母親，讓她可以接受這件事後，我們就舉行正式的婚禮，我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淺丘琉璃子是我的摯愛、我黑川駿介的妻子，一生一世的伴侶。」

　　如果說他還有遺憾，那麼，他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早幾年跟她重逢，沒有在她被趕出淺丘家，走投無路時對她伸出援手，害她一個人吃了那麼多苦，只要想到她為了賺生活費而獨自吞下那麼多的心酸，他整顆心就為之翻攪，發誓在往後的歲月裡，一定要好好珍惜她，絕不再讓她吃任何哭。

　　啪嗒、啪嗒……

　　琉璃子的淚水粉粉墜落，落在兩人十指緊扣的手上，她真的沒有想到駿介會對她說出這麼深情的話，甚至還把兩人的未來全規劃好了，成為他的妻子，與他朝夕相處，分享他的喜怒哀樂，直至白頭偕老，那是她偷偷渴望，卻不敢去奢想的一個美夢啊。

　　她總以為，老天爺可以讓她在十年後跟他重逢，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恩惠了，所以她很知足，不敢再奢求更多，這兩天就會搬回自己的住處，只要擁有這幾天的甜蜜回憶，就足夠陪伴她到老了。

　　但，他卻……他卻……

　　「別哭了，你怎麼這麼愛哭啊？」

　　駿介憐惜地為她拭去淚水，摸摸她的頭，故意逗弄她。「是不是在煩惱，結婚鑽戒要挑什麼牌子的才好？Tianny好嗎？要幾克拉呢？放心，我會帶你去仔細挑選，一定會挑到你滿意的。」

　　琉璃子拚命搖頭，哽咽地道：「我不要鑽戒……」她才不需要那冰冷的東西咧，他對她而言，就是世上最大的珍寶了。

　　駿介笑意橫生地道：「不是在煩惱鑽戒的問題喔？難道你是在煩惱要不要嫁給我嗎？琉璃子小姐，你不可以對我始亂終棄喔！你還沒有回答我，願不願意嫁給我，成為我的妻子呢？」

　　「願意！」願意！當然願意！「就算沒有婚禮，我也願意永遠留在你身邊……」琉璃子的胸膛好像有一萬朵煙花同時綻放，她激動地抱住駿介，再度以自己的紅唇給予他最香甜、最堅定無悔的答案。

　　駿介悶哼一聲，壓根兒不管桌上豐盛的菜餚，火速抱起她，兩人再度回到大床上，熱戀糾纏了好久……

　　兩人的戀情迅速加溫，琉璃子把住處退掉，親自到霧島跟老闆娘解釋離職的原因，並感謝老闆娘這段日子的照顧。

　　老闆娘一聽到她跟黑川駿介在一起，笑得合不攏嘴，一再說如果是黑川社長，那她就放心了，因為閱人無數的她絕對相信黑川社長的人品，看得出他是一個很正直認真的好男人，也相信他會好好地疼愛琉璃子。

　　琉璃子還把玲奈約出來，請她吃頂級牛排，感謝玲奈曾在她一窮二白時，好心地收留她，還幫她介紹工作。兩個女生很快樂地敘舊，玲奈興奮地問著她跟黑川駿介是怎麼認識的？知道是青梅竹馬後，覺得好浪漫喔，也要她以後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事要幫忙都可以找她這個老朋友。

　　白天，琉璃子到附近的成長學苑選修自己一直很喜歡的西洋藝術史和人文課程，再度當學生讓她覺得好快樂，也很珍惜學習的機會。

　　傍晚，她迫不及待地趕回家，跟著廚師學做駿介最喜歡的料理，每一道菜都很用心地學，甚至還做筆記，希望有一天，她也可以獨自煮出一整桌豐盛的大餐，讓駿介大快朵頤。

　　這天，琉璃子從學苑下課，由司機接回家後，才剛抵達家門口就接到他的來電。

　　「到家了嗎？晚上別急著下廚，今天特別一點，我們去外面吃晚餐。」

　　琉璃子往二樓的主臥室走去，小臉堆滿笑容。「怎麼會突然想要到外面吃啊？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讓我想想，不是你的生日，也不是我的生日啊！」

　　「為什麼一定要特別的日子才能出外用餐呢？我就是心情好，想帶你去外面吃點不一樣的。」

　　駿介充滿磁性的嗓音飽含笑意，跟她在一起之後，他發現自己素來緊繃的臉部線條放鬆了，眉頭不再打結，笑容也變多了，心情變得好輕鬆，她真是他的天使。

　　「好好好，都聽你的。」琉璃子一臉甜蜜。

　　駿介又道：「我剛剛有派人送了一套衣服回去，應該已經到了，你進主臥室看看。」

　　已經進入房間的琉璃子這才發現大床上放置幾個大紙袋。「哎喲，不要再送我禮物了，你買給我的衣服和飾品已經太多太多了。」

　　他霸道地笑道：「我就是喜歡買！OK，我該去開會了，晚上七點我回家接你。」

　　「好。」琉璃子切線後打開床上的大紙盒，看到裡面是一襲珍珠白的小禮服，腰間別上今年很流行的腰封，腰封上的圖騰有濃濃的日本風味，整體看起來非常典雅秀麗，她一眼就喜歡上這件造型端莊又充滿韻味的禮服了。

　　而另一個紙盒則是裝著MlcMlc當季的高跟鞋，另外還有一個大紙袋裝著成套的外套、圍巾還有手拿包，顏色搭配得高雅且協調。

　　琉璃子搖搖頭，甜甜地說著：「真的太多了，難道他不知道他這些日子以為買給我的衣服，都是夠我天天更換新衣，穿一年都穿不完了嗎？」

　　主臥室相連的衣帽間原本就規劃成兩個部分，供男女主人使用，原本女主人使用的櫃櫥空空蕩蕩，但這幾天，不斷有新貨湧進來，櫥櫃幾乎要被塞爆啦！

　　駿介除了帶她到百貨公司瘋狂採購外，有時他坐車經過某些精品店，只要看到櫥窗裡有適合琉璃子的商品，會立刻叫司機停車，然後走進去裡面把所有看的上眼的物品通通買下，派人送回來。

　　衣帽間裡，有琉璃子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外出服、晚宴禮服、小禮服、高級和服、家居服、運動服等一應俱全，駿介甚至還幫不會打高爾夫球的琉璃子買了好多套漂亮的球衣，說這樣她以後就可以陪他去打球。

　　當然，他還買下很多款包包和鞋子，從雪靴到海灘鞋應有盡有，還有造型精緻的飾品，只要是適合琉璃子的，他通通都叫店員包起來。

　　琉璃子覺得好窩心，她不在乎駿介送給她的是不是名牌服飾，那些品牌對她完全沒有任何意義，但她非常非常珍惜他的這番心意，知道他是竭盡所能地在嬌寵著她。

　　自從母親病逝後，她已經很久很久不曾體會過這種被珍惜、被捧在掌心的感覺了。

　　以前淺丘家雖然經濟優渥，但父親在母親離世後變得沉默寡言，也不太關心她這個女兒，而握有經濟大權的大伯父和大伯母則是一味地嬌寵自己的子女，連看都懶得看琉璃子一眼，一個月只給她為數不多的固定零用錢……

　　除了駿介外，沒有人試著發自內心關心她。

　　而這個用真心來寵疼她的男人，現在竟然真的和她相戀、兩情相悅了，世上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幸福的事呢？

　　琉璃子笑著走進浴室洗澡，吹乾頭髮，換好衣服後薄施值粉，在朱唇抹上淡淡的唇蜜，看看時間也快七點了，便提著包包，興奮地衝下樓，準備和最愛的駿介去享用晚餐了--

現在登入

第七章

　　琉璃子迫不及待地飛奔到一樓後，就看到一輛銀灰色的跑車停在大門口。

　　駿介很喜歡玩車，車庫裡陣了很多輛名貴的跑車，但琉璃子知道這是駿介最喜歡的一台。「先生說晚上要自己開車嗎？」

　　「是啊，先生剛才打電話回來，叫我先把這輛跑車開出來，待會兒他要親自駕駛。」管家含笑回答。

　　正說著，琉璃子便看到一輛最熟悉的深色房車經過雄偉的鐵門緩緩駛入，她興奮地衝上前，只見駿介下了車，對司機說：「你可以下班了，待會兒我會自己駕車。」

　　「是。」

　　駿介看著站在眼前、亭亭玉立的琉璃子，眼底滿是驕傲。

　　「真漂亮，這套衣服非常適合你，我的眼光果然是第一流的。」其實他覺得琉璃子天生麗質，不管穿什麼衣服都好看，不過，他還是喜歡她穿上他親自挑選的薄如蟬翼的性感睡衣。

　　「來，上車吧。」

　　他很紳士地為她打開車門，待她上車後，自己也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技術流暢地駕駛著心愛的名車。

