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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袁圓 -【搗蛋小精靈(寶貝麻煩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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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9 12:51:4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袁圓 - 搗蛋小精靈(寶貝麻煩之二)

當真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嗎?
明明一開始他就再三強調自己不是好人
但她為了逃離繼父的魔爪
還是接受了他「有條件」的救贖……
在他三十歲生日那天,她把自己包裝成「生日禮物」
她知道自己的身子是唯一的報答
卻沒想到會連心都賠上,讓他成為她的唯一……
她一直知道,自己只是他身邊眾多女人之一
也一直知道,這份報答總有一天會還清
卻沒想到,他真的決定要推開她……
好,他要她走,她就不會留
如果這真的是他所希望的
她會努力找個男朋友,以脫離他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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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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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9 12:52: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八十坪大的試聽室鋪的是深淺不一的藍色地毯,同色的隔音牆和天花板,垂掛著高低、大小相異的圓球吊燈,加上水草造型的桌柱和裝飾,使人宛若置身於海洋世界中。

  房內的左右牆面是個落地櫃,外罩有栩栩如生的珊瑚和海中生物之玻璃砂雕,左邊櫃內放滿了上萬卷的電影錄影帶和LD,右側則擺滿萬片的音樂CD,正面牆則是五百口寸的大螢幕,百萬杜比音響所造就出來的立體音效使電影院皆為之失色。

  龍紹祥舒服地坐在淺綠色的沙發床中,觀賞螢幕上正放映他已殺青上檔八天的影片,自我檢討有無缺失,以作為下一部片的改善。

  「喂!祥——」眉清目秀的龍紹麟一腳跨進試聽室,大剌剌地跳坐到他旁邊將音響的聲量調小。「你還在看呀?該走啦!麒的飛機應該快到了。」

  「麒」是龍紹麒,乃兩人的大哥是也!

  「嗯。」龍紹祥看都不看這位長相和他一模一樣、僅比他搶先一分鐘鑽出母體報到,便成為他哥哥的雙胞胎弟兄。

  「別光『嗯』,你的『尊臀』好歹也挪一挪。」龍紹麟取過龍紹祥手中的飲料,不客氣地呼嚕嚕地仰頭喝盡。

  龍紹祥果真只是「挪一挪」屁股,繼續盯著螢光幕,俊臉上的表情依舊冷冷的。「那杯果汁我剛丟下煙蒂。」

  「什麼?」龍紹麟大叫,想吐已吐不出,杯子一丟,手便怒沖沖地抓上來。「臭小子你怎不早說?竟眼睜睜看我喝下那麼噁心的東西……」突然瞄見龍紹祥眼底的促狹,他瞇起那雙勾魂眼。「呵!你又拐我——」他居然忘記龍紹祥和他一樣根本不抽煙……

  「我有什麼辦法?誰要你每次都那麼好騙!」龍紹祥露出無邪的笑容,猶似方纔的惡作劇非他所為。

  「你好意思說?還不是因為我善良,才會次次被你欺負!」龍紹麟佯裝西施捧心的愁怨狀,逗得龍紹祥笑聲如雷。

  「冤枉呀,警官……我哪借來的狗膽敢欺負你?我可不想吃牢飯哩!」龍紹祥賊笑地揮開龍紹麟胡亂踢來的長腳。「不過呢……你現今仍是『中龍企業董事長」,所以……嘿嘿!」狗膽是沒借,豹膽倒是有一個,他開始發動攻勢……搔癢!

  「哇哈哈!」龍紹麟天不怕、地不怕、多惡的歹徒也不怕,偏就怕癢,當下邊笑邊縮又要邊反擊。「你別……得意,你也……只剩下兩個月……的逍遙時光,我再忍耐兩個月就……可脫離苦海,回去……國際特勤小組當我的警官,而你啊……哈哈……就要和你的導演和製片的身份……說拜拜,哈……哈……好癢!」

  「可恨呀!你明知我目前最忌諱的就是聽到這件事,看我饒不饒得了你?」龍紹祥不畏挨打,猛往龍紹麟敏感的地方下手。

  「哎呀!停手……癢……啦……哈哈……」龍紹麟笑得眼淚都流下來。

  兩人登時扭打成一團,門在此時被打開,龍紹麒風塵僕僕地站在門邊。「我就曉得你們會在這裡……耶?你倆抱那麼親熱是在幹什麼?」

  「麒?」龍紹麟和龍紹祥異口同聲地喊出,兩人吵架吵到竟忘了要去接人。

  「不是說好去機場接我們的嗎?」龍紹麒含笑地指責。

  「我們?」龍紹麟和龍紹祥不解地對望。

  幾個月前,大哥明明是「一個人」跑去肯亞行醫和研采植物的藥性,怎麼回來後變成「我們」?莫非……雙胞胎不愧是雙胞胎,心思想法全都一致,連開玩笑的神色和口吻亦相同。「難不成……你拐了位『大嫂』回家?」

  之所以說是「開玩笑」乃因他倆深解龍紹麒和他們一般,不喜歡步入專為女人所設的愛情墳墓……「婚姻」中!龍紹麒是對雌性動物的興趣不大,他倆則剛好相反,是「性」致過濃以至於和許多單身郎相同,不願為一株草而放棄整座森林!

  「沒錯。」龍紹麒從身後挽出他可愛的小妻子。「見過你們的大嫂——楚楚。」他兩手搭在楚楚的肩上,微彎身至她耳邊低語:「這兩位長不大的雙胞胎就是我常跟你提的弟弟們。」

  不待楚楚打招呼,龍紹麟和龍紹祥巳盡釋前嫌地圍上來,你一句我一句地說個不停。

  「哇!是『大嫂』也!」龍紹麟驚訝地彷彿在看稀有動物。

  「是呀!是呀!」龍紹祥附和。

  「太好了!太好了!」龍紹麟鬆口氣。

  「對啊!這樣媽就不會老逼我倆相親和結婚啦!」龍紹祥咧嘴大笑。

  「沒錯——」龍紹麟拉起楚楚的手。「大嫂,歡迎、歡迎!」歡迎你來當我們的擋箭牌。

  「你不用緊張,我是祥,他是麟。千萬要把這兒當作你的家。」龍紹祥拉住她另一隻手。

  「你不用害怕,我是兄,祥是弟弟。若麒欺侮你,我可幫你將他打入大牢。」龍紹麟實在不解大哥的挑人眼光,因為楚楚的條件跟麒身邊如雲的美女們相比簡直敗得一塌糊塗……身材不豐滿,頭髮較他倆還短,看上去便知媚功也不夠,而那張臉蛋更是清純得過了頭,一望便是那種「處女」型的。不過愛屋及烏,他立刻納她為「同國」的。

  龍紹祥亦是,美女看多了眼睛會秀逗,偶爾換換口味有益視覺功能。「倘使麟不行,我也可以幫你。」

  「謝謝。」楚楚回以真誠的微笑,這兩張如出一轍的面孔和龍紹麒類似,只是前者少了份剛氣,多了些唇紅陰柔,然無可否認的皆是一表人材,天生就是用來美化環境和養眼。

  「好啦!」龍紹麒拉回楚楚的雙手。「你們別嚇到她。」圈住她輕聲說道:「別理他們。」

  龍紹麟和龍紹祥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昔日冰山居然有如此溫柔的一面?若非親眼瞧見,打死他們也不會信!

  龍紹麒這麼親暱的動作讓楚楚羞赧著低下頭。「對了!」她提醒他。「你不是要介紹純純給他們認識。」

  「是喔!為了讓她安靜坐飛機,我給她吃了些安眠藥,應該快醒了……」儼然是在響應龍紹麒的話,遠處隨即傳來物品僻哩啪啦的摔落聲和接二連三的尖叫——

  「唉呀,該不會……」楚楚和龍紹麒馬上有默契地往聲音發源地奔去。

  原本搞不清楚他們在「必啥咪莽」的龍紹麟和龍紹祥,立刻交換一記「有好戲看嘍」的眼波,跟著也奔了過去。

  「也許麒從肯亞帶了一隻狒狒!」龍紹祥不忘奚落道。

  豪華的大廳裡,地上四處是東西打翻的痕跡,幾個女傭慌懼地躲在自認安全的傢俱後面,管家張媽拿著掃把、園丁小張抓著長鏟、司機張伯握著「螺賴把」、廚師李嫂揮著菜刀,眾家人馬由各方匆匆趕來,龍紹麒他們到時所看到的場面便是這般的混亂。

  順著家僕的視線望去便可看到製造混亂的源頭禍首,正攀爬在樓梯旁有四人高的維納斯石膏像的頂端,受驚的眼神和「地表」的大伙相較之下,殊不知是誰嚇到誰!

  「哇塞!麒,你真的帶一隻狒狒回來呀?它還有穿衣服喲!」龍紹祥興奮地抬頭望著它,倒是可憐了美麗女神維納斯,原為白色的表面留著髒黑的手印、腳印和條條的污漬。

  龍紹麒沒有理他。「張媽,你們嚇到她了,快把手中的東西收起來,全部都退下,聲音輕一點。」

  「是,少爺。」張媽於是指揮。「好啦!沒事,大家都聽到少爺的話了,去去去!去做自己的事,等一會兒再來收拾。」

  那「狒狒」張著白牙、舞著黑爪嘶叫,伴著幾聲驚呼,傭人們不用命令早就跑光了。

  龍紹麒走到石膏像下仰首伸出了手,很柔和地對「狒狒」說:「純純乖,下來……不怕!他們都不是壞人。」

  楚楚也跟過來。「純純,對不起,我剛剛不該放你一個人在這裡,你下來好不好?」

  那「狒狒」的大眼透過滿頭的黑色長亂毛害怕地左顧右盼,全身的緊繃並未因此消散,她發出幼童般的焦唳。「怕怕!」

  龍紹麟嘖嘖稱奇。「嘿!狒狒會說話也!?麒,你怎麼訓練的?」

  「她不是狒狒!」楚楚微慍地低吼。

  「不是狒狒?」龍紹祥油嘴滑舌的抱著胸研究。「總不會是女人吧?名字竟然叫『純純』!」

  話未說完,純純突如其來靈活地躍下往他身上撲,龍紹麒和楚楚大喊:「純純不可以——」

  龍紹麟想伸援手已來不及,三人眼見龍紹祥被她撲倒,然後四腳朝天地翻過椅背摔躺在意大利進口的小牛皮沙發上,卡在喉嚨的笑聲吭出時已變為慘絕人寰的叫聲:「救命呀!」

  本以為這下會被「狒狒」的厲爪撕破或吃掉,沒想到它卻乖順地趴於他的身上,如動物撒嬌似的用髒臉在他胸膛磨蹭。「爸爸、爸爸!」

  他嚇得不敢亂動,一手指著此「毛茸茸」的動物。「這是怎麼回事?別發愣呀,快救我,天啊!它臭得叫人受不了!」

  其他人對這始料未及的場面很是驚訝,尤其是龍紹麒和楚楚,即使和她相處了好些天,她對他倆仍露著敵意哩!

  「這……」楚楚不知如何是好。

  「純純,放開他,快過來。」龍紹麒好言規勸。

  「爸爸、爸爸!」純純不放手反摟上龍紹祥的脖子。

  「你走開,好臭呀!」龍紹祥捏著鼻子推開她。「麒——拜託你拖走這只會講話的狒狒好不好,我快被它熏死啦!」

  一旁的龍紹麟幸災樂禍地笑著蹲到他旁邊欣賞。「哈哈!想不到祥是狒狒的爸爸……那同理可證祥是只狒狒嘍!哈!」

  「我是狒狒的話,你也會是。」龍紹祥抽空反駁並掙扎地站起來。

  純純則像超級強力膠般地雙手環緊他的頸,雙腳鎖住他的腰,說不放就不放。「爸爸、爸爸!」

  「麒——」龍紹祥使出渾身解數仍不能擺脫她。「你不幫忙反學麟笑我?你們算是我兄弟嗎?」

  龍紹麒舉手投降。「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很高興純純喜歡你。」

  「高興?喜歡我?」龍紹祥卻很不高興,很不喜歡!

  「爸爸不生氣。」純純稚嫩的嗓音再次響起,她騰出一手輕撫他的臉,天真地歪著頭瞅他,嘴角揚著嬌憨的笑。

  隨著她的指尖傳遞一股他未曾有過的酥麻感,與其說是「看清楚」不如說是「感覺」到——「天呀!她不是狒狒,而是個……女孩?」龍紹祥被自個兒剛說的話掌了一嘴,他詫異地瞪著懷中的怪物。

  「她是我們在肯亞山區撿到的。」楚楚說。

  「撿到的?」龍紹麟和龍紹祥齊呼,雙胞胎就是這樣,做什麼事常會一體。「你們沒事撿個小孩回來幹麼?」

  「她那時抱著一隻死掉的大猩猩哭著喊媽媽,說的又是國語,我想應該是華人,我們可是費了千方百計才讓她稍微讓我們親近耶!」龍紹麒解釋。

  「那也不必撿回來啊?」龍紹麟和龍紹祥又同口說。

  「對不起,是我提議的,因為她看起來無親無故,我們問了半天發現她好像是跟著那只猩猩過活呢!」楚楚噙淚。

  想到初見純純的那一幕就令她動容,可憐的純純不曉得猩猩已死,還拚命地拿起它的手來摸自己的頭,當然,在她放手的同時,猩猩的手也自然滑落,但純純仍不放棄,希望猩猩真的可以再摸她的頭……這使楚楚思及母親剛去世的那段時期,她的反應和純純的不能接受事實是相同的。

  「喔,沒關係!」大嫂開口道歉,再加上大哥殺人的眼光,龍紹麟和龍紹祥就算覺得有關係也不敢廢話。

  「現在要怎麼辦?」龍紹祥總不能自認倒楣吧!

  「看來她和你有緣,你看看能不能從她嘴中套出別的事情,例如她是否有親人之類的,我們好送她回家。」龍紹麒說。「不用瞪我,我曾試過卻什麼也問不出來。」

  他可不想和她有緣啊!「你是有名的心理醫生都問不出,我拍電影的怎麼可能套得出……喂!等等!你的意思是要將她丟給我?」龍紹祥有不祥的感覺,這和他名中的「祥」瑞不符喔!

  「我和楚楚雖在肯亞完婚,但你想爸媽會這麼輕易放過我們嗎?我包管他們在得到消息後會立即從歐洲回來,所以緊接的日子我會忙著補請婚宴和度蜜月,你有異議嗎?」龍紹麒後面那句話的威脅氣息非常重。

  「那麟……」龍紹祥矛頭指向龍紹麟。

  龍紹麟二話不說就將它擋掉。「呵呵!別巴望我,我自顧不暇,公司的事已弄得我焦頭爛額!」

  「是呀,況且你片子已拍完,現在我們三兄弟最空閒的人就是你!對啦,忘了恭喜你,聽說你的新片在全球賣座皆是冠軍!」龍紹麒與有榮焉。

  「嗯。」龍紹祥笑不出來,現在他一心想的是如何蟬蛻於純純這黏人精。

  「爸爸,笑笑!」純純用手指把他的嘴唇往上撥。

  龍紹祥在楚楚哀求的眼神下只好擠出苦笑。「純純,下去!」她雖然瘦,「掛」在身上久了仍是叫人吃不消啊!

  「不要!我要爸爸抱!」純純嘟著嘴,原本鬆懈的手又慌忙地抱緊他,像只纏著媽咪的長臂猿。

  「麒,你起碼把她洗乾淨嘛!」龍紹祥忍不住抱怨,他這身「亞曼尼」注定報廢了。

  「天曉得我什麼方式都試過,但她說什麼都不願洗澡。」龍紹麒兩眼倏地湧起炫耀。「她肯定會聽你的,你哄她去洗澡試試。另外她的名字是楚楚取的,你『順便』問她原名叫什麼。」

  「喏?『順便』?我還得哄她去洗澡?有沒有搞錯?我的職業是導演可不是保姆!」龍紹祥怒吼,火氣燒到似笑非笑的龍紹麟。「麟,你不要跑,咱倆是同卵雙胞胎,有難同當,你不可見死不救!」

  龍紹麟一步步地向後退。「嘿嘿!你現在不會死,有『美女』在懷不算『難』,再說,我不是『跑』而是『溜』……」說完,他爆笑連連地腳底抹油。

  龍紹祥氣得跺足,轉向純純。「你坐下來好嗎?」看到她懇求的目光,他的心霎時一抽,態度不由得軟化。「我保證不走,就坐在你旁邊。」

  「打勾勾——」純純比出手指,龍紹祥哭笑不得只好照做,她歡欣地念著。「打勾勾呀打勾勾,說謊的是小豬。」

  龍紹祥寧願他是豬也不想和她靠近,上帝啊!她真的臭氣沖天……

  果然純純聽話地坐下,手卻不放心的拉住他的衣角,楚楚可憐的姿態害他不忍拂袖而去。「我問你話,你要據實的回答我。」見鬼,他為何沒法拒絕她?

  「好。爸爸問!」純純笑盈盈地晃著腿,拍拍椅子說。「它好軟喔,坐起來好舒服,叫什麼?」

  「沙發。」龍紹祥說。

  「那……那邊那個呢?」純純指著牆上的掛鐘。

  「那是時鐘。」龍紹祥又說。

  「時鐘?我曉得,是看幾點鐘用的對不對?」純純興沖沖地笑問。

  「對。」龍紹祥開始懷疑這女孩的智商,慢著……「是我要問你問題,怎麼反變成你問我呢?」

  「不知道也,我問你就答了嘛!」純純無辜地努著嘴。

  她的話使龍紹麒竊笑,向來是習慣被女人百般討好但本身愛寵女人的龍紹祥竟有如此異常的表現,他想這女孩他是撿對嘍!

  「這樣啊……哎呀,我差點又被你把話題移開了。」龍紹祥扒梳一下黑黝齊肩的長髮。「你有家人嗎?」

  「有!爸爸和媽媽。」純純昂著下巴驕傲道。

  「爸爸叫什麼名字?」嗯,這是好的開始,龍紹祥點著頭。

  「叫『爸爸』。」純純很得意地說。

  龍紹祥險些摔跤,一旁的楚楚無奈的插話。「當初我們問的時候也是這個答案。」

  「媽媽呢?」龍紹祥再問。

  「叫『媽媽』。」純純笑臉不減。

  龍紹祥卻快笑不出來。「那你的名字呢?」

  「女兒。」純純自豪得不得了。

  「女兒?」這個名字有點怪。

  「對呀!爸爸都這樣叫我的。」純純喜眉笑眼。

  「什麼?」玩了半天原來是雞同鴨講,龍紹祥怎能不氣喪。「我的意思是……唉!算了——」

  「你的意思是『唉——算啦』那是什麼意思呢?」純純歪著小臉問。

  「我……那是……」龍紹祥張著嘴巴,眼見純純很專心地也半張口等著他的下文,他真的想吐血,這女人不是智障便是知識水平太低……搖搖頭,他認為多說無益。「好,你就叫純純吧!」我看是「蠢蠢」!

  「好,爸爸說什麼就是什麼。」純純樂孜孜地用手穿過他的指間反握他的手。

  「我不是你爸爸!」龍紹祥訝異她這小小的動作居然能引起他體內的騷亂。

  「你是!」純純咕噥。

  「我哪那麼命好有這麼大的女兒。」看到龍紹麒做的手勢,他轉問:「對了,你幾歲?你『原先』的爸爸呢?」

  「不曉得,爸爸睡著後就醒不來了,丟下我一個人和媽媽住,結果媽媽也睡著了,我怎麼叫他們,他們都不肯醒來……」純純漸漸泣不成聲。

  她不懂「死」!龍紹祥心疼,下意識他攬過她垂在胸前的頭。「乖——不哭。有我這個爸爸陪你。」莫名其妙!他怎會說出這莫名其妙的話……心疼?他會心疼?都怪這莫名其妙的女「狒狒」,短短不到六十分鐘的時間,她已攪得他抓狂。

  他光顧著沉思,沒注意到龍紹麒高深莫測的眼神,和牽著楚楚悄然離去。

  「真的?爸爸不騙我?」純純抬起被淚水劃清好幾條線的穢面。

  「對,不過你真得徹底洗個澡,你身上的味道令人不敢苟同!」龍紹祥皺著眉頭。「張媽,帶純純小姐去大洗吧!」

  張媽躲在門邊老久,一聽他的呼喚即小碎步跑來,剛才那些話一字不漏全聽進去了,對純純的遭遇早已天馬行空地做出一系列的幻想,若是少爺再不叫她,她也會忍不住地發揮她的母愛,將純純打扮成天仙。

  「沒問題,祥少爺,你放心交給我……喔!麒少爺和大少奶奶出去玩,麟少爺回公司,他們要我告訴你一聲。」張媽拍胸脯。

  「咦?」經她一說,龍紹祥才發覺大廳僅剩他一人……瞧!認識純純不到半天,她便成功地破壞他原有的敏銳度與沉穩。

  張媽接著搬出她在龍家四十年的威嚴吩咐著:「小翠、春花過來幫忙,夏菊去放洗澡水。」

  聞令的三個女傭霎時開始行動,張媽和顏悅色地拉住純純的手。「來,跟張媽去洗澡澡,我保準你一身的污垢全部清潔溜溜!」

  純純笑意驀然消失,她警戒的縮腳蹲到沙發上,蜷曲著身軀藏到龍紹祥的背後。「爸爸——」

  聽出她的惶恐,龍紹祥安撫地摩挲她的臉。「跟張媽去,我們三兄弟從小就是她幫忙洗澡的,你別怕。」見她搖頭,他裝出生氣的語調。「這麼任性,爸爸不喜歡,你若不洗乾淨我就不理你!」

  「嗯嗚……」純純發出小動物的哀嗚,畏怯的星眸漾著淚光,龍紹祥差點失控地想吻上她的眼瞼。

  噢!他是太久沒近女色了嗎?不對!昨天才跟某名模約會,夜裡兩人自有幾番雲雨巫山……她的身材、「功夫」和熱情真不是蓋的,所以癥結不在此……「你洗完後,我一定陪你。」

  「一定喔!」他溫柔中夾著不容反抗的意味,純純只有乖乖地跟著張媽去,她己失去相依為命的爸爸,後來伴著她的「假媽媽」猩猩也棄她而獨自「睡覺」去了,若這唯一讓她有「爸爸」安全感的人……他們叫他「祥」——若不理睬她,那她真的一無所有了,她不要孤零零一個人,她不要!

  「一定!」龍紹祥沒回頭地揮揮手,他必須先理清這堆雜七雜八的思緒……那是他從未對任何異性產生的飢渴。

  俗話說得好,剪不斷理還亂。龍紹祥不懂腹中源源不絕的熱浪所為何來,他現在只想沖個冷水澡。

  念頭方轉,浴室傳來野獸般的吼聲,並配著陣陣喧嚷做間奏,他不用想亦知麻煩又來了,歎口氣,他舉步衝去——

  但見二十坪大的浴室,幾個人包括張媽正繞著半徑兩公尺的按摩浴池追著純純跑,眼看就要圍剿成功,她齜牙咧嘴發出恐怖的虎嘯,成功地嚇退他人好幾步,她則得逞藉機往反方向溜,眾人復抓逐她,然後她再嚇她們,然後她們再……情況不斷的循環。

  「你給我過來!」張媽人老氣衰,幾圈下來已氣喘吁吁。

  純純做了個大鬼臉。「我不要洗澡,我討厭洗澡。」轉身,她往前跑,正巧撞進站在門口觀戰片刻的龍紹祥懷裡。

  「爸爸!」她驚呼。

  「祥少爺?」其他人全一身濕漉和泡沫的愣在原地。

  「你似乎很不乖?」龍紹祥握住純純的雙臂冷峻地睨著她半濕的模樣。

  「我……」純純心虛地嘟囔,說話的聲音也沒剛才的頑劣。「討厭……洗澡嘛!」

  「是嗎?」龍紹祥將她摔入池裡。

  「祥少爺?」張媽愕然,他這麼粗魯地對女人真是少見。

  「你們全出去,我來幫她洗。」龍紹祥悻悻地捲出衣袖。

  「這……」張媽本想提醒他對方可是位活鮮的黃花大閨女,由他這個大男生來動手洗澡恐怕有些……「那個」,但一碰上他凌厲的鷹眼,話就不中用的自動縮回,急忙率領眾女傭閃出浴室。

  此時純純已游到池子的另一角,淚珠在眼眶打滾。「壞爸爸!臭爸爸!」

  「壞的是你,臭的也是你!」龍紹祥滑下滿是玫瑰花香的泡泡浴池中。

  「你不要過來!」純純面有懼色地阻止他,爸爸的樣子好凶喔。

  「你是要自己洗或是要我幫你洗?」龍紹祥的態度硬得很。

  「我不要洗,你走開,你是壞爸爸!」純純堅決不洗,她向右,他便向右,她向左,他便向左,見他越來越近且比她更堅決,她忌憚地欲朝池上爬。

  「由不得你不洗!」龍紹祥抓住她的腳踝,將她從岸邊往水中拉。

  「放開我!我不要!」純純力氣當然沒他大,掙扎沒兩下就被他拖入水底,在喝了好幾口水之後,終於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猛吸空氣中的氧氣,她咳出嗆鼻的水並嘗試爬回岸上。

  龍紹祥沒有給她機會,他毫不留情地撕破她的衣服,硬把她的頭往水裡浸。「你現在沒有選擇的餘地。」

  「救命呀!」純純背對著他舞著手亂踢亂叫。

  「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理你。」龍紹祥扣住她的腰,挪出一手暴躁地將洗髮精倒在她污穢凌雜的長髮。「看你這一頭,又亂又打結,不知幾年沒洗,說不定裡面還藏有跳蚤咧……」

  「我不要洗、我不要洗!」純純使勁想掙脫出他的懷抱。

  龍紹祥充耳不聞,兩人各說各話。「我今天不將你洗乾淨我就不姓龍!」他倒下半瓶的沐浴乳在她背上、手上亂搓。

  「我、不、要!」純純嚎啕大哭。

  「住口!」他咆哮。「你要是敢再動一下,我會狠狠地揍你屁股!」

  純純愣了愣,大哭猝然止住,她抽抽噎噎的反抓住他鉗制在腰間的壯臂,龍紹祥斂容。「早這樣不就不必受罪嗎?」他的大手在她身上用力到處搓。「瞧你髒得水都變成黑色……」

  他的牢騷乍息,由她肩頭往前下伸的巨掌刷然停擺——

  剛才他是氣瘋了,竟忘了男女有別!而今他掌中那「團」渾圓堅實的「球體」,在在表明純純不是小女孩……暖流剎那間於他血管中奔竄,竄得他心蕩神搖無法思考。天啊!他太熟悉這種痛覺叫……情慾!

