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千千 -【30非分之想(美妍館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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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養生餐廳裡，大火全開。

　　在得到蕭仕遠這張通行令之後，歐陽晴儼然成為了何大叔最得力的助手。

　　她做著屬於自己可以做的事，僅守自己的本分；她不再扮演劉歆，就該跟蕭家兄妹隔出適當的距離，連美容中心和舒壓按摩坊她都減少去的次數。

　　雖然她減少去蕭雁妮那裡，但是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在了解了保養的重要性之後，任何保養的功課，她還是天天持之以恆的在做；她可不想再讓自己變成被嫌棄的醜小鴨。

　　早上，她就在大辦公室里處理申東明交代的事；下午離峰時段，她就去養生餐廳研究料理。

　　她不想讓自己有著非分之想、不想讓同仁議論紛紛、不想讓自己懷抱著希望，更不想和蕭仕遠有任何交集。

　　當然，她也委婉地拒絕了申東明的告白，只說自己暫時還不想談戀愛；申東明很能理解她過往所受的情傷，還是跟之前一樣的疼愛她、照顧她。

　　時序入秋，養生餐廳的菜色也跟著變換。

　　秋高氣爽的天氣，不像夏季那麼燥熱，但因季節交替，日夜溫差巨大，容易引起呼吸道及皮膚相關的疾病，養生就該多以滋陰潤燥為主。

　　於是歐陽晴致力於開發新菜色。她嘗試著做一些小菜，可以在現有的大菜之外，另闢一種養生的生機，也可以給不喜歡雞鴨魚肉這種大菜的人，另一種清新的選擇。

　　她的建議與構思獲得蕭仕遠、申東明和何大叔的全力支持，都誇讚她對料理方面有天分。

　　況且，待在廚房，比化妝保養品更能讓她得心應手，而她也終於發覺了自己對藥膳的熱愛和興趣，也在這之中，找到了肯定自我的價值。

　　像這道山藥涼拌豆腐，以市售的涼拌豆腐，淋上大廚特製的醬料，加上切成絲狀的山藥和適量的柴魚片，就變成了一道可以強筋骨、祛寒熱的可口小菜。

　　「大叔，你試看看，味道如何？」她夾了一口山藥，遞到了大叔嘴裡。

　　「嗯，好吃。不過味道好像甜了點，我待會再來研究一下。」何大叔以那靈敏的舌，一下就試出了味道。

　　她現階段只能負責研究食材搭配，關於要動刀動鍋鏟的，還得靠大叔三十年的功力才行。

　　「那我吃看看。」忍不住自己嚐了一口。「哇，涼涼的，好吃，不會太甜呀。」她沒有大叔般靈敏的舌，所以她吃起來根本不覺得醬料太甜了。

　　她又把豆腐端給兩位廚房助手品嚐，一位說有點甜、一位說剛剛好，於是她對著何大叔說：「我端去給申大哥吃看看。」

　　她蹦跳出廚房，沒想到下午三點的冷門時段，居然還有客人；她看了一眼，那桌有兩位客人，其中一位客人看了她一眼，這下不得了。

　　王聖元？！她在心裡默念，僵直的腿，連動都沒有動。自從和王聖元分手之後，她就沒有想過會有再見的一天，沒想到……

　　「歐陽？」王聖元問得不是很確定。

　　「您好。」歐陽晴點點頭，不想和王聖元有太多交集。

　　「等一下。」見歐陽晴轉身要走，王聖元連忙喊住她，接著走到她面前。

　　王聖元無法相信，才短短幾個月不見，歐陽晴的外表會改變這麼大。

　　雖然還是一頭短髮，但顯然經過設計師的巧手，變得俐落有型；而她那一向低垂的眼瞼，如今卻是炯亮有神；還有她那偏黃的膚色，也有了晶瑩剔透的亮白，這真的是被他嫌棄帶不出門的歐陽晴嗎？

　　「請問，有什麼事嗎？」歐陽晴退了一步，特地與王聖元保持距離。

　　「你怎麼會在這？」王聖元好奇中有些興奮。

　　「我是這裡的……」

　　「服務生。」王聖元看著她手裡端的盤子，把她沒說完的話接續下去。

　　她點頭，不想解釋。

　　「歐陽，你認識王經理呀。」吳秋萍走了過來。

　　「王經理是我以前的上司。」歐陽晴說著，就想要離開，沒想到吳秋萍又拉住了她。

　　吳秋萍眉一挑。「怎麼這麼剛好。」然後故意當著歐陽晴的面說：

　　「王經理跟小老闆有約，要來談論婚筵的菜色，我們小老闆下個月就要跟他未婚妻舉行婚禮了。」

　　歐陽晴之前已經聽申東明說過，夢之湯裡的何大叔是以養生料理為主，而奶奶怕不喜歡中藥味的小歆生氣，於是希望有其它的飯店來夢之湯辦理外燴，雙方可以互相合作。

　　但，歐陽晴也知道，昨晚劉歆離開蕭家回漁村去了，那……新娘都不在了，這齣戲該怎麼唱下去？

　　歐陽晴點點頭，明白吳秋萍有意的諷刺。誰讓流言流語下，她是那個想要巴結小老闆的不良女人。「你們慢聊，我還有事，先上樓了。」

　　王聖元沒想到歐陽晴分手會分得這麼決絕，原以為她一定會對他死纏爛打，死求活求他回頭，他得要一段時間才能和她切斷乾淨；沒想到她一通電話也沒有，兩人再也沒有見過面，這倒讓他另眼相看了。