　　琉璃子好奇地問道：「我們要去哪裡吃飯啊？」

　　「待會兒就知道了。」他神秘兮兮地答道，不肯洩漏半點訊息。

　　「這麼神秘啊！」琉璃子嫣然一笑，不再繼續追問。

　　他常常說自己是個嚴肅木訥的男人，不懂得浪漫那一套，但其實她覺得他好浪漫呢！明明公務繁忙，卻總是會在下班的時候，為她帶個小禮物，有時是一束百合，有時是一盒她喜歡的小蛋糕。這次，還要帶她去很神秘的餐廳，她的眼睛盈滿璀璨的笑意，覺得自己真的好幸運喔，居然可以與這麼深情的男人相識相愛。

　　開慣跑車的黑川駿介以一手輕鬆地掌控方向盤，另一手則握住琉璃子的柔荑，悠閒地問：「在家會無聊嗎？」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自己能丟開那些公事，早點回家陪她，或是安排一趟旅行帶她到處玩，只要可以讓她展露更多的歡顏，他什麼都願意做。

　　「不會啊，我白天去上課，最近老師在教油畫喔，你也知道我從小就喜歡畫畫，可以重拾畫筆，當個單純的學生，真的覺得好開心！傍晚就回家跟廚師學做料理，忙得很充實、很快樂呢--我聽廚師說，你很喜歡吃異國料理，所以最近就請他教我做檸檬蜂蜜鮭魚排和紅酒燉牛肉，我試做幾次，味道還不錯喔！

　　而且今天早上沒課，我還跟廚師多學了一道西班牙菜，是你很喜歡的番茄白酒秋刀魚喔，讓我再多試做兩次，我有信心下次一定可以獨自完成這道菜，讓你品嚐喔！」

　　她講得自信滿滿，駿介卻眼尖地發現她白嫩的手上有被燙傷的小痕跡，不捨地輕撫傷痕。「這是被油燙到的嗎？痛不痛？」

　　琉璃子聳聳肩，不當一回事，輕鬆笑道：「不會啦，進廚房怎麼可以怕油煙或怕油燙到呢？」

　　「不要再學了，以後下廚的事交給廚師，你只要負責陪我吃晚餐就好了。」

　　「我真的沒事啦，我很喜歡學做料理，其實做家事還滿有趣的，我喜歡跟廚師學做菜，跟管家學習如何把襯衫燙得整齊筆挺，這些事跟當年把我折磨得半死的數學比起來，真是簡單容易多了。」知道駿介在心疼她，她的笑容更是燦爛。

　　想起往事，駿介挑挑劍眉，臉上浮現出促狹的笑容。「沒錯，你真的完全沒有任何數理細胞，連一點點都沒有，剛擔任你的家教時，我非常驚訝，一直想著像你這麼笨的人到底是如何活到今天的？」

　　「喂--」琉璃子小臉緋紅地抗議，作勢要打他。「你好壞喔，竟然敢取笑我！我早就知道你一直在心裡笑我笨了！」其實啊，她覺得女生偶爾笨一點沒關係，只要能遇到深愛的真命天子就好囉。

　　兩人愉快地閒聊著，漸漸地，車子外的景象變得有點熟悉，琉璃子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看到矗立在前方的一間餐廳，她頓時收起笑容，語調微微顫抖地問道：「我們……到底要去哪裡吃飯？」

　　其實，她已經隱約猜到了，卻不敢置信。

　　駿介轉過頭，給了她一個滿溢濃情的眼神。「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就是凱樂琪西餐廳。」

　　她的呼吸一窒，下一秒，滾燙的液體便佔據了眼眶。「為……為什麼？」

　　和他相戀的時候，她曾經跟他提起以前母親在世時，去東京的凱樂琪西餐廳是全家最開心的一件事，也是她記憶裡非常美好的一頁，沒想到經過了這麼多年，他居然還牢牢記得。

　　「我知道你很想去。我想，這幾年雖然你住在東京，但應該也沒有勇氣走進去這間餐廳吧。」駿介頓了頓，繼續說道：「你應該很渴望進去回憶一下當時的溫暖吧，但又害怕觸景傷情，想到相繼離世的父母……」

　　駿介說得沒錯，這幾年她存夠了錢，偶爾也想進凱樂琪西餐廳吃一餐，緬懷那段如夢的時光，可每次到了餐廳門口她總是再三徘徊，提不起勇氣踏出那一步，深怕自己會在餐廳裡淚流滿面……

　　可沒想到，他居然瞭解她內心深處的渴望，帶她來了。

　　「謝謝你……」琉璃子淚眼婆娑地道：「可是我沒有勇氣，我怕自己會哭到失控……」

　　駿介把車停在凱樂琪西餐廳的大門口，熄火後 ，轉過頭定定地望著她，黑眸宛如最溫暖的潭水，握緊她的手，柔聲說道：「不要怕，有我在。」

　　有我在。

　　一句有我在給予琉璃子莫大的安全感，她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這個男人都會一直守護她、陪著她。

　　而她，即使心中仍滿懷恐懼，但還是好渴望能再度踏入這間充滿甜美回憶的餐廳。

　　「我知道。」

　　她以手絹輕拭淚珠，深吸一口氣後，給了駿介一個恬靜的笑容。「我們下車吧。」

　　駿介先下車，繞到另一側，體貼地為她打開車門後，再把車鑰匙和小費交給負責泊車的小弟，然後緊挽著琉璃子的手，在服務生慇勤的招呼下進入餐廳。

　　駿介已經事先預約好位子了，所以在侍者的引領下，直接搭著電梯到三樓。

　　一進入三樓的包廂，看到那熟悉的燈光，聞到那熟悉的氣味，還有熟悉的雪白刺繡桌巾，琉璃子原本隱忍的淚水又再度浮現……

　　她知道這是凱樂琪最好、也最昂貴的包廂，因為這裡的視野最棒，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不遠處的東京鐵塔，以前，父母親也是帶她來這間包廂用餐的。

　　落坐後，她著迷地望著窗外的鐵塔，它閃著璀璨炫目的光芒，每一道光似乎都在訴說著一則則美麗而永恆的故事，這些光芒是否曾經撫慰過離鄉背井的遊子的心？又是否給予過很多失意的人巨大的溫暖呢？

　　她望著駿介，眼眶中有淚，也有更多的感動。「謝謝你帶我來這裡，我很高興這間終於突破心防，再度造訪它，我想，我早就該來了……」

　　她深吸口氣，幽幽地道：「一踏入這裡，好多回憶就爭先恐後地湧入我的腦中……我好像又回到了最快樂的童年，那時候我只要一聽到爸爸說「走，我們搭新幹線到東京去玩幾天，晚上去凱樂琪用餐」時，整個人就像小麻雀一樣又笑又叫又跳，我記得我爸媽每年的結婚紀念日，還有我的生日都會來這裡慶祝，那是為什麼三個人戴著甜筒帽，開心地圍著蛋糕唱歌，手牽手一起許下心願的那一刻，臉上堆滿笑容，爸爸媽媽還會給我好多吻，把我當小公主一樣疼愛，真的好快樂、好幸福……」

　　珠淚盈盈墜下，她想起了最慈愛的母親，想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想她白皙柔美的容顏，還有她那總是洋溢著慈暉的美麗眼眸……

　　駿介坐在她的身邊，掏出手絹遞給她，緊緊握住她的手，不發一語。

　　他不會叫她不要哭，相反地，他希望她能盡情地發洩情緒，好好痛哭一場，把這些年來心中的壓力和痛楚全抒發掉。

　　把頭枕在駿介寬闊的肩膀上，琉璃子的淚水不斷淌落。「我爸媽那時的感情很好，在我媽還沒病逝之前，兩人如膠似漆，在哪裡都夫唱婦隨。一開始，他們並沒有帶我一起來東京玩，他們覺得我還小，帶出來很可能會哭鬧，因此便把我交給女傭照顧，瞞著我偷偷出去玩。後來我發現爸媽不見了，拚命哭啊哭的，哭到傭人都快發瘋了，只好打電話給我媽，跟他們說我都一直哭，也不肯吃飯。很疼我的媽咪立刻提早奔回名古屋，還帶了一個小型的鐵塔鑰匙圈給我當紀念品……」