  慢慢地他抽離她的身,沙啞和僵硬聲音吐露出他翻攪的慾念。「你……我……咳……我請張媽繼續幫你……」

  語畢,他義無反顧地……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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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9 12:53: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龍紹祥足足泡了二十分鐘的冷水才退去炙熱的慾火,穿好衣服步出房門,手中那股觸感卻依舊殘留,他低頭望著自己的右掌,腦海竟瞬起遐思,他甚至可以想像出她誘人犯罪的胸部姣好曲線……

  「我這是在幹什麼?」他拍著雙頰。「她應該洗得差不多了吧!」

  才走到樓梯,他便瞥到樓下客廳再度上演一場「野女追捕戰」。

  「不要跑,乖,把洋裝穿上……」張媽苦口婆心地勸著,手中一邊拿的是衣裳,一邊拿的是女性的內衣褲,另三名女僕各據一方伺機而動。

  「我不要穿!」純純全裸地踩在中間位置的沙發上,重要部位於黑緞似的及膝自然髻發中若隱若現,彈性十足的麥色健康肌膚和修長均勻的雙腿令人胡思亂想,龍紹祥但覺鼻孔就要噴血了。

  「拜託啦!」張媽只差沒跪下。

  「我不要,這樣比較舒服。」純純似小袋鼠般地在各沙發上跳來跳去,跳得眾人的頭和眼跟著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動。

  同時也跳得龍紹祥面孔鐵青,她的舒服會造成他的不舒服,倘若讓其他人分享到這幅旖旎春色,他會讓那些「其他人」更不舒服。「你非穿不可!」

  聽到他的聲音,所有的人皆抬頭望他,純純馬上綻開純真的笑容,在他還不及細觀她時已砰砰砰地跳上樓抱住他。「爸爸——我洗好了耶!」

  「乖!」龍紹祥的笑在她水汪汪的墨瞳裡迷失!

  他作夢也想不到藏於髒污下的她有張沉魚落雁的花容月貌!濃濃的柳葉眉和排扇的長睫毛,挺俏的直鼻和豐滿性感的丹唇,美艷卻不失清純,柔媚裡夾著天真,五官細緻得像是不小心墜入凡塵的精靈,古典的神韻中又添了些叛逆,淺笑時高雅得像名畫裡的貴婦,使他禁不住想裹在掌心呵護。

  「你怎麼啦?」純純我見猶憐地溢著笑。

  「我……」他眼尖瞄到小張人在廳口,正準備進入廳堂,龍紹祥不自覺保護和霸氣地摟緊她大喝。「小張不准動!」

  嚇得小張不知做錯啥事,真的站在原地不敢動,苦哉他停於半空中半跨開的腳和微舉的手,待龍紹祥事後想起叫他離開時已發抖到麻痺。

  龍紹祥迅速打橫抱起純純入他的房間,找出他的襯衫幫她套上,心中咒罵剛洗的冷水澡是白搭!「做為女孩子,身體不能讓他人隨便看見,你懂嗎?」

  「不懂!」純純狐疑地偏著頭。

  「你爸爸沒有教過你嗎?」龍紹祥攢眉。

  「沒有呀!」純純腦袋偏向另一邊。

  「你……」龍紹祥欲哭無淚,那是什麼樣的爸爸啊!忖量有人看過她的身子,他勃然怒氣衝天。要不是張媽的敲門打斷,他有可能捏碎手中不曉得何時握住的玻璃杯。

  「祥少爺,她的內衣……」張媽唯唯諾諾地問。

  「你進來幫她穿吧!」龍紹祥打開門走出去。

  豈料門未闔上,純純已叫鬧地喊著。「你走開,我要爸爸!爸爸別走!」然後她躍上他的背部以手腳向前束住他不放。「我不要她、我不要她!」

  「總不能我幫你穿吧?」龍紹祥失聲,但想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他退而求其次。「好吧!我在屋內陪你,你自己穿。」面向張媽,他只能搔搔頭。「交給我了。」

  「祥少爺,你別對她太凶,她肯定是長久生活在落後的非洲,所以什麼都不明白。」張媽臨走前叮嚀。

  「是。」龍紹祥莫可奈何地坐上床沿,硬扳開她的長手長腿。

  張媽忍笑的退出房間,照顧祥少爺這麼多年,她第一回瞧見他以佔有的眼神盯著一個異性看……搞不好繼麒少爺之後,龍家又會多一位三少奶奶哩!

  ***

  龍紹祥不知所措地注視手中的女用內衣褲!

  素有「女性終結者」之稱的名導和小開的他,今天竟會不知所措?自他懂事有女人起,被他雙手脫卸的褻衣數都數不清,經驗豐富到僅以目測便能道出對方的尺寸、大小和內衣廠牌!現在卻……想來這位精靈是上帝遣使下凡懲罰他的。

  抑制壓她上床的衝動,他將內衣丟給她。「穿上吧!」

  「這是什麼?」純純問,注意力一下復被水床所吸引。「這叫床對不對?爸爸以前教過我。哇!好軟、好冰、好好睡喔!」她全身延伸成一直線,玉體橫陳地臥在床上滾來滾去。

  他趕緊拉起她。「沒錯,這是床。」她非得這樣折磨他嗎?「這叫內衣,穿在所有衣服裡面的,你穿上以後再去玩床,OK?」

  「是嗎?」純純拎著胸罩的肩帶翻前翻後地研究。

  「快點,我等你。」龍紹祥閉眼摔坐進貴妃椅,強迫思維轉到別處。

  但是純純連續的咭咭怪笑讓他不得不睜眼,這一睜令他啼笑皆非。

  原來純純幼年即隨著父親在東非肯亞的偏僻山區成長,生活一切從簡,不是用獸皮便是用樹葉來遮體,因此甭提是穿了,她土到連見都沒見過這些玩意,所以她以鹹蛋超人之姿把內褲套在臉上,晶瑩剔透的皓眸適巧在兩個褲洞裡眨巴著,胸衣則被她當髮箍綁在發頂。「好可愛唷!」

  「不是那樣穿。」殺了我吧,龍紹祥暗叫。愛作怪的美國歌手瑪丹娜望之亦該自歎弗如啊!

  褪去她頭上的「道具」,他脫掉她的襯衫,娉婷胴體展現無遺,害他一向自豪的控制力面臨瓦解,可是純純大方和信任的面對,令他慚愧得直嚥唾液,倏然打消幫她穿衣的念頭。

  幸虧龍紹祥聰明,他拿起內衣褲示範穿法給她看。「你把腳從這兩邊鑽出,然後拉到腰,上衣則是……」蒼天庇佑,這等爆笑的畫面若讓旁人瞧見,他鐵定立即咬舌自盡。「很簡單,你做做看。」

  純純依言抬起一腳,他則半跪在她面前輔助,並好心借出肩膀給她扶。

  起初尚稱順利,孰知「途中」生變,純純讓拉至膝部的內褲絆住,一個重心不穩地向前栽,連同腳邊的龍紹祥受到殃及而往後倒,兩聲「哎呀」共出,待「天旋地轉」穩當時,他已在長毛地毯上癱平。

  「你沒事吧?」純純想站但力不從心,膝上的小褲褲阻礙她的行動。

  「我很好,你別再動!」

  總算他能冷靜下來,以飛速讓她站穩還幫她穿好內褲,一氣呵成的連環動作僅花費他幾秒鐘的時間,令他汗流浹背,儼然剛打完激烈的全場盯人籃球賽。

  純純偏要落井下石,她好奇地摸上他的臉,最後停在他繃成一線的唇上來回地刷。「你很熱嗎?為什麼流那麼多汗?」

  龍紹祥狼狽不堪地遁出房間,他杵在象牙制的走道扶手,向下俯瞰挑空的大廳狂喊:「張媽、張媽!」

  張媽踏入龍紹祥的房間時,純純仍意亂情迷地坐在地上,張媽是明白人,雙胞胎少爺們的女人緣她是曉得,但起碼他們從不在家「亂來」,即使報章雜誌寫得亂七八糟,也不見他們真與哪位美女好過,如今卻貿然動起「干戈」……嘿嘿嘿!看來這位小野貓真是對了祥少爺的脾胃。

  「乖,不動,張媽幫你穿內衣。」她趁純純尚處神遊中替她穿上胸罩和洋裝,不是張媽自誇,要打理出這些「裝備」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的芝麻小事,有此辦事能力當得感謝龍家三位頑皮的少爺打出娘胎即給她的諸多「訓練」。

  多秀麗的美人兒呀!張媽正慶幸純純「乍看起來」像個端莊的淑媛,誰知「端莊」不到兩分鐘,純純便開始扒著衣服大鬧。「我不要穿,好難受喔!爸爸——我不能呼吸。」

  「再扯就扯破了,純純!」張媽勸阻不成只好向門外的龍紹祥求救。「祥少爺,純純小姐她……」

  他迅速地衝進來,從後面圈住近似瘋子的純純。「住手,你在幹什麼?好好的為何要撕破它?」

  「爸爸……胸口好緊……我不能……呼吸。」純純宛如哮喘病患發作,以口代鼻地猛換氣。

  「別急,放輕鬆。」龍紹祥熟稔地一按,便將胸衣的扣子打開。

  純純這才得以透氣,她撫胸嬌喘,然後滿意地吐息。「啊——」

  張媽見狀不禁啼笑皆非。「哪有女孩會被內衣憋死,又不是尺碼穿太小……」

  「算了啦,她穿不慣就不要勉強她。」龍紹祥不覺莞爾,的確是初次聽到這個……笑話!?

  「爸爸最好了……」純純開心地四肢環著他。

  「不要叫我爸爸!」因為這會使他在想入非非之際,越發覺得罪孽深重。「叫我祥或紹祥。」

  「你那麼老,應該叫你祥哥哥。」純純笑逐顏開。

  「好!就叫祥哥哥。」龍紹祥失笑,他「芳齡」「才」二十六,是男人一生中最巔峰期耶,她居然嫌他老?

  「現在怎麼辦?衣服破成這樣——」張媽撿著地上的碎片嘮叨著。

  「我喜歡這件。」純純拿起龍紹祥原先給她穿的大襯衫。

  「那是少爺的……」

  「總比她光著身體好,你幫她穿吧!」龍紹祥截入張媽的不滿。

  張媽心不甘情不願地幫助她穿整齊,口裡喋喋不休地嘀咕。「女人就該穿得像女人,好端端地穿男人的襯衫做啥?無論如何你都應該要學習穿胸衣。」

  「你也有穿嗎?」純純搶話。

  「那當然!」張媽臉紅地斥責,夭壽骨唷!少爺在這裡咧!

  「你呢?」純純踮起腳,以食指勾開龍紹祥的衣領向內探。

  龍紹祥先是愣住而後笑不可抑,垂視的眼瞳蓄滿縱容。「男人不穿的。」

  「喂喂!女孩子家不能有那種不雅的行為。」張媽老臉通紅地拍掉她的手。

  「為什麼男生不穿?」純純癟嘴,也勾開自己的領子往裡瞧。「還有,這為什麼不雅?什麼叫『不雅』?祥哥哥的胸部為什麼沒有肉?」

  「唉喲!」張媽摀住純純的嘴不讓她再問下去,否則她不知又會冒出怎樣的驚人之語。「女孩家有很多話不能問的啦!」

  「嗚嗚嗚——」純純透過張媽的指縫發出低鳴。

  雖聽不清她說的是什麼,但龍紹祥敢打包票她絕對是講——「為什麼很多話不能亂問?哪些話又是『很多話』?」

  他遏不住地大笑。「張媽你越禁止她越會想知道,就當她是小孩嘛!」

  「嗚嗚嗚!」純純點頭表示贊同。

  張媽收回手,搖頭。「即使是小孩該懂的規矩也是不能少。」

  「你可以慢慢教她啊,有你這麼棒的老師,她沒多久肯定便會成為一位應對合宜的大家閨秀。」龍紹祥嘴甜地幫張媽揉揉肩。「帶純純去休息吧!她從下飛機到現在都還未歇過哩!」

  「是呀!」張媽疼惜的看著已靠在床邊「度姑」的純純,洗澡、穿衣都跟打仗似的,她不累才怪!「客房我早差人收拾好啦!」

  啄了一下張媽的頰,他笑道:「張媽做事果然讓人放心。」

  「你唷——張媽就是被你那張嘴騙得慘兮兮!」張媽輕捏他的臉,男人長得太好是罪過!

  龍紹祥報以微笑,接著他將熟睡的純純抱入客房的床上。「願你有個美夢,我的小精靈。」

  闔上門,他的身體頻起化學暗示……等會兒,他注定得留念花叢中!

  龍紹祥鬱結地拋下YSL的外套,懶洋洋地坐上吧抬的高腳椅,幫自己倒杯伏特加。

  他不懂今天為何一直都提不起勁兒,連續約了兩位美女,其中一位還是目前當紅的玉女影星,可是他卻依然「性」趣缺缺!

  「你回來啦!」龍紹麟從書房步出,拍上他的肩調侃。「難得凌晨兩點看到你在家……怎麼,今晚的女伴太乏味害你喝悶酒啊?」

  「去你的!」龍紹祥撞開龍紹麟,竟給麟猜中咧,今晚他確實發覺那些以前認為很夠辣的女人「突然」變得很無味。「倒是你這麼晚仍沒睡,或者你也剛從某艷巢歸來呀?」

  「我哪像你那麼好命,沒被公文壓死就不錯嘍!『好佳在』苦日子再熬兩個月便換你了。」龍紹麟苦中作樂地安慰自己。

  龍紹祥想到這事,心裡儘是不平衡。「都怪麒不好,身為老大理該有接家族企業的認知,偏愛當醫生。」而且還是中龍醫學院和附屬醫院的院長呢!「所以老爸才會沒事出什麼一人『輪職』半年的鬼點子。」

  啜飲一小口,他又埋怨。「你更不對!」

  「干我啥事?」龍紹麟求饒地笑著,他這小弟是典型的悶火山,平常是圓融得不得了,發起飆來全家均會靠邊站!

  「麒不願接董事長的位子,你貴為老二則該盡點本分接任,我才能安心地拍我的電影,不須每隔一年就要坐鎮公司半年。」龍紹祥泛起無名火。

  「這怎能怪我?」龍紹麟跨步移出龍紹祥的火燒範圍。「你呢?為什麼不接?想想,『中龍企業』耶!它可是世界排名十大之一赫赫有名的大企業,你只要點頭,我和麒絕無輩分偏見,百分之三百舉雙手贊成並幫你設宴三天放鞭炮!」

  各位看倌您瞧瞧,難怪龍爸會氣到「灰」,他的「中龍企業」多少人垂涎,惟獨底下三個「龍中龍」的優秀兒子視之為魑魅,沒人願接、沒人願管,且像燙手山芋般地你推我讓!

  「鞭炮我來放,董事長你去做,如何?」龍紹祥套用廣告詞。

  「哼!做人『小』的務必尊敬長上,『孔融搶梨』你讀過?你『孔融』當假的呀?你當初若答應『犧牲』,我便可致力於打擊罪犯啊,所以真要怪的人是你!」龍紹麟憋了四個月,成天光是看公文、批公文已要他老命,再加上扛著幾百億的生意,他正需要「運動」筋骨哩!

  「喲?想打架?」龍紹祥放下酒杯。

  「打就打,誰怕誰?」龍紹麟低吼。

  「來呀!」龍紹祥擺好架勢。

  兩張相同模子刻出來的俊逸面龐對峙著,一連串的拍手聲中斷了他倆的龍爭虎鬥,龍紹麒好整以暇地立在樓梯口。「既然你們『都』這麼閒,我應『建議』爸多讓你倆掌管公司的事!」

  「你少陷害我們喔!」兩人異口同聲地指著龍紹麒。

  「我哪有?我只是不忍看你們為了爭奪繼承權而反目,順手推舟罷了。」龍紹麒故意弄擰雙胞胎的意思。

  「誰在爭?我們倆是在『讓』!」兩人此刻倒是同仇敵愾。

  「這話不須『唉』那麼大聲,我有耳朵,別把其他人吵醒了……純純好不容易安靜入睡。」龍紹麒噓著他們。

  「純純?」龍紹祥緊張。「她怎麼啦?」

  「晚飯時醒過一次,吵著要找你,誰哄都沒辦法,我怕她傷到別人和自己於是打了針鎮定劑,她現在應該睡得很香。」龍紹麒坐在最末一級樓階上,他看得出純純對龍紹祥是特別的。

  「你不曉得當時的情況,好比猛獸出籠、颱風過境!」龍紹麟嗑嗑然。

  「哦?」龍紹祥汗顏,那時他剛好與別的女人你儂我儂!怪也,他竟有背地偷腥的不忠愧疚感!?他揮揮空氣,試圖揮去此詭異的想法。

  「幹麼,有蚊子啊?」龍紹麟納悶地問。

  「對呀,就你這隻!」龍紹祥以譏諷來掩飾心中有鬼。

  「你……」龍紹麟收氣改為笑。「你想惹我發脾氣,我偏不上當!」他忽生一計。「這樣吧!」他攬住龍紹祥的肩膀。「我們來打賭,我賭你不能在兩個月內把純純變成談吐得宜的Lady,輸的人願幫嬴家代班半年。」

  「訓練她變成Lady?嗟!你當在演奧黛莉赫本的『窈窕淑女』啊?」龍紹祥呸道!

  「不敢賭吧!」龍紹麟嘻嘻笑的聲調很刺耳。

  「我也參加一份,你贏,我亦願意代你半年的董事長……不過,反之,你得幫我倆各上半年的班,合上你原來的份……哈!你想清楚嘍!」龍紹麒插上一腳。

  「這麼看不起我?」龍紹祥挑眉,試想,假若是他贏,麒和麟就要幫他任理中龍企業的董事長各半年,算一算的話……他不是平白多了三年的「自由」時光,他可乘機多拍幾部永垂不朽的好電影……「好!賭了。」

  「痛快!我等著看你黏坐在董事長的大座下不來。」魚兒上鉤啦,龍紹麟已在腦海盤算他未來「多出來」的半年要怎生利用。

  「話別說得太滿,鹿死誰手尚未定論!」龍紹祥頗有自信。

  三人擊掌為證。

  龍紹祥的自信在幾個小時後即遭受嚴重的考驗!

  話說天色方白,龍府的大大小小就被聲聲狼嚎、猿啼、虎嘯等雜七雜八的怪音給嚇醒,不明究竟的人還以為「中龍山莊」變更為「中龍動物園」呢!

  待龍紹祥趕到現場時,他已明瞭龍紹麟所形容的「猛獸出籠」和「颱風過境」是啥德行。撥開客房中十幾位汗流成雨的「馴獸師」,他站進「最前線」。「純純,你想拆房屋不成?」

  原本惡形惡狀的純純猝然興高采烈,靈巧地從床頂幃幕上跳至他懷中,一雙長腿自然反剪扣在他的腰背,烏溜溜的秀髮猶如瀑布輕垂。「祥哥哥,你昨天去哪裡了?我找都找不到你。」

  「你的祥哥哥跑去找女人!」龍紹麟搶先回答,乘人之危他最愛。

  「麟!」龍紹祥托住她的臀部,瞠目瞪著龍紹麟,後者不怕死地齜牙奸笑。

  「你為什麼要去找女人?」純純撈住他的頸,後傾上身率真地問。「我也是女人啊,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張媽也是女人,你又為什麼不找她?」

  龍紹麒和龍紹麟噗哧笑出,其他人是想笑不敢笑,龍紹祥尷尬地盼掃全場,除了他那兩位皮厚的兄弟外,餘數皆摸摸鼻尖魚貫逃出……更過分的是龍紹麟,居然找張舒適的椅子坐下,一副等著看戲的嘴臉!

  「為什麼嘛?」純純抖抖他的肩,很有求學的精神。

  「噯……」龍紹祥乾笑,真是一物克一物。

  祥也會臉紅,這種奇景豈可錯失?「過去一點。」龍紹麒索性挨坐到龍紹麟的旁邊,兩人蹺著二郎腿、支著頰,靜候聽他如何回答。

  「為什麼嗎,祥老師?快解釋啊!」龍紹麟學純純的語氣催他。

  你們給我記住!「因為……唉——那個……」龍紹祥私下捶胸,假設目光能殺人,他倆早死上千百回。

  「因為哪個?」純純打破砂鍋問到底。

  「對呀,因為哪個?」龍紹麟存心找碴!

  「因為……」龍紹祥控空心思,能說他是去洩慾的嗎?「小孩子不懂,等你長大我再告訴你。」

  「可是我不是小孩子了啊!」純純說。「張媽說我是女人,爸爸睡覺前也囑咐我已經是大人,會照顧自己故不能因他不能陪我說話動不動就哭。」

  想到她至今仍奇怪父親為何一直沉睡不起,三個大男生便一陣唏噓。

  「沒關係,有我照顧你。」龍紹祥兜緊她。

  "還有我和麟,你不再是一個人。」龍紹麒點點她的頰。「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好嗎?」他直覺會有這麼一天。

  「我們都是你的哥哥,可以嗎?」龍紹麟點她另一邊的頰。

  「真的嗎?」純純詢問龍紹祥。

  "當然是真的!」龍紹祥想當的不只是「哥哥」而已,關於這項認知,他心中漸漸感受到什麼了……

  「好耶!」純純握拳舉起單手歡呼,頓一頓,她詰疑——「人要是睡太久就會淨剩骨頭是不是?」

  「不見得,我會慢慢教你。」龍紹祥說不下去。

  龍紹麒轉移話題。「為了慶祝我們多一位可愛的妹妹,我們去吃早餐吧!」

  「走,吃早餐去——」龍紹祥放下她。

  純純不避嫌地鑽到他的胳肢窩裡靠著他,四人快樂地行向餐廳。不過,那又是另一場辛苦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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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9 12:53: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純純,我剛剛才講過,用盤子兩旁的刀叉,不可以用手抓!」龍紹祥蹙緊眉角,她的「集訓」初開張他便已後悔,由她土著式的抓食習慣和吃相,這賭打得著實冒險。

  「喔!」純純抿嘴放下手中抓著的荷包蛋。

  從第一道的青菜沙拉起,她的一舉一動定會導致龍紹祥不斷地重複「純純不可以這樣」、「純純不可以那樣」,其實他的確將刀叉的用法教得很詳細,但當她真正要使用時,先前的規則全變得很模糊,何況用了十幾年的「五爪功」一下子怎可能改得掉,尤其是乍見好吃的東西時。

  純純掐著掛在領口的餐巾之一角,她睇著上面的醬醬汁汁,再偷睨同桌的龍紹麒、龍紹麟和楚楚,然後停在對面的龍紹祥,他繃緊的表情裡沒有半點妥協。「我用不慣嘛!而且今天第一次和它們見面,所以和它們還不熟,它們當然只聽你們的話啊!」

  楚楚想慰勉她,但礙於他們有賭注而不便插手。

  「用不慣更該常用,熟能生巧。」龍紹祥歎。

  「『熟』為什麼會生出『巧』?它和誰生的?『熟」是公的還是母的?」純純歡然追問著。

  話一出,龍紹祥正在切蛋的刀子岔至盤外,延經盤面發出了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唧嘎聲,龍紹麟噴出口中未嚥下的果汁,龍紹麒則被麵包噎著,楚楚的叉子掉到地上!

  眼見大家如此激烈的「捧場」,她憨訥地低垂螓首。「你自己說有不懂就要問的嘛!」

  「我沒說你做得不對。」龍紹祥以餐巾拭拭唇瓣,順便擦擦頭上的汗。「你快吃吧!」

  「好。」這話是坐進餐廳以來最順耳的一句。雖吃了快一小時的餐點,但她真正下肚的食物卻少得可憐,笑開臉後她辟哩啪啦狼吞虎嚥,彷彿剛自餓牢中逃生似的。

  「你在幹麼?我才交代你什麼?」龍紹祥輕斥道。

  純純以手塞進半吊於口外的培根條,她茫茫地吮著手指,眼看就快要哭出來了。「你不是叫我『快』吃嗎?」

  「我……」我輸定了!龍紹祥頹然。

  「我又錯啦?」純純聲若游絲。

  龍紹祥不語,實際上他是無話可說了。純純見勢於是乖巧的握住叉柄往麵包上叉,她心下暗忖——「這下我總對了吧!」

  哪料龍紹祥歎息。「麵包用手撕著吃即可,另外,叉子是這樣的持法,小朋友才會像你那樣握。」他伸手過來矯正她的手勢。

  純純沮喪,她用手時他說要用叉,等她用叉時他卻要她用手,這叫她如何是好。逼急了,她丟下叉子嗔道:「不玩啦、不玩啦!」

  龍紹麒和龍紹麟相視而笑,龍紹祥看在眼裡,氣在心底。「你們不是吃飽了嗎?麒不是計劃帶嫂子去環島,麟不是該到公司上班嗎?」

  「是呀,麒,我們該整理行李啊!」楚楚因風吹火,拉走自己的老公。

  龍紹麒本來想留下來觀戰,聽楚楚這麼說他也只好放棄,老婆的意思他怎會不瞭解。「好吧!早溜早好,爸媽快回來了,被逮到准有頓排頭。」

  「誰要你偷偷結婚,『宰』了還不『奏」!」龍紹麟奚落。

  「你喲!有一天會得到報應。」龍紹麒挽著楚楚臨去時回了一句。

  「不會有那一天的!」龍紹麟沾沾自喜。

  「是嗎?」龍紹祥嗤鼻,事實證明確實不是,可那是另一段故事。

  「當然!」龍紹麟站起來踱到純純旁邊,彎身將手肘擱在她的肩上。「加油喔,不然你的祥哥哥兩個月之後會忙到抽不出空來陪你。」

  「為什麼?」純純問。

  「問你的祥哥吧!」龍紹麟笑咪咪地睇著龍紹祥。

  「拜託你滾行嗎?」龍紹祥把餐巾朝他甩。

  龍紹麟哈哈笑著接住。「別忘了麟哥哥說的唷!」他拍拍屁股走人。

  純純根本沒機會問,緊接著龍紹祥的盯梢讓她喘不過氣來,吃完早餐時間已近中午,他是揮汗如雨,她則香汗淋淋。

  「祥少爺要繼續用午餐嗎?」張媽好心問。

  「不了,純純和我需要先消化、消化……」他有一天會死於心肌梗塞。

  「祥少爺……」張媽壓低音量問他,老花眼瞟的是泫然欲泣的純純。「你……會不會……『有點』操之過急呀?」

  說「有點」還算客氣呢!龍紹祥根本是恨不得瞬間將她點成金!唉——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對不起,我要求太快了!」

  「就是嘛!」純純咬著下唇怨懟,得了便宜還賣乖。

  「是,我知道啦!」龍紹祥搖頭失笑。

  「好,我原諒你,可是……啊……」純純臉色突地變得很難看。

  「怎麼啦?」龍紹祥驚慌站起,椅子應聲向後倒,他理都不理直接翻過桌子越到她身邊。

  「我想……」純純搗著肚子。

  「想怎樣?」龍紹祥扶住她,這會兒連張媽也倉皇。

  「想……上廁所。」純純蜜牙似的小臉蛋爬上紅暈。

  「上廁所?」龍紹祥和張媽愣住,提著的心和吊起的膽漸放下。

  「嗯,人家忍好久了,可是你剛剛好凶,害我都不敢說……嘎!快憋不住啦!」純純頗有微詞。

  龍紹祥不敢耽擱,任她一路上絮絮叨叨地呈八字夾腿疾走。領她入廁所後,他大略講解使用方法以防「意外」,關上門,他在門外等待。

  十分鐘、二十分鐘……時針跳下一格又啟程往另一格邁進,龍紹祥越來越坐立不安,他敲上廁所的門。「純純你好了嗎?」便秘也用不到一個半小時吧!