　　歐陽晴走出餐廳時，王聖元也跟著追出餐廳，在要上樓的樓梯前，攔下了歐陽晴。

　　歐陽晴訝異王聖元的舉措；舊情人相見，尤其在這種難堪的情形下，幸好這幾個月的訓練，讓她可以不慌不亂地處理眼前的情形，否則她可能還是會讓沒用的眼淚掉下來。

　　「你最近好嗎？」王聖元問。

　　「很好，謝謝。」

　　「我沒想到你在這里工作。」

　　「我記得我換工作的時候曾告訴過你。」那時，她和王聖元還沒分手，她找到了夢之湯的工作，曾興奮的跟他提起，無奈當時他好像沒聽進去。

　　「對哦，你說你在溫泉飯店工作，我沒記住是在這間。」

　　這時，樓梯上方走下來了蕭仕遠，他看見歐陽晴和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人在說話。

　　「歐陽，你手裡端的是什麼？」蕭仕遠沒理會站在一旁的男人，先註意到了她手上端的盤子。

　　歐陽晴不該說謊的，但最近蕭仕遠老是愛跟申東明吃醋，於是她只好說了個善意的謊言。「這是我的新嘗試，本來想端上去給你嚐嚐味道的。」

　　「真的？」蕭仕遠眉開眼笑地牽起她另一隻空的手。「我們進去吃。」

　　最近她很明顯的在躲他，沒想到今天她願意跟他分享她親手做的東西，讓他連說話都會飄了。

　　「小老闆。」歐陽晴反手拉住蕭仕遠的手。她應變得很快，不想讓蕭仕遠知道她和王聖元的關係。「這是慶國的王經理，他來跟你談論婚筵的菜色。」

　　蕭仕遠這才正眼看向王聖元。「王經理您好，我是蕭仕遠，裡面請。」他立刻伸手與王聖元相握。

　　夢之湯溫泉飯店總經理的婚筵，是各飯店想極力爭取的。慶國飯店派出了宴會廳的經理王聖元，爭取這個結盟的機會，不但彼此互惠，還能打出知名度，商談的地點，特地選在養生餐廳裡，方便談論菜色及勘查場地。

　　在歐陽晴趁機要溜上樓時，又被蕭仕遠喊住。「歐陽，你跟我一起進來。」

　　歐陽晴皺了一下眉頭，只好端著盤子走回餐廳裡。

　　回到餐廳，蕭仕遠讓歐陽晴坐在他身邊，並且叮囑吳秋萍泡來養生茶招呼客人。

　　期間，蕭仕遠注意到了王聖元一直盯著歐陽晴看，也注意到了歐陽晴那明顯的不自在。

　　王聖元帶了一個助理前來，他提出了完整的企畫案，包括榮獲美食金牌得主的主廚，以精緻的海鮮料理搭配養生餐飲。

　　蕭仕遠思考著，問著身邊的她：

　　歐陽晴納悶，怎麼會問她呢？只好揚起微笑，說：「要不要去請申副總一同下來商量？」

　　「不用了，申副總不在，他剛出門去了。我想聽聽你的意見。」蕭仕遠側看著她，很認真的堅持。

　　她明白，蕭仕遠是故意要考她，於是只好鼓起勇氣表達自己的看法。

　　「我覺得海鮮比較容易引起過敏原，有些人也不太敢吃中藥，如果只有這兩大類食材，那其實不太妥當，很難賓主盡歡。」

　　歐陽晴的話引來蕭仕遠的點頭稱讚，可是卻讓王聖元臉色微變。

　　「歐陽，那你覺得喜筵用什麼樣的料理比較好？」蕭仕遠再問。

　　「我們是養生餐廳嘛，當然要以養生為主，只是養生不一定要用中藥……」

　　她看見蕭仕遠示意的眼神，於是繼續說：

　　「我們可以用有機蔬菜、五穀雜糧，還有菊花、百合、山藥、枸杞於、芝麻、白木耳、當歸、蓮藕、南瓜、桂花等等的養生食材來搭配主菜，藉著總經理的喜筵，正好可以幫夢之湯做行銷廣告。」她沒說出口的話是：夢之湯可以自辦喜筵，是不需要請外面的飯店來參一腳的。

　　歐陽晴的話引來了蕭仕遠的刮目相看，卻讓王聖元的臉色越來越鐵主目。

　　「歐陽，你的意見很好，說得也很有道理。」蕭仕遠讚美著。

　　歐陽晴努力微笑著，感覺到了王聖元那如利刃般的眼神。

　　王聖元趕緊說：「蕭總經理，如果你對菜色有意見，我們可以再換，看你需要什麼樣的料理，我們飯店的主廚都能夠做出來的。」擺明了歐陽晴就是記著舊恨，不想讓他得到這次機會。