　　抹去滾燙的淚，琉璃子的嘴角勾起一抹感傷卻平靜的笑容。「在那之前我沒有到過東京，只有在電視裡看過著名的東京鐵塔，卻對美麗的它有著很多幻想，後來我生日時，爸媽帶我來到東京。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東京鐵塔，我牽著爸爸媽媽的手站在它的下面，望著它閃爍著七彩霓虹，整個人都呆了，視線根本無法離開。

　　一直到現在，望著東京鐵塔，我還是深深地相信--其實在鐵塔的頂端，有著人類看不到的天使，天使的羽翼灑落千萬束光芒，每道燦爛的光芒都是天使的魔法，也是給世人的祝福，孤單的人可以從中獲得溫暖；落魄的人也可以因此得到最多的鼓舞。」

　　凝視著鐵塔，琉璃子一口氣把心底的話全說完了，突然覺得好輕鬆，似乎有股奇妙的力量治癒了她曾經受傷的心。她知道自己往後不會再孤單了，因為她已經得到這世界上最重要的珍寶，一個好愛她的好男人了。

　　她望著駿介，嘴角勾起一抹有些靦腆的笑。「你……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傻氣、很愛哭？」

　　「傻氣也好，愛哭也好，你就是你，就是淺丘琉璃子，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他伸手為她抹去臉頰的殘淚。

　　「謝謝你，我真好愛你……」她用力抱緊他，相信一定是天上的爸媽默默守護著她，帶領她來到東京，和駿介重逢，擁有最甜蜜的愛情。

　　她在心底悄悄地道--爸，媽，謝謝你們，下輩子，請讓我再當你們的女兒吧。

　　「我也愛你。」駿介憐惜地吻著她的額頭、鼻尖、櫻桃般的小嘴，並在心底鄭重起誓--不管未來發生了什麼事，他都不會放開她的手，他會牢牢地守護她，讓她的臉上永遠洋溢著最純淨的笑容。

　　兩人擁抱了好久後，琉璃子才輕輕推開他，頰生紅暈地道：「我們該點菜了，不然服務生會覺得我們好奇怪喔，進來這麼久了還不點餐？」

　　「別急。」駿介氣定神閒地微笑，然後打開白底燙金的菜單，輕聲說：「我們慢慢看，等決定好再按鈴請服務生進來，你想吃什麼？」

　　「我看看……」琉璃子偎在他的胸前，親暱地一起看著菜單，不時偷偷地望著他輪廓分明的帥氣臉龐。

　　啊--她真的好愛他，好愛好愛啊！

　　對琉璃子來說，凱樂琪西餐廳的每一道菜都是人間美味。

　　這裡有她最美好的回憶，用餐時，彷彿可以看到當年那個綁著兩條小辮子，天真無邪的小女孩，笑容滿面地跟著爸爸媽媽撒嬌的模樣。

　　她知道自己以後會更喜歡來凱樂琪西餐廳，因為經過了今晚，這家餐廳在她心底的地位更為重要，除了擁有和父母親之間的回憶外，還有她與駿介最甜蜜的互動。

　　兩人悠閒地用了兩個多小時的餐後才滿足的離開，出餐廳後，駿介為她圍上圍巾、扣上外套的扣子，拉著她的手問道：「散散步好嗎？不要急著回家。」

　　「當然好。」今晚不但沒有下雪，還可以看到一輪明月，能跟他在月下散步時多麼棒的一件事啊！

　　雖然很渴望跟他一起散步談心，但她還是體貼地為他著想。

　　「我明天不進公司。」

　　琉璃子愣了愣，不解地問道：「為什麼？」

　　「我不要每天都去公司處理那忙不完的公事，然後等著過勞死。」他望著她，熱烈地道：「所以我決定放自己三天假，跟你一起度過，不管你想去哪裡玩都可以。」

　　「真的嗎？」琉璃子開心地笑了，喔，只要可以整天跟他在一起，就算只是窩在家裡不出門，她都覺得好開心，她要親自下廚為他料理三餐，還要陪著他窩在電視機前觀賞他最喜歡的棒球賽。

　　「對啊，你想好要去哪裡玩了嗎？這個季節很適合去立山黑部欣賞壯觀的大雪壁喔，還是你想去北海道？我們可以搭明天一早的飛機去，我記得你念高一時曾經去過北海道，回來後跟我說你好喜歡北海道的乾淨空氣，很喜歡躲在寧靜的咖啡館裡，望著窗外片片飄落的雪花，更懷念在林間小徑偶爾遇到的小狐狸……」

　　他將對眉飛色舞。「或者你想出國？我也可以努力排除大約七天的假期，你把護照交給我，我讓秘書去處理，我們可以去夏威夷度假，也可以去馬爾代夫曬曬太陽，或是去帛琉浮潛，欣賞漂亮的水母。」如果去夏威夷，他還可以順道去探望義父，把琉璃子介紹給他老人家。

　　「不用啦，其實我很懶，我只想和你一起窩在家裡，悠閒地欣賞球賽，慢慢地喝茶、慢慢地吃飯，就算只是坐在花園裡發一下午的呆，我都覺得很快樂。」琉璃子的眼底滿是笑意。

　　她知道駿介平常的生活步調很忙碌，總是在跟時間賽跑永遠有主持不完的會議、簽不完的公文，還有一堆藥解決的問題，有時看到他回家後，還眉頭深鎖地思考公司的事，她都覺得好心疼。

　　倘若真的有假期，她只希望他能充分地休息，每天都睡到自然醒，從容地起床，慢慢享用三餐，不要趕時間，讓身體和靈魂都得到徹底的放鬆。

　　駿介笑著揉揉她的秀髮。「好，我就知道你是小懶豬，我們不出國，一起在家裡吃飽睡，睡飽吃，當兩條大肥豬。」

　　他太瞭解琉璃子了，當然很清楚她心裡在想什麼，知道這小女人捨不得他平日的忙碌，想讓他好好地休息，放鬆生活步調。

　　好窩心……這麼溫婉體貼的好女人，他如何不愛？

　　兩人在紅磚道上緩緩漫步，今天的天氣很好，再加上接近午夜時分，車流量變少，空氣品質也不錯，就這樣在澄黃月色下悠閒散步，聽愜意的。

　　駿介看著皓月當空，突然很有感觸地道：「你知道當年我和母親離開淺丘家後，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是說去工地打工的事嗎？那一定非常非常辛苦……」琉璃子的秀眉不禁聚攏。

　　「傻丫頭，男人吃點苦有什麼關係？」駿介雲淡風輕地笑了下。

　　「其實，打從離開淺丘家的那一刻起，我就有要吃苦頭的心理準備了，我不怕吃苦，再苦的工作我都可以咬牙熬下去，只求給母親一個安穩的生活。當然，前幾年非常難熬，畢竟我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大學沒有畢業，也沒有雄厚的背景，除了粗活外，實在找不到什麼好的工作，還常常搬家。」

　　當年的他一定是有一餐、沒一餐的……唉，說來說去，都是淺丘家的錯，琉璃子聽得心弦發疼，鼻頭也發酸。

　　駿介看著她眼眶裡的淚水，捏捏她的手，輕聲說道：「別難過，其實現在回頭想想，我很感謝這些磨難，倘若不是這些磨難，我也不會在一夕之間被迫成長，因為沒有退路，只能拚命地往前衝。雖然我為了工作，沒有辦法再回東大復學，但我一直對金融方面很有興趣，工作之餘我常常注意國際金融走向，也買了很多專業的書籍充實之間，只要有免費的學習課程、只要時間允許，我一定會參加。」

　　幾年後，我進入一件人力派遣公司，被派到某家很大的銀行當臨時僱員，當時我在海外基金研發部，常看到研發部的經理因為公務繁忙而加班到深夜，我那時常常主動留下來幫他的忙，因為我很喜歡這方面的資訊，想多學點東西。 」

　　凝視著遠方，駿介的眼神閃過一絲憂鬱，緩緩地道：「在松田經理身邊忙了好幾個月，他看我很喜歡學習，經常主動幫忙，便教了我很多東西，加強我的專業知識，有一天，他突然對我說他很欣賞我的主動積極，下個月他要被一個新加坡的大財團挖角，問我願不願意跟他一起跳槽。

　　當時，我就喲個直覺，跟在這個松田經理好、身邊，絕對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反正我也只是個派遣公司的契約職員，要離職很簡單，於是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跟著他一起到新的環境工作。」