  沒有回音,他再喚。「純純?」

  依舊無人答應。「難道……她在裡面睡著啦?或者……」導演當久了,龍紹祥腦海中自然浮想連篇,各種駭然的影像潛進潛出……她昏倒了?她摔傷了?也許她……

  他刻不容緩地破門而入。「純純……」憂懼的聲音猛地抬高八度。「你……這是在幹什麼?」

  眼前五坪見方的歐式廁所內佈滿衛生紙,有一整長條的,有單張單張的,咭咭猛笑的純純,正蹲於馬桶旁鮮穎地按下馬桶上的沖水按鈕,看到他出現在門邊,她手舞足蹈的拉著他嘰嘰喳喳敘述她的新發現。

  「祥哥哥我跟你說喔,這鈕好厲害,我一按它馬上就會出水也!」指著嘩啦啦流水的水龍頭,她笑道:「那個亦是,還有哦還有!」拿起捲筒衛生紙中心的硬卷殼。「這紙好怪異哩!我一直拉它都不斷。」纖指比向鏡台上的抽取式衛生紙……的空盒。「那盒子會變魔術,我抽一張它又冒出一張……」

  「所以你也一直抽、一直抽,抽到它沒有為止,對嗎?」龍紹祥百般無奈地扭緊水龍頭。

  「對呀、對呀!你怎麼知道?」純純一臉崇拜。

  龍紹祥揉搓自己兩邊的太陽穴。「我很欣慰你非常『享用』此間廁所的全部配備。」他表露出的神態剛好相反。

  「不客氣!」純純俏皮的吐吐粉舌。「爸爸常說做人要有禮貌。」

  「你爸爸教得好。」龍紹祥欲振乏力。

  「謝謝。」純純引以為傲地握著他指頭的末端晃動。「我們再去別間玩。」

  「你饒了我吧!」龍紹祥脫口喊出,旋即覺得不該這般激動,他深呼吸,咳了幾下調整音波至正常的頻率。「我是說,你有別的功課要做,自現在起我將列一張課程表,我要讓你在兩個月內脫胎換骨。」她想累死龍家的傭人不成?

  「哇!兩個月就可以換骨啊?那我原來的骨頭呢?你要幫我換上誰的骨?爸爸是不是也因為這樣才剩一些骨頭?」純純眉開眼笑的舉一反三。

  「唉唉唉!」他的心情、言行從未如斯大起大落矣。

  兩個月真的夠嗎?

  下午,龍紹祥為純純介紹週遭的環境,怕她闖禍,他不時叮這囑那兒的,活脫是位老媽子。「龍家幾千坪的土地隨你跑,但絕不可超過此範圍之外。」

  「好棒唷!你這叫什麼山呀?跟我以前住的山坡有些像……」純純鳧趨雀躍蹦個不止,想必她相當喜愛龍家的花園和左面那片樹林及中庭的游泳池。

  「這裡叫『中龍山莊』。」他貪戀她不造作的純淨和天生的嗲聲嗲氣,心頭的那份「什麼」在擴張。

  傍晚,他讓張媽帶她去洗澡,她咋舌。「我昨天才洗過耶!」

  「你昨天吃過飯,今天還吃不吃啊?」龍紹祥問。

  「可是我昨天沒吃呀!」純純咬著拇指指甲思考,昨兒她和楚姊姊他們上飛機,她因想家、好奇和坐不住,麒哥哥拿東西刺她一下,她便睡著了,醒來身旁又均為陌生的人事物,故她忐忑得什麼都未食……幸虧有祥哥哥在。

  不過,她不知這之間實際已過了兩天。

  「那……那是例外,你平常雖然吃過這一餐,下一頓仍會再吃,對不對?」阿彌陀佛,她不曉得她現在的舉動有多誘人……

  「不一定哪!」純純噘著嘴搖頭。

  「不一定?」龍紹祥陡覺頭痛。

  「嗯!有時我抓不到動物,有時抓到了又不忍心吃它們,若種的植物沒長出來,我們就會沒東西吃。」純純無所謂地聳肩。

  「真的?」他心憐的將她攬進懷中,以下巴抵著她的頭。「以後我不會讓你再餓著。」

  「好。」純純喜歡偎在他寬闊胸膛裡的這種安全感。

  「咦?」慢著,他從不對女人承諾的——怎麼他適才說的話宛似在對她許諾一生……不行!她攪亂他的冷靜,推離她,他佯裝嚴謹貌,一手插腰,一手的食指上下擺個不停。「純純守則一,天天要洗澡!」

  「人家以前在山上是髒了才洗嘛!」純純嗔道。「祥哥,你好像會動的茶壺哩!」

  「純純守則二,不可反駁和頂嘴!」龍紹祥打出兩指,接著直比前方。「你現在立即、馬上、瞬刻跟張媽去!」

  「去就去嘛,可是我要你陪我洗。」純純捲著長髮玩。

  「我陪你洗?」他昨天受到的刺激嫌不夠嗎?

  「你要少爺陪你洗?」張媽幾乎和他一同驚叫。

  「有什麼關係嘛,你好小氣喔!」純純嘟嚷。

  「這不是小不小氣的問題,而是……男女授受不親!」龍紹祥攤攤手,她想害他腦充血啊?

  「對呀!」張媽另旁敲邊鼓。

  「男女『授受』不親?」這話她於爸爸的書上沒瞧過,純純理直氣壯地問:「那男女『胖胖』就可親嘍?」

  真是牛頭不對馬嘴,龍紹祥決定要買一本成語大全給她背。「它是指男女有別,不能過於親近。」雖解析得不大對,但他要的意思到了就好。

  「為什麼男女會有別?」純純又問。

  「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造物主!」龍紹祥支吾,他得順道買本「一百個為什麼」來看。

  「不知道就不知道,幹麼那麼凶!」純純嘀咕。

  「你快去洗!」龍紹祥撩拳作勢要捶她,純純這才速速挽著張媽走開。

  他直等到她高挑曼妙的身影消失在轉角方落下拳頭,然後似洩了氣的氣球貼著牆際,並緩順著牆面滑坐至地,臉則埋在平置雙膝上的兩手間。

  「怎麼?第一天你就不行啦?該不是想棄權吧?」龍紹麒坐下來。

  「誰說我想棄權?」龍紹祥振奮地挺直身。

  「不要緊、不要緊!認輸不可恥,我和麟不反對提早結束!」龍紹麒笑得壞壞的。

  「比賽才剛開幕,我不會中你的計現在就認輸,你和麟屆期等著在公司養老、被公事壓矮綁死!」龍紹祥啪然跳起。

  「這麼有信心?好!我就提供你一些資料。」龍紹麒悠遊自若地仰頭看他,「據我的觀察,純純的年齡在十六到十九歲間,但她的心智只有十歲小孩的程度。」

  「十歲?」龍紹祥心涼了大截。

  「你誤解我的意思,別擔心,她智商相當高。」龍紹麒拉他坐下,以免他暈倒。「我換另一種說法吧!她懂很多事物卻僅限於書上看過,尤其是對文明的認知。舉個例,她知道『飛機』可是從沒見過真正的飛機。」

  「喔。」他不擔心才有鬼哩。

  「你該感謝她父親留了許多書給她,而且她識字。」龍紹麒偷笑。

  「是……嗎?」她父親為何好人不做到底,多教她一些呢?

  「我明天就會和楚楚去環島,兩個月後再回來驗收你的成果。」龍紹麒昂昂下頷。「你若想反悔現下還來得及哦!」

  「盡量笑唄!兩個月後你就笑不出來嘍!」龍紹祥哼道。

  「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祥呀,你這會兒真的中計啦,龍紹麒骨子裡詐笑。

  吃飯時間對飢腸轆轆的純純來講應是樁十二分快樂的事,然而此刻的她卻擠不出絲毫笑容,因為不同的難題正待她去挑戰。

  「這兩根棍子是幹什麼用的?」她瞟著碗邊的「附件」。

  洗過澡的她顯得更加艷光四射,他的大襯衫掩不住她良好的發育,淡淡的清香從她發間、體間散出,害坐在她身旁以便隨時幫她和教導她的龍紹祥有些心猿意馬。「那叫筷子不叫棍子,是吃飯用的。」

  「筷子?」純純蹙著蛾眉,早上的那副刀叉她還沒搞定耶,如今又冒出這玩意兒。

  「很簡單的。」才怪!此為世界上最難使用的餐具。龍紹祥示範正確的拿法和夾法。「你做做看——」

  純純依樣畫葫蘆試著挾菜,但這「葫蘆」「畫」得很變形,一雙筷子很不合作硬是不聽指揮,不是掉一根便是兩根齊落,總算握穩住,菜卻挾不起來。

  「為什麼它們兩個老是打架?」她問,兩眼巴著大夥一口接一口,用得既順、吃得也足,龍紹麟已在添第二碗飯,而她依舊感染不到龍紹祥說的「簡單」!

  「不要急,習慣以後就不再打架了。」楚楚安撫她。

  「『以後』是指什麼時候?」咕嚕嚕叫的肚子怎容得她不急?

  「我沒有要你現在就會。」龍紹祥說的當然是違心之論,這事非同小可,攸關他的輸贏啊!「你邊練邊吃,我會幫你挾菜。」說著,他便挾了許多佳餚至她的碗裡。

  「哇喔!」純純輕呼,靈秀綺麗的韶顏有了笑,嚥下口水,她手筷並用的大吃特吃。

  「喂!是餓死鬼投胎呀,沒人跟你搶。」龍紹祥以筷輕敲她的手背。「另外一隻手不是讓你用來抓飯的,是空出來讓你端碗的。」

  「好嘛!」純純咕噥。

  「別光說好,再試試看。」龍紹祥說。

  「是!」純純嘀咕。

  在媲美國父十次革命的戰火後,她終於架式駑鈍、笨手笨腳地挾起一塊北京烤鴨,嘴還不及笑出聲,這煮熟的鴨子就「飛」了,正中玉米濃湯的鍋子內,濺出的湯汁濺得大家一臉濕。

  「對……不……起!」純純羞怯地躲在碗後瞄眾人,不知是否是湯灑進眼裡的緣故,她覺得龍紹祥的面色看起來青青紫紫微微泛黑。

  「沒關係,失敗為成功之母。」龍紹麒抹乾頰上的湯漬。

  「這句我懂,『失敗』是『成功』的媽媽。」她自己翻譯,大致上且說得通。「可是我從以前在書上看到它時就一直有個疑問……」

  「你問。」楚楚鼓勵她。

  「為什麼書中常會提他們,他倆很有名嗎?『失敗』的丈夫呢?『成功』幾歲了呢?」純純很認真地問。

  眾生默然,搞半天她是將「失敗」和「成功」當成母女或母子!

  「唉!」有人能把成語詮釋到此地步,龍紹祥只能歎為觀止。「來,吃魚——多吃魚才會變聰明。」他替她挑淨魚刺。

  「哎唷喲!」龍紹麒和龍紹麟互換彼此知會的眼神與詭奇的悶笑。龍紹祥對女人的溫文體貼乃中外馳名,縱使與他分手的女性,亦不曾傳出任何不利他的怨言,因此他剛剛的細心並無啥值得麼呼,但讓他們大驚小怪的是他「大意」抒露的柔情絕絕對對是希罕的!

  「好吃嗎?」龍紹祥未察覺他倆的異狀仍逕自問純純,餐桌上儼若僅有他和純純兩人。

  「好好吃。」純純猛頷首,彷彿若不這麼點頭便不能表示出她的讚美。「可是……」她凝眉問道:「既然你說吃魚會變聰明,那魚兒為什麼會笨到被人抓來煮了吃呢?」

  全場噴飯,龍紹祥考慮往後他與純純要單獨用餐。「那是指它所含的營養!」

  「噢——原來是這樣呀!」純純又點頭。

  龍紹麒和龍紹麟相顧謔笑,在一旁學她湊熱鬧。「噢……原來是這樣呀!」

  龍紹祥瞪著他倆,麒明天就滾蛋所以威脅不大,討人厭的是麟,從前難得回家吃晚飯,今兒個倒是挺準時的嘛!「我說麟啊,你今天公司不忙呀?」

  「忙啊!很忙,跟平常一樣。」龍紹麟咧咧嘴,他哪會不明白龍紹祥的暗示。

  「那你怎麼有空『趕』回來吃晚餐?」龍紹祥咬牙切齒。

  「再忙得不可開交,我這『兩個月』都會『天天』回來『陪』你們吃晚餐。」說穿了龍紹麟不過是想看笑話。

  「那可真苦了你了。」龍紹祥譏諷著。

  「不苦、不苦,我一點都不覺得苦。」龍紹麟厚臉皮地嘻笑。「何況兩個月之後有人會比我更苦。」

  「你為什麼動不動就說『兩個月』?」純純含著筷問道。

  「不可以『吃』筷子,我一不注意你看你吃成什麼樣子?」龍紹祥很輕易地把話題撇開,不能讓她曉得打賭的事。

  「噯……」純純懊惱自己的多話,否則她不就可痛痛快快地用「她的」方式吃飯嗎?

  為防她再亂問,龍紹祥「盡責」的挑剔,餐廳不時傳出「純純不要彎腰駝背」、「純純腳不要蹺到椅子上」、「純純不要用手」、「純純喝湯不要出聲音」、「純純不要……」、「純純不要……」……

  這之間,沒有一個僕人敢踏入餐廳一步!

  夜風拂拂、皓月當空,龍紹祥難得睡得恁地深沉,這當拜純純之賜,拍片時他都沒如此累過。

  超大訂做的水床突然有了很輕微的震動,他滿不在乎繼續蒙頭大睡。過了好久,他懨懨地翻個身,詎料腳邊竟踢到東西,他嚇一跳的睡意全消,刷然打開壁燈坐起身來定眼看,乖個隆咚嗆,床尾何時多了團不明物體?

  「這是什麼啊?」他訝然挨近。「噫!純純?」

  原來床尾那團「不明物體」是呼吸平穩安眠的純純,呈蝦米蜷縮般的睡姿,像極靜睡中的精靈,令人不忍驚擾她,但她居然是……裸體耶!她想「燒」死他嗎?

  「純純——」他替她披上涼被,試著搖醒她。

  「嗯……」純純天使般祥和的側面往他倚來,長而卷的睫毛輕微動了動。

  「純純!」他為何那麼歹命?此等苦難的事為何會發生在他身上?他為何要經歷這種「鍛煉」?

  「嗨!祥哥哥。」純純瞇著眼夢囈似地向他粲然微笑。

  「你在這兒做什麼?」他詫疑地掀高一眼。

  「睡覺呀!」純純惺忪道。

  「我自然看得出來!」他沒好氣,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斃。「我的意思是……」唉,算啦!「你幾時來的?來幹麼?」他有點語無倫次的在問廢話。

  「昨晚。」她帶著重重的鼻音咕噥。「我一個人睡不著,以前媽媽都會陪我睡……」

  他記得楚楚提過,純純口中的媽媽是只大猩猩……

  「你怎麼知道我睡哪一間?」龍紹祥以為她不可能記得,畢竟龍家何其大,連傭人也時常會迷路。

  「我用聞的啊!」她舔了一圈艷唇,妖柔又嬌美,誰說女人早上起床時最醜?

  「聞?」他盤膝危坐,血液以急速在倒流。

  「對呀!」她揉揉雙眸,眨動幾下才適應耀眼的燈光。「每個人身體的味道都不一樣。」

  「呦?」他願聞其詳。

  「張媽的體味裡含蔬果的芬芳,麒哥哥是青草味,楚姊姊是花香,麟哥哥是『麝香』!」純純不點而紅的雙唇漸漸上揚。

  這倒是,張媽是管家,出入廚房是必要的,麒的嗜好是研究植物藥理學,嫂子沒事會幫忙弄些花花草草,麟對女人所散播的殺傷力不亞於他,龍紹祥興致盎然地問:「那我呢?」

  「你是『爸爸味』!」純純喜笑顏開。

  「爸爸味?」他和麟差這麼多?

  「嗯!最好聞的『爸爸味』。」她勾下他的頸,吻上他的臉。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龍紹祥愕然制止她,但制止不住脈管裡的沸血直衝腦門。

  「我想和你玩遊戲,就是你昨天玩的那一種。」純純以指背不安分地畫撫他袒露的胸肌,模仿他當時的動作,技巧雖屬生疏,卻不啻是把烈火!

  「住手——」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如她般隨時可點燃他的渴望……龍紹祥攫住她的玉臂,昨日的實驗已經證明,他的自制能力沒有他想的高。

  「為什麼?你不喜歡?」純純扇著眼睫,樸真的樣貌和她行徑完全南轅北轍!

  開玩笑!誰不喜歡這幀人間至寶?「我很喜歡。」他未經大腦便說。

  語畢他真想剖腹。「可是……這件事只有夫妻才能做。」他沒有說謊喔……不過他向來是和別人「未來」的妻子做。

  「那我們做夫妻好不好?」純純仰著櫻唇在他的嘴邊刷來刷去,刷得他神魂顛倒,刷得她心思恍惚。

  要不是他曉得她是處於開始對異性產生好奇的小女生階段,如同他剛要變聲的時期一樣,否則他根本不介意接受她「熱忱」的「邀約」……唉!龍紹祥啊,謹記對方是「十」歲的未成年少女,你不會想做出「殘害」國家「幼苗」的事吧?小心被人告誘拐孩童!

  他拉開距離。「這個……需要很多人同意。」但其實那個建議不錯,他居然沒有想像中的排斥……嗟!換他問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幾個才算『很多』?」純純美目流轉,往前趴近。

  「少說也要……」他用手撐著有如雕刻般完美肌肉的上身又往後退。

  「十個?」純純再向前進。

  「不只……」龍紹祥徹頭徹尾沒掂掇過,他眉心漸聚汗珠連退好幾下,方才純是衝口而出的緩兵之計。

  「二十?三十?」純純彷彿吸鐵,緊追不捨。

  「五十個!」他已退到背貼在床頭板上,倉皇地伸直右手比出五。他真無法接受商場得意、情場快意的他會有今天。「最少要五十個人讚成!」

  別說五十個,就算是五個,他相信以她在台灣認識的人頭亦湊不著這點數。

  「只要五十個?」純純想確定,酷肖窗外北極星閃耀的雙瞳泛著狡黠。

  「對!只要五十個。」她說「只要」?他沒聽錯?

  「那好!」她摟住他的腰笑著入睡。

  望著她安琪兒似的絕色容姿,他矍然有股寒風吹襲的悚異感?難道是他太多慮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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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9 12:53: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人若是運衰,連老天也會忘記對你施捨丁點的仁慈,還讓你嘗盡不得安寧的滋味……或許「屋漏偏逢連夜雨」便是這麼來的!

  隔日大早,龍紹祥被急驟的敲門聲煩起,張媽慌懼的喊著:「祥少爺大事不好啦!」

  他奮地掙著張開眼,胸口的重壓令他也斜瞥眼瞧……原來是純純的手橫放於上,難怪他昨夜直覺氣悶而噩夢連連。

  小心地抽出被她當成枕頭的手,他蹙眉打開房門。「什麼『大事』不好了?」

  「純純不見了……」張媽急白了臉。

  「我知道。」他因睡眠不足導致的「起床氣」不小。

  張媽沒留心他說什麼,盡顧絮聒不休。「我叫了許多人將家中的裡裡外外都翻遍啦,就是不見她的人影,她該不會溜出去?如果這樣她……咦?你知道?」伺候祥少爺二十七年了,她怎不知他有「料事如神」的特異功能?

  「她在我房裡。」龍紹祥甩甩髮麻的手。

  「嗯?她在你房裡?」張媽怪叫,老容失色要勝剛才。

  「小聲一點,不要吵醒她,讓她多睡會兒。」他抓理他的頭髮。

  「可是……」張媽呱呵著臉瞄見床上光身的純純,再瞪著他的敞胸和短褲,你想她能想到哪兒去?

  「噯、噯,我可是什麼都沒有做喔!」龍紹祥半舉雙手,十指對天。「我發誓。」

  「哼!」張媽冷眼上下覷他,明顯地撂出「是嗎?」她現在幾乎是將純純當女兒來看也!「我去打理早餐。」

  「喂——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啊!」他對著她矮胖的背影申冤。

  張媽搖搖頭晃下樓,他忽有從此以後會失寵的憬悟。「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嘛!」神明啊,您劈死我好了……

  龍紹祥嗚呼哀哉地閂住門,姍姍呆望床上的純純,適才的聲響並未擾到她仍酣的好夢,他懷疑上輩子他可能是作惡多端的壞蛋,所以這輩子要受難償債。

  啊!他說什麼也睡不著了,算了,偶爾早起有益健康。他消沉地進入浴室盥洗,刷完牙後,他慣例地沖澡,嘩啦啦的水聲和良好的隔音設備蓋住外界的雜音,若非他屋內的警報器作響,他尚且不知外頭已起世界大戰。

  「怎麼啦?」他邊裡毛巾邊跌跌撞撞衝出來,全身濕淋淋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毯上形成一塊塊的水漬。

  「祥哥哥!」純純泛著兩汪眼淚從桌底下狂奔進他懷中。

  「怎麼啦、怎麼啦?」第一句龍紹祥問的是她,第二句他問的是他十多分鐘前還井然有序、窗明幾淨、現卻凌亂無章的臥室……

  落地的羅馬簾名副其實的成為「落地」,壁櫃的書籍和他得獎電影的獎盃「錯綜複雜」地散於四處,椅子、桌子該倒的倒、該翻的翻,不該翻和倒的也移了位,水床上撒滿他枕頭內的羽毛……偌大空間內完好如初的大概獨剩床對角嵌在牆內的電視機。

  「到底怎麼啦?」他一手輕撫她亂披的發,一手關上警報器,盡所能地放柔音調問她,利眼覽視每一隅,探查是什麼導致警報器叫囂、難不成……有人想破窗而入嗎?

  「祥……哥……哥!」純純惕惕哭泣,上氣不接下氣。

  「乖!不哭,我在這兒。」龍紹祥用輕聲細語來助她壓驚。

  「你……剛剛……不見了,人家……怕……怕!」純純哽咽地抱怨。

  「有壞人進來嗎?」中龍山莊的保全系統是麒的好友王佑鑫的關係企業所設計的,它從未出過差錯啊!

  她埋在他臂膀裡的腦袋左右搖了搖。

  「難道是……」他想起昨晨她在客房因不安而造成的破壞力。

  「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純純緊緊地鉗住他。

  她不是有暴力傾向,只是具有和野生動物般的獸性!他得想辦法幫她收斂和教她控制。「我……」

  門猝然被人由外撞開,龍紹麟穿著睡褲踉蹌的以單腳連蹬好些步的拙姿登場,正好煞車在他倆的面前,嚇了兩人幾大跳,龍紹祥更是不顧自己的全裸,迅捷扯下別在腰際上的毛巾,倏地自純純的肩頸將她反包住免得她穿幫,整個情景暖昧得讓人不必想都歪!

  龍紹祥劍眉縮成一線,盯著門外目瞪口呆的張媽和陸陸續續聽到警鈴跑來的僕人們,急忙按下自動開關鎖上門以堵住春光外洩!

  龍紹麟擠眉弄眼瞇著笑,摸摸後腦勺倒退一大步。「不好意思,真是打擾啦!」轉身他開門出去,閉門前他回眸意有所指地環顧四周。「想不到你們『做』的跟打拳擊般激烈……呵呵呵!」

  他忍俊不禁地發出的聖誕老人招牌笑在門外綿久不歇。

  龍紹祥啞口無言與仍納罕迷糊的純純互視……這次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姑且不理旁人的想法,龍紹祥沒料到他清晨要做的第一碼事,是教導與非洲落后土著生活習性差不多的純純——刷牙!

  「哎呀!牙膏不用擠那麼多。」龍紹祥快抽筋了,他不過眼睛才瞥離一下下,她大姊已將牙膏從牙刷的毛刷部位,沿著牙柄順著屈拳握牙刷的手擠上一長條,且有繼續擠下去的趨勢。

  「可是它的顏色好漂亮喔!」純純嫣然一笑。

  「漂亮也不該拿來玩呀!」他幫她擦洗掉手上、腕上的牙膏。

  「哈哈……好涼唷!」她玩起洗臉槽中的水。

  「別鬧啦,水都噴到衣服上了!」他警告。「你再玩,我的襯衫就不再借你穿,你得穿張媽買來的新衣服。」

  相不相信?不到半天的時間,張媽已把純純睡的客房裡的衣櫃全部填滿。

  「不玩就不玩嘛!」純純噘嘴嘟嘍,想到那些洋裝她就皺眉頭。

  「好,現在跟著我一起做……來,先上……下……」他將小朋友學習刷牙的正確步驟仔細地示範。

  純純的表現如同不入流的演員令他吐白沫。「不對,不是那樣刷……」他站在她的背後抓著她的手,面對鏡子帶著她做。「要這樣,這樣還有這樣……」

  哦!這種相偎的感覺真好,他會上癮!龍紹祥遏抑不住體內的生理反應,他乾咳幾聲跳離她。「很好,用同樣的方法刷完所有的牙齒。」

  「那……要刷……到什麼……時候……」純純滿嘴的牙膏泡兒咕嚕咕嚕,以她這般龜速,等她刷完時天都黑啦!「啊!糟糕,牙膏被我吞進去了。」

  「誰叫你刷牙時講話。」他嘲笑地遞給她裝了水的漱口杯。「趕快用水漱一漱……」

  他未講完,她已接過杯子依他所言地在漱口,當他繼續說:「然後把水吐出來——」的時候,她恰巧將水吞下去。龍紹祥無力的原地仰天轉一圈。

  「你不早說。」純純這一早光是刷牙不小心喝下的水便快把她灌飽了。

  「算我的錯吧!」他莫可奈何,幼稚園小傢伙皆知刷牙水「不必」飲。「以後記住早晚各要刷一次。」

  「嘎?早晚都要刷呀!」純純尖著嗓,那她不是早上刷完正好接著刷晚上的,晚上刷完又得刷第二天早上……如此循環,她等於一年四季淨忙著刷牙嘛!