　　「王經理，我再研究研究。謝謝你們今天的到來，養生茶對身體很有益處，你和你的助理一定要多喝兩杯。」蕭仕遠很客氣地擺出送客的姿態。

　　王聖元很錯愕，更沒想到堂堂夢之湯的總經理竟會聽一個服務生的意見，他不放棄地說：

　　「蕭總經理，請你一定要給我這個機會，我是很誠心誠意的。還是，我可以當面和未來的總經理夫人聊聊，聽聽她對喜筵的菜色有什麼樣的想法？」

　　「王經理，您太客氣，未來的總經理夫人已經表達意見了。」蕭仕遠笑看著坐在身邊的歐陽晴。

　　蕭仕遠的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這讓歐陽晴的頭皮漸漸發麻，也讓王聖元，除了錯愕、震驚，心底還有莫名的悔恨。

　　天際星光燦爛，遠方的燈火似一條明珠；微風送爽，在夢之湯庭院裡榕樹下的涼亭裡，歐陽晴和蕭仕遠對坐著。

　　「你認識王聖元？」

　　「啊。」歐陽晴一驚。「你看出來了？」

　　「當然。你的一舉一動，逃不過我的眼皮底下。」

　　「他……我……」歐陽晴不想說謊，可是又說不出口。

　　看她那副為難的樣子，蕭仕遠只好猜出心中所想。「難不成，王聖元是你的前男友？」

　　她嚇了一跳。「你……你怎麼知道？」

　　沒想到真的猜對了，可見得他的第六感還是很靈驗。「我猜的。王聖元知道你在這里工作？」他站了起來，坐到她身邊。

　　「不知道。剛剛他看到我，還嚇了一大跳。」再遇到王聖元，她似乎沒有記憶中的痛，果真時間早就平復了一切傷痛。

　　「你還很喜歡他？」蕭仕遠試探。

　　「沒有，你別胡說！」她猛搖頭。「我沒那麼可憐好不好，幹什麼去喜歡一個這麼躇蹋我的男人。自從分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看她否認的樣子，讓他的心情很愉悅。前有申東明，後有王聖元，奇怪的心思在作祟，讓他的心情有著空前的低氣壓。

　　「沒錯，你值得更好的男人，像王聖元那種爛男人不值得你為他難、過。」看來她已經有了大大的進步，懂得反擊了，才會直接否決王聖元所提出的案子。

　　「你別擔心我。那你呢？你怎麼辦？小歆又離開了。」她關心他，替他憂心仲忡。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蕭仕遠採用哀兵策略，月光下有著可憐兮兮的神情。「我想那個男人應該會好好照顧小歆的。」

　　「你不要想太多，時間會讓你忘掉過去的；就像王聖元對我，我現在再看見他，都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會喜歡他。」

　　她這句話讓他很受用，心裡樂著，表情卻還是很憂愁。「晴，你跟我回家住，好不好？」

　　「不好啦，這不是辦法，你應該跟奶奶說清楚，不然婚禮就要到了，到時沒有新娘，你怎麼跟奶奶交代？」他靠得很近，喊得她全身都酥麻了，差點就要一口答應。

　　「奶奶最近身體不太好，失智的情形更嚴重了，老是在等著爺爺回家。」他嘆了口氣。

　　一提起奶奶，歐陽晴忍不住就紅了眼眶。「奶奶之前就睡不太好，老是半夜兩點還睡不著，早上六點又起床，這該怎麼辦？」

　　「是呀，你就替奶奶想想，奶奶對你這麼好。」這招不算使詐，他只是想激起她那善良的同情心，無論如何今晚一定要說服她搬回家去。

　　「奶奶是對小歆好。奶奶要是神智清楚，知道她是對一個叫歐陽的女人好，我想她一定會氣到跳腳的。」這次她得冷靜，無論如何一定不能再搬回去。

　　「奶奶要是知道她是對一個叫歐陽的女人好，這個女人還曾經這麼細心地照顧過她，奶奶一定會很感激的。」

　　「可是，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沒有辦法代替小歆嫁給你的。」她有些急了。

　　「為什麼不行？」他反問得理所當然。

　　「我是歐陽，不是劉歆。」她站了起來，涼風吹來，吹不散她心中的悲涼。「我沒辦法替小歆嫁給你，真的很抱歉，這樣我會對不起奶奶、對不起我自己。」

　　他苦笑。以前的她完全沒有主見，他說一句、她是一句；這幾個月以來，他希望她能自我成長，而她也很努力地改變了怯懦的個性，展現自我的長才。

　　那個百依百順、像小媳婦的歐陽晴不見了，這下他是不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也站了起來，左手摟擁住她的肩頭。「我會讓奶奶知道你是歐陽，不是小歆，我不會委屈你的。」