　　講到這這，駿介的臉上浮現一抹微笑。「到了新環境後，我的眼界更寬了，松田經理非常信任我的能力與忠心，便升我當他的特別處助理，還讓我去上專業成長課程，成為理財專員。在他的手下，我們那個小組專門負責處理大筆投資人的資金，建議他們如何分散風險來投資。」

　　兩人此時已經走到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館門口，黑川駿介體貼地道：「會冷嗎？我們進去喝杯熱飲，順便吃個點心好了？」畢竟是冬天，他怕琉璃子著涼，所以決定到暖氣充足的室內歇一會兒。

　　琉璃子溫馴地點點頭。「嗯，由你決定，但我不餓，喝杯熱可可就好了。」晚餐吃得好飽，她現在什麼都吃不下去。

　　兩人進入咖啡館，向侍者點了兩杯熱可可，雖然琉璃子說不餓，但他還是為她點了一份總匯三明治。

　　喝了口店裡提供的溫開水，駿介繼續道：「關鍵的時刻來臨了。那時候，松田經理常常帶著我往上海、北京五評占投資環境，頻繁往來上海等地之後，不知為何，我有種很強烈的感覺，覺得與其投資不可掌握的基金，也許不動產會是個更好的選擇。

　　於是，我告訴經理可以建議投資人在上海、北京，或中國沿海一些繁華的城市置產。其實，當時上海的房價已經開始被哄抬了，不過還不算太離譜，松田經理仔細考慮後，覺得我的 看法很值得採信，便建議他的客戶到上海等地置產。

　　沒想到，因為我們這個建議，居然陰錯陽差地讓許多VIP級貴賓巧妙地躲過這一波恐怖的金融海嘯，當很多人的一生積蓄全砸入基金市場而血本無歸時，我們的客戶卻全身而退，而且，中國的置產至今還持續往上飆漲，獲利率非常驚人。」

　　飲料送上桌後，駿介輕啜了口熱可可，沉穩地道：「經過這傳奇的一役，客戶更放心地把錢交給我們處理了，不但大筆加碼，每筆交易的傭金也都很可觀，我因而累積了不少錢，並試著投資當年自己看好的黃金。

　　當時，我只是覺得中國與印度都慢慢崛起，這兩個民族對黃金有無法取代的熱愛，因此黃金直到投資，卻沒有料到，有一天黃金會因緣際會地飆漲，價格屢創新高。」

　　駿介的眼裡露出更燦爛的笑意。「後來，變成富豪的松田經理告訴我，他這一輩子工作夠了，這幾年存的錢也足夠讓他好好過下半輩子，因此便辭職，帶著家人移民到夏威夷，不問世事，好好地養老。他鼓勵我，說我除了擁有豐富的專業知識外，還擁有非常敏銳的判斷力，這是非常難得的特質，要是放棄就太可惜了，於是，他鼓勵我自行創業。

　　當時我手上因為投資房地產和黃金已累積了可觀的財富，仔細評估後，我決定孤注一擲，經過幾年的辛勤耕耘後，事業終於步上軌道，也變成全日本最大的保全公司。這輩子，我永遠感謝松田經理，他是我生命中最大的貴人，要是沒有他，也許就沒有今天的我，所以我認他做義父，每年都會抽空去夏威夷探望他。」

　　他更感慨地道：「老天爺其實很厚愛我，給了我很多幸運。除了義父外，我的生命中還有兩位貴人，他們是我在國外結識的拜把兄弟--新加坡英泰集團的主席樊東倫，以及台灣最大金控集團的總裁盛惟翔。雖然我們不是親兄弟，但彼此的感情絕對比親兄弟還親，不管發生任何事都會為對方兩肋插刀、力挺到底。

　　我的事業草創世，也遇到不少危機，曾經收過好幾億日幣的空頭支票，也曾被競爭對手惡意散播流言而風雨飄搖、岌岌可危，倘若不是這兩個兄弟的無條件力挺，也許我根本無法披荊斬棘地堅持到現在。」

　　原來，這就是他發跡的過程。

　　琉璃子聽得都呆了，她最大雖然駿介故意講得輕描淡寫，沒有多說自己這一路上的跌跌撞撞，只說自己的幸運，但，以他當時只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奮鬥的過程中一定吃了很多苦頭。

　　他的成功是因為付出比別人多好幾倍的辛勞，日以繼夜地強迫自己迅速成長，每一分錢都是他辛苦賺來的，絕對不是運氣好這麼簡單。

　　她歎了口氣，輕輕說道：「聽完後，我覺得更慚愧了，在你最艱難、最需要幫助的時刻，我卻什麼都沒有為你做，比起你的義父和拜把兄弟，我什麼都沒有幫上……」

　　「傻丫頭。」駿介愛憐地親吻了下她的臉頰。「面對機運，我不貪心，人一生中只要出現一位貴人，就是老天爺莫大的恩賜。義父的確是改變我一生的貴人，這一輩子，我永遠都會把他的恩情牢記在心，他的後代倘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絕對義不容辭、全力以赴；兩位兄弟更是我一輩子的莫逆之交，無須任何誓約，我們都會挺對方到底。但我的人生不需要很多貴人，往後的日子裡，我只要一個真正懂我、愛我，可以用笑容征服我的好女人。」

　　他執起她的手親吻著。「我要的是你，琉璃子，你是我生命中最大的驚喜、最美好的存在，目前我擁有很成功的事業，在別人眼底，也許已經掌握了一切，但其實我要的幸福很簡單，只想要你留在我身邊，每天早上用一個香甜的吻喚我起床，夜裡，親手為我泡一杯我喜歡的柚子茶，陪我一起窩在暖爐前閒聊，分享一顆烤橘子，再讓我枕著你的髮香入睡……那就是我一直追求的美夢。」

　　「我沒有那麼好……」她掉下眼淚。

　　「好不好由我決定。而且，你可以學習如何對我好。」駿介露出浪蕩不羈的笑容，湊近她的耳邊輕輕道：「比如說，今天晚上……」琉璃子聽完後，滿臉漲紅。「討厭，你很不正經耶！」

　　他得意地笑著。「相信我，你不會喜歡一個太正經的老公，今天晚上我希望……嗯，換個姿勢，你要任我擺佈……」他又說出一連串讓琉璃子羞到粉頸都燙紅的話語。

　　「別鬧了！」琉璃子慌亂地看看四周，雖然店裡的客人很少，沒有人聽到他們的談話，可是，她還是覺得好害羞喔。

　　看著她粉臉嫣紅的可愛模樣，駿介繼續逗她：「我還沒說完呢，明天晚上你要換上……然後我要……」

　　「吼，不要再說了啦！」琉璃子掄起拳頭輕捶他，羞到巴不得鑽到椅子下面。他笑著抓住她的小手。「喂喂，家暴耶！不可以使用暴力喔，還沒嫁給我就想謀殺親夫啊，真是最毒婦人心！」

　　兩人邊喝熱可可邊打打鬧鬧，外頭開始飄雪了，氣溫下降，但咖啡館內卻充滿了濃得化不開愛情。

現在登入

第八章

　　駿介放假的那三天，兩人宛若一對新婚的小夫妻，恩愛到不行。

　　在家休息了一天後，駿介第二天便帶她去古色古香的京都，欣賞被白雪妝點得更加莊嚴聖潔的金閣寺，吃道地的懷石料理，晚上還一起去泡溫泉；第三天兩人則手牽手去奈良喂鹿，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甜蜜日子。

　　在愛情的滋潤下，琉璃子的氣色更加紅潤，整個人散發耀眼的光芒，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永遠緊握這份幸福，卻沒有料到……

　　這天是星期天，駿介不用上班，兩人睡到中午，在床上打鬧了好一陣子後才起床吃午餐，下午則去看了場電影，意外發現一間很棒的咖啡廳，一起品嚐了香醇的咖啡和非常可口的蒙布朗蛋糕後，到家裡附近的生鮮超市晃了晃，才悠哉地漫步回家。

　　沒想到，才剛進入大廳，管家就趨前，輕聲道：「先生，老夫人來了。」

　　老夫人？

　　三個字宛如當頭棒喝，琉璃子滿臉驚恐。頰上的血色慢慢褪去。

　　駿介的母親來了，那她怎麼辦？

　　她知道自己出現在這裡，黑川伯母一定很生氣，還是先離開好了，她還來不及對駿介說什麼，黑川瑞子已經笑瞇瞇地走了出來。「兒子啊，你回來啦！」

　　駿介走向前，將琉璃子擋在身後，希望能把母親拉到一旁起居室，多爭取一點時間，讓他和母親好好解釋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媽。你怎麼突然來了？應該先打電話告訴我，好讓我去車站接你啊。」