  「對!早上起床後和晚上就寢前。」他假充嚴師貌,趁她在洗臉,他又說:「你的課程表我排好了,上午學禮儀,下午學才藝,晚上是藝術欣賞。」

  「喔。」其實學不學及學的內容她不在乎,只要能和祥哥哥在一塊兒。「為什麼我要學那些東西?你不能帶我去動物園和狄士尼樂園嗎?」

  「奇怪,你對玩的名稱知道得倒挺多的啊?」他撿起她隨手拋的毛巾。「你今天學的第一道禮儀便是『物歸原處』。」

  「『烏龜猿畜』?烏龜、猿猴和牲畜與禮儀有什麼關係?」她眨著眼問。

  「是沒關係——我指的是物品從何處來,用畢即該放回原位。」豆腐啊!哪裡有豆腐?他想要去撞一撞……

  「嘖!這麼簡單的道理直說就好了嘛!幹什麼跟我講到烏龜、猿猴之類的。」純純哩哩羅羅地接過毛巾掛好。「可是……不對呀!」

  「什麼不對?」他有不妙的惡感。

  「照你之意,我吃完的魚骨頭是不是要放回海裡頭?我吃剩下的水果核,假使它來自美國,我就要把它送回美國去,它來自歐洲,我就要把它送回歐洲?萬一它被吃得光光的,沒有骨頭、沒有核,我該怎麼辦?」純純將亂丟的牙刷亦擺好。

  龍紹祥聽得灰頭土臉。「你知道為什麼英雄會氣短嗎?」

  「不知道。」老實是她的美德。

  「就是被你這種女人害的。」他平平氣息方能開口。

  「你怎麼『還』沒去公司呀?」龍紹祥偕同純純走進餐廳時問龍紹麟。

  「正要走。」龍紹麟目挑心招地戲弄。「我『還』以為你倆會『累到』起不了床呢!」看向純純,他眨著一眼。「你的祥哥哥『行不行』啊?」他指的是「床上」功夫。

  「龍、紹、麟!」龍紹祥用手制止他。

  「很行呀!」她說的是當老師這宗事。「他早上教了我好多耶!」現在她明瞭刷牙非易事。

  「是嗎?」龍紹麟笑得更狡獪地瞟著正與他拉扯的龍紹祥。「有空也教教我吧!」

  龍紹祥甩開他的手入座。「你少亂想!純純說的是……」

  「不用解釋,我瞭解。」龍紹麟越笑越誇張。

  多說沒意義,龍紹祥決心給他一個教訓。「純純,你剛剛不是一直問我『物歸原處』的問題嗎?何不問麟呢?」

  「對喲!」純純於是將「物歸原處」引致的長串謬問重述一遍。

  龍紹麟只聽得滿腦七昏八拐的魚呀骨頭、核……亂飛,暗自慶幸當初她纏的不是他,他故意抬手看表愕叫道:「哎唷!這麼晚了,對不起,我該去公司了。」

  隨即,立采「事遁」潛逃。

  「瞧你日後敢不敢?」龍紹祥啐哼!

  純純莫可名狀,渾然不知他們倆兄弟的較勁。「為什麼麟哥哥跑那麼快?」

  「不要理他,你有半個小時吃你的早餐。」龍紹祥構思該如何堵住麟的大嘴巴,否則要不了多久,在國外玩耍的龍爸和龍媽都會聽到小道消息。

  「半小時?」一早的刷牙耗盡她的能源,她需要更長的時間和更多的食物來補充。

  「不要用手!」他拿叉背敲她的手。「怎麼不記得啦?」

  純純認命地拿起刀叉,她原寄望他會忘了。「是。」

  「說話就說話,不要吐舌頭,那不禮貌。」龍紹祥說。

  「是。」純純馬上中規中矩地再說一遍。

  「手,不要整個擱在桌上。」龍紹祥這回以刀背撩高她的肘。

  她受不了了,她餓得發慌,他卻仍有心情找她的碴兒?

  純純捧起盛著西式早餐的盤子,劈手抓了一條法國麵包躍出龍紹祥手及的區間。「吃個東西那麼講究,吃下去的結果不都一樣?我討厭用刀叉,我要用手!祥哥哥最囉嗦了!」

  說著,她橫咬麵包連跑帶跳地奔出餐廳,敏捷得猶像只偷食的小花豹。

       龍紹祥終於在後院的林子中發現被丟棄在巨樹下的餐盤,他仰頭觀尋,果然看到純純坐在綠蔭的樹枝上,垂著修長的腿兒蕩呀蕩的。他不言不語,逕自傍樹而坐,手裡玩著盤子。

  「我以為你會爬上來。」熬了有刻鐘,純純耐不住地打破寂靜。

  「太高了,我年紀太大,爬不上去。」龍紹祥沉穩地說。

  「你不生我的氣?」她嘴銜著樹葉。

  「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他反質詢。

  「因為我剛才任性、凶悍、不懂禮貌、不像淑女、不聽你的話,還罵你……」數著、數著,她掩面啜泣。「你……會不會討厭我?」

  「被討厭的人是我啊!」龍紹祥拾取隨風飄下的落葉。

  「沒有,我沒有討厭你,我只是說氣話。」純純搶駁。

  有幾滴淚雨瀝在他的掌心,他只手撐跳起身,打開壯健的胳臂凝睇她。「下來吧!」

  「祥哥哥!」純純以吊單桿的方式輕鬆跳下,躍入他提供的停泊港,在此,她可以得到她夢寐以求的溫暖。

  「我訓練你成為一位淑女完全是為你好,我不想讓別人笑你。」龍紹祥聞著她女性的馨香。

  「別人為什麼要笑我?」純純霧茫茫。

  「因為你和他們很不一樣。」他掬起她俏麗無瑕的臉蛋。

  她那沾染水氣的清澈瞳孔絕似兩顆名貴罕有的黑珍珠,牽曳他邁入真空的伊甸園,外界的風吹草動全然不關已事,地球停止旋轉,雲朵忘記悠流……就於他吻住她的那一剎間。

  恍若有一世紀長,龍紹祥首先恢復神智,他抽開他的唇,呼吸因熊熊慾火而重喘著。「你該上課了。」現在該是感情放兩旁,「賭贏」擺中間……喳!感情?他說「感情」?

  「上什麼課?」純純不是很樂意,但只要能使他快樂,她願勉為其難配合。

  「走路。」他笑得足以令幾卡車的女人昏頭轉向。

  「走路?」純純瞪大眼睛。

  沒錯,龍紹祥就是要純純練習「走路」!

  走路有什麼好練習的?不過一腳往前踏,另一腳跟著出。當然,不光是「向前走」,也可向後、向左、向右。

  「有優雅的走姿是成為淑女的第一步!」他笑容不變地對頭上頂著書本的純純說。「不論你穿什麼樣式的衣服,走法都是相同。」

  他輕拍她的肩胛骨。「抬頭挺胸,這和我教你的坐姿是一樣的口訣。然後眼睛平視前方。」

  純純默念口訣將下巴抬得高高的,卻又維持眼睛看前面。「哎唷!這樣多難受呀!」她倉悴的撿起隨重力往後墜的書本,這次放在額頭,起碼以那種仰姿書不會掉。

  「喂!小姐,我要你『抬』頭不是要你『仰』頭。」龍紹祥心裡早已是哄堂大笑,表面仍強裝老K臉。「要你挺胸,沒要你屁股翹出來。」

  純純及時將臀部往前縮,這會兒是小腹突出。

  唉!「自然一點,就跟你平時站姿一樣……」他話還沒說盡,純純已成三七步站定。「拜託你站相像樣點,好嗎?」

  「你自己說『跟平時一樣』的嘛!」純純不滿地嘀咕著。

  就這樣折騰許久,總算姿勢正確可以「開始」走了。

  「要走一條線……」龍紹祥手執細棍當教鞭。「一條線,不是曲線或蛇行。對,再走回來……很好!」

  純純來回不斷地走,心底亦來回不斷地唸唸有詞。「無聊透了,一點也不好玩。」

  在走到第六十六趟時,她問:「走路的目的是什麼?」

  「這個……」他倒從沒認真考量過。

  「走路的目的主要是造成『移動』對不?」她自問自答。

  「嗯。」她說得有理,龍紹祥點頭。

  「既然如此,那何必在乎走姿呢?目的達到就OK了呀!」純純丟下書本,癱坐在椅子上。

  「喏——你那是什麼坐姿?」他大聲吆喝,害她嚇得彈起來站直。

  「重新坐一次。」他正顏厲色地雙手插腰。

  純純敢怒不敢言,僵直地往下坐。

  「還是要抬頭挺胸。」他拿著棍子打她的屁股。「又翹出來。」

  「哎啊!好疼!」純純撇嘴吃痛地撫著被敲的部位。

  「怕疼就不要亂翹。」他以棍尖順著她脊椎上下畫,不過他寧可以手替棍……呀!他想歪啦。「這整條線是直的。腳,你的腳!」他用棍子將她兩膝打在一起。「女孩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站與坐,膝蓋都要併攏,兩腿不可開那麼大。」幸好他沒站在她前面,不然肯定「破功」!

  接著他搬了兩張椅子對放。「現在頂著書練習走到那張椅子坐下,再站起來走回這張椅子坐好。」

  在山裡、水裡玩慣的純純怎受得住這些酷刑,正當她要抓狂時,一僕人恭敬地走來。「祥少爺,楊小姐的電話!」

  「好,你自己練一下。」他交代純純完後才拿起書房內的分機聽筒。

  楊小姐——楊綿綿是他電影公司裡的公關經理,此通電話志在說服他接受美國「時代」雜誌的專訪。

  好不容易他接受並談妥訪問的時間和地點,他掛上電話,扭頭說:「純純,你有沒有偷懶……啊?人呢?」

  說人人到,但不是純純!

  傭人小翠氣喘吁吁地跑來。「祥少爺不好了,純純小姐……」

  他心悸的往房外沖。「在哪裡?」

  「在大廳——」小翠用勁兒的跑才能追上他的速度。

  客廳裡,純純以二樓的欄桿扶手當平衡桿,模仿體操選手擺著「破司」在上走著,還不時倒立,揚起一串銀鈴的笑聲。「抬頭挺胸!」

  挑高的大廳,單是一樓到二樓的地面就有六尺之高,再加上扶手本身的高度,難怪龍府的家丁全集合在樓台上下的附近。

  「純純,你下來吧!」張媽且拜且求的,這若是摔下來少不了斷腿斷手呀!

  「純純小姐……小心……啊!」眾僕的啊聲此起彼落,音量大小隨著她驚險不一、難度不同的「招數」而變動,二樓的傭人尤其著急,拉與不拉她下來是進退兩難,祥少爺遲遲未到,張媽不敢作主怕有什麼閃失,因此只好護在她的身後。

  「你在上面做什麼?啊……危險!」張媽被嚇得膽戰心驚。

  「放心啦,我在練習走路,沒關係……啊……」她腳下一個滑溜,整個人在扶手上搖搖晃晃,後面的那聲「啊」並伴了大夥兒的「餘音繚繞」,每個人幾乎都遮住眼不敢瞧。

  「噓……」她總算穩住。「好險、好險!」

  臉藏在手後面的眾生等了半晌未聞摔落響,又聽到她嘻嘻的笑顏,這才大膽的從指間偷窺,見她依舊好端端地站在上面,皆同時鬆了口氣。豈料,氣不遑吐完,她已側身沿著樓梯扶手往下滑向一樓,嘴裡不忘快活的吆喝:「呀嗚!」

  龍紹祥衝進來時正好她欲落地,他手忙腳亂跨前接住她,純純覺得刺激好玩極了。「哈!安全上壘!」

  「你好像很喜歡棒球啊?」這個搗蛋小精靈,也許他該考慮送她去馬戲團或競選國手,肯定能為國爭光。

  「對呀,爸爸是棒球迷,以前常陪我玩。和我們生活一起在的猩猩則充任撿球員。」她將紅咚咚的頰貼在他的胸膛回想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等有空我會陪你玩,但是我們先來算一算剛剛你頑皮的帳。」龍紹祥目光冷冽,咄咄逼人的鷹眼中凍著寒氣,那是他要動怒的前兆。

  幾十位僕人機靈地嗅出火藥味,紛紛不敬禮解散走避去也。

  純純凝視他黑眸深處,不懼反率真地用指腹輕摸他臉上繃直的線條,試想把它們撫馴磨順,嗲稚的聲音柔得可以融化一座冰山。「你在擔心我對不對?」

  「我……」龍紹祥愕愣。

  沒錯!他之所以那麼生氣緣起於他的擔心,當乍聞傭人的通報,他甚至缺乏聽完的勇氣,擔心她出了無法挽救的意外……他看到她站在那麼高的地方,他即擔心她會失足……想到有失去她的一天,他的心整個糾結……

  是啊!她對他似乎已經不再單是項「賭注」。

  「我好高興你會擔心我喔!」純純哂然而笑,真情流露地啄了他一下,然後又靠回他的懷裡。

  柔能克剛!龍紹祥的騰騰烈焰倏地降溫冷卻。

  「走路風波」且告一段落。

  經歷一場與昨日「五十步笑百步」的午餐大戰,純純在把餐廳攪得烏煙瘴氣之後,繼續當天下午的才藝課,龍紹祥特意請了全日本花道冠軍的大師來教授純純插花!他則順勢休息、休息,免得未老先衰。

  孰料一堂課下來,大師便因心臟病突發而送醫急救。

  龍紹祥擰眉咯血,雙手交叉在胸前。「你『又』做了什麼好事?」

  「我什麼『好事』都沒做啊!」純純好無辜。「你上課前一直叮嚀我要尊師重道,我真的、真的、很乖的跟著她學習也!」想想她又說:「我還幫她倒水喝呢!這算不算『好事』?」

  只是龍紹祥事後察覺,她所倒的水是插花用的生水,裡頭尚含了幾滴醋,不過此已毋需再去考究。

  「那為何老師會氣到病發?」而且上救護車前還抖著指頭比著她,一臉罵不出話的鬱憤狀。

  「我怎麼曉得?我只不過問了她一些問題,她的氣色就越來越差。」事實上,她問的不止「一些」,人家是大師每說一句,她就附上一句「為什麼」。

  「嗯。」他太清楚她的「好問」有多令人……想掐住她的脖子,龍紹祥漸漸有點了然大師發病的原因。

  「後來她看到我插的作品,她就……」純純做了個「開花」的手勢。「我想可能是我插得太好,所以她……」

  這是最不可能的啦,他有自知之明,揮著手他阻止她的下文。二讓我看看你的作品。」

  「好。」她欣喜陶然地拉著他的手蹬步引他去看她的大作!「如何?很傑出吧!」

  龍紹祥尋了半天,只覓著滿桌滿地的殘花殘葉,未瞧到她的「很傑出」。「我想八成是我視力太差,我找不到你『懊』人的佳作。」

  「它就在你面前呀!」純純扳著他的臉往下看。

  「唰?這……就是你『插得太好』的……」龍紹祥掩住笑,無怪乎大師會……他方纔還以為它是……不要的垃圾呢!饒是他不暗插花,他亦不覺得那叫插花。

  「怎麼?你不喜歡?」純純蹲下來與它平高。「我認為滿好的嘛,簡單又有創意。」

  他用拳頭的虎口堵住嘴避免笑聲爆開,肩膀卻抖動得非常厲害。「的確是『簡單又有創意』!」因為她把所有的花和葉全剪掉,僅存枝條歪斜地立於花器中,這不夠「簡單」嗎?與其說此盆是插花,不如說它像祭拜用的爐插上香。

  好吧!算他龍某人不懂藝術、不懂「創意」、欠缺審美觀念,可是……他扼抑不住地笑到趴在桌上……

  純純鼓著頰不解和不滿地戮他的背。「你笑成那樣是代表讚賞或是恥笑?」

  「讚賞、讚賞!哇哈哈!」龍紹祥設法正容,怎奈臉部肌肉根本不聽使喚。

  純純不悅地用力坐下,雙臂環胸瞪著他。「我猜你是『恥笑』!」

  「沒有、我沒有……」他收住笑,但仍收不住上滑的唇線。「我是因讚賞而笑,為了獎勵你,我們去打棒球。」哈!他很少這麼大笑過,感覺……真好!

  「真的?」純純剎地從椅上蹦起來,不悅的表情轉眼心花怒放。

  「真的。」他瀟灑悠閒地讓她挽著。

  囊括之後的幾天發現,她拿手愛做的只有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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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9 12:53: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天啊!怎麼吃成這麼亂?」小翠蹙眉慘呼,她從今天晚餐起輪到整理廚房和餐廳。

  「會嗎?」春華習以為常地聳聳肩。「你要是看過前幾餐的模樣,你就見怪不怪!」

  「我可以想像,那女的跟隻野獸差不多。」小翠收拾碗盤。

  「小聲點,別讓人聽見了。」春華灑掃多次的經驗告訴她。「純純小姐的位置要清仔細些!」

  「純純小姐?那女的配稱小姐嗎?」小翠是典型的碎嘴女僕。「真受不了,那女的是豬啊?吃個飯弄得桌上地上都是菜和飯。」

  春華畢竟在龍家工作了近十年,對主人的忠心度較初滿一年的小翠要強的多。只是她個性溫和,不會與人正面衝突。「沒你說的那麼嚴重啦!」

  「我說的算客氣哩!」小翠的扁鼻噴著氣。「我真搞不懂祥少爺,以他這型的白馬王子應該配上大明星夢蓮才對嘛!」

  「夢蓮?」春華抬起眼皮。對與不對,她們不是當事人。

  「對呀,集合報導中這麼多和祥少爺拍拖過的美女群觀察,我覺得他倆最速配,尤其你瞧——」小翠從圍裙裡抽出一本明星雜誌,翻出其中一頁,她滿臉羨慕歎服。「她的氣質、長相和身材……」

  「上班時間你怎麼把雜誌帶在身上?」春華緊張左右張望,生怕有人看到。

  「有什麼關係,你不講便沒人知道。」她興奮地翻到下一頁。「你看他們這合照,真是郎才女貌。」

  「那張照片是祥少爺為新電影拍的宣傳照而已。」春華說。

  「可是他倆全定有什麼,不然不會一連合作這麼多部電影,且在部部拍攝的期間和終止,報章雜誌都說他們是一對,還登過很多他們約會的照片,夢蓮自己也說過兩人的佳期不遠。」小翠依舊東家長西家短。

  「是嗎?」春華付之一笑。

  這不過是新聞炒作的一種手法,何況龍家的三位出色的少爺,本就是許多未婚甚至已婚女子的夢幻對象,再者,說過該句話的女人不計其數,媒體上的花邊也只有小翠這種人會相信。

  「我下午聽到張媽在交代廚師,下星期天夢蓮要來我們這兒也、好像是什麼雜誌要給祥少爺做專欄……太好了,我終於可以親眼遇到我的偶像,我要請她幫我簽名,我的朋友一定會很羨慕我。」小翠是死忠的「夢蓮迷」,前幾回夢蓮來訪她都恰好休假,為此,她難過好幾天呢!

  「什麼?她又要來?」春華輕喟,若換做她,她寧可選擇自然的純純,而非惺惺作態的夢蓮,尤其她對下人的態度……屆期讓小翠切身去體驗吧!

  小翠太沉於與明星見面的幻景,故沒注意她說什麼。「對了,說到簽名,小野人有沒有拿紙叫你簽名?」

  「小野人?」春華鋪上乾淨的餐桌布。

  「哎喲!就是那個野蠻非洲來的鄉下土包子嘛!」小翠一副「你少沒知識」地撇著大嘴。

  「有呀!她也有找你嗎?」春華眄著小翠小眼中的不屑。

  「有!怎會沒有,『據說』她找了好多人!」小翠呸道。「真輸給這麼厚顏的傢伙,居然問我贊不贊成她和祥少爺做夫妻……啐!」

  「你該不會……」

  「我沒那麼笨當著她面說啦,其實何必多此一舉?反正她不是都已和他……那個了嗎,當我們是傻瓜喔!阿香告訴我,早上親眼看見她沒穿衣服去少爺房裡勾引他咧!」小翠以訛傳訛。

  「不是……」事實如何她是不確定,但她並非如她們謠傳的那般不堪,正想替純純辯護,張媽插著肥短的手堵在門口。

  「你們真有閒情逸致嚼舌根啊?」她沒收小翠手中的雜誌,灰髮上冒著煙。

  「對不起。」春華端起碗盤低頭離開,小翠跟在後面。

  張媽慢吞吞地一字一字說:「小翠,你給我慢點走——」

  小翠放下才提起的前腳,垂著腦袋瓜等待大禍臨頭。

  燈火微昏的視聽室正放著拉赫曼尼諾夫的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小提琴優美的音符在交響樂團的襯托下百轉千回,讓人不自持地閉目細細品味。

  「一個真正的淑女要懂得欣賞好的音樂……」龍紹祥的話第十六度被打斷,他將她從另一頭拎到他身邊。「不要玩音響的開關……」

  才想繼續剛剛的講說,音樂忽然又跳到另一曲。「喂——不要玩遙控器!」

  純純朗朗嬌笑。「這是什麼?哈哈!和山上的野狗掉入陷阱的聲音差不多。」

  「這個是歌劇……嗄!那個不要碰……」他奪下她把玩的絕版唱片,將它們鎖到櫃子中,轉回頭,她正揪出錄影帶的磁帶。「噢!那個不能拉……」

  「好多好有趣的玩具喔!」純純東摸摸西摸摸。

  「喏——拜託,這個不能壓,那個不能按……」龍紹祥可不覺得有趣呀!瞧她樂不思蜀的充沛樣,誰相信這和二十分鐘前被音響設備嚇哭的會是同一人!現在她忙著滿足好奇心,他卻活該倒楣忙著料理善後,還得分神制止她的破壞。

  「啊!那個不能……哎唷!」他終於逮住她。「算我求你,乖乖坐好。」

  很諷刺的,此刻演奏的音樂是德弗瑞克的「幽默曲」!

  「好嘛!」純純掃興的皺皺鼻頭。

  「謝謝!」他感激得痛哭流涕,可惜屁股仍未坐熱,她又耐不住的爬向她新瞄到的新奇物。

  「你回來!」龍紹祥抓住她的腳踝往他懷裡拖,並從後面緊鉗她,巴不得有繩子把這個過動兒捆著。「靠攏我坐好。」他懷疑她有長痔瘡,否則她為何老是不能坐定。

  「我……」他扣得她不能呼氣,純純回眸想要抗議,恰好瞥到門邊站的人。「你們是誰?」

  龍紹祥納罕,順著她的視線挪出去,他瞿然失容,只差沒尖嚎。「你們……怎麼回來啦?!」

  站在門口的龍爸龍媽很欣慰地望著龍紹祥擁著純純的恩愛鏡頭,風韻猶存的龍媽眨著眼睛漸溢的淚水。

  「爹地啊!」這是龍媽對老公的暱稱。「你瞧他倆是不是挺登對的?!」

  「媽咪呀!」龍爸英姿勃勃地說。「我們可能吵到人家小倆口喔!你看咱們兒子的臉色不大好也!」

  不是不太好,根本就是很不好!「你們怎麼回來啦?」他因過於「驚嚇」,因而變成回音谷不斷地重複問話。

  純純凝視兩老再看回龍紹祥,只覺那男的長得像麒哥哥,女的則與麟哥哥和祥哥哥毫無二致。「我知道了,你們是『大的』麒哥哥和『大的』祥哥哥……呀!不對喔,你是女的……」

  「小丫頭,我們是你麒哥哥和祥哥哥的爸爸媽媽!」龍爸藹笑地轉對龍媽說:「媽咪呀!她叫他祥哥哥咧!」

  「爸爸、媽媽?」純純偏頭低喃,迄其索及此名詞的涵義,她幾乎是用跑的撲摟住龍爸和龍媽,心潮澎湃地喊著:「爸爸!媽媽!」

  「唷唷唷!這女娃兒多討人喜歡啊!」龍媽馬上便被純純那一聲撒嬌給收買。

  「就是嘛!自己的兒子都還沒叫這麼親呢!」龍爸心裡甜孜孜的,沒生個女兒來疼一直是他和愛妻的遺憾。

  「嗯,好乖。呦!你怎地哭嘍?」龍媽憐寵的拍撫她。「不哭、不哭!媽媽『秀』。」

  「是不是我那祥兒子欺負你啊?」龍爸準備修理人的攘衣袖。

  「爸媽你們別攪和了……」龍紹祥得快點解決這場鬧劇,他匆匆勾住兩人的手腕。「走,到書房去,我們需要好好談談!」不放心,他慎重地對純純三復斯言。「你安分的在這裡,不准跑出去,不要亂動任何東西,不然……」他想著對她最有效的嚇阻。「我就不理你,聽清楚了嗎?」

  見純純點頭,他愜意地頷首。「我一會兒就回來。」帶上門,他對父母說:「快!我們速戰速決。」

  龍紹祥反剪雙手在意大利手紡的地毯上走來踱去,半天掏出來的依舊是——「你們怎麼突然回來呢?」

  「爹地呀!你兒子問這話兒是什麼意思啊?難道我回自個兒的家要先跟他請示?」龍媽笑盈盈地操著一口標準的北京腔,句句挾槍帶箭,刺得龍紹祥乏力招架。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光是一個純純就夠他內外交困。

  「說什麼?」龍媽使出苦肉計。「爹地呀,兒子嫌我們啦!」

  「我哪有!」龍紹祥趁龍爸發威前搶話,不然他會死無葬身之地。「我只是希望你們在歐洲多玩幾天嘛,那裡空氣好,風景好……」你們不在家更好,他的心竊竊說。

  「媽咪呀,兒子說他沒那麼不孝啦!」龍爸哄著她。

  龍紹祥默不作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孝或不孝全憑他父母的高興!他今日和純純耗了一天,現已筋疲力盡。

  「還說沒有不孝?」她拿著手帕掩泣不依。「你早與純純丫頭生米煮成熟飯,若非咱們的『線民』通風報信,我倆尚仍蒙在鼓裡,盡學麒兒子一鼻孔做事,婚偷偷結了『好久』,老爸老媽連長媳都沒瞧見……你說這叫孝嗎?」

  「麒的事不關我和純純的事,況且我們什麼都沒做啊!」又不是演警匪片,居然冒出「線民」?龍紹祥拍科幻片也沒如此瞎掰。

  「你不用強辯,我和你媽咪聽『他們』說過你倆的事……我們可不能欺侮人家孤女,下個月有個好日,你們先訂婚。」龍爸笑不攏嘴地拍拍龍媽的手背。

  「訂婚?」龍紹祥大嘯,但沒人理他。

  「嗯,就這麼決定。」龍媽化悲為喜,完全看不出剛才假哭過。

  「慢著、慢著!你們等一等,『他們』是誰?『你倆的事』又是什麼事?」講真格的,龍紹祥是滿心動他們的決定,可是他不想讓二老太順意。

  「你到現在還說這種話。好,我問你,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龍爸擺出男子漢敢做敢當的浩然正氣。

  「問吧!」龍紹祥非要揪出出賣他的「間諜」不可。

  「你和純純同床,是不是?」龍爸問。

  「是,但……」龍紹祥發覺中計為時已晚。

  龍爸緊咬不放。「那就對啦,即使你不承認,全山莊的男男女女也可以作證。女人家的名節最重要,你叫她以後如何做人?」

  這個理由忒牽強了嘛!報章雜誌刊登他龍紹祥的「蕾絲」新聞豈非全球皆知?怎從沒聽他倆喊過要他娶她們?「可是我們雖然同床卻沒有……」

  「我聽不下去了,沒想到我的兒子竟然是辣手摧花,這叫我們兩位白髮人如何自處?這叫我們如何面對祖先?」龍媽狠招復現,哭得呼天搶地。

  「辣手摧花?」這太離譜了吧,龍紹祥認為該哭的是他也!