　　對於他的碰觸，她還是無法習以為常；她就像是被電觸到般，嚇了一跳，立刻彈了開來，倒退三大步，退到了老椿樹粗壯的樹幹前。

　　「你別這樣，會被同仁看見。」

　　「那我們上樓去房間，就不怕被看見了。」他噙著笑意。

　　她很迷惑地看著他，眼前的蕭仕遠絕對不是她所認識的蕭仕遠，為什麼他一向的沉穩內斂、謙恭有禮，現在居然有種她不會形容的痞樣？

　　今晚，他說有話要跟她談，她不想和他去房間裡，就伯他又會做出令她無法抗拒的親熱動作；所以，她才來到戶外，沒想到在這裡，她又擔心被同仁撞見。

　　「你怪怪的。你是不是被小歆傷得太重了，所以有些反常？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她只能往這方面猜測了。

　　以前的他，愛情的智能末開，他的世界裡只有劉歆一個人，也以為劉歆是他的真命天女；沒想到，他自以為的愛情不是愛情，他現在對歐陽晴動了心，不管是同情心還是憐憫心，反正他就是想把她娶回家。

　　「晴……」他又靠近她一步。「你是不是認為我應該不吃不喝、傷心憔悴、痛苦崩潰、尋死尋活，才能符合此刻的情緒？」他挑眉反問。

　　她猛點頭，他形容得可真貼切。

　　「早在小歆失蹤的那一刻起，我就因為擔心她的安危，開始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要痛早就痛過了，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很多，直到我喝醉的那一夜……」

　　每當他有意無意提起那一夜，她總是會被他的話給弄到繃緊神經。「然後呢？」

　　他又靠近她一步，她卻無路可退，背已經抵在樹幹上了。

　　「那一夜，是我人生中痛苦與歡樂的交集。那一夜之後，我徹底地醒悟，我對小歆真的有男女之情嗎？或許更多的是兄妹之情。」

　　她唇角動了動，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垂低著眼看著他的雙手搭上她的肩。

　　「小歆的離開反而讓我鬆了口氣，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他的氣息過於接近，讓她只能屏住呼吸。

　　「雖然是小歆先背叛我，到最後，我也背叛了她。沒有互信的愛情，婚姻是不會幸福的。」

　　「那一夜，真的沒有什麼，你不要認為你背叛了小歆，你喝醉了，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把我當作小歆，你真的不用想太多。」她抬起眼，直視著他，把話說得鏗鏘有力。

　　「不是這樣的。那一夜是你的初次，我和你都不是隨便的人，既然肯為對方付出第一次，你還覺得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嗎？你還認為我們都不用想太多嗎？」因為她那副無所謂的樣子，讓他激動了。

　　「天呀，你怎麼知道？！」她羞紅了臉，沒想到他能夠赤裸裸地談論那一晚的事。

　　看來這樣限制級的告白稍稍起了作用，他笑著撫上她那嫣紅的臉頰。「晴，我們去拍婚紗照，讓奶奶開心，也讓你的爸媽對你刮目相看。」

　　他突然轉了話題，讓她傻了眼。「什麼？」

　　「婚禮只剩下三個禮拜了，有很多事要處理，我們得動作快一點。」他不想把話說得太白，相信在這節骨眼上，她也不願聽到關於負責任這一類的話。

　　她猛搖頭。「不行啦，我又不是小歆！」

　　她推了推他的胸口，想要離開，無奈他動也沒動。

　　「你好久沒幫我按摩了，這雨天我的頭好痛。」現在的歐陽晴很難拐得動，他只好再使出苦肉計。

　　歐陽晴心裡想著，自從那個因為按摩而按出了激情夜之後，她再也沒有幫他按摩過，如果再幫他按摩，這……

　　「我去找雁妮，雁妮按摩的技巧比我好幾百倍，相信你的頭很快就不痛了。」

　　他想盡辦法，換盡招數，連奶奶都抬出來了，可是這次她似乎鐵了心。「歐陽……」

　　回應他喃喃的叫喚，她一個抬頭，他的吻不偏不倚地落下。

　　「嗯……」她緊閉著唇，用力推開他。

　　他沒料到她會推他，就在這麼措手不及下，被她推個毫無招架之力。

　　「有人！」她眼角余光已經瞥見大門口那探頭探腦的人影。「你不要這樣。」

　　他一臉挫敗，吻不到她，讓他心癢難耐。「那你就跟我回家呀。」

　　她羞紅了臉，帶著撒嬌的味道。「我跟你回去看奶奶就是了。」再不走，萬一他又做出任何踰矩的動作，她在夢之湯鐵定混不下去了。

　　他是該笑還是該哭？看來奶奶比他有用；但是，他還是想笑；他執意牽起她的手，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心中對她的感覺；長到這麼大，他沒有追過女孩子，所以顯得有些笨拙、焦慮，幸好關於愛情，她也沒有比他聰明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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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蕭仕遠和歐陽晴回到家時，奶奶正在客廳裡發呆；奶奶的身形消瘦了許多，這讓歐陽晴看了很難過。