　　「有什麼關係嘛，我搭新幹線到車站下車後，打電話回來，司機馬上就去接我囉，很方便的。」她眉開眼笑地打量著駿介。

　　「呵。兒子，你最近看起來好像更容光煥發了，是不是遇到什麼好事啊？有女朋友了對不對？快快，快介紹給媽認識，媽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你娶一個好女孩，為你生兒育女啊--」

　　黑川瑞子說話的同時，看到靜靜站在一旁的琉璃子，先是愣了兩秒，以為自己眼花了，但在確認眼前這個女人是淺丘琉璃子後，她倒抽了一口氣，臉色迅速轉為鐵青，拔高音量質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駿介拉著她的手。「媽，你先聽我解釋……」

　　糟糕！他真的沒有料到母親會突然出現，原本他是打算下個月撥空回鄉下住個兩天，再慢慢向母親說明琉璃子對他的重要性，可沒想到母親竟然會自己先跑來找他，這下糟了！

　　黑川瑞子看了看琉璃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兒子。驀地，她懂了，私生活嚴謹的兒子會把琉璃子帶回家絕對不是巧合，而且，流竄在他們兩個之間的情愫是那麼的明顯……

　　不！她不相信會有這種事！

　　她衝到琉璃子面前，瞪大雙眼，尖銳地吼道：「你真不要臉！到底是用什麼下三濫的手段勾引駿介的？你知道我們駿介現在變有錢了，所以千方百計地纏住他，渴望從他身上撈到很多好處對不對？」

　　琉璃子無言地站在原地，她知道不管黑川伯母說什麼，她都沒有解釋的餘地，因為她永遠都愧對伯母。

　　「媽，不要這樣……」

　　駿介想把母親拉走，可她卻更加激動，雙手憤怒地揮舞著。「給我滾，滾出去！淺丘琉璃子，我不懂你怎麼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是你們一家人害死我的丈夫，你身上流著最卑鄙、最骯髒的血液，滾出去，我不准你碰我的兒子！」

　　「媽！」

　　駿介臉色嚴峻地道：「請你不要這樣，其實我們都很清楚，當年的事只能說是爸運氣不好，大家都很心痛，但絕對不是琉璃子的錯。」

　　「你瘋了？你在胡說什麼？不是她的錯，難道是我的錯嗎？駿介，那難道忘了你爸死後，淺丘家的人是如何糟蹋我們的？那些屈辱你都忘了嗎？」黑川瑞子厲聲嘶吼道。

　　她的雙腳迸射出駭人的光芒，恨不得以最凌厲的視線殺了琉璃子。「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們家人的所作所為，你快滾，不管你是存什麼目的攀上駿介，我都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只要我黑川瑞子還有一口氣在，你就休想碰我的兒子，快滾！給我滾！」

　　「媽……」

　　琉璃子面無血色地道：「伯母，對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該出現在這裡，惹你生氣我很抱歉，我現在離開。」

　　她轉身就走，駿介見狀便追了出來。

　　「琉璃子！」他在玄關處抓住她的手腕。

　　她沉聲道：「駿介，你快進去吧。伯母突然看到我當然會很生氣，你快去安撫她的情緒，快去吧。」

　　「不行，你要去哪裡？」

　　「不知道，但我真的沒辦法繼續留在這裡，我會先去找鈴奈，放心，我會把自己安頓好。」

　　「不，我不能就這樣讓你離開，我先叫司機送你出去和我的秘書見面，她會立刻安排一個住處給你。」他相信辦事效率很高的中年女秘書一定可以把琉璃子安置妥當。

　　不管怎樣，他絕不會就這樣讓她離開，對於這份感情，他打死都不放棄。

　　琉璃子認真地搖搖頭。「真的不用啦。我去鈴奈家就好……」

　　「聽話！」駿介一臉嚴肅，拉著她往外走，並迅速把司機叫來，「帶她去找宮崎秘書，跟她說立刻幫淺丘小姐找個安全的住處，並幫她打點好一切。」

　　「是。」司機點點頭。駿介不捨地望著琉璃子。「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但我一定會跟我母親說清楚的。」

　　「我知道。」琉璃子其實不想再讓駿介為她做那麼事，但她也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倘若自己還有其他的想法，只會增添他的麻煩。

　　她溫順地道：「嗯，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這幾天你盡量多陪伯母，讓伯母的心情沉澱一下。」她好怕因為自己的關係，害他們母子起了更多的衝突。

　　說著，她已經看見黑川瑞子殺氣騰騰地追了出來，嘴裡還吼道：「不要臉的女人！你為什麼還不滾？你們在做什麼？」

　　「那我走了，別擔心我。」說完，她迅速上車，吩咐司機開車。

　　眼看車子已經駛離，黑川瑞子仍忿忿不平地吼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駿介，為什麼那個女人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你不知道，我這輩子最最痛恨的人是誰嗎？有關你爸的死，你全部忘了嗎？還是你打算把我活活氣死？」

　　駿介臉色灰敗地說道：「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先進屋裡去吧，我會好好跟你解釋的。」

　　他很清楚，橫在他和琉璃子眼前的，是一場非常艱苦的抗爭。

　　數日後。

　　宮崎秘書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給琉璃子。「淺丘小姐，你身體還好嗎？有沒有缺什麼呢？」

　　琉璃子坐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道：「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好，你已經幫忙買了很多東西，我現在真的什麼也不缺，謝謝你。」

　　宮崎秘書覺得她的聲音有點鼻音，疑惑地道：「請問淺丘小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呢？我馬上過去，帶你去看醫生好嗎？」社長一再交代要好好照顧琉璃子小姐，她絕不能怠慢。

　　「不用啦，只是小感冒而已，我今天已經到附近的醫院看過病，也吃過藥了，對了，我感冒的事，請你不要告訴社長喔。」琉璃子輕聲婉拒。

　　既然琉璃子都這麼說了，宮崎秘書也不好硬要跑過來探視。「好，我知道了，倘若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打給我，不用客氣。」

　　「好的，謝謝你。」

　　切線後，坐在一旁的鈴奈嘟囉道：「為什麼不讓黑川駿介知道你身體不舒服啊？你看你，臉白得像一張紙，整個人氣若游絲的……」

　　琉璃子淡淡一笑。「只是小感冒而已，何必驚動大家？況且他現在一定很為難，我不想在增添他的困擾。」

　　鈴奈翻了下白眼，很不以為然地說道：「你啊！就是太會替別人著想了，要不是我昨天心血來潮打手機給你，都不知道發生了這麼多事……」她頓了頓，一臉認真地問道：「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嗎？」

　　鈴奈昨天就來找她了，在鈴奈的逼問下，琉璃子總算告訴鈴奈所有的實情，包括她跟黑川駿介之間的一切、十年前的初戀、那樁悲劇，以及駿介的母親為何如何憎恨淺丘家等。

　　琉璃子捧著熱茶，幽幽地道：「駿介要我什麼都不要多想，安心地住在這裡，雖然這不是個長久之計，但我想。我想在最該做的，就是不要讓他擔心，所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幾天，黑川駿介天天用電話跟琉璃子密集聯絡，他說要過來看她，但琉璃子拒絕了，她要駿介早點回去休息，跟母親多聊聊，不要造成母子之間的隔閡或是心結。

　　琉璃子歎了口氣。「只要一想到他現在的處境有多為難，我就很自責，我不該搬到他家的，都是我的錯，他們母子間的感情或許已經決裂了。」

　　鈴奈握住她的手，堅定地說道：「琉璃子，愛一個不是罪過，愛情也沒有對錯可言啊！你跟他就是互相吸引，深深相愛啊，你不要再給自己壓力了，你看你，才短短幾天就瘦了這麼多，一定吃不下也睡不好，對不對？」