  「爹地呀——」龍媽唱做俱佳的抽噎。「反正我是不想活啦,可憐留你孤零零的一個人,你別怨我無情啊,要怨就怨你沒心肝的兒子……」

  「好啦、好啦,我輸啦!」龍紹祥舉起白旗,這亦是為什麼麒會帶著楚楚嫂子溜掉的主因,龍媽永遠是這家中的「東方不敗」啊!

  「媽咪呀,你別哭了,兒子已經答應了。」龍爸心灼地瞪著龍紹祥。

  「他不過隨便敷衍我……」龍媽哭聲未斷。

  「我沒有隨便敷衍你。」龍紹祥的眉毛苦成正八型。

  龍媽銜淚噬著手帕見他,隨即又把臉藏向龍爸的肩裡哭述。「你看嘛!兒子根本不甘願,他表面答應,心頭卻是怪罪我……嗚……嗚……」

  「我真的是表裡一致,心甘情願樂得不得了,更沒有怪罪你,我發誓好不好?」龍紹祥跪地求饒。

  「真的?」龍媽不信。

  「真的、真的!」他真的該找媽咪去當演員,龍紹祥伏倒在地。

  「那我們說定了啊,你不許反悔,否則公司歸你去管!」龍媽得逞,哭笑淨在轉瞬間。

  「是,我不會反悔,可是我有一個條件。」龍紹祥說。

  「條件?」龍爸龍媽對看。

  「對,我希望訂婚能延後。」龍紹祥把和麒、麟打賭之事說出。

  「這樣呀……好,不過不管你能不能訓練她成淑女,你一樣要娶她。」龍爸撂下狠話。

  「嗯……」反正先拖延再說,忽然龍紹祥大嚷。「哎呀!」

  「嚇我一跳,臭兒子,你想害我心臟衰竭啊!」龍媽斥喝。

  「完了,我跟你們浪費太多時間,純純肯定……」龍紹祥擔憂他的視聽室會全毀,他可沒笨到相信她會安分守己的坐在那兒,他丟下達到目的的兩老逕馳而去。

  「兒子竟把和我們在一起叫『浪費』耶,爹地!」龍媽嗔怒。

  「他們小夫小妻感情好嘛!」龍爸笑。「再說,你的詭計成功啦!」

  「你都曉得啊?」龍媽沒有愧顏。

  「你那幾套法寶我會不清楚?」他愛憐地親她額頭。

  龍媽調皮地伸伸舌頭,她唆使龍爸。「我們跟過去偷看。」

  「不妥吧?」他說。

  「有什麼不妥?你不去我自己去!」龍媽甩頭就走。

  他支肘想了想然後追上前喊著:「媽咪呀,等等我!」

  龍紹祥行色遑遑地打開視聽室的隔音門,聲震屋宇的搖滾樂害他耳聾,並差點被飛速射來的東西砸到,多虧他反應快,一個斜身將它閃過,可是他身後的骨董瓷瓶卻沒那麼幸運,乒的一聲便摔得粉身碎骨。「你在……」

  龍紹祥「幹什麼」三字未出,另一類似物品迎面擊來,他本能接住……

  天哪!這……是他收集的影碟片,她竟……竟……拿來當飛盤玩!不光是如此,地上還有更多的「殘骸」……

  破碎的燈罩、扯斷的錄影帶、裂成好幾半的唱片和LD……及許多認不出來原型的東西!唱片機上放的是小片CD,嘰哩呱啦的怪叫不休!錄影機的出帶口卡著一本書,影碟機放片子的槽受摧折,連他心愛音響的音箱亦慘遭分屍和棄屍的命運,垂落的喇叭搖搖擺擺……

  視聽室毀是沒全毀,往好處想,至少地毯沒讓她掀起來,椅子沒被她拆卸,大螢幕依然存在,落地櫃的玻璃片有一半尚是完整的……

  「祥哥哥你回來啦!」純純「百忙」中抬頭向他璀璨笑語。

  「我不是叫你不要亂動任何東西嗎?」龍紹祥怒髮衝冠地關掉收音機。

  「我沒有『亂』動呀,我很有『秩序』的動,而且你說的是『任何』,人家我每次只動一樣!」她身上、手上混纏著錄影帶的深色帶條。

  他氣到青筋暴露,怒指著一件件被她損壞的「屍體」。「你看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純純扇著水靈靈的大眼,也一件件的比著其中幾樣。「那不是我動的,是飛盤打破的!」

  「你若不丟,飛盤怎會打破這些東西?」龍紹祥握拳傾身對她咆哮,他劫下她手中「命在旦夕」的遙控器。「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准玩它?」

  「好……像有……」純純渾似個小媳婦。

  「不是『好像』是『確定』!」龍紹祥拳頭愈握愈緊。

  「你說確定就確定嘛!」純純耍無賴地掄著臂吁他,彷彿錯不在她,她是被逼供的。

  「你……」龍紹祥翻白眼,然後抓著她辟辟啪啪地痛責。

  躲在門外的龍爸和龍媽將裡頭的動靜窺探得晰亮。

  「爹地呀,你不覺得咱們兒子不太一樣?」龍媽喜樂喜樂地。

  「是啊,我還不知道他脾氣大哩!」龍爸說。他那三個寶貝蛋,除老二龍紹麟直腸子外,另兩個兒子皆像悶胡蘆不吭氣,他做老爸的常弄不清他倆腦中在想什麼,差別僅是麒的外表沈冷,祥則總是掛著淺薄的笑。

  這才好!顯示純純不簡單,竟能「開發」出他潛著的內在世界,我討大厭他啥事都憋在心裡,做人嘛!本就該歡愉快活,有屁不放會搞壞身心健康!」龍媽說。

  「她是不簡單,能把視聽室翻成這樣。」龍爸嘖嘖出聲。「不過,媽咪你說話笪得文雅些,咱們要做楷模耶!」

  「楷頭啦!只要我兒子娶親,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告訴你喲,我要定這丫頭當我們龍家的三少奶奶。」龍媽勢在必得。

  「放寬心啦,沒人會跟搶。」妻莫若夫,龍爸和她渴盼抱孫啊!

  畫面調回室內,龍紹祥用盡詞彙譴到口乾舌燥,只差沒搬出禮儀廉恥和四維八德。「所以不是我愛嘮叨,而是你做得實在是太過分,懂嗎?」

  純純俯首靠牆而坐,和最初他開罵起相同地不說話僅點著頭,龍紹祥瞧她那慚愧相於是說道:「知錯能改,這次我就原諒你,但我保證不可有下次嘍!」

  純純又點頭。

  「很好,我再信你一回,你起來吧!」龍紹祥柔聲道。

  純純循例頭點個不止,龍紹祥蹲到她跟前側彎身看著她。「喂!我說你可以起來啦!」

  沒有回應,不是他過於苛責,使得她……哭了?

  想到她在哭,他的心就隨著痛了起來。「對不起,我曉得是我太凶了……」他,手指托起她巧致的下巴。「我道歉……啊……」

  原來他念了半天、叱了半天還愧疚「一下」,結果統統是白搭,純純竟然……在……打瞌睡!以她鼾甜的程度,想必她已經沉睡多時,怪不得她從頭至尾都在點頭……他就說嘛!她怎可能不反一句地聽他囉嗦!

  唉!遇到這個小精靈……他注定全軍覆沒。

       龍紹祥從不知摟著女人醒來的感覺那麼好!

  昨夜,他抱著熟眠的純純回客房,她如無尾熊的粘姿讓他脫身不得,只好擁著她入睡,這一覺意外到天亮。

  有腳步聲停在門前,門接著被緩緩打開一小縫,大概是確認房裡的人仍在安睡,故來者輕推門而入,他瞄到張媽躡手躡腳地端著餐點進來。

  「幹什麼?」龍紹祥壓著嗓門問。

  張媽顯然吃了好幾驚,餐盤幾乎被駭翻,匡啷的碗具敲擊聲她半晌才穩住。「你在拍恐怖片呀,想把你張媽嚇死是不是?」

  在拍恐怖片的是她不是他,龍紹祥走到桌前。「你怎麼把早餐端到這裡?」還兩人份呢!

  「先生和太太吩咐我端來的。」張媽拍掉他捏食的手。「不准用手,刷完牙再吃。」

  「遵命,張媽。」他恭恭敬敬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心想的卻是……媽咪那老狐狸,這麼做不是擺明了他……

  「你唷!」張媽被逗樂的彈他耳朵,小時候他們三兄弟不乖,她最常用這招。

  龍紹祥笑著親她的頰問:「麟回來了嗎?」昨兒個那種場面他居然沒有趕回來湊一腳,嗟!由此觀之他非常可疑。

  「快凌晨才回來,六點下到又匆匆忙忙跑出門,不曉得他在趕什麼咧!」張媽眼睛充滿問號。

  「我曉得他在趕什麼。」他在趕著躲我。哼!這小子,果然他就是老媽口中的「線民」!龍紹祥按著指節發出僻哩啪啦聲。

  「祥少爺你怎麼啦?臉色好難看喔。」張媽問。

  「沒事,早餐你放著,我們等會兒再吃。」他笑著。「對了,我托你買的衣服……」

  「買好啦!」張媽打開衣櫃,裡面的淑女套裝全換成寬鬆的罩衫和娃娃裝。「還是少爺細心,我就沒想到給純純穿這型衣服。」

  「她不喜歡束縛,所以此類的洋裝應較適合她,舒服但不失女人味。只是內衣方面,大概得花長一點的時間來讓她習慣。」龍紹祥喝著咖啡。「你叫她起床,順便教她穿衣服吧!我回房裡刷牙沖澡,該給她上課了。」

  但是他步出客房沒多久又退回來,因為純純歇斯底里的大叫自未闔緊的門傳出。「怎麼啦?」

  他人才出現,純純已跳過來仍是無尾熊的姿勢正面抱住他,紅紅的臉龐掛著兩行淚。「祥哥哥!」

  「作噩夢了嗎?」他放縱地任她圈著自己。

  「她醒來沒看到你就這樣!」張媽拿著粉色娃娃裝遮在身前,好似這樣一來它便具有保護作用使她不受純純攻擊般。

  龍紹祥喟歎,他發覺只要他在,純純跟誰都能親近,若他不在……除非他先交代去處,否則她會像頭草木皆兵而神經質的猛獸……看來她黏他黏定了。「我沒走遠,別怕……這兒沒人會傷害你啊!」

  「你不要丟下我!」她把臉鑽進他的頸際。

  「我不會丟下你!」很難相信這話出於他口,以前他最厭惡女人纏著他不放,那些女人也懂得他的遊戲規則,而今他卻甘之如飴受她牽絆。

  他真的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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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9 12:54:1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陪純純上才藝課想要無聊都很難——

  要她學茶道,她跪沒兩分鐘就喊腿麻,粗線條的動作和牛飲的方法,讓想巴結「中龍企業」的老師均說不出個「好」字,評語裡無「贊」卻有不少的「歎」!

  OK,日式不行,咱們改西式,大家做伙來喝下午茶。

  唉!光是學習端壺倒茶,她不是手滑便是怨重,導致此一路下來不知摔破多少茶壺和茶杯,但是不要緊,聰慧的龍紹祥即時換上不銹鋼的茶具,眾生皆心忖這可沒問題了吧……

  嘿嘿,那你就錯啦!

  壺是沒摔破,裡頭的熱茶倒是燙傷了不少人,當然也囊括她自己。

  學完畫畫的第二天,她嫌客廳那套意大利進口的米色小牛皮沙發太單調,於是「善良的」在皮面以奇異筆劃上非洲原野風光,依照具繪畫鑒賞能力的龍媽分析,其畫風頗有畢卡索「幼年」的水準。

  龍紹祥一氣之下將她關在廁所,他前腳未離,她後腳已爬上氣窗準備逃逸,收場是拆卸氣窗將卡在中間進退兩難的她救出來。

  這麼辦吧,文的不行學武的——縫紉衣服這不難唄?

  是不難啦!咱們跳過前幾天的每縫一針就刺到自己的「修練期」,小妮子意外地縫出興味來,但可苦了眾人,因為她抓到東西就亂縫、有開口的更要縫,為了表示龍紹祥的特殊待遇,於是他襯衫的袖口、領口和下擺,長褲的褲管、襪子的……無一倖免!

  順道一提,她額頭上常貼著OK繃,那不是遭人虐待,而是她常撞上玻璃門或窗……

  教她禮儀,她會爆出下列的對話——

  「我可不要你將來和外面那群眼睛長在頭頂、自詡高人一等的貴氣小姐般不懂禮貌……」

  「有人眼睛長在頭頂喲?可不可以帶我去參觀?『高人一等』要怎麼看?我是幾等?」

  翌日,龍紹祥又說:「禮貌的第一步是見人要叫!」

  然後有一個很特異的現象出現……這現象是怎麼特異法呢?讓龍紹祥問給你聽——

  「你最近為什麼逢人就大喊『啊』?」

  「你不是告訴我禮貌的第一步就是見人要『叫』嗎?」

  接著是學品酒——

  「身為一位高尚的淑媛,你就算對美酒沒有常識,也該備有品嚐知識。」龍紹祥煞有介事地來個開場白,並指著桌上一排各式各樣、頗具專業水準、有胖有瘦、或直或腳的水晶玻璃杯。「每一種酒用的杯子都不一樣……」

  純純截入他的話,以她慣用的三個字來闡揚問東問西的長才。「為什麼?」

  龍紹祥早被她練達嘴上的十八般武藝,當下機智對答。「就像不同的場合要穿不同的衣服,不同的衣服要配不同的鞋子……」

  「可是我沒有穿鞋子呀!」純純再次打斷。

  「那是你例外。」龍紹祥泰然自若地說。

  「為什麼我例外?」純純再問。

  「因為你不愛穿鞋子!」龍紹祥泰然但不自若道。

  「為什麼我不愛穿鞋子呢?」純純還問。

  「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不愛穿鞋子?我又不是沒買給你!」這事怎會問他?龍紹祥既不泰然也不自若地吼著。

  「對喔!」純純自己亦覺可笑,她俏皮地摸摸頭後,不曉得是在向誰解釋。「以前在山上我很少穿鞋,可是我有叫腳丫穿過,但是它喜歡自由……」

  「沒關係,起碼你慢慢在接受涼鞋。」他揮手示意她現在上的是品酒課,不是她的演講課。深呼吸、深呼吸、重深呼吸,他繞回原來的課題。「這麼多杯子該如何判斷哪種酒用哪個杯呢?」

  「對呀!要怎麼判斷呢?」純純第N度插嘴。

  他不正要講嗎?眼睛朝上吊了吊,他說:「你記著……」

  純純立即專心致志地趴往前,亮麗的小臉龐近到僅距他咫尺,熒熒有神的雙瞳似兩顆無底洞,害他險乎陷進那黑洞裡而說不出話!

  他向後傾身挪出兩人的縫隙,漫久方尋回聲音。「凡『長飲料』者選小且淺的杯子『短飲料』則相反,選杯身高者,即平底杯……」

  「飲料也分長短唷?那是不是有矮胖呢?它跟動物長得又不一樣,我怎麼分得出……」純純大發嘮叨。

  「所謂長短是指該酒應飲的速度……」龍紹祥打岔。「泰然自若」如泥牛入海,甚至連耐性都在迂緩的消退中。

  她鐵定屬猴,因此才會這麼「猴急」!就不能讓他把話說完嗎?

  答案顯然是不能——「可是各人的速度不同啊!好比吃飯,每次我才吃幾口你們都已吃完了。」

  「那是你太慢,不是我們太快。」龍紹祥耐性逐近消退!颱風圈已逐步醞釀產生。

  「所以我用的杯子就會和你們不一樣,對不對?」純純不是氣象局,未能感受風力形成。

  「不對,酒的『長短』有它固定的模式……」他耐性磨滅地叱閉她欲張的艷唇。「別再問為什麼!你究竟想不想聽?」

  「想……啊……」她的腦袋一字低一寸,炯徹眸子浮上一層濕氣。

  龍紹祥逃難似地轉對春華說:「來,幫小姐倒酒!」

  春華替純純倒了半杯,龍紹祥才要發言,純純已一咕嚕地飲盡。「嗯!甜甜的,好像果汁。」

  「你口渴呀,我還沒說喝也,再倒!」他見她杯子酒滿續道:「這是紅葡萄酒,喝前要先……喂!姑娘——你怎麼又喝掉啦?」

  「人家我聽到你說『喝』了嘛!」純純粉臉透著冤屈。

  「我——」……七孔會流血!「我是說……反正我叫你『喝』你才喝!」

  「講清楚嘛!」她微醺地嗔怨。酒杯三回被斟滿。

  天悲憫我,我分明講得很清楚。龍紹祥七孔流血變噴血!「好,我們正式今天的品評……先不能喝!」幸好他喊得快,純純的酒尚剩一半。「喝酒的要先把杯口靠在鼻子上聞一聞,接著圈狀搖晃酒杯再聞一聞,如何?聞到它的香味沒?」

  純純湊近聞又聞,沒有!她重重地吸且吸,還是……「沒!」

  算了,唉!龍紹祥一歎。「現在喝喝看……但不要吞下去,含在口中停留一下。」

  來不及了,純純一口喝盡。春華為她倒另一杯。

  「這次好好做,讓舌頭感覺它的甘美再嚥下,然後享受它的餘香。」龍紹祥喝入今日的第一口酒。

  「嗝!好……喝!」純純卻已幹完第四杯。「再……倒……再倒!」她催促春華。

  結果……結果……她喝得酩酊大醉外加大鬧一場,「品酒課」自此胎死腹中再也沒上過第二堂!

  有以上多次的前車之鑒,龍紹祥對純純採取「一對一防守」戰術!儘管如此,百密一疏,頻出狀況仍是件很正常的事。

  例如連續兩天的烹飪課,她就弄壞了果汁機、烤箱、弄爆微波爐、打開電鍋盛飯時赫然發現她要找的湯匙在裡面、錯把辣椒當紅莓粉泡汁讓大家喝、又把糖做鹽、咖啡粉抵胡椒用……諸此種種,攪得「中龍」家成「烏龍」府,於是你約略可想像那幾頓飯龍家的主子吃得有多辛苦,末了是靠外送才搞定!大廚李嫂還幾乎因招牌被砸而舉刀自盡,且爾後看到純純接近廚房就銳著嗓子尖叫出聲。

  她甚至引發一場小火災,差點把廚房給燒了,事後很多人不約前來向她為廚房「請命」!龍爸和龍媽說的尚算委婉哩。

  「我想廚房不適合純純丫頭走動。」龍爸抹著汗說。

  「我不要求我的媳婦會做吃的。」龍媽看得很開,但不忘吩咐。「你別帶她去什麼新娘學校學習喔!」因為她怕純純把別人的地方燒燬。

  龍紹麟打從「告密」被整慘後,對於這事,他是三緘其口,免得龍紹祥故計重施。至於龍紹祥是如何整他呢?很簡單,只是利用他假日將純純托他照顧罷了!

  有關這些「ㄔㄨㄚㄅㄨㄜ」,純純本著理直氣壯的理由,她自然有話要說!

  「早知道那個什麼爐像炸彈,我就不玩了!」純純噘著下唇,千錯萬錯就是她沒錯。

  「那叫微波爐!不是讓你『玩』的。」龍紹祥徒呼奈何地用手撐著額。

  「對呀!就是那個爐。」純純憤憤不平。

  「張媽沒告訴你把金屬的東西放進去會爆炸嗎?」他無語問蒼天,將手移到下顎以五指掩著半邊臉。

  「有呀!可是她說的是『金屬』,人家我放的是『鐵盤』!」她振振有詞!

  龍紹祥頰和手滑了一下……

  「那刀子呢?為什麼把它當飛刀丟來丟去,弄傷人怎麼辦?」他又問。

  「哎呀——人家我沒那麼準啦!」這是她的回答。

  接著純純貼到他耳旁,用手側在嘴角喁語。「我只告訴你喔——廚房裡有一個好大——的箱子會變魔術耶!」她誇張地兩手劃一個大圓。

  「哦?」龍紹祥不明她所指為何。

  「它的肚子可以裝好多食物,裡頭有一層你把東西放進去會變成冰耶!」純純獻寶地說。

  「那是冰箱!」他失笑,該拿她如何?你覺得她該懂得,她不懂;覺得她不該懂得,她又懵懵懂懂!

  「對,你好聰明,我就想不起來。李嫂說它能讓食物保持新鮮不會死!」純純記牢此功能,結果種下日後她把林中撿到的垂死小鳥冰進去的因子!

  當然她的烏龍事件不止這些,如這個星期二,她剪下龍媽裙擺上的動物圖騰,因為它們和她肯亞家鄉的「鄰居」很像……

  另一回,家中螞蟻突增,請人滅蟻多次無效,之後終於緝獲是她四處放甜食做誘餌,原來她把它們當寵物來養!

  前天飯後她突然安靜地坐在床上,龍紹祥好奇,雖然她已漸熟悉龍家而不再會以暴力來表達她的不安,但似這般不動如山者,卻是「飲怕死跛」!

  「你在想什麼?」他坐到床沿。

  「噓!輕點……別驚動『胎氣』。」她一本正經。

  「胎氣?」她什麼時候懷孕了?難道說他倆每晚的同床使她……不對呀!他有沒有「做」過他清楚的很!

  「對!你看——」她歪著屁股指著下面的雞蛋。「我在孵小雞!」

  龍紹祥由床上跌到床下。

  最慘的是今天早上,他趁眾人「又」在收拾她「無意間」打破的玻璃窗時消聲匿跡,龍紹祥唯恐她出事,不,修正!是讓別的物品出事——真是找遍龍家,未料竟在他棄權之秋,於「他的」臥室門口與她不期而遇。

  「你到我房間做啥?」龍紹祥問正從房裡鬼鬼祟祟遁出的純純。

  「沒有。」純純做賊心虛地猛然止住溜出去的腳,故意站在門把前。

  「我要進去——」龍紹祥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請你滾開」。

  「你要進去幹什麼?」她索性呈「大」字擋著。

  進自己的寢室還得理由?需不需要加個口諭?「中午我有客人,我得換套衣服……」

  「我幫你拿,你要穿哪一件?」純純搶話,態度堅決。

  對她的所作所為,龍紹祥的第六感特別靈驗,他雙手橫胸向前彎身,將挺鼻深目捱到她寫著「做錯事」的臉質詢。「你到底……」

  「我什麼都沒有做!我不曉得它這麼脆弱,我不過是輕輕戳它一下……啊!」她摀住自己的嘴,剛才太緊張了,他什麼都沒說,她已抖出泰半,這會兒插翅也難飛了——

  「你……」他不須逼問下去,漸從門縫浸出的水說明了一切,他拎著她衝進房,本來被門堵住的水兒嘩啦啦地往外湧……

  「你什麼不好玩,戳破我的水床做什麼?」龍紹祥火大地望著從床裡冒出的水柱!