　　「奶奶。」兩人輕喊了聲。

　　蕭奶奶笑得很開心。「你們回來啦，趕快過來坐下，吃過飯了沒？」

　　「吃過了。」歐陽晴在奶奶身邊坐下。「奶奶，那你吃了沒？」

　　「吃了一點，不過你爺爺沒回來吃。」奶奶的氣色不好，感覺很頹喪。

　　蕭仕遠在奶奶的另一邊坐下。「奶奶，爺爺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了，你別再等爺爺吃飯了。」

　　奶奶憂心地問：「這樣呀。那你就要結婚了，那怎麼辦？」

　　「奶奶，我介紹我的新娘子給你認識，好不好？」蕭仕遠輕哄著，連忙轉變話題。

　　聽蕭仕遠這麼說，歐陽晴很緊張，她猛使眼色，要他不要再多說，但他好像看不懂她的著急樣。

　　「新娘子呀。」奶奶看了看歐陽晴。「不是她嗎？為什麼還要介紹？」

　　「奶奶，你注意看，她不是小歆，她叫歐陽晴。」

　　「我知道她不是小歆呀，你們以為我老糊塗了嗎？」奶奶回答得理直氣壯，甚至還有些生氣。

　　蕭仕遠和歐陽晴互看了一眼，奶奶到底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

　　「奶奶，你知道我不是小歆？」歐陽晴問得有些抖顫。

　　「我當然知道。小歆的聲音比較細，也不太愛笑，話也比較少。」奶奶嘆了氣。「小歆那一天跟我說，她不能當仕遠的新娘了，她要我原諒她，說她會常常回來看我的。只是，她到底去了哪？」

　　「奶奶，小歆去一個漁村教鋼琴，你不用擔心，小歆有空就會回來看你。」蕭仕遠一臉的笑意，沒想到在他不知道要如何開口跟奶奶說這件事時，劉歆已經先跟奶奶說明了。

　　「我是擔心呀。這結婚照拍了沒？喜帖發了沒？菜色決定了沒？」奶奶熱切切地握起了歐陽晴的手。「時間快到了，我的一些老朋友都說要來喝喜酒。」

　　歐陽晴眼中又泛起了晶盈的淚珠。「奶奶，我不是小歆，你還願意讓我成為仕遠的新娘子？一

　　「當然願意呀，你是歐陽嘛，你會陪我聊天，會陪我看電視，還會跟我一起唱台語老歌，只是……」奶奶說到一半，又陷入苦惱裡。

　　蕭仕遠急問：「奶奶，只是什麼？」

　　奶奶說，「只是還得問問你爺爺，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奶奶的話，讓歐陽晴威慨萬分。不管奶奶的記憶是否錯亂，至少在奶奶的心裡，已經明確地分出了她跟劉歆的不同，她再也不是劉歆的影子了。