　　她不發一語，但深深的黑眼圈已經證實了鈴奈的猜測。

　　這些天，她的確食不知味，無法入眠。腦子裡反反覆覆地想著--我應該要給他幸福的，可為何還是給他帶來這麼大的壓力？我到底該怎麼做？

　　鈴奈心疼地道：「不要想太多了，你啊，再瘦下去會被風吹走的，我幫你煮個簡單的意大利面好不好？」

　　「不用了。」琉璃子強迫自己微笑，「廚房裡還有秘書早上送過來的一堆熱食，待會兒我會自己弄來吃，現在真的沒胃口，你不是還要去霧島上班嗎？時間差不多了，快出門吧--」

　　鈴奈看來下手錶，發現上班時間真的快到了，只好站起來穿外套，臨走前，仍不放心地叮嚀道：「你待會兒真的要吃飯喔，不要都不吃啦，沒有抵抗力，感冒怎麼可能會好？」

　　「我知道，別擔心我，我又不是三歲小孩。」琉璃子笑著送她到門口。

　　「那我先走囉。明天再打電話給你，掰！」

　　「嗯，路上小心點喔。」

　　鈴奈才剛離開，琉璃子的手機又響了。

　　是駿介！

　　她趕緊接起電話。「駿介--」

　　「你生病了為何不告訴我？現在怎麼樣，有發燒嗎？真的有去看醫生嗎？」電話那頭傳來焦急的聲音。

　　唉，一定是宮崎秘書告訴他的，琉璃子刻意以最輕鬆的語氣回答道：「我很好，只是有點咳嗽，不要緊的。」

　　「感冒？我現在立刻過去找你，等等就到。」說完他就切線。什麼？他要過來？

　　琉璃子嚇得跳了起來，衝到鏡子前檢查自己的儀容，還好因為鈴奈先來造訪的關係，她一早就換掉睡衣，穿著高領毛衣和長裙，頭髮也不凌亂。

　　但她的臉色看起來實在太蒼白了，只好用力拍拍自己的臉頰，希望氣色紅潤一點，而且她的聲音還是有點沙啞，先去喝杯溫開水潤潤喉好了。

　　唉，她就是不想要讓他擔心啊！

　　不到十分鐘，黑川駿介已經刷了磁卡開門進來，琉璃子一見到日思夜想的臉龐，馬上飛撲到他的懷裡，「你真的來了！」

　　唉，好想好想他喔，明明才幾天不見，她卻覺得像是過了幾千萬年。

　　駿介心疼地看看她。「氣色差成這樣，還騙我說你只是小感冒？怎麼不穿厚一點呢？」

　　「屋裡有暖氣啊，不要擔心，看，我真的有去看醫生，還乖乖吃藥了。」怕駿介不信，琉璃子把放置於茶幾上的藥包拿給他看。

　　「你想喝點什麼嗎？我去幫你沖柚子茶好了，還是你要喝咖啡？」

　　她轉身想進入廚房，卻被駿介牢牢抱住，「別動！我什麼都不要，只想好好地抱著你……」

　　他想她想到快瘋了，事實上，不管今天有沒有接到宮崎秘書的電話，他早就決定要過來看她了，他完全無法忍受她在自己的人生中缺席。

　　他將她抱得好緊好緊，琉璃子溫馴地依偎在他懷中，感受他的體溫和氣息，熱淚也慢慢湧上眼眶……

　　為何他們會愛得如此困難艱辛？他們的愛真的是個錯誤嗎？她什麼都不奢求，可以住最破爛的房子，也可以做很多工作養活自己，但她真的好渴望每天都能跟最深愛的男人緊緊擁抱。難道……這真的是癡人說夢嗎？

　　駿介吻著她的額頭、她的臉頰，沉痛地道：「這幾天太委屈你了，是我的錯，我沒辦法好好保護你。」

　　「不要這麼說……」深吸了口氣，琉璃子硬是把淚霧逼回去。「我一點都不委屈，你把我照顧得這麼好，讓我衣食無缺，怎麼會委屈呢？答應我，不要跟伯母吵架，我們是晚輩，就算受一點委屈也是天經地義的，至於我們倆的事，伯母一時之間一定很難接受，你慢慢跟她溝通後，應該就會比較好了。」

　　她最擔心的還是他們母子之間的互動，她知道駿介是個非常孝順的男人，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存在，而讓母子的感情有了裂痕。

　　兩人在長沙發上坐下來，駿介深深地歎息。「我每天都試圖在跟我媽溝通，但是……」

　　說是溝通，但事實上，黑川瑞子根本不聽兒子的任何解釋，只要駿介提起琉璃子，她整個人就變得張牙舞爪，以最偏激的言辭咒罵淺丘家的每一個人，甚至還竭斯底裡地吼著，倘若兒子敢娶琉璃子，她就死給他看！

　　他的心好徬徨，在商場上，他可以游刃有餘地解決攸關好幾億的事業危機，也可以沉著應付爾虞我詐的商場陷阱，但現在夾在兩個深愛的女人之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要如何才能突破困境？

　　琉璃子不捨地輕撫他緊鎖的劍眉。「不要再煩惱了，我會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會乖乖吃飯、吃藥，絕對不會讓自己餓到或受凍。你快回家吧，不要讓伯母知道你來找過我。」

　　事實上，她多渴望能緊緊拉住他的手，叫他不要走，但她知道現在不是耍任性的時候，她要多替他著想。

　　駿介捧起琉璃子的臉，堅決地道：「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絕對不會讓你委屈太久，我會讓母親知道，這一輩子，我就是認定你了！除了你以外，我不會愛上別的女人，我絕對會讓她接受我們的婚事。」

　　她的眼眸浮現淡淡哀傷，輕聲道：「其實我不在意名分，也不在意有沒有婚禮，只要可以留在你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

　　黑川駿介聽到後臉色大變，激動地說：「你在胡說什麼？難道你願意當見不得光的情婦？不！我寧可失去規模龐大的黑川保全，寧可不當社長，也決不能失去你，只有你才是我的妻子，我絕不會讓你這麼委屈，絕不會！」

　　晶瑩的淚水滑落她的臉頰，這就夠了，知道他如此珍惜她，把她視為世間瑰寶，她就覺得好滿足、好滿足了！就算未來沒有福氣與他廝守到老，她也不會有任何遺憾。

　　「別哭。」他吻去她的淚珠，憐愛地啄吻著她的臉頰，她嬌嫩的唇，順勢將她；壓在長沙發上，辣舌更加狂熱地侵入她的口中，貪婪地需索著，大手也推高她的長裙。

　　意識到他灼熱的體溫，琉璃子臉紅了。「別這樣，你該回去了。」

　　「噓，別說話，我現在想好好愛你。」

　　他以一個更癲狂的吻讓她的血液也跟他一樣沸騰，然後飛快地脫下兩人身上的衣物，渴望與她合為一體。

　　承受了他源源不絕的熱吻後，琉璃子情不自禁地伸出雙手緊緊攀住他的肩頭，任他埋首在她裸露的雙峰之間，烙下更多愛得印記。

　　啊，好愛他，真的好愛好愛，她無力抵抗他的熱吻，只求時光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駿介一回到家，映入眼簾的就是母親嚴肅的臉。

　　黑川瑞子劈頭就問：「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是不是去找那個女人了？」

　　他不想對母親說謊，而且，也沒有必要說謊，他在母親對面坐下。「沒錯，我是去找琉璃子。媽，我們可以好好談談嗎？當年的事根本不是琉璃子的錯，你為何要如此憎恨她呢?這樣對琉璃子真的太不公平了。」

　　黑川瑞子冷哼了聲，不屑地道：「公平？這世界上有什麼事情是公平的？我深愛我的丈夫，他卻猝然離世，老天爺對我公平嗎？那女人身上流著淺丘家的血液，你還要我對她怎麼樣？跟她有說有笑？還是要我回到名古屋的淺丘家，對她的大伯父卑躬屈膝地請安，誠心問候每一個害死你爸的仇人？你要我做這種事嗎？」

　　「媽，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不要故意曲解我的話好嗎？」

　　黑川瑞子一聽，更加激動地喊道：「不用說了，只要是有關那女人的事，我都不想聽，也絕對不會讓步！你敢娶她為妻，就等著替我收屍！」

　　「媽……」

　　駿介痛苦萬分地處在母親跟琉璃子之間，他覺得整個人好像活生生被撕扯為兩半，痛入骨髓。

　　「只要那女人一出現，就不會有好事。我本來有個非常孝順的好兒子，卻在那女人出現後一再忤逆我，接下來你是不是打算把我趕出去，寧可要那個狐狸精，也不要自己的親生母親？」黑春瑞子氣到臉都扭曲了。

　　駿介緊握住母親的手，誠懇地道：「媽，你永遠不會失去我的，你是我最深愛的親人，我永遠敬重你、愛你，但我希望你也能試著瞭解--琉璃子對我而言，是我的氧氣、是我的心跳，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存在，擁有她，我的人生才會完整，要是沒有她，我會終身不娶，過著宛如行屍走肉的日子……」