  什麼叫做「輕輕戳它一下」?算一算共有十多個洞耶,而十幾條圓弧型的水線,透過窗外灑進入室的陽光之照耀下,形成粼粼七彩的水舞,場面霎時蔚為奇觀!泡水的地毯跟不上水流的速度繼續將水朝房外吐……

  「我為什麼不能出去?」純純窩在牆角,第一百零八次問看守她的小翠。

  小翠大搖大擺地躺於床上,享用著本該是端給純純吃的水果,翻著仕女週刊,對純純理都不理。

  「我有東西要給祥哥哥看……」純純悶悶不樂地抱著膝蓋,動物的天性讓她可以感受別人對她的好壞,她討厭這個矮小單眼皮的女孩。

  小翠不耐煩地拋下週刊應她。「給不給都一樣啦,是你活該,少爺說你弄破他的水床,所以罰你關禁閉!」小翠挑著厚唇。「況且少爺在和美女約會,不希望你去打擾!」其實是時代雜誌在替龍紹祥做專訪,他怕純純被外人嚇到,又怕對方以純純大做文章,事後他剖析,不過是他想霸佔她,所以才禁止她出來的。至於小翠,原企望能和隨行的大明星夢蓮——她心目中的偶像做面對面的接觸,卻被派來盯著這小野女,因此她的怨怒可想而知。

  「你胡說!」純純朝小翠做鬼臉。

  小翠拿水果核丟她,一臉邪氣地嘲訕。「你死心啦!少爺與夢蓮是天生一對,我常見他們卿卿我我,你算哪根蔥?照照鏡子吧!」

  純純摸著被小翠打痛的額頭,從角落爬向鏡子,仔細地審凝鏡裡的自己。

  她的動作引起小翠的捧腹哄笑。「你這個白癡,還真跑去照鏡子……」

  純純期盼祥哥哥快出現,他平常再怎麼凶亦不曾像小翠那般,根本不把她當人看。眨著眼瞼不讓淚掉下來,她又爬回原位眥著小翠。

  「瞪什麼瞪?」小翠拿吃剩的香蕉皮丟她。「再瞪小心我把你眼睛挖出來。」

  純純桀騖不馴地吸著鼻子,小翠笑裡藏刀。「再瞪你的祥哥哥也不會理你,告訴你,他和夢蓮就要結婚啦!你呀,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一邊涼快去啊!」

  「你騙我!」純純錯愕,祥哥哥不是說只要她湊齊五十個人讚成,他倆就能結成夫妻嗎?她這些天有空就到處問家中的每一位,還要大家簽名以證明她不是吹牛……今天早上去他房間就是要拿給他看,只是臨時對水床好奇才……

  「我騙你幹什麼,你剛剛在陽台也看到他倆親熱地走進大廳,今天她來就是要商量婚事。」小翠編著自個兒的遐想。

  「你亂說!」純純蹙額。

  「信不信隨你,反正少爺不會跟你結婚啦,你更不應該阻礙少爺的幸福,他根本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小翠洋洋得意,彷彿新娘就是她。

  「你……你……」可是她從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想跟他結婚呀,純純絞著手指頭。

  「你什麼你,你不服氣又能怎麼樣?死掉爸媽、沒人要的小孩妄想當少奶奶叫我伺候你?哼,門都沒有!」小翠不留口德地損著純純。

  「你說誰死掉爸媽?你說誰是沒有人要的小孩?」純純身子往上一跳便站了起來。

  「幹什麼?你爸媽死掉、沒人要你又不是我的錯!你眼張那麼大做啥?」小翠駭懼地翻下床。

  「我爸媽才沒死——」純純獅吼。

  「呵!誰像你那麼『假仙』故做憐憫狀,說什麼『爸爸睡著了』……哈!笑死人了,死就是死——笨蛋!」小翠誚諷她。

  要問小翠為何曉得這些事……喈!別忘了傭僕間就是靠傳遞主人的秘密來聯絡感情!交遊廣闊的,甚至可藉由同一管道聽到另一家主子的妙聞。

  「沒有!我爸爸沒有死!」純純原地亂跳。

  「死啦,不信你問少爺。」小翠存心刺激她。

  「沒有!」純純怒不可遏地往小翠撲去。

  「你想吃我?」小翠是惡人無膽,眼見情勢不對,猝地破門而出,邊跑邊摔跤還邊慘叫。「救人啊!野人要吃人哪!快來人救命呀——」

  大廳裡,鎂光燈閃爍不絕,照相機按快門的聲音此僕彼起,專業攝影師或立或蹲地獵取最佳鏡頭。

  龍紹祥卻非最佳男主角,由於記者老愛圍著他和夢蓮的戀情打轉,使他逐漸露出的不耐且愈來愈扎眼,以至於他的公關經理楊綿綿不住地用在桌下的膝蓋撞他,他白了楊綿綿一個衛生眼,後者無辜地向他抬抬肩膀混過。

  和他興趣缺缺、慢半拍的吭腔相比,夢蓮的談笑聲就顯示津津有味多了——

  「這麼說兩位的喜酒就快羅?」記者問。

  「是呀!祥——」夢蓮不愧是一流的演技紅星,擺個新嫁娘的赧怯貌都要先選好角度,做好手腳的正確位置。

  無聊、無聊!真的(請加「無限」次方)有夠無聊!莫怪乎連麟都要溜,省得受他牽累。龍紹祥杜口飲著咖啡,才不到一小時,他已經「有點」懷念純純的真和純!

  其實他自己也知不止「有點」,實際他的腦裡穿梭的俱是她動人的一顰一笑,紊亂的心思早就飄到她的身上,他憂心她會不會吵鬧、有沒有乖巧地看書、是不是因為沒他陪著而撇著嘴……

  「龍大導演?」記者喚了他好幾聲。

  「祥?你說啊?」夢蓮面子有點掛不住地推推他的手。

  「龍先生?記者在等著你也!」楊綿綿桌下的腳在踢他。

  「嗯!喔,嗯。」他漫不經心地應了毫無意旨的單音。

  旁人卻誤認為他是默許,跟著笑不攏嘴的夢蓮喜從天降接受記者的道賀,她等他點頭等了好久,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於熬出頭了。之後的訪問簡直變成記者詢問夢蓮有關婚禮的日期、地點、請哪些人、去哪度蜜月、婚後繼續拍片或洗盡鉛華……等芝麻綠豆的小事。

  楊綿綿則是驚疑,她認識龍紹祥不是一、兩天了,兩人亦師亦友,她不太置信他這只閒雲野鶴肯棲息在固定的枝頭上。「龍先生,記者問的是你和夢蓮的婚事哦!」

  「哼!」龍紹祥無暇戀棧,他甚而懶得分神聽他們的討論和楊綿綿的提示,砰地放下咖啡,他打算離開,小翠驚天動地的呼救聲從樓上傳到樓下。

  「救人啊!野人要吃人哪!快來人救命呀——」小翠跌跌撞撞地如個球由樓梯滾到他的腳前。「祥少爺救命呀!她……要殺人……」

  「發生什麼事?」龍紹祥慌喝,如果他沒有記錯,是這個女孩在房裡與純純做伴!

  「她……」小翠短指一抬,卷髮散披的純純恰好站在樓梯的頂階,小翠驀然匍匐躲到他的腿後打哆嗦。

  記者眼明手快立刻拿著相機猛拍,純純尚未由父親死亡和龍紹祥不要她的噩耗穩定下來,偏又碰上從沒見過的鎂光燈閃光,一個驚亂,她自樓上滑跌落地。

  龍紹祥魂不守舍地坐在床邊,雙肘靠在床沿,兩掌將純純柔弱的纖手包合抵於他長著青渣的下巴,靜臥的她顯得多麼惹人疼憐哪!

  「喔!我心愛的小精靈……」只因他一時的疏忽而折了翼,幸虧她摔下來的時候他接住她,所以僅是輕微的腦震盪和一些烏青,否則他……

  為了她,他大發雷霆,辭退了小翠,怒責了記者,扯掉了底片,還一反彬彬有禮的形象,把來訪的一行人掃地轟出門,即使次日以「龍屋藏嬌」登上了頭條他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文上提及到捕獲他心的神秘美少女曝光,果如他所料,馬上引來成批的記者和狗仔隊。

  現今細思他才發覺,連龍爸龍媽都是經過冗長的時間錘煉,而純純卻能在看一眼之後就不曾把他和麟誤認!

  只有在他面前她會笑個不停,而當她自樓梯上面往前栽的那一瞬間,她也栽進了他的生命裡,他霎時明白在無意中她的開朗早已敞亮他封鎖的心,在未來的旅程,他不能沒有她的同行……

  「祥哥哥!」純純徐徐掀起黑翹的眼睫。

  「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會不會渴?肚子餓嗎?想吃什麼?」龍紹祥連珠炮的問了一串。

  純純悠悠地握住他的手,希望他的溫暖能給她些微的力量。「我爸爸不是睡著,他死了對嗎?」

  「誰……告訴你的?」龍紹祥忡忡然。

  「我是沒人要的小孩對不對?」純純稚嗲的嗓音滿是無助。

  「誰敢說這話,我要把他剁碎餵豬!」龍媽扭著旗袍裡的小蠻腰,帕進室。

  龍爸尾隨來到純純的床邊。「有龍爸、龍媽疼你,你還嫌呀?」

  「爸!媽!」龍紹祥感謝父母的支援,剛才的他居然失去冷靜;連往昔最拿手的哄人功夫亦銹到使不出個一招半式!

  「傻丫頭,讓龍媽抱抱。」龍媽笑吟吟地在她面前張開臂。

  「媽媽!」純純小臉一皺,兩眼一眨,淚雨簌簌迎向龍媽的懷裡。

  就在這一刻,龍媽決定了,她拖著龍紹祥到角落私語。「報紙上雖沒指名道出純純的存在,那只是媒體還查不到她的底細,可是難保將來沒事兒,而今天會發生這樁意外,你有很大的責任,況且你倆從很早以前便一直同房,你有沒有考慮傭人會怎麼傳?」

  「是。」龍紹祥默認,他曾試過讓純純一個人睡,可是她氾濫成災的淚水讓他還沒等到她「習慣成自然」時就先投降。

  「我不等了,她身子好些你們就訂婚!」龍媽惡臉攤出最後通牒。

  「好。」龍紹祥答得乾脆。

  「好你的頭啦!」龍媽譴斥他,顯然她淨顧著表達己見。「我不管你答應不答應……呃?你說……好?」

  「對!」龍紹祥篤定的點頭。

  「太……好了!這是不是真的?我捏捏看會不會痛!」龍媽捏的卻是他的肉。

  龍紹祥不動聲色,龍媽笑瞇瞇地用指節拍手。「肉是硬了些,不過很有真實感……爹地呀!」她喜轉回到龍爸的身旁。「我們可以做爺爺奶奶了!」

  哪有這麼快?龍紹祥強勢地把「婆婆看媳婦,越看越有趣」的龍媽,「附帶」龍爸一塊兒請出去。「讓她休息吧!」

  「噫——我兒子害羞嘍!」龍媽咿咿呀呀地取笑他,她哈嘻哈嘻地勾著龍爸晃出去。「走啦!兒子眨眼不認老娘,咱們別當電燈泡礙著他。」

  「他們在笑什麼?」好奇心驅策純純又像個吵喳的小麻雀。

  「因為他們高興。」龍紹祥愛憐的撥開她額前的幾綹髮絲。

  「為什麼他們高興?」純純也學他,將他垂遮蔽眼的劉海撩開。

  「因為我們要做夫妻!」會開始發問了,表示她好多了。

  「夫妻?」說到此,她猛然想到她要給他看的成果。「我已經收集了五十個人簽署贊成你我當夫妻……耶?在哪裡?我明明放在口袋……」

  看她的口袋就那兩小個,有沒有東西在裡面是一目瞭然,但她仍來回翻了半天。「找不到……找不到……」

  「聯名同意信函」不見了……她的成片汪洋眼看就要崩「眶」奪出。

  「不要緊,有沒有找到我都會娶你當我的小妻子。」他將她擁進懷中安慰著,想不到他的一句玩笑話,她竟如此當真!現在他終於知道為何這些天僕人看他的眼神很詭異,而龍紹麟總是有意地搭上他的肩佞笑,又搖頭,再笑,再搖頭,然後狂笑,且歡悅中雜著哀憫!

  「可是……」純純啪達啪達的淚業已在滴。「這樣很對不起麟哥哥……」

  「對不起麟?」他倆結婚干龍紹麟啥米代志?

  「要不是他幫我拿給一些人簽,我……糟糕!」她刷地交叉兩掌覆住嘴巴不知所云。「可是大部分還是我找人簽的,我沒有說謊,所以它應該有效的,因為上課的時候我就沒辦法拜託人……」

  「我相信你!」他收緊手臂包住她,也包容她的所有。

  「真的、真的……」純純仍不安心。

  她的悒鬱化為烏有,龍紹祥炙情的封住她的櫻唇,輕易地消弭她原先的焦灼。純純置於胸前握拳的小手不禁漸趨鬆弛,轉而貼在他壯實的胸膛上,寬縱他汲取她的甘泉。

  「嗯哼——」龍紹麟使壞的咳聲拉開熱吻中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好意思再次打擾,醫生來複診。」

  龍紹祥橫眉豎眼斜瞪他,怎地也看不出他的「不好意思」在哪裡!勾勾手指頭他約他出去,畢竟他倆有很多舊帳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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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9 12:54: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龍紹祥揭開窗欞上的簾幔,讓閃爍的陽光撒在純純蜷伏成懶貓狀的嬌軀上。

  「小搗蛋想改名為大懶蟲啊?太陽都快下山啦!」

  「嗯!」純純反常地單是悶應,頭照舊埋在被單裡。

  她看起來軟趴趴的讓龍紹祥心慌。「怎麼啦?你不舒服?醫生不是說你早康復了嗎?」不是腦震盪殘留什麼後遺症吧?那個蒙古大夫竟敢誆他?麒這混蛋,要他展現醫術時偏不在!

  「我要死了……」她虛弱的瑟縮著,昔日的精力旺盛蕩然無存。

  「嗄?」他嘴張大到可塞入一個拳頭。「你哪裡難受?我帶你去看醫生。」

  「沒有用的。」純純幽咽。

  「你不要嚇我!」他覺得事態嚴重,一把將她抱起。「我帶你到醫院——」

  「我不要去醫院!」純純沒看過醫院,可是每回她不乖,爸爸總說要帶她去醫院打針,印象裡它等同於地獄。「我死也不要去!」不對喔!她本來就快死了……她泣下沾襟。「我要死在你的懷裡……」

  「不許你亂說話!」龍紹祥圈緊她,這種恐懼的滋味不是初次嘗到,但次次都和她有關。

  「我在流血,一直流,流不停……」她一個逗點抽噎一下。

  「流血?」真是腦震盪造成的?他憶起有人在事後發現腦出血或體內出血……龍紹祥不敢往下想。

  「對,下面拚命在流!」她俯在他的大腿上哭。「我就要死了……可是人家我還沒有和你做夫妻也!」

  「下面?」她指的是腹部或腳?腳流血不致死人,這麼說是腹腔出血!那……「現在不是鬧孩子脾氣的時候——」

  龍紹祥不讓她有任何反對的餘地,飛車送往麒的中龍醫院急診,院方聽說院長的弟弟駕到,除了身為院長的龍紹麒該死的不在場外,副院長和其他搬得上檯面的各科主治醫生全都擠在急診室,盛況不得不謂空前。

  接著的小時,是透過一系列精密的儀器照射、測試、驗血、驗尿……

  「龍三少——」這算外界對龍紹祥的尊稱,副院長斯文地推推眼鏡,將檢查報告放在桌上。

  「怎麼樣?是哪裡出毛病?要緊嗎?吃點藥就會好,對吧?」龍紹祥慌亂的翻著那一疊檢驗結果,不過隔行如隔山,他看不懂上面的成堆數字代表的定義。

  「你不用擔心,小姐她的健康無恙。她……」想必她就是最近新聞被炒得很熱的「神秘美少女」!副院長由龍紹祥罕常的反應可猜出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可是她為什麼很痛苦的樣子?而且她說她在流血……」龍紹祥大概和純純相處久了,近墨者黑,他竟養成話不聽完的壞習慣。

  「那是……成為女人必經的過程。」副院長搔搔頭,向龍紹祥此等「經驗豐富」的「老」男孩解釋「月經」的來由是有些多餘。

  「呃?」龍紹祥腦筋轉了半晌彎才恍然大悟。「你是說她只是……那個……」

  「沒錯,她沒病,只是……那個……」副院長赧言,在龍紹祥掀起如此大的騷動後,兩個男人談起女人家的自然生理話題反而忸怩。

  「你確定嗎……我的意思是,依她的年齡不是早該……懂了嗎?」龍紹祥已不知該用什麼措辭才好。

  「其實女孩在這方面的時間不一定,有的人比較早,也許小學便來經了,有的人可能因環境、食物、心理不等的因素而較慢,但都是正常的。」副院長以他的專業知識詳加說明。

  「天啊!」龍紹祥想挖個地洞鑽進去,無疑他已幫醫院增添了茶餘飯後的好題材和成為兄弟們的笑柄!

  基於保護原則,龍紹祥不希望純純受到外界不相干者的騷擾,經過龍家大家長——龍媽、龍爸——的同意,他與純純的訂婚儀式采低調處理,僅請了些親朋好友到場參加他們的雞尾酒會。

  純純身著白色雪紡紗的小禮服,公主袖、雞心領、花瓣式的裙型設計,映襯出她吹彈即破的肌膚,楊柳腰由紗帶系成的蝴蝶結,宛若雙翅膀似的,使她更像穿梭在人群中的精靈。

  「祥哥哥,我跟你講……哇……」純純活蹦亂跳地跑向龍紹祥,後面那陡然高銳的慘叫是她被自己的長裙絆倒的配音——

  「小心!」難為了正在和父執輩交談的龍紹祥,因常面臨她這位闖禍精靈的突發狀況,久而久之,已練出爐火純青的好功夫,加上天生手腳長,只見他儼如科班出身、駕輕就熟地將她從很不可能的狀況中穩穩接住。

  「嘿嘿嘿!」她憨氣地抓緊他的臂,看看僅差五公分就要和它「合為一體」的地面。「好險!」

  「我不是千叮萬囑要你不急、慢慢走嗎?」摔跤會成習慣呀?龍紹祥今晚第N次把她拉起,這尚不包括他沒看到的……

  「裙子太長了嘛!」純純撩起裙擺嗔怨。

  「我聽說……哈哈……」龍紹麟悄聲擱上他的肩。兩個逸俏俊雅的複製人站在一起,即便酒會中多是熟人,依然吸引無數讚歎的眼光。

  龍紹麟未受這些眼光的影響,他的嘴角抿著更濃的嘲笑。「有人……哈哈……因為女人每個月的生理現象……,賽車冠軍級的速度……到醫院掛急診……還……哈哈……勞師動眾的好似……國家元首病危……弄得全醫院人盡皆知……哈哈……哈哈……」

  「你笑夠了吧!」躲了這麼多天,該來的就是會來,枉費他做了那麼久的心理建設,到頭來仍想打爛麟那張再笑可能便要裂開的嘴。「我不曉得我訂婚能讓你這麼欣喜若狂。」

  「對喔!恭喜呀!」龍紹麟笑得淚都流出來。「你會訂婚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該不會是為了贏咱們的賭約而犧牲吧?兩個月就快到了,加油呀!」

  「你管的還真多,公司的事不夠你忙嗎?」龍紹祥狀若噴火龍地斜睇龍紹麟,看來「醫院趣談」會長年讓他鹹魚翻不了身,莫忘,麒還沒笑過他呢!

  「擔心你自己吧!再十多天本大爺就要脫離苦海,不過,你這招『偷跑』高哇!到時婚約一解除又是個自由身!」龍紹麟用肘腕勒住他的頸子,另一手在他頂上亂磨。「臭老弟,我算是領教到你的奸詐了。」

  「講話客氣點,你有誹謗的嫌疑喔!」他寒著臉送出一記拐子。

  兩兄弟忙著玩笑,沒留意夢蓮從旁經過,碰巧將龍紹麟的話全聽入耳,原就不灰心的鬥志更是火上添薪。曙光乍現,腦中頓織遠景美好的白日夢讓她皮肉均笑。

  龍紹麟吃疼地捧著肚皮彎了腰,仍是死鴨子嘴硬不服輸。「你可以上訴啊!」

  「是嗎?」龍紹祥又送出一腳。「我個人比較偏好『庭外和解』。」

  龍紹麟這次有準備,躍到旁邊閃過,咬著十指佯作三八的惶恐相。「莫非……你來真的喲?」

  「蒸的、煮的、炸的,你當是在上烹飪課啊?」龍紹祥不慣感情世界被人看透,居然有紅潮。

  「哇呀!好可愛!祥臉紅了耶!」龍紹麟冷不防地摟住他忽親忽揶揄。

  龍紹祥惱羞成怒用勁兒將龍紹麟踹開,後者死皮賴臉地又靠回來,墨檀瞳孔簇曜著頑皮。「好啦,念在你今天是主角……」接著他吃吃怪笑。「祥呀,剛才好多人都把我誤認是你喔!」

  「你多大啦?還老玩這種變臉的遊戲。」龍紹祥睥睨刻意穿著裝扮皆和他相同的龍紹麟。

  往昔只要是他倆共同出席的場合,兩人在外型上會很有默契的弄成一個樣,然後互相假冒對方整別人,倘若鬧過火,便又默契地死不認帳,因此小時候一起受罰乃兵家常事。

  「配合一下嘛!」龍紹麟手插在褲袋裡。

  「你不會是用了我的名義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糗事吧?」龍紹祥心不在焉的眺望彼端,有人正纏著純純不放,而她驚慌地瞻左仰右似乎是在尋找他。

  「我哪……有!」看龍紹祥一臉凜然,龍紹麟吞回本想說的話……他剛剛以祥的名義約了那位不請自來的妖冶大明星夢蓮。不過,這不算啥見不得人的糗事嘛!

  倘為平時,龍紹祥定能聽出龍紹麟的含糊其詞,但是目前他的精準雷達卻顧著接受純純傳佈的求援訊號。

  「我該過去了。」他說此話不是徵求龍紹麟的同意,而是說明他的決議。

  「大概無傷大雅吧?」龍紹麟盯著他的背影,吊兒郎當繼續去愚弄客人。

  沙拉吧檯前,夢蓮心懷鬼胎的朝著這兒陰笑。

  王國正氣悶地喝著一杯又一杯的雞尾酒,醉眼睨著四天前就天天囉哩叭唆要他一定得到場的父親,見他正與其餘年齡相仿的老不死談笑,心頭暗唾這不知是啥的聚會千百遍,要不是老頭說他該多認識一些商界上的重量級人物,否則他瘋了也不會從另一個聲光十色的舞會趕來。


        哼!現場全是些「人瑞」,好不容易在人煙稀少的廚房看到個不算LKK的紅衣女郎,不過是看得起她才摸她一把,沒想到她竟不知好歹地賞他一巴掌,險些氣得他把昨夜胃裡的殘酒盡數吐出。另一位養眼的是他的「舊識」夢蓮,可是佳人此夜心不在他。

  正當他打算溜席,不經意卻瞥到落單的純純,他鼠眼猛地一亮並驚為天人,滿載三酸甘油脂的血液霍然沸了起來,五短碩軀瞬成哈巴狗相黏上去。「我是王國正,你可以叫我小正正,美人兒呀,該怎麼稱呼你啊?」

  賺到了!這妞兒比夢蓮「幼嘎」萬萬倍,一塵不染如仙子,紗裙下若隱若現的長腿尤其撩得他心癢癢,讓人就是想染指,王國正搓磨肥掌哈著氣,幻想手中握的是她那堅挺的波霸。

  純純的黛眉不由得打結,龍媽去拿食物怎麼還不回來?祥哥哥訂婚典禮前甫告誡她今晚要很淑女,所以她不能踢人……但是王國正拚命貼近只差沒流涎的血盆大口,讓她噁心得想尖叫。

  「別走嘛!」王國正伸出祿山魔爪阻撓純純的逃脫,剛好抓散她衫後的蝴蝶結,邪裡邪氣的豬哥臉笑著玩弄那條衣帶。

  「放開我——」純純嘗試扯回帶子。

  「哎唷!」美人就是美人,聽那黃鶯般令男人銷魂的嬌音,害他酥到快不行了,王國正淫穢地呻吟著。

  「放開我!」純純揮掉他探過來的手,急濕的眼眶到處尋覓龍紹祥鶴立不凡的身影。

  怎麼辦?祥哥哥在哪裡?那些老先生好討厭,幹麼拉著他一直說話嘛?

  「你說放,小正正我偏不放。」王國正欲拉她離開大廳,隨便找個房間「解決」。

  「祥哥哥——」純純噘嘴忍住不大叫,存著一線希望低嗚著,也許龍紹祥真的會聽見。

  他真的有聽見!龍紹祥從後面圈住純純的腰,音調柔和眼神卻是刀光劍影地瞪著「採花大盜」王國正。「小精靈你在找我嗎?」

  王國正懾於龍紹祥巍峨的王者之風,和蓄勢待發的怒氣,雙手下意識的鬆開藏負在背,猶似做壞事給老師逮住的小學生。

  「他……」純純一見救星來了,馬上指著王國正述忿。

  「我曉得。」龍紹祥俊顏越過她的肩頭吻上她的頰,一方面安撫純純,一方面是印上標籤,鷙眼挾著跋扈的殺機睚眥對邊的傢伙。「這位是『小正正』嘛!請問『我的』未婚妻認識你嗎?」居然敢於強龍嘴裡拔牙?

  「你……的……未婚妻?」王國正咕嚕地嚥下好大的一口口水,不能自制的胖體在戰慄。

  「她的蝴蝶結惹到你嗎?」說是「親朋好友」的聚會,但仍舊有這種不入流的第二代摻雜,龍紹祥若非看在王國正的父親與龍家是世交,可能這會兒王爸就要替此敗家子收屍了!

  「嗄?」王國正腦滿腸肥,一時反應不過來。

  「既然沒有,為什麼『小正正』適才猛拽著不肯放呢?」龍紹祥哂誚。

  「我……那是……唉……這……」王國正冷汗涔涔、齒寒骨悚。

  「相信你知道大門在何處!」龍紹祥有禮地下逐客令,並目中無他地挽著純純離開。

  王國正呆若木「豬」,久久呼吸才復歸正常,當下想到剛剛有多沒面子!雖說是放馬後炮,但也算出出嘔氣地舞著空拳耍狠道:「龍紹祥——你給我記住!」

        龍紹麟望著坐在邊疆地帶的楊綿綿,一身的火紅套裝卻壓不住滿臉的晦運,但見她將叉子使力地插住生菜,接著橫眉怒目地盯著,當它是仇人的肉似的,他才走近,如石雕的高鼻就已聞到一股很重的炸藥味。

  「幹麼,在我家院子踩到狗糞啊!」龍紹麟瞇瞰她碗裡被攪爛的沙拉。「沙拉真有那麼難吃嗎?」

  「要你管!」楊綿綿沒好氣地撇過頭。

  「誰管你呀!」龍紹麟頂克回去,頭則撇朝另一方,屁股卻黏著椅子不動。

  「你坐這兒幹麼?」換她問他,話鋒犀利全無善意。

  「要你管!」龍紹麟模仿她的調兒。

  「誰管你呀!」楊綿綿亦拿他原先的話砸他。

  兩人對瞄後齊哼,又動作一致地逆向偏頭用單手托著腮,可是誰都沒有離座,楊綿綿繼續握緊叉子機械似的反覆戮著沙拉,刺進去,拔開……

  龍紹麟窺睞她的洩憤行為,搞不清楚自己何必坐在這裡和她耗,更妙的是,他倆每回見面每回吵,原因不明,簡言之就是彼此看不順眼。故每次她來家裡坐,他就往外溜,來個王不見王。

  而她是他所認識中最最最現實、世故的女人,其他女人起碼懂得假裝吧!氣便氣在偏偏她是少數能分辨他和祥的女人,恨就恨在她於人前圓滑玲瓏,轉對他時倒是剛愎自用的雙面人,哼!這個「羊咩咩」。

  「可惡!」她大力地將叉子往桌上放,巨大的聲響引來許多「關愛」的視線。

  龍紹麟注意到她瞪的是正要踮出大廳的王國正,依其不良的素行和她的表現,他大概可以猜測到個九點九分。

  沒錯,楊綿綿乃半小時前在廚房內痛擊王國正一耳聒子的紅衣女郎,但這讓人吃豆腐的怨憤不是打了對方就會消。

  「我幫你出氣。」龍紹麟皮臉堆著皮笑,起身經過她時拋下一句。

  王國正,一點都不正,改名「王國恥」或者較為恰當。龍紹麟看他不順眼也積很長的一段時間了,那肥豬丟盡他們這票被媒體稱為「紈*!子弟」五陵群雄的臉;而這死胖子竟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給他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調戲他龍家未來的三少奶奶,即他龍二少的弟妹是也……

  嘿嘿!他可不記得今日的菜單有「熊心」或「豹膽」這兩道哦!倒是楊綿綿踩到的「狗糞」能請王國正嘗一嘗,等會兒他就來試昨天警局送來托他篩選的二十隻警犬吧!