　　「奶奶，我會跟爺爺說，你不用擔心。」現在全家人有志一同，再也不會去跟奶奶解釋爺爺早已經往生的事實，就讓奶奶的記憶停留在最美的時空。

　　「不擔心呀，這肚子大起來，穿新娘衣就不好看了。」奶奶把手移到了歐陽晴的肚子上。

　　「奶奶，我肚子不大，你放心。」歐陽晴沒弄懂奶奶的意思。

　　「現在不大，再兩個月就會像吹氣球一樣，變這麼大。」奶奶誇張地在她肚子上比了一顆球。

　　看樣子，奶奶的記憶又錯亂了，於是蕭仕遠說：「奶奶，我先扶你回房間休息，等要拍婚紗照時，我會帶你一起去的。」

　　歐陽晴和蕭仕遠一人一邊，扶著奶奶走進房間，在兩人要走出房間時，奶奶又說了：「歐陽的肚子裡有我的曾孫，你們要小心點啦。」

　　蕭仕遠疑惑地看著奶奶，只見奶奶笑得一臉神秘，不過蕭仕遠沒把奶奶的話當真；而歐陽晴卻是一臉尷尬，只能快步地離開。

　　當晚，歐陽晴還是決定要離開蕭家；在蕭仕遠的堅持下，他送她回到和丁文琪的租屋處。

　　在她下車前，他牽起她的手，一臉認真。

　　「晴，你好好考慮，我希望你能嫁給我。」

　　她明白，奶奶的日子不多了，他只是不想讓奶奶有所遺憾，才會向她求婚。

　　後來她才知道，在他國中時期，他的父母離異，他的母親另嫁他人，他之所以對奶奶這麼孝順，也是因為奶奶代替了母親的角色，疼愛他、照顧他，幫他度過青少年的叛逆時期。

　　「那你爸爸，會同意嗎？」

　　「當然。我爸很喜歡你。況且，他從不干涉我和雁妮的感情，他自己已經吃過婚姻的虧，他不會反對我們的婚事。」他看得出來她已經在動搖了，只要再加把勁，她一定會點頭的。

　　「我再想想。」她想要下車，卻又被他拉住。

　　「晴，難道你真的想讓你的父母永遠看不起你嗎？你想落入他們的詛咒之中，認定我們一定會以分手收場嗎？」他決定換個方式試試。

　　他說中了她的期盼，她當然希望能夠在父母面前揚眉吐氣，就算是炫耀的心態，她也想要滿足那一點點的虛榮心。

　　「可是……我們沒有談戀愛，這樣……我們可以結婚嗎？」她的心動搖了。

　　「你想談戀愛，我們可以慢慢談，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萬一你想要離婚的話？」

　　「你到底在怕什麼？就算將來離婚，那也是將來的事，眼前結婚有這麼多的好處，為何不結呢？」他反問她，問得心浮氣躁，耐性幾乎快要被她磨光了。

　　她的確是在害怕，害伯自己的心越陷越深，害怕到時候會傷得很重，害怕重蹈覆轍。

　　「你喜歡我嗎？」每個女人到頭來還是會問出這句傻話。

　　「你真的很笨，我都已經跟你求婚了，你還問這種話。不喜歡你，會吻你嗎？我又沒有喝醉。」他的笑意間充滿了寵溺。

　　此時此刻，他的笑容，沭浴在柔和的路燈下。

　　她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幾乎不笑，嚴肅到像是結塊的冰，跟她保持著遠遠的距離。

　　後來的他，變得親和，也對她非常好，那種好是朋友之間的好，可是他還是不太笑。

　　最近的他，雖然常常爆發莫名其妙的脾氣，但她可以感覺他對她的態度變了，還可以經常看見他那陽光般的笑意。

　　看來他應該是很樂意跟她結這個婚，一來可以完成奶奶的心願，二來也可以幫她揚眉吐氣。

　　「我們……先拍照吧，不然時間來不及了。」她淡淡地應允了。

　　「好。」他將她摟進懷裡。

　　自從劉歆回家，而歐陽晴離開家的這一個多星期，蕭仕遠是天天夜裡都睡不好，輾轉反覆想著的都是她。

　　雖然直到現在他還是不太明白，他對於歐陽晴的疼惜，跟當初寵愛劉歆有什麼不同；但他明白心中的焦慮，如果今日不求婚，來日他必定會後悔。

　　他不想後侮，為了她，也為了他自己；他只想帶著歐陽晴往前走，他該替她在她父母面前討回一個公道，他不想再看到她受傷難過的表情，他只想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好好的疼愛她。

　　如果這就是愛情，他得承認這就是他愛她的心情。

　　婚禮的籌備工作正如火如茶的進行著，時間只剩下不到三個星期，蕭仕遠並不想把婚期延後，那畢竟是奶奶千盼萬盼的大日子。

　　「什麼？你要跟歐陽結婚？！」申東明難得地拍桌大叫。

　　「沒錯。」蕭仕遠一臉笑意，不在乎申東明的發飆。

　　「你欺負她好說話是不是？！她不是小歆，你不能這樣對待她！」申東明臉色很沉重。

　　「東明，你給我聽清楚，我要娶的是歐陽不是劉歆，我也沒有欺負歐陽的好說話，我有很認真的跟她求婚，而她也答應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蕭仕遠很有耐性地解釋。