　　「你不用威脅我。」黑川瑞子咬牙說道。

　　「這不是威脅，我只是說出事實，我真的很渴望能有一個溫暖的家，一個充滿歡笑的家。那裡面有我、有你，還有我最深愛的女人，而我的妻子，除了淺求琉璃子外，不可能是別人。媽，請你冷靜地想一想，琉璃子真的必須一肩扛起爸當年出事的責任嗎？那件事真的是她的錯嗎？在你的記憶裡，她真的是這麼惡劣，有著重大過錯的女孩嗎？」駿介的表情溫和而誠摯。

　　黑川瑞子沒有回答，緊抿著唇，表情很僵硬。

　　駿介語重心長地道：「媽，我知道你很愛我，把我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要，那麼，請你試著瞭解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真正可以給我幸福的又是誰？」

　　他頓了頓，疲憊地道：「那我先上樓了。」

　　黑川瑞子還是緊閉雙唇，默默地看著兒子的背影沉重地步上二樓。

現在登入

第九章

　　翌日，駿介出門上班後，黑川瑞子一個人坐在起居室發呆。

　　昨天晚上她睡得不好，腦中一直盤旋著兒子對她說的話--

　　我真的很渴望能有一個溫暖的家，一個充滿歡笑的家。那裡面有我、有你，還有我最深愛的女人，而我的妻子，除了淺求琉璃子予外，不可能是別人。媽，請你冷靜地想一想，琉璃子真的必須一肩扛起爸當年出事的責任嗎？那件事真的是她的錯嗎？在你的記憶裡，她真的是這麼惡劣，有著重大過錯的女孩嗎？

　　如果可以，黑川瑞子永遠都不想再見到淺丘家任何一個人，當然也不可能接受琉璃子，所以她故意一直留在東京不回鄉下，就是希望兒子能因此回心轉意，徹底地跟琉璃子分手。

　　但駿介昨天那痛苦的眼神，卻不斷地在她的腦中浮現，讓她覺得很心疼。

　　「唉……」

　　黑川瑞子沉重地歎了口氣。其實，經過這麼多年，她心裡也漸漸明白丈夫當年的事只能算是一場悲劇，和琉璃子無關，她只是把失去丈夫的巨大悲慟轉為濃濃恨意，一股腦地發洩在無辜的琉璃子身上……

　　可是，天底下的女孩那麼多，為何兒子就偏偏認定琉璃子呢？認定了這個跟淺丘家有關係的人？倘若他心儀的對象是其他的女人，她早就歡天喜地地為兒子籌備婚事了，畢竟她好渴望他能趕快娶妻，為他生下黑川家的後代。

　　唉，為何偏偏是淺丘琉璃子？為什麼？

　　在你的記憶裡，她真的是這麼惡劣，有著重大過錯的女孩嗎？

　　關於這一點，黑川瑞子則是完全無法對自己說謊，坦白說，如果沒有發生那場悲劇，她是很喜歡琉璃子的，因為她是個很體貼懂事的好女孩。

　　她記得丈夫剛到黑川家當保鏢時，她也跟著在裡面當女傭，記得淺丘宗一郎和他太太對下人總是頤指氣使、非常傲慢，但琉璃子卻不曾對任何一個僕傭疾言厲色，常常笑容滿面地和大家問好，有人幫她做事時，她還會很有禮貌地道謝。

　　黑川瑞子還記得，她之前當女傭時，有一次不小心洗壞琉璃子的和服，琉璃子怕她挨罵，還對淺丘宗一郎的太太說是她自己不小心弄壞的。

　　還有一次她在打掃時，不慎摔破了一個高級花瓶，嚇得手足無措，當時也是琉璃子跳出來對女主人說是她摔破的，當然，她被女主人罵得很慘，那個月的零用錢也沒了。

　　「唉，其實她是個乖女孩，凡事總會為別人著想，也很善解人意......」

　　可是，她真的無法忘記失去丈夫的悲慟，只要一見到琉璃子，她就會想起深愛的丈夫，在這種矛盾的心情下，她要如何敞開心胸接納她，甚至比她成為自己的兒媳婦？

　　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此時，駿介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媽，我知道你很愛我，把我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要，那麼，請你試著瞭解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真正可以給我幸福的又是誰？

　　黑川瑞子知道兒子一直以來都很孝順，自從丈夫離世後，他從不曾忤逆她，昨天是他們母子相處這十年來最嚴重的一次爭吵了。她看得出駿介和痛苦，也發現這幾天以來，他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眉頭總是深鎖，肩膀上好像扛著非常巨大的壓力......

　　她想起自己前幾天剛到東京時，還很欣喜地發現兒子的氣色比以前紅潤有朝氣，怎麼才沒幾天，他就變得如此消沉了？

　　真的是因為琉璃子的關係嗎？

　　琉璃子對兒子有這麼重要嗎？

　　真的是其他女人無法取代的？

　　為何偏偏是她呢？

　　黑川瑞子煩躁地歎了口氣，不打算再思考著惱人的事了。

　　女管家此時捧著一壺她喜歡的茉香綠茶，恭敬地道：「老夫人，你的茶喝完了，我幫你換新的茶，還有，這些茶葉子是先生交代我去買的，他說你最喜歡這間店的甜點，要我多買一些。」

　　「好，擺著就好了，謝謝。」這麼久沒來東京，兒子還是記得自己最喜歡吃哪裡的甜點，黑川瑞子緊繃的臉上總算微微露出笑容。

　　女管家輕聲說道：「老夫人，我要向你辭行，事實上我只做到這個月底，也早就對先生提出辭呈了。」

　　「什麼？」黑川瑞子一臉驚訝，「怎麼了，不是做得好好的嗎？為何要離職？」每次來東京小住，她都覺得這個管家很會打理家事，也把兒子照顧得不錯，她真心地希望這個管家能繼續留任啊。

　　女管家靦腆地道：「我兒子和女兒希望我不要再工作了，叫我回鄉下和他們一起住，再加上我也蠻想念可愛的小孫子，才會下了這個決定，老夫人，謝謝你跟先生多年的照顧。」

　　瑞子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唉，既然都是要回去享清福，那我也不好留你了，我好羨慕你哦，你真是好福氣，可以回家抱孫子，享受天倫之樂。」

　　女管家微笑道：「老夫人，快別這樣說，其實你比我更有福氣啊，先生有多孝順你，我們這些下人全看在眼底。」

　　「我知道駿介很孝順啊，但他現在執意娶一個我無法接受的女人為妻，真的讓我很頭痛......」反正，這幾天發生在母子之間的衝突，傭人全看見了，其實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女管家遲疑了幾秒，鼓起勇氣道：「老夫人，也想你會覺得我接下來說的話有些逾越本分，不過，正因為老夫人和先生對我非常好，因此，我斗膽想說幾句真心話--

　　自從我進入這個家工作後，先生一直都早出晚歸忙於他的事業，臉上也很少有笑容，可是自從琉璃子小姐出現後，我常常看到他露出燦爛開懷的笑容，原本很少吃早餐的他因為想陪伴小姐，也改掉早上只喝黑咖啡的習慣，非常愉快地跟著小姐一起用餐，兩人有說有笑，氣氛好輕鬆......"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原本先生都工作到很晚，可是小姐來了以後，先生常常提早回家陪琉璃子小姐一起吃晚餐，而且他吃晚餐的時候不再像以前一樣總會看手錶、接手機的，而是非常愉快地和小姐談天說地，和以前完全不一樣......我覺得，自從琉璃子小姐出現後，先生不但變得很快樂，也更注重生活品質了，這陣子先生臉上的笑容比我過去這幾年看到的加起來還要多。「

　　是這樣嗎？

　　管家的這一席話深深地撼動了黑川瑞子，其實她早就注意到兒子很不愛惜健康，總是邊吃飯邊工作，看得她好心疼，可是不管她再怎麼殷切叮嚀，兒子始終沒有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至於笑容......沒錯，兒子本來就是比較嚴肅的人，自從丈夫離世後，他變得更沉默寡言，臉上也很少出現開懷的笑容。

　　她真的沒想到，琉璃子可以讓兒子放鬆腳步，好好地品嚐每一餐，為自己而活。她也沒想到，只有在琉璃子身邊，駿介才會揚聲大笑.....

　　唉，她這個做母親的，也許可以好好照顧兒子的飲食起居，但她已經好幾年不曾看過兒子開懷大笑了。

　　琉璃子......

　　真的只有她才能給兒子幸福嗎？

　　沒有她，兒子會終身不娶？

　　她知道駿介這不是威脅，他一定是下定決心才會對她說出這種話。

　　捧著手中裝著熱茶的杯子黑川瑞子的心更加迷惘了......