       在回臥室的這一路上,純純嘰嘰喳喳地叨斥王國正剛剛的糾纏。末了,她慍怒地蹶嘴。「祥哥哥,你說他壞不壞?」

  「他豈止是壞!」簡直是該下十八層地獄,先前龍紹祥看到他繞著她轉時已經怨入骨髓,如今再聽細節,越發怒火中燒地想把他丟入熱鍋油炸,怪當初沒海扁他成肉餅。

  「可是我很乖,都沒有大聲鬧。」純純邀功的仰起瑩瑩秋波。

  龍紹祥以吻代替讚美。「除了多摔幾跤、打翻三次飲料、鞋子不記得去哪兒和溜到花園爬一次樹外,你今天的確很乖,不過下回若再遇到那種無賴時,你可攻其不備以膝蓋撞他的鼠蹊部,那是男人最弱的地方,包準令他躺在地上哀爸叫母!」

  「鼠蟋部?」純純訝罕。「但是我瞧那人長得跟山豬差不多,哪來的老鼠和蟋蟀?他放在口袋嗎?我以後怎麼知道他藏在哪裡?」

  「這……」龍紹祥窘笑。「凡是男人,藏的地方只有一處。」他示範「正確」踢法和位置給她看,還叫她練習好幾遍。

  待她熟稔後,他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可不願週遭的人都「絕子絕孫」也。「這不能隨便拿人做試驗喔!你也不要告訴別人我教你這個『秘密武器』。」

  「好!秘密武器。」純純愉悅地拍著小掌。

  「嗯。」他幫她拿睡衣。「你該上床休息了。」

  「我要你陪。」她眨著企求的燦眸揪住他的衣角搖呀蕩啊。「好不好?好不好嗎?」

  「好吧!」他根本不必考慮就很爽快的答應,縱然他是今天的主角不該中途缺席,縱然樓下有成打貴賓,且泰半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父執輩……唉,管他的!誰叫他敵不過她布下的情網。

  「那……」她躍到床上歡呼地蹦來蹦去。

  「別跳啦!已經讓你跳壞一張彈簧床了,快睡覺!」龍紹祥倒不是在乎床,他是心疼她累了一天。

  「好。」純純站在床中央,當著他的面脫換起衣服。

  龍紹祥見狀急急背過身,此舉非關小生怕羞,而是他怕抑不住的情慾會使他失掉理性,既然他愛她就愈需要遵循傳統忍耐到婚禮的那一天。呵,是呀!他是真的愛她,否則怎會任她這個小精靈在他的生命裡搗蛋呢?!

  「祥哥哥,幫我——」純純嫩幼的聲音隨著她的移動來到他的跟前。「拉鏈拉不動呀……」

  唉!她真的是來搗蛋的,他才捺下的慾火在面對她大片光潔玉質的背肌時,倏地以排山倒海之勢淹沒他的清心,他身不由己地抖著手自她的頸項冉冉下滑,一手撈住她的纖腰往懷中嵌,然後將滾燙的頰貼上她的粉膚,嗅著那芳蘭軀體。

  「你手好冰喲!」純純怕癢地拱肩,格格吱吱地笑。

  「啊!」她柔憨的笑聲如冷水般兜頭灌注,龍紹祥驟地一驚,空白的腦神經總算恢復運作。「對……不……起!是……是……是……」

  「是拉鏈卡住了吧!」純純雙手橫腹彎身蹲在地上,偏頭對他笑道。

  「噯,是拉鏈卡住了。」正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龍紹祥失魂地幫她解開拉鏈,他的心隨著褪卸的鏈條撲通撲通亂抽,聲音大到他自己都聽得見!

  嘖!真好笑。瞧他表現得像不像個初長青春痘的毛頭小鬼。

  在一陣磨難之後,龍紹祥終於安頓她臥上床,純純幾乎是才碰到枕頭就睡著了,想不到磨人精也有體力透支的時候。


          龍紹祥確定純純真的熟睡後便退出房間,經過隔壁時,該房門忽地打開,有人從裡面伸出手來拉他進去,接著是副軟香玉體狂暴地將他壓於門板,在他尚未弄明白怎麼回事,火熱熱的吻已經侵吞他愕張的嘴,一雙蠻躁的手扯掉他的領結和皮帶……整個「強姦」歷程不超過十秒鐘。

  「慢著!」他想推開來者,不期卻觸到對方赤袒的前胸,這一驚非同小可,此時他已延手打開電燈,詫然是寸縷不掛的夢蓮。「你……這是在做什麼?」

  「你說呢?」夢蓮錯把他的困擾當驚喜,她狐媚挑逗地剝著他的衣扣。

  「你放尊重點!」龍紹祥揚眉深蹙,扒下她的「毛手」。

  「唷!這哪是龍大導演說的話?」夢蓮笑得花枝亂顫,「毛腳」緊挨而上。

  「懶得理你。」龍紹祥道貌岸然地轉身,手才沾上門把,夢蓮突然擋在他與門之間。

  「你別走!」她執起他的大掌放在她引以為傲的豐乳中磨蹭,舔舌吭出嗯嗯哎哎讓人面紅心跳的音浪請君入甕。

  可惜醉翁之意不在酒,心繫於純純的龍紹祥,對此聲色合一的誘餌不僅沒受到催化,反而倒盡腸胃,他開始懷疑以前的水準為何那麼低賤。「你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何必假正經,分明是你要我等你的,再說訂個婚有何大不了?」夢蓮風騷地勾住他的脖子,嘟高艷唇廝磨他的頸線,竭力散著狎褻的邀約。「我聽到你們雙胞胎的談話,你根本不愛她,只是為了打賭。」

  鐵定是麟惹的腥。「如果我說我愛她呢?」龍紹祥淡漠地說。

  「不可能——」夢蓮鬆手倒退,瞟著他梭巡,她又粲著笑靠回來。「你最壞了,故意逗人家……」

  「你還不明白嗎?」龍紹祥厭煩地拂掉她如八爪女緊纏的四肢。

  「是你不明白,你別走!」夢蓮不死心。「你愛的人是我,一直是我!祥,我也愛你,我們是天作之合,那個小女孩不可能比得上我,你對她只是一時迷戀,她的床第功夫有我好嗎?她比我懂得服侍你嗎?」

  「面對現實吧!我不愛你,你也不愛我。我們的關係向來僅限於彼此生理上的需求,去找你其他的玩伴,我想他們會很樂意地供奉你為女王。」龍紹祥冷峻嗤道,不回頭,他轉身就走。

  「不可能!我不相信!不會是這樣的……」夢蓮不是滋味地面對空屋狂喊,因愛生恨的她儼似瘋女十八年般失去明星的光彩,剩下的是嫉妒衍生的憎恨。「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龍紹祥——你給我記住。」

  短短一夜間,就有不同的兩個人說相同的話,龍紹祥倘若有知,篤定會感動得涕泗滂沱,夢裡都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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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9 12:54: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豪華寬闊的巨宅,有著金碧輝煌的裝潢,精緻進口的傢俱和飾物,處處可見名家設計的影子,大到法國鑲金的衣櫥,小到意大利純金的電燈按鈕,然而全擺在一堆,卻僅感受到主人的財大氣粗和俗不可耐!

  順著鍍金樓梯扶手爬上去,左廂門扉裡是間維持同款調兒的紫紅色臥室,令人深深閱覽擁有者的「用心」,擺於室中是張遠渡重洋運來的復古歐式雙人床,男女燕好的聲浪不時由內傳出,跟著一陣抵達高潮的歡喊,只聞殺豬般的男音不聞嬌答的女調,想必又是「雷聲大雨點小」!

  壓在上位的男人,像洩了氣的輪胎翻癱到一旁急喘,較身側女人龐大三倍體積的肥軀正流著泛油的汗珠,不到五秒的時間,他已鼾聲連連。

  「沒出息!」女人鄙夷地暗罵,拿起床頭上的香煙和打火機,呼嚕嚕地抽了起來。

  男人的鼾聲越來越大,女人的憤焰也越來越旺,最後她遷怒地將煙頭放在他的胖臂上,一股烤乳豬的焦味散溢開來。

  「哎呀,」男人猛然從周公殿的廳堂跳回大叫。「夢蓮,你這是做什麼?」

  「對不起,手不小心滑了一下。」夢蓮說得毫無愧意。

  「很痛耶!」男人豬臉縮成一團麻糯,摔回原位繼續睡,床墊頓地起了好大的震波。

  不要懷疑,他的確是王國正。

  「喂,有正事和你談。」夢蓮用腳頂他。

  「嗯?」王國正閉著就算是張開、看起來大小亦差不多的眼,肥手不安分地摸上她的嬌胴。

  「滾啦!」夢蓮甩開他的手。

  「我現在辦的就是『正事』啊!」王國正輕薄地笑。

  「你到底要不要聽?」夢蓮點起另一根煙。

  「聽、聽——」王國正奴顏婢膝地收回手。

  「想不想報復?」夢蓮吐著煙幕。

  「報復?」王國正肥腦中全是不管用的膏脂。

  「對,龍紹祥。」夢蓮眼睛佈滿仇恨的紅絲。

  「龍紹祥?想到他就氣,他那天讓我在女人面前丟臉,還放一大群惡犬咬我。」王國正咆得口沫橫飛,身上被狗啃的紅腫傷痕加著藥水的顏色,活脫脫是某種待宰前於皮膚蓋有印鑒的動物,不過他不曉得放狗咬他的人是龍紹鱗。「你有什麼計劃?」

  「你不是看上他的小土人嗎?」夢蓮那夜並沒漏到這一景。

  「嘿……那個……我……小土人自然沒你騷啦……嘿嘿……」王國正齷齪地劣笑,短指猥瑣的互磨著,饞涎欲滴的嘴臉寫滿貪婪。

  「我有一個好辦法,讓你既可得到小土人,又可讓他痛不欲生。」夢蓮吊出誘餌聳恿。

  「哦?」王國正這下精神抖擻了。

  「很簡單,綁架。」最毒婦人心,夢蓮打算將它實踐到淋漓盡致。

  「綁架?綁誰?」王國正皺眉,但因面頰全是橫肉,所以眉頭仍似未動。

  「笨蛋,不綁架他的未婚妻,難不成綁你呀!」夢蓮出口不遜,忿忿地捻熄掉煙蒂。

  「他……的……未婚妻?」王國正的舌頭不由得短兩截。

  「怎麼?怕啦?原來你是那種受人侮辱,被人狗咬,卻只敢在背後放屁、忍氣吞聲的窩囊廢!」夢蓮採取激將法。

  「誰……誰……誰……說我怕啦!只是……那小子保護她像個寶似的,你要怎麼綁?」王國正挺起肥膩膩的胸,硬著頭皮裝硬漢。

  「我會將她引出來的,到時候你再……」夢蓮說著便得意忘形地歪著唇。

  不堪入耳的下流笑聲由房中飄出,王國正再度跨上夢蓮的玉腿,兩人展開另一場暗度陳倉以示慶祝。

  僻靜的山區,漫著荒蕪的晨霧,一棟早期獵戶廢棄的小茅屋,孤單單地坐落在雜草叢生之間,陰暗的屋內空空如也,有的只是蒼蠅蚊蟲囂張亂舞。

  七仔全神貫注地盯著一隻「蚊王」,它偷襲他有好幾回了。「乾娘,你爸爸我非把你『巴』爛!」

  眼看它不知死活地,停在他的小腿上,七仔低笑。「你逃不掉啦……」

  正當他手要往它用力拍下時,門突然甩向側邊,阿貓和阿狗從外面興奮地衝進來,驚走了蚊王,害他一個失手,這一掌十成力道淨拍到自己的腿上。

  「老大——你看、你看!」阿貓晃著手中的紙張,笑得猶如它是一千萬。

  「看你爸啦看!最好是好玩意兒,否則……」就把你當作那只蚊子……七仔疼得臉都變了形,橫跨國字臉間的紅色刀痂,使原本就凶悍的面目更添猙擰,一望即是那種生來做歹徒的料。

  他伸指想接那張讓他手下這麼開懷的紙,搞了半天卻接不到,他火上加火地重拍阿貓的腦門罵:「你紙一直揮來揮去,你爸我要怎麼看啊?」

  「啊對不起喔,老大,偶……」阿貓吃痛得啊啊歪歪。

  阿狗反應較為機靈,他搶過紙張討好地捧到七仔的跟前。「老大!」

  「啊!這是啥東東啊?」七仔蹺起二郎腿,擺出老大的威風。

  「這是龍紹麟和她未婚妻的照片。」阿狗諂媚地說。

  「啊那是偶從書局裡的雜誌偷偷撕下來的……」阿貓補述。

  「龍紹麟?」七仔恨恨地看著照片中笑得神采奕奕的男子,可怖的面孔已不只是猙獰。「真是天助我呀!龍紹麟,當初要不是你捕我入獄,我怎麼會淪落到今天這種躲躲藏藏的地步?」

  「就是嘛!要不是他,老大也不會被毀容。」阿狗說的是在追捕行動中的一場肉搏戰裡,七仔因子彈用盡改拿開山刀,被龍紹麟在惡鬥裡奪下刀反砍了七仔,而在他臉上留下這光榮的痕跡。

  「沒錯!我這次從牢中逃出來便是要還他這一刀。」七仔忿忿地揉著手中的照

  「老大,他的未婚妻長得很水喔!」阿貓話中有話的卑笑。

  「嗯!龍紹麟呀龍紹麟!我要把你的老婆變成我七仔的女人。」七仔將拳裡的紙團攤開。

  「老大,別忘了我們喔!」阿狗賊笑道。

  「當然、當然!為了躲條子,咱們好久沒吃『肉』啦!哈哈!」七仔光是幻想就很開心。「你們去把她抓來,我要在龍紹麟的眼前玩給他看。」

  「老大不愧是老大,想到的計謀果真歹毒啊!」阿貓拍案叫絕。

  「哈哈!哈哈!」狂妄的笑聲劃破了山區原有的安靜。

  龍紹祥肝火大動地摜下楊綿綿剛送來的雜誌。「可惡!那些小道消息就不能放過我們嗎?」

  「怎麼?這次又是報什麼八卦啦?」龍紹麟叼著棒棒糖,撿起那本花花綠綠的雜誌。「哇塞!還全開的特寫咧!」他翻開夾層頁中龍紹祥和純純相擁的獨照。

  「怪不得今早有幾位熟識的記者打電話來罵我不夠義氣……我還在猜他們怎麼會曉得這檔事哩!」龍紹祥茅塞頓開。

  「佩服、佩服!狗仔隊實在厲害,我們將消息封鎖保密得那麼嚴,他們居然仍是偷拍攝到你倆的訂婚照,真該請他們來當警察。」龍紹麟不關痛癢地誇起對方來。「你想他們用的會是什麼樣的裝備?咱的警政署應去參考參考。」

  「你反正是唯恐天下不亂。」龍紹祥手指交互抓動,但他最想抓的是龍紹麟長喉結的所在地。

  「唉!話不能如此說,娛樂大眾也是我們與生俱來的責任之一也!」龍紹麟用嘴巴將那根露在唇外的糖棒玩上玩下。

  「我拜託你吐掉棒棒糖好嗎?你當你才三歲啊!」龍紹祥夠心煩了,麟再這麼攪局一蕩,無啻逼得他氣火倍躁。

  「喂!此乃你那親愛的『神秘美少女』給我的ㄋㄟ我怎能辜負『焦點人物』的好意呢?」龍紹麟盜用雜誌裡對純純的形容詞戲謔道。

  「你別鬧啦,這事不容小覷,純純不像你我從小就對這種受人矚目的生活司空見慣,她才稍微接納人群和周圍環境,我可不願見她又嚇得退縮。」龍紹祥愁眉苦臉,儼如世界末日。

  「你總不能關她一輩子。」龍紹麟拿出棒棒糖舔了舔又塞回去,他知道祥指的是那回記者鎂光燈嚇到她的事。

  「如果有必要的話。」總歸一句,龍紹祥就是不想讓純純曝光。

  「說穿了,只不過是你無法忍受別的男人眼睛盯著她瞧,對吧?」龍紹麟一針見血地道出龍紹祥的真正顧忌。

  「你先不用笑,輪到你被邱比特射中時再回來虧我也不遲。」龍紹祥冷言冷語地明示他,換言之便是——「你現在落井下石,屆時風雲變幻,就別怨我不講兄弟情誼。」

  「呵呵!原來你是真的愛上小搗蛋啦!所以才會在醫院弄那麼大的笑料,還與她訂婚,嘻嘻!呵呵!嘿嘿!」龍紹麟比著兩根食指在嘴邊,笑得四九又三八。

  「不行嗎?您『二』哥有異議?」龍紹祥沒好氣的反問回去。

  「行——怎麼不行,你和麒都死會了,以前咱們是『三分天下』,現時我是『一人獨霸』!我放煙火都來不及,哪會有異議呢?」龍紹麟原地大跳康康舞。「你告訴過小鬼你愛她沒?」

  「她叫純純,不叫小鬼!」龍紹祥糾正。

  「純純!嘖嘖嘖!叫得好甜蜜喲!」龍紹麟偽做「很美滿」的陶醉樣,忽然又拍著胸脯。「你可儘管放六千六百六十六個心,我是鐵甲勇士,師承少林,練有金剛不壞之身,邱老弟的箭是射不穿的。」

  「為什麼是『六千六百六十六』個心?」龍紹祥歪眉。

  「六六大順嘛!」龍紹麟咭笑,隨而誇張地舉手仰天好似在宣誓。「繼往開來大新聞,各位女性同胞請留意,最有價值的單身帥漢龍二少,即將承接慰藉你們的新使命!」

  「上帝——不會吧!」龍紹祥翻翻白眼珠。

  龍紹麟當沒聽見,如頂梁大柱在喊口號——「我……來了!」他還做出超人一拳直向雲霄、一拳屈胸在前的起飛預備姿勢。

  「你少惡了好不好?」龍紹祥渾身起疙瘩。

  「不要嫉妒!不要羨慕!你若不巧『嘴饞』,我會幫你cover的……」龍紹麟擠著眼用肘部捅他。

  「神經病!」他撞開龍紹麟。「你還是去完成你的新使命吧!」然後良心建議道:「記得學『克拉克』將紅色內褲套在外頭。」

  夢蓮覺得自己的演技又更上一層樓了,明年蟬聯得獎將是實至名歸,連龍紹祥都叫她騙得愣愣的,當她是真誠來為訂婚那夜所發生的「誤會」致歉哩!

  「我們還是好朋友對不對?」她知道她這種眨著淚眼、珠兒半落不落的模樣最是動人,沒有男人或女人能抵擋她的攻勢。

  「對,還是。」龍紹祥暗歎了口氣。

  要知夢蓮能放下身段向人低頭,是宗破金氏紀錄的大事也,他堂堂一個大男人總不能表現得大小家子氣,故豈有不接受的道理。

  「有關你們兄弟間的賭注……」眼見龍紹祥的眉尾上抬,夢蓮遂笑道:「我絕非要探你隱私或什麼的……」事實上就是。「我只是很想幫助你,你曉得的,很多事情女人對女人說是方便多了……」

  見他不說話,她隨風轉蓬——「當我沒說,希望你不要介意。」她準備要走。

  「不,你說的對!」龍紹祥念起上次純純生理期的勞師動眾,還遭龍紹麟恥笑至今。

  夢蓮美臀早又搶著坐回去,紅彤彤的菱唇卻故意欲拒還迎。「算了啦,我幹麼多管閒事,何必讓人話雞婆……」

  「不不!有個年齡相仿的同性朋友對純純不見得是壞事,而且有人做比較,可以刺激她學習。」龍紹祥窘笑。「不瞞你說,我急需位有耐心的老師來教導她,畢竟很多地方我是愛莫能助。」

  「若我真幫得上忙,那會是我的最大榮幸。」夢蓮謙遜地微點著頭。

  「太好了!」龍紹祥喜極地握住她的手。

  「什麼時候開始呢?」夢蓮笑在嘴裡,恨在心坎,他從沒用那種態度對待過她的事,即便是她努力演好他的電影,拿下坎城影展的金棕櫚獎,他也只是淡淡地說聲恭喜。

  「越快越好。」龍紹祥不疑有他,撇掉夢蓮的私生活不談,她能在影迷前維持玉女的形象於不敗,自有她名不虛傳的地方。

  「何不現在呢?」夢蓮口上愈甜,腹中毒劍愈多。

  「那……太麻煩你了。」龍紹祥正愁打賭期約已近在眉睫,純純的繁多細處仍令他有「巧夫難為無米之炊」的無力感,而夢蓮的援手,猶如在溺水時漂來的一塊浮木。

  「老朋友說什麼麻煩。」夢蓮講的跟唱的一樣。

  「來吧!我帶你去見她,若是沒有意外,她現在應該是在練習穿高跟鞋。」龍紹祥用了許多的不確定,因為剛才夢蓮的到訪,打斷了他的嚴密盯梢,雖然仍有人在「守」她,但他……真的不確定她是否依然聽話的在原處。「我必須先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她……我請的老師都無法待到第二堂課!」

  夢蓮終於瞭解前多任老師無法待到上第二堂課的緣由,教純純的的確確需要無比的耐心和……毅力!

  如同龍紹祥當初第一天和純純相處的情況一樣,夢蓮沒熬多久就已追悔莫及,光是應付她的「為什麼」便已讓大明星憔悴到乍老十歲,更遑論她稀奇古怪的問題,感覺上比同時軋四部戲還累人。

  但為了復仇計劃,夢蓮真的犧牲到有夠徹底,忍無可忍只得重新再忍,自我欺騙地安慰自己,現在扮演的是臥薪嘗膽的勾踐。

  「為什麼呢?」純純問出今天第一千三百七十五個「為什麼」,這且不概括起始時夢蓮沒算的。

  「因為這樣別人才會喜歡你!」夢蓮想對天嚎叫,她總算知道要逼瘋一個人很容易!

  「為什麼這樣別人才會喜歡我呢?」純純問,第一千三百七十六個。

  「為什麼我每說完一個逗點,你都會有疑點呢?」夢蓮不禁反詰,她受不了純純已經從雞蛋殼問到殼內的雞骨頭,卻仍然、繼續、再——問!

  「不知道耶……為什麼?」純純前思後索就是不透。

  「我……」忍耐、忍耐,追求幸福你要學習忍耐!夢蓮想哭,有人生來是為「發問」而發問。看!這麼平常的對話,她照舊要問。

  「如何?一切還好吧!」龍紹祥終於來了。

  「還好……」還有什麼比現在更不好?!夢蓮謝天謝地他的出現來拯救她脫離苦海,她甚至可以看見他頂上的那環光圈。

  「祥哥哥!」純純笑比星輝,熠熠耀人。

  「你有沒有惹夢蓮生氣呀?」龍紹祥坐下來,看著夢蓮問純純。

  生氣是沒有,漏氣倒不少……夢蓮對他搖搖頭。

  「沒有,我今天好乖,坐在這兒兩個小時都沒亂跑。」

  「真的?」那確實難得!龍紹祥輕捏她的俏鼻尖,此乃他對她表達愛意的寵幸方法。

  「嗯,不信你問夢蓮。」純純無城府地擠著眉。

  「是呀!她好乖。」夢蓮忙收斂嫉妒假笑,她這是在幹什麼,當她是保姆嗎?

  「祥哥哥,夢蓮懂好多喔!」純純自然而然地坐上他的大腿與他分享適才上課的種種。

  對於這樣的親暱,龍紹祥似乎亦不以為怪,兩手落落大方地圈住她的腰,不時配合她回答,歷來冷傲漆黑的眼眸竟充滿著夢蓮未曾見過的柔情燦光,像是……像是……述說他很幸福!

  幸福?夢蓮心中酸溜溜的。他不該和別的女人擁戴幸福,他應該只有和她在一起才能體認到幸福才是。

  明天!她不能再等了。夢蓮眼紅地扭捏桌中的一角,當那是純純的心臟。純純呀!怨不得我,好好享受龍紹祥最後的摟抱吧,明天的這個時候,你將是王國正手中的殘花敗柳!

  「出去啊?不好吧!祥哥哥會不高興的。」純純戰戰兢兢地偷睇四周,儼然被人聽見這話就會遭天打雷劈似地。

  「不會啦,你忘了他交代你什麼都要聽我的嗎?」夢蓮鼓著三寸不爛之舌與和善的臉孔。

  「對呀,可是……」純純猶豫。

  「沒啥好可是的啦!」求求你快答應,給你跪都行!夢蓮只望早日解決這項「阻礙物」,她不能忍受純純再問一次「為什麼」。

  「但……」祥哥哥每天都會叮嚀她不准跨出龍家的那道圍牆耶!

  「放心啦!外面真的好好玩、好好玩……你不去逛逛真的會遺憾。」你逛了會更遺憾!夢蓮蛇蠍心腸地毒笑。

  「真的那麼好玩嗎?」純純有點心動。

  「我怎麼會騙你呢?」笨鳥要入網啦!

  純純很慎重地考慮後說:「不要好了,我怕祥哥哥會生氣!」

  夢蓮的笑咚地坍下來。「我保證他絕不會生氣。」倒是純純再不說yes,她要生氣了。

  「祥哥哥說……」純純斜瞄她,並不覺得她的保證有多偉大。

  夢蓮搶白蠱惑。「別管他說什麼,從前是因為沒人陪你所以他擔心,現在有我作伴,祥沒有理由再反對。」沒有理由再反對不代表他不會反對,尤其他若曉得她打算趁他不注意時綁票,他肯定堅決反對。

  「是那樣嗎?」純純仍認為有些不妥,她平日再怎麼皮蛋,卻未違背過龍紹祥訂的這條嚴規。

  「相信我啦!」夢蓮趁她依然舉棋不定之際強拉她出去。

  「好吧!」也許夢蓮說的對,何況她對圍牆外面的世界實在很好奇!故此她懷著探險的精神坐上夢蓮的車,駛經大門時還不忘對開門的小張說再見!