　　申東明眼眸微瞇，一臉的不信。「我自己去問她。」說著，申東明氣沖沖地走人了。

　　蕭仕遠一笑。難怪申東明會這么生氣，是他耍了奸詐，先下手為強，否則時間一久，以歐陽晴那怯懦又善良的個性，說不定在申東明三言兩

　　早在三個月前，蕭仕遠就委請妹妹全權處理婚紗及攝影的事宜，那時還不確定劉歆會不會回來，只是先預作準備，就等新娘回心轉意。

　　所以拍攝時間不成問題，婚紗則是特地從法國訂製空運來台，只要再稍稍修改成屬於歐陽晴的合身尺寸即可。

　　接下來的喜帖，他決定委請申東明幫忙；關於婚筵的菜色，他就放手讓歐陽晴這位新娘子去張羅，反正她也樂在其中。

　　沒兩分鐘，申東明又走回了蕭仕遠的辦公室，面色凝重。「仕遠，你最好下樓一下。」

　　「怎麼了？」蕭仕遠這才從一堆文件中抬頭。

　　「有個男的，據說是慶國的人，他在飯店門口跟歐陽吵了起來……」

　　申東明的話還沒說完，蕭仕遠已經三步並成兩步地跑下樓。

　　而在稍早之前，在飯店前庭的老榕樹下。

　　午後三點，樹影婆娑，日光跳耀在王聖元陰暗的臉色上。

　　原本王聖元想約歐陽晴私底下見面，但她拒絕和王聖元單獨見面，於是王聖元只好來到夢之湯。

　　歐陽晴不想見王聖元也不行，王聖元可是經過櫃檯的通報，大大方方地要拜訪她；她不想在飯店內引起注意，只好跟王聖元坐在大榕樹下的涼亭內。

　　「蕭仕遠真的是你男朋友？」王聖元問得很懷疑。

　　「嗯。」她只好硬著頭皮承認。

　　「你是因為記恨，所以這樣刁難我？」王聖元抽著菸，表情猙獰。

　　「我們決定自己辦喜筵，不會跟任何飯店合作，並不是針對你。」歐陽晴盡量保持心平氣和，不帶任何情緒。

　　「歐陽，看在我們過往的情份上，你就不能幫我跟蕭仕遠說說好話？」王聖元懇求。

　　「別提以前，我跟你什麼都不是！」她緊張地否認。

　　「難道蕭仕遠還不知道我是你以前的男朋友？」王聖元像是抓到了她的小辮子般，眼中燃起了興奮。

　　「他知道。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你請回去吧。」她站了起來，打算送客。

　　「你是如何讓蕭仕遠答應娶你的？是因為你去整型變漂亮了？還是你用了什麼手段？」王聖元的話越來越不堪，不甘心他曾拋棄的女人，如今卻有權力決定他的死活。

　　經濟不景氣，飯店生意難做，五星級飯店到處在搶高知名度的客人，以利幫飯店做免費宣傳。像擁有一甲子歷史的夢之湯，本身就具有話題性，再加上是第三代傳人要結婚，這是廣告效益大於實質業績。

　　若搶不到夢之湯的生意，王聖元在公司裡的地位就岌岌可危，很多人搶著把他這個才上任才不到一年的經理幹掉。

　　歐陽晴眼眶泛紅，很努力地不讓眼淚掉下來，並不想跟王聖元多作解釋。「對不起，我還有事。」

　　王聖元將手中的菸丟在地上，一腳踩熄，然後一把拉住歐陽晴的手腕。

　　歐陽晴用力想甩開王聖元的手，卻怎麼甩不掉。「王聖元，你放手！」

　　「歐陽，你別這樣，你幫幫我呀。」知道她一向心軟，王聖元哀求著。

　　申東明走出飯店，正好聽到了王聖元最後那兩句話，問明了櫃檯小姐，知道對方的背景，他沒多加猶豫地又飛快上樓去。

　　「當初你這麼嫌棄我，為什麼還要找我幫你？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牽扯，你放手！」她用另一隻手想扳開王聖元抓住手腕的手，無奈這下兩隻手都落人王聖元的大手中。