　　數日後。

　　這天，駿介下班後，正打算打給琉璃子，帶她去吃一家很好吃的中國菜，不料，才剛拿起手機，母親的電話就先來了。

　　「駿介，晚上回家吃飯，還有......」瑞子遲疑了幾秒後才道，「把琉璃子也帶回來吧，我有話對她說。」

　　他楞了下，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媽？」

　　「不用擔心，既然是我開口叫她來的，我就不會罵她，至少，該罵的話都在上一次罵過了，你就帶她回來吧。」

　　「媽，是不是讓我先回家給你談一下？」

　　他其實很擔心，倘若帶琉璃子回家後，母親又辱罵她，那該怎麼辦呢？這幾天，母親表情平靜地招呼他用餐，問他工作忙不忙？吃過飯了沒？卻絕口不再問他有關琉璃子的事，他想，讓母親沉澱個幾天也好。

　　可他真的沒料到，母親居然說想要見琉璃子？還有話對她說？

　　「我說過了，我是要跟琉璃子談一談，不是要跟你談，我也叫你放心了，幹麼這麼不相信我？要不要帶人回來隨便你。」說完，她切線。

　　駿介茫然地瞪著手機，現在該怎麼辦？真的要帶琉璃子回家嗎？可他真的捨不得再讓她受到半點委屈啊。

　　他只好先撥電話給琉璃子，告訴她這件事，沒想到，琉璃子的反應很鎮定。

　　「既然這樣，你現在就來接我，我跟你回去。」

　　「這樣好嗎？我母親的語氣......唉，其實我根本猜不透她心裡在想什麼？」

　　琉璃子溫和地道：「沒關係，我知道你怕我受委屈，但只要有你在身邊，我什麼都不怕，長輩都已經開口說要見我，那我一定要過去。」

　　駿介想想也好，如果母親真的想對琉璃子說什麼，以母親的能耐，不難查出琉璃子的手機，與其這樣防堵，還不如他也在場時，讓母親暢所欲言，至少，倘若狀況不對勁，他還可以挺身而出保護琉璃子。

　　他吩咐司機到琉璃子的住處，待她上車後，兩人雙手緊握，他堅定地看著她，輕聲說到：「也許我母親等等還會有一些情緒的用字.....但我絕對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不要擔心，我說過了，只要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琉璃子淡淡一笑。

　　其實，她心底怎麼會不恐懼呢？可是既然長輩都開口了，她覺得自己沒有拒絕權力，就算被罵個幾句，也是晚輩應該承受的。

　　況且，她就算被罵得很慘，也都沒有資格回嘴，畢竟黑川伯父當年是因為淺丘家才喪命的，黑川伯母對他們家的恨，應該是一輩子都無法撫平的。

　　很快就到家了，兩人下車後手牽著手，深吸了一口氣才走入大廳。

　　瑞子已經坐在沙發上等著他們了，她面無表情地道：「回來了，坐吧。」

　　琉璃子謹慎地望著黑川瑞子，微笑道：「謝謝伯母，不過，我站著就好。」

　　「坐下，我不喜歡有兩個人杵在我前面，這樣要我怎麼說話？」黑川瑞子的語氣有絲不耐。

　　媽媽都這樣講了，駿介只好拉著琉璃子坐下。

　　兩人坐定後，黑川瑞子表情冷冷地道：「這幾天，我知道駿介一直去找你，也知道你們幾乎天天見面，不過我找你來，並不是想罵你，只是要問你一些很重要的問題。」

　　她眼神如炬地盯著坐立難安的琉璃子，問道：「結婚後，你不會因為想要保持身材，就不肯生小孩吧？」

　　啊？

　　這個問題丟出後，琉璃子完全傻住，駿介更是一臉茫然，兩人無言的相視著。

　　黑川瑞子繼續說道：「我可不要有一個不肯小孩的兒媳婦，你至少要生兩個，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好，不過，要是有男孩更好，比較駿介是獨生子，有傳宗接代的責任。」

　　望著傻愣在那的琉璃子，她催促道：「快回答啊，你不會不肯生吧？」

　　「我......」

　　琉璃子一開口，就發現自己全身在顫抖，不過，駿介此時將她的手握得更緊，給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我不會那樣的，我本身非常喜歡小孩......」其實，她早就偷偷幻想過無數次自己和駿介一臉幸福地逗弄小寶寶的模樣了。

　　瑞子滿意地點點頭。「那就好，結婚後，我希望你不要出去工作，專心在家照顧孩子和丈夫，讓駿介滿意後顧之憂，這個要求你做得到嗎？」

　　琉璃子的淚水無法控制地奪眶而出，其實，她早就做好要被辱罵的心理準備了，但萬萬沒想到，黑川伯母居然會問她這種問題？

　　駿介也非常激動地說道：「媽，你的意思是，你願意接受琉璃子，你認同我們的婚事了？」

　　是真的嗎？媽媽真的認同他們倆了？

　　他早就打定主意，就算母親最後還是不答應，他也要和琉璃子結婚，可沒想到現在的狀況竟然大逆轉！他心裡好激動也好感動！

　　瑞子遲疑了幾秒，慎重地對琉璃子道：「關於我前幾天對你說的話，我、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實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我當然知道丈夫的事不是你的過錯，你也不用攬下所有的責任，只是淺丘這兩個字對我來說，真的是心裡的痛，你突然出現，我一時之間真的很難接受......」

　　「我知道，伯母，我真的瞭解。」琉璃子淚流滿面。

　　瑞子溫和地說道：「這幾天我觀察過了，駿介在你身邊真的很快樂，他不再是一個工作狂，他懂得好好品嚐每一頓飯，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好好地享受人生。」

　　瑞子很感慨地歎了口氣，繼續說道：「身為母親，我對他的要求就是健健康康、平安快樂，感謝你讓他得到這麼多的快樂，琉璃子，請你繼續給我兒子幸福。我......我很歡迎你加入我們家，成為我的兒媳婦。」

　　黑川瑞子露出誠摯的微笑，她主動握住琉璃子的手，相信兒子以後一定會很幸福、很幸福，因為，這小倆口是這麼地相愛啊！

　　琉璃子已經哭成淚人兒，她哽咽地說：「伯母，謝謝你，謝謝你......」這不是在做夢吧？

　　黑川伯母接受她了？真的接受她了？她以後可以跟駿介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不用再愛得那麼辛苦了？喔，感謝老天！

　　「不用謝我，不過，你要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就算駿介有一天老了病了，都不准扔下他，要一直陪伴他到老。」畢竟，她還是比較喜歡回到鄉下過閒雲野鶴的悠哉生活，所以，以後照顧駿介的事情就交給琉璃子啦！

　　「嗯，我答應你，我絕對不會那樣的！」她這麼可能扔下他呢？打從十六歲開始，她整顆心就牢牢地繫在他的身上啊！

　　瑞子給了她一個微笑，然後一臉嚴肅地看著兒子。「駿介，你也一樣，你要永遠守護琉璃子喔，要組成一個最溫暖的假，給孩子很多很多的愛。」

　　狂喜的感覺衝撞他的胸膛，他激動地說道：「媽，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珍惜我的假，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媽，謝謝你！」

　　他一手握著琉璃子的手，另一手則緊握住母親的手，覺得這一刻幸福到有些不可思議。

　　這是奇跡吧？是神賜給他最大的恩賜，他的愛情終於走出重重荊棘，開花結果，還得到母親的祝福了！

　　老天，雖然他還沒有很深的宗教信仰，但在這一刻，他願意跪下來感謝天地之間所有的神明，感謝上蒼的賜予。

　　瑞子笑道：「不要謝了，都是一家人幹麼一直謝來謝去？你們不累我都累了，來吃飯吧，再不吃的話菜都涼了。」

　　說出這些話後，瑞子覺得心頭好輕鬆、好舒坦。

　　原來這才是她一直想說的話，一直是做的事，身為一個母親，還有神明事比兒子得到幸福更重要？她知道琉璃子會幫她守住這個笑容，讓兒子永展歡顏。

　　駿介微笑地替琉璃子拭去滿臉的淚，拉著她起身。「走，快來吃飯吧，我已經聞到飯菜的香味了，好香喔，一定有紅燒牛脯。」

　　「好。」琉璃子笑著抹去淚水，在心底發誓--她會永遠記住此刻的感動，她會當個最好的太太、最貼心的兒媳婦。

　　管家吩咐傭人熱湯後，微笑地看著他們三人坐在餐桌旁，暈黃的燈光烘暖每一個人的臉龐，真的好溫馨、好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