  「哇!」純純像進大觀園般一路哇到王國正的家。「這裡是哪裡呀?」

  「這裡是你的葬身之地!」夢蓮褪下藹然可親的面具,換上鬼蜮獠牙的外貌。

  「丈生之弟?『丈生』是誰?他的弟弟我認識嗎?」純純問。

  「你給我閉嘴!」夢蓮窮兇惡吼,昨兒一天就害她晚上作噩夢,夢裡讓麋集的非洲難民團團圍攏,壓得她喘不過氣。「進去!」

  「為什麼要進去呢?」純純尚無大禍臨頭的戒惕,即被夢蓮推著跌進門。「哇!這房間為什麼到處都閃金金的?是黃金藏寶洞嗎?」突地她想到了什麼,於是掩住口。「對不起喔!你剛剛叫我閉嘴,我還講那麼多,我每次都這樣……」結果她又咿呀哇嘎地說了一堆。

  「哼!」夢蓮鎖上門隨她念,反正幾分鐘後諒她也只能哭!

  「你帶我來尋寶的嗎?」純純童心未泯地笑。

  夢蓮未答,王國正淫蕩的雙關語從中庭灌入。「是啊!來尋我的『寶貝』。」

  純純的笑容在聽到這印象深刻的穢音猝失,悚然地仰頸憂視,果然瞥到一眼熟的肉球向她挪近,她跳到大門急欲逃開,門卻紋風不動。

  「為什麼門打不開?」在龍家她只要輕輕一推就好,所以根本不曉得門有鎖,眼見那只「山豬」越來越接近,她慌駭地改推為撞,但仍無濟於事,她轉向夢蓮求救。「我要回家!我不要在這裡——」

  夢蓮悠悠閒閒地坐著修剪指甲,隔岸觀火的微笑。「勿做困獸之鬥啦!」

  「小美人,甭撞呀!倘若撞傷,小正正我會心疼的,過來嘛!我會對你很溫柔……」王國正涎著臉,慾火使他全身的脂肪燃燒,耳尖的人尚可聆取油爆聲。

  「夢蓮快趕他走,救我!」純純大驚失色,用力拍打著門狂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你叫破嗓門夢蓮也不會趕我走,她恨不得我趕快『上』你呢!」王國正浪言浪語浪笑。「至於其他人嘛……嘿嘿!我今天全放他們的假啦!」

  「夢蓮?」純純存著一線生機。

  「死丫頭,你好好享受吧!」王國正猥瑣地舔著上下唇,慢慢地走向獵物。

  「夢蓮,為什麼?」一線生機斷掉了,她這麼信任夢蓮,祥哥哥也是……純純難過地扇著貝形的睫毛,以免淚水滴落。

  「誰叫你搶了她的祥哥哥呀!」再走幾步就可以嘗到他的夢中仙子了,王國正興奮地肌肉都打顫。

  「你住嘴!」夢蓮斥止他,然後趾高氣昂地對純純說:「祥要我帶你來這裡,他被你煩得受不了,他壓根兒不愛你,會和你訂婚完全是被父母逼的,他會與你接近也是因為和他哥哥們打賭。」

  「你騙我!」純純當然不信。

  「這可是他自己向我訴苦的喲,他還說你是非洲撿來的小難民,爸爸死了沒人要,粗魯又不懂規矩,成天癡心妄想當他妻子……」夢蓮添油加醋地更改龍紹祥稍提的內容,而且惡狠的口氣和他當時充滿的憐愛截然不同。

  「你說謊!」純純淚眼婆娑,語調已無原先的堅定,因為她說的都是事實,如果不是龍紹祥說的,她怎麼會知道?

  「再告訴你吧,你們訂婚的那天晚上他送你回房後,我倆就在你隔壁的房間做愛——」她聽得出純純的信心在動搖,便乘瑕抵隙再加把勁兒。「是不是說謊你比我更清楚。」

  「做……愛?」純純睜著牛鈴大眼。

  「對,做愛!你不會不知道吧——就是男女脫光光、夫妻一起做的娛樂活動啊……」夢蓮格格地笑得很假。「我們還常做呢!」

  「你說謊——」不可能,那件事應該是她和祥哥哥一塊兒玩的才對。可是,以前傭人小翠曾說過,夢蓮和他……

  盞茶之間,就被兩個人背叛,其中一位竟是她萬般傾慕依賴的「擋風港」,純純哭得稀哩嘩啦,兩手抱拳放在眼下猛拭淚,全沒注意王國正已抱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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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19 12:55:1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純純?」龍紹祥才離開接個電話,回首就不見人影,純純不在就罷了,畢竟她坐不久不是新聞,但連夢蓮也消失,事情就有點奇怪。「純純?」

  他找遍她常跑的地方,包括舉頭檢查每棵大樹的上面,卻依舊沒看到她坐在枝幹端的輕巧身影。「純純?」

  夢蓮不是不懂輕重的女人,龍紹祥有不祥的念頭,他的步伐越跨越急,逢人就問。「純純呢?」

  被問及的人一律回以搖頭——「沒看見!」

  不要慌,她一定是在玩捉迷藏,他安慰自己別胡思亂想。「純純別鬧啦。」此已成了他的口頭禪。「該放夢蓮回家了喔……」

  每次他用這種投降的軟調兒,純純總會隨著倉鳥庚鳥般的啼笑、似小花鹿踢踢蹬蹬地蹦出來,可是今天卻沒有。

  不寧的惶怵愈擴愈大,龍紹祥始終揮不散那慌亂,他難得對著家中所有的僕人怒飆。「全部的人都給我去找!」

  龍紹麟左手插在褲腰帶,右手甩著車鑰匙,吹著口哨晃進來。「幹麼?誰的隱形眼鏡掉啦?」

  「純純失蹤了!」龍紹祥躁慌地陷在沙發中咬著握拳的指節。

  「失蹤?」龍紹麟笑。「不會啦,這麼大的一個人。搞不好她現在正躲於某個角落偷笑。你忘啦?前幾天她把綠色顏料塗得滿身藏在樹上綠蔭裡,還有一回匿在花房裡,最嚇人的一次是爬到屋頂做日光浴……」

  「那些地方我全找過了……」龍紹祥浮動地抖著兩腿。

  「床底呢?啊!不會。難度太低了……」龍紹麟幫著出主意。

  「我也找過了。」龍紹祥如坐針氈,索性站起來。

  「問最後看到她的人嘛!」龍紹麟漫不經心的拿起桌上的水果,邊吃邊點頭。「嗯——甜,好吃!」

  「最後看到她的人應該是夢蓮,因為她倆在一起談美姿美儀。」龍紹祥說。

  「噢喔!」龍紹麟手中的水果掉下地。

  「怎麼?」龍紹祥的眼皮在跳。

  「你是真笨抑或裝笨?」龍紹麟手仍卡在半空中。

  「你別再兜圈子啦!」龍紹祥急驚風地想擂麟這只慢郎中。

  「慘矣,看來你是真笨!」盱他拳頭要來,龍紹麟忙道:「百分之百是夢蓮帶走的。」

  「為什麼?」龍紹祥目前腦汁塞滿的全是純純泣然的駭容,其餘皆成雜訊而沒法解讀。

  「我看你跟純純膩久了,也變得『蠢蠢』的,夢蓮她喜歡你,以她陰沉的個性,她會對純純友善我頭給你!」龍紹麟繼續吃起水果。

  「我去她家找她……」龍紹祥火旺地就要往外奔。

  「所以我說你蠢,是你會把偷來的巨款藏在家裡等警察嗎?」莫瞧龍紹麟平常散散的,真碰到棘手之事,他特勤警察的訓練可不是當裝飾的,依他卓越優異的成績是足以坐「上位」,只是他不愛蹲在辦公室。

  「那……」龍紹祥干急,腦子亂紛紛地無法運作。

  「咱們就當是起綁架案。」瞎貓碰上死耗子,真讓龍紹麟給猜中咧。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揍警察可能違法,揍自己胞兄不礙事吧?

  「別慌,把夢蓮的大哥大號碼給我。」龍紹麟談笑自若。

  「我打過了,她關了機。」龍紹祥以為什麼好主意哩,委實高估麟的能耐。

  「相信我——我有好東西,是麒的死黨王佑盞給我的,聽說是一位懂機械電腦的高手弟兄改裝的喔!」龍紹麟笑得神秘兮兮。

  「什麼好東西?」都火燒屁股了,這傢伙還有時間秀玩具?

  「電子追蹤器。」龍紹麟居然哼起ROCKANDROLL!

  「電子追蹤器?」幸好不是電子雞,否則……※@☆

  「這電子追蹤器可不是一般的追蹤器!」

  「說重點!」龍紹祥沒有好耐心聽他「短話長說」。

  「沒問題!」龍紹麟的發音「美溫梯」,頎長的雙腿也加入舞群的陣容。「重點是它能追蹤任何電子儀器,只要給它目標,例如電話號碼,儘管對方的power沒開,座標也會出來,接著就萬事OK,帥吧!」

  帥不帥不足道,管不管用方是緊要!「那你還在等什麼?」龍紹祥隱忍吞聲很久了,一巡河東獅吼將龍紹麟給吼得舞不下去……

  氣勢磅礡的中龍山莊位於風光明媚的郊區,由於佔地面積遼闊又在郊外,與最近的鄰居相距少說也有一公里。

  山莊的對面是片山坡地,沿著馬路是成排的鳳凰木,樹根處纏繞著無數纖莖蔓籐的姬牽牛,每逢花季,小牽牛黃白紫心的漏斗花冠,混上大朵深紅的鳳凰花,景致好不美麗!行經此過的人們,總會放緩腳步佇足覽勝。

  阿貓、阿狗拿著望眼鏡隱伏在附近。

  當然,他們不是無聊來充觀光客,亦不是有閒情逸致來賞花賞鳥,而是為了監視龍紹麟,看看是否有機可趁,以報當年他圍剿他們「七仔幫」之仇,因怕被人發現,他倆是「早來晚歸」,幾天下來的累積成績是紅腫不一的蚊蟲咬傷。

  「那龍紹麟真好命,厝住嘎真大間。」阿貓的台語中有著羨歎。

  「弄得跟銅牆鐵壁一樣,想溜都溜不進去。」阿狗鄙視地啐罵。

  「啊就算進去也沒錄用,他們家人那麼多,隨便加一加,比偶們聲勢更大。」阿貓的台灣「狗」語又鑽出來了,真怪他自己不好,沒事提這款主意,結果白白來這裡「奉獻」養「寵物」——蚊蟲!

  「攏嗎是你!」阿狗轉用台語克他一頓。「一顆子彈就把他解決了,還搞這些嘰嘰歪歪的把戲。」

  「這裡距離太遠,還有路上條子那麼多,你若不怕,可以到市區他公司的地方殺他啊,那時候他總要下他那台防彈車吧!」阿貓提議。

  「哇肖耶厚!去自投羅網?你我現在還在假釋耶!」阿狗唾了口痰。「嘿林春生那三人喔有夠沒義氣,把事情搞這麼大,害我們老大怕臨檢才會藏在那個鳥不生蛋的山上。」

  「是啦!所以你不能怪我啦,而且你自己嗎贊成ㄡ。」阿貓不服。

  「你的頭啦厚,國語都說不好要跟人家混。」阿狗拿他當出氣筒。

  「啊誰國語要嗦得好才能混?」阿貓老實地問。

  「我說的啦!你給我墊墊,OK?」阿狗煩躁地叼起煙。

  「啊你好厲害,會嗦英文ㄟ厚!」阿貓的賊瞳升起推崇亮光,尊敬地取出打火機幫他點煙。

  阿狗一掌啪向阿貓的背。「你起酵啊?又不是要放煙火做訊號,你是怕敵人不知道你躲在這裡喲?」

  「可是……我看你……」阿貓比了個抽煙的姿勢。

  「嘿這叫『望煙止渴』,我咬著解饑,爽一下不行噢?」阿狗話音與踏到地雷般嗆人。

  「偶又沒有不行!」阿貓很委屈,有時真想學人家……噯……那個……那個叫什麼來著?對啦,「臉」盆洗手——不幹了啦!

  「總不能在這等到老掉牙吧?」阿狗方想怨阿貓死腦筋什麼時候不動,偏選了個好差事讓他倆受罪時,總算鐵杵磨成繡花針,龍家的電動正門向兩旁敞開,慢車駛出的就是他們馨香禱祝的肉票!

  「快跟!」兩人跑回隱密處開出他們的車。

  「啊你開快一點啦!」阿貓眼睛直勾著前方那台紅色敞篷車促著。

  駕駛人阿狗一肚子堵爛——「催、催、你催魂呀!偷一台這麼破的車,你要我怎麼跟外國貨比啊?」

  阿貓悶吭在喉中,拿起望眼鏡向前瞄,他興奮地叫出聲。「喂!開車的查某人長得很像大明星夢蓮……啊啊啊,沒錯,真的就是她本人,我到時候一定要找一她簽名。」

  阿狗忿目以慢動作的方式瞪過來,阿貓本以為他又要開罵,預備挨揍的架勢都擺好了,不料他竟說:「我也要一份!」

  純純哭得正起勁,萬萬沒料到王國正會天外飛來抱住她……

  「我的小親親,讓小正正香幾個……」王國正嘟起肥肥的河馬唇侵近她猛吻,還發出令人反胃的「啵啵啵」響音。

  「放開我!祥哥哥救我——」純純豈能讓他得逞,粉拳呼呼隆隆槌在他的肉「餡」中,嘩嚎之餘便用起龍紹祥教的「秘密武器」。

  這一頂,純純可是用盡吃奶的力道,王國正色慾薰心哪會有防備,就算有,以他鈍銼的手腳也「滾」不及,不僅被踢個正著,且下場非常慘烈,保證好久不能「人道」。

  「哎……哎……哎……呀……」王國正哀得淒厲絕倫,五官全攏成「一官」,雙手抱著「寶貝」、胖軀捲成肉球,縮在地上連蠕動的氣力都沒有。

  對此出人意表的發展,夢蓮駭異的眼嘴張得好似在比大,指甲刀從手中掉下尚不自覺。「這……這……」

  「你是壞人!」純純嗔目掃睥著夢蓮怫責。

  「我……我……不是……我……只是……」此時的純純看起來不像人,倒像頭掠食的老虎,且是只餓了一禮拜的母老虎!夢蓮駭然,氣勢頓地降剩不到一截。

  「爸爸沒有不要我!」純純很介意她說死去爸爸的壞話。

  「對,你是爸爸最愛的小孩……」夢蓮打蛇上棍,被步步捱近的純純嚇得連連後退。

  「祥哥哥也不是你說的那樣!」純純虎嘯,手屈曲成爪形如動物用前腳做攻擊狀。

  「不是!是我說謊,我……」夢蓮邊跑邊說,沒用的王國正躺在那兒跟死人無差,若不是她忙著逃命,還真想再補上兩個鞋印。

  天助她哉,此處她佔地形熟識的便宜,在千鈞一髮之刻她蹣跚至門邊,以快手打開鍍金宅門向外奔逸。

  不意上天和她開了個有傷大雅的小玩笑,她才想要竊竊暗喜,卻和門外站著的人撞了滿懷,口袋中的大哥大隨之而落,由於事出突兀,來者又抓著她問:「哈!你是夢蓮,我要……」

  夢蓮緊張過度,尖嗓唳叫一聲居然暈厥癱倒。


  阿貓和阿狗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地跟著夢蓮的車到了王國正家門外,兩人在門口徘徊商榷如何潛進屋內。

  「啊這麼大間那ㄟ好像攏沒人,會不會有詭計呀?」阿貓問。

  「哇哪ㄟ哉啦?」阿狗呸道。

  「啊那偶們該怎麼辦?」阿貓再問。

  「給他進去看看嘍!」阿狗說出一句廢話中的廢話。

  「啊要從大門嗎?」阿貓繼續「槌槌」又問。

  「不然咧?牆壁那麼高,說不定和龍紹麟家的一樣還有通電哩,你是壁虎你爬爬看!」阿狗說得他狗血淋頭。

  「啊可是喔,偶不是壁虎ㄋㄟ!」阿貓「愣愣」地抓頭。

  「我喔!真的會被你氣得想去吃狗屎。」阿狗鼻孔噴火。

  「啊……你想去吃狗賽喔……ㄇㄞ啦!臭臭的ㄋㄟ!」阿貓信以為真。

  阿狗跑去抱著門檻的石柱,用頭撞去。

  這可唬到阿貓了,他急得扯住阿狗的衣服。「喂——你不要想不開啦!」

  此時,富麗堂皇的大門洞開,一個疾馳的黑影衝出,恰好衝進站在門前阿貓的懷中,阿貓定神一看……喔!阿娘喂——這不是他的偶像嘛!

  真是飛來艷福,他抑不住地情緒高昂。「你是夢蓮,我要……」

  哪知她沒聽完就大叫一聲,然後雙腿一軟,兩眼一閉,人就倒下去了。

  「啊偶長得這麼恐怖喔,她怎麼一看到偶就昏倒了?」他只是要找她要簽名而已……

  「你也有自知之明唷!進去吧,那女的應該還在裡面,趕快抓回去交差!」阿狗跨過夢蓮走到屋內。

  「哦!」阿貓惋惜地瞅著地上的夢蓮。「唉!好不容易看到她ㄡ,竟然被我嚇暈……」他順手撿起她身邊的大哥大。「啊——這個可以帶回去給老大用。」

  「快啦!你還在蘑瞎咪菇?」阿狗揪著他的耳朵一同進屋。

  才踏入,就見到王國正痛得臉都發脹的蜷匍在地,純純則手圈著膝坐於牆隅哭得天黑地暗,聽得人皆為之心酸。「我要回家……哇……我要回家……」

  「哎喲!那ㄟ靠到家摳憐!」阿貓抽著鼻子。

  阿狗轉翻白眼球,兀自走到純純的跟前,佯裝親切貌。「你想回家喔?」一等此事了結,他首先要做的是和阿貓脫離關係。

  純純抬起核桃淚眼哽咽。「你……們是……誰……嗚……」

  「我們是來帶你回家的呀!」阿狗哄騙地笑。

  「真……的……」純純邊泣邊問。

  「當然真的啦,你不是要回家嗎?」阿狗混江湖這麼多年,就屬今天最慈面,連他自己都想反身吐一吐。

  「對……我……要……回家……」純純哭到打嗝。

  「那我們走吧!」阿狗一臉樂善好施的假笑。

  「好。」純純不疑有詐,收拾淚水跟他們上車。

  阿貓再也憋不住,他小聲問阿狗:「啊偶們真的要送她回家唷?」

  阿狗拍額頭,當下想撞樹外加自焚!

  這沿線崎嶇不平的山路,只見純純頭手伸出車外比東話西窮聒噪。「哇!這裡是哪兒?好多花喔……哇!那個是什麼……哇!有鳥耶!……哇!兔子、兔子!」

  興奮的聲音讓阿貓、阿狗當真以為看到什麼好料,而不由得隨她指的方向瞭望,但往往都是大失所望。

  「我們怎麼還沒到?」此為她每嘰喳一陣便會穿插的中場休息。

  「這……」和她一起坐在後座的阿貓,被她純潔的注視看得很有罪惡感,擱不住面紅耳赤、支吾大舌。

  「馬上就到了啦!」阿狗暗咄他沒用。

  「『馬上』是多久?」純純乳音幼嫩地問。

  「幾分鐘啦!」阿狗隨口回應。

  過了幾分鐘,純純將手臂放上前座的椅背再問:「幾分鐘到了沒?」

  「還沒!」阿狗已經快失去耐性,一個阿貓就夠他煩了,現在竟又多一個比他更「番」的人,而且還不能趕她下車……

  「那還要多久?」純純側著臉問他。

  「馬上就到了啦!」阿狗敷衍。

  「這次的『馬上』是多久?」如果這樣就要她死心,她就不是純純。

  「幾分鐘啦!」阿狗用吼的。

  「可是你剛剛和『剛剛的剛剛』及『剛剛的剛剛的剛剛』還有更前面的剛剛,也是說幾分鐘啊?」純純不識相地非問到正確的答案。

  「剛剛是剛剛,『剛剛的剛剛』是『剛剛的剛剛』,剛剛的剛剛的剛……」阿狗被她都弄昏腦,他凶暴地狂喧,腳底油門越踩越低。「嗟!反正現在是現在!」

  「剛剛和現在有什麼不一樣?」純純訥訥地玩手指。

  阿狗氣躁得想殺人,要不是純純天使般的「水」樣令人下不了手,否則在一上車沒多久……也就是她問了一堆「為什麼」和「那是什麼」時,他早宰了她棄屍山間。

  阿貓瞧阿狗凶性大發,趕緊善心對她說:「你不要再問了啦,真的快到了。」他只差沒說,再問你就死定了。

  純純定定地看著阿貓,看得他臉又泛紅。「好吧,我相信你的話。」隨即笑得無邪。

  「哈!」阿貓乾笑,這下子換成正宗豬肝色嘍!

  當目的地到達時,阿貓和阿狗不禁鬆口氣,從不曉得見著這間破茅房時竟有喜極而泣的心情,而這一切都該歸功於純純的「好學不倦」。

  「到啦,下車啊!」阿狗解脫地催她。

  「可是這不是我家也!」純純糊里糊塗地跟出來,不明大敵已當前。

  「進去看你就知道是不是了。」阿狗粗魯地推她入屋。

  純純再度跌進門,穩住腳步仔細環顧四周後,她天真地搖頭。「不是呀!」

  「當然不是!」此時阿狗露出獐頭鼠目的尾巴,將門合上,與阿貓擋在門框前奸奸邪笑。

  「從今以後便是啦!」七仔由房角黑暗處冒出,拇指、食指比成「七」字撫頤充帥,瞇起一雙獰目不住地上下打量著純純轉。「哇靠!那傢伙居然嘗這麼好的貨色……」

  阿狗立即上前阿諛。「老大何必羨慕,現在不是變成你的嗎?」

  「誰說我羨慕?」七仔叱喝,不一會兒又大笑。「好,說的好。」

  阿狗奉承地跟著笑,賊不溜咚的眼砌著淫笑。「你慢慢享用啊!」

  純純聽他倆一搭一唱,雖不懂他們說的意思是什麼,但也感受得出對方非善類,尤其是原來待在屋裡的那個人,臉上還有一條如紅色毛毛蟲的刀疤,最重要的一點,他身上的味道……和王國正相同,又邪又壞又惡臭,像掉到糞坑裡頭沒洗澡!

  好就好在她目前是在山區,一個她從小熟爛的地方,而純純的父親其實是位研究猩猩的學者,所以她自幼便與它們共同生活,此處大自然的草香土味喚醒她隱含的獸性,當危險接近時,野生動物求生的本能會下意識地於她體內萌芽——

  她機靈地用豹眼觀察四方。

  七仔他們卻不知她的改變,阿貓本性不壞,正在為她憂心,另兩人則似色狼打算撲上來。

  「老大,你不是要在龍紹麟面前奸了她嗎?」阿貓急中生智。

  七仔魔手止在純純的眼前,想想有理,他道:「對呀!這樣那小子才會痛苦一輩子,我要他生不如死。」接著他讚許地拍拍阿貓。「不賴嘛!你這混帳有時腦袋還有點用。好,把她先綁起來,你們去通知那死條子。」

  「不用啦,我這有大哥大。」阿貓獻上夢蓮的手機。

  「不錯、不錯!你居然想得這麼周到,嗯!好、好,以後好好跟著我,保你有出頭天。」七仔抿嘴誇獎,拿過大哥大。

  阿狗看得頗不是味兒,他怎能被比下去呢?「老大,這是那條子的大哥大的電話號碼。」還好他有先備留一些搶功的東西,托人調查的錢不算白花,若真「七仔幫」起死回生,待他坐上副幫主的地位,這點投資可謂值得。

  「很好!你倆果然是我得力助手,將來我們『七仔幫』會有你們的天地。」七仔氣焰張狂。「我先把他一個人引到附近,有人質在我們手上,量他也不敢亂來,到時先將他打得半死,我再在他面前表演『成人秀』,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後丟他倆苦命鴛鴦在這兒等死,我們則出口氣地去喝酒找女人。」

  七仔愈想愈高興,彷彿事實已擺在他眼前。

  「老大這招真是狠得缺德呀!」阿狗笑同狗彘。

  「丫頭啊,你會有今天都要怪龍紹麟呀!哈哈!」七仔尖酸峭刻地捱上前繞著純純哼笑。

  「誰是龍紹麟?」她只認識祥哥哥、麟哥哥和麒哥哥,龍紹麟?她真的沒有聽過。

  其他三人互覷大小眼,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七仔呆口問兩屬下:「這是怎麼回事?」瞧她說的跟真的一樣,並不像騙人啊!

  「我們不知道呀!應該沒綁錯吧?」阿貓和阿狗你看我,我看你。

  「那她為什麼說不認識?」他七仔可是騙子的始祖也,若她耍把戲哪逃得過他那雙「法眼」。

  「我們」真的不知道呀!」阿貓和阿狗我看你,你再看我。

  七仔拿出揉得滿是縐痕、從雜誌上撕下的那張照片與純純比對。「是她沒錯,臭小妞,你居然敢騙我!」

  純純揚眼偷瞥了下,她歡顏忘形地叫:「噫!那是我也!哇!旁邊那個是祥哥哥!」此乃她首回看到自己的照片,悅然之情是筆墨難以形容。「給我好不好?」

  「祥哥哥?」三男子的臉就沒她那麼愉快,七仔的手更是抓著阿貓和阿狗的頸項瘋狂吶喊。「你們兩個白癡,這張是那條子的雙胞胎弟弟,你們識不識字?雜誌上會寫錯嗎?」

  「那現在要怎麼辦?」阿貓問。

  「殺了她嗎?」阿狗希望這之前能先讓他「玩玩」,在這段躲藏期間,他已經不近女色頗久哩!

  「殺你媽的頭啦!」七仔將他倆用力往兩旁丟。「既然抓錯,咱們就將錯就錯,按原計劃進行,我不相信那條子會不顧弟妹的死活……」忖思後,他又說:「這樣更好,他眼睜睜地望著他的弟妹因他被輪姦,我看他怎麼面對他的親弟弟,而他弟弟一定會恨他入骨,兄弟因此鬩牆……嘿嘿!這叫『借刀殺人』……哈哈!我現在就來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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