　　「你幫幫我，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

　　「你有什麼資格提起過去的資格？」

　　「不然我就去告訴蕭仕遠，說我是你的前男友。」王聖元威脅著，以為她一定不敢透露之前的關係。

　　「隨便你，你愛說就去說，你放開我啦！」眼淚終於掉了下來，關於這種情形，她還是沒有應付的本領。

　　「王聖元，放開她！」蕭仕遠低吼的聲音響起。

　　王聖元在看到蕭仕遠出現時，馬上就放開歐陽晴的雙手。

　　蕭仕遠立刻一把摟擁過她的肩膀，柔聲地問：「你有沒有怎樣？」

　　「很痛。」她看著手腕上泛紅的痕跡。

　　蕭仕遠冷眼瞪祝王聖元。「東明，立刻讓櫃檯按下警民連線。」

　　「蕭總經理，請不要。」王聖元連忙認錯。「對不起，我沒有意思要冒犯，我只是想跟歐陽好好談一談。」

　　蕭仕遠拿出了手帕，親密地替她擦拭臉上的淚珠。「不哭了，沒事了。」他輕哄著她，沒把王聖元放在眼裡。

　　歐陽晴整個人縮在蕭仕遠懷裡，微微顫抖的身軀，表示她真的很害怕。

　　自從發現了歐陽晴的愛哭之後，他隨身都攜帶著三條手帕。以前從來沒有哄過女人，一開始看到她哭，他還慌了手腳；現在看到她的眼淚，他雖然跟著揪了心，但已能應付自如了。

　　「蕭總經理……」王聖元急了，看蕭仕遠那副疼愛歐陽晴的模樣，完全沒把他看在眼裡。

　　「東明，麻煩你處理，讓王聖元再也無法靠近夢之湯、靠近歐陽一步。」蕭仕遠交代完，連看都不想再看王聖元一眼，就摟著歐陽晴的肩往飯店內走。

　　「王聖元，我們好好談談吧……」

　　申東明苦笑。怎麼好康的全給了小老闆，他這位苦命的副總只好留下來收拾殘局。

　　拍攝婚紗的這一天，歐陽晴感覺就像是在作夢般。

　　尤其蕭仕遠還特地請來了遠在高雄的蕭爸爸和蕭媽媽。

　　歐陽晴從爸媽眼神中，就可以感覺到明顯的不同，以往的輕蔑、瞧不起，全被讚賞及榮耀所取代。

　　她是托蕭仕遠的福，她原以為她得低著頭、彎著腰過一輩子，沒想到她會成為眾人羨慕的總經理夫人。

　　蕭奶奶和蕭爸爸也來了，親家相見，氣氛熱絡；兩家的身世地位相當，歐陽爸爸談論著學術界的狀況，蕭爸爸則談論溫泉飯店的種種。

　　奶奶和歐陽媽媽商討著婚禮細節；奶奶雖然有著失智的現象，但一旦談到孫子的婚禮，思路卻又變得異常清晰，該有的禮數，奶奶堅持一樣都不能少。

　　眼前的這一切，讓歐陽晴心中滿是感動，她想她一定是全世界最美麗幸福的新娘。

　　當她化完妝、梳好新娘髮型、穿上如公主般夢幻的白紗時，感覺腳下輕飄飄到像是踩在雲端。

　　「會不會太露了？」她看著那深v領，露出大半的胸部，表情很緊張。

　　「一輩子才露這麼一次。」丁文琪安慰著。

　　「你的身材那麼好，就趁機露一下，讓大家流流口水吧。」蕭雁妮也笑說著。

　　當她走出更衣室時，她可以威到大家那讚賞的眼神，尤其是蕭仕遠雙眼中的熱切。

　　「我就說吧，我大哥一定會流口水的。」蕭雁妮調侃著大哥的蠢樣。

　　一身白色西裝的蕭仕遠，化身為白馬王子，他走到歐陽晴面前，牽起了她的小手。「你很美。」

　　「謝謝。」歐陽晴好緊張，緊張到都不知道該往那裡看了。

　　「阿晴，媽媽以你為榮，沒想到你真的會嫁給仕遠。」歐陽媽媽說得很感慨。

　　歐陽晴眼眶濕濕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爸爸也很開心，以後你要好好跟著仕遠，別做出什麼讓仕遠丟臉的事。」

　　歐陽晴點點頭。「嗯。」

　　申東明也走向前，故意說笑。「歐陽，沒想到你的身材這麼好，以後你可以穿比基尼陪我泡溫泉了。」

　　申東明的一句話，換來蕭仕遠的冷眼、蕭雁妮的白眼，還有歐陽晴這位新娘子羞怯的眼神。

　　「申大哥，你很壞。」歐陽晴咕噥了一句。

　　「東明，你快點拍一拍，就給我回飯店去坐鎮。」蕭仕遠不悅地趕人。白紗需要穿這麼露嗎？稍晚，他一定要妹妹把白紗裸露的程度稍作修改。

　　拍攝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先拍蕭家的全家福，有蕭奶奶、蕭爸爸、蕭雁妮和這一對新婚夫妻；接著再拍歐陽家的全家福，歐陽爸爸和媽媽笑吟吟地站在這對新人的左右兩邊；接著再拍攝一張全體大合照，所有與會的來賓都入了鏡。

　　之後，申東明親送蕭雁妮和蕭奶奶回飯店，並且由蕭爸爸招待歐陽爸媽去飯店住宿及享受泡湯。

　　再來，就是針對小兩口的拍攝。趁著日光先去搶拍外景，拍完外景還得回攝影棚拍攝，所以時間很匆促，得趕在婚宴當天將美美的相片製作完成。

　　一整天下來，歐陽晴的小臉笑僵了，成了一個機器人，攝影師要她笑她就笑，要她看新郎她就看新郎，唯獨要她吻新郎時，她面露害羞，就是無法主動。

　　幸好新郎很體貼，安撫新娘的同時，他會主動以最美的角度供攝影師拍攝，讓他們的美好，永存在那一張張的相片裡。

　　當完成一整天的拍攝工作，時間已是接近午夜。

　　蕭仕遠送歐陽晴回到夢之湯。在婚禮之前，她實在不太適合再住在蕭家，於是，她就暫住在飯店裡，好方便日後的迎娶。

　　當歐陽晴洗完澡出來時，臉上沒有舒坦，反而是佈滿擔憂。

　　她斟酌再三，拿起了手機，撥打了電話。

　　電話響了許久，就在她要掛斷電話時，終於被接起。

　　「仕遠。」

　　「晴嗎？我剛洗完澡出來。」他的口氣顯得很興奮，因為她幾乎不曾主動打電話給他，除非是為了公事。

　　「我……我……」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怎麼了？」他溫柔地問著。

　　「我肚子有點不舒服，你可不可以送我去醫院？」她問得很膽顫，沒多大信心，畢竟他已經累了一整天，她不該再麻煩他的。

　　「你等我，我馬上過去！」他匆匆切斷電話。

　　她鬆了口氣，聽出他的急切，這才讓她稍稍安了心。他應該是喜歡她的吧？才會對她這麼好，她的一通電話，可以讓他焦躁到立刻趕來。

　　不到十分鐘，門鈴聲就響起，她打開房門，看著一臉焦慮的他。

　　「怎麼了？」他走進房裡。

　　「我……我……」她皺著眉，咬緊唇瓣。

　　「不急，慢慢說。」他極有耐性地等著。

　　「有點急，你先送我去醫院急診吧。」

　　他端視著她。「你到底是哪裡不舒服？」若非很嚴重，他相信以她的個性，絕對不會在接近凌晨的時間打電話給他。

　　「我……懷孕……兩個月了……」她不敢看他，卻還是能感覺到他那凝重的目光。

　　「你懷孕了？」這會不會太跳了？他為何一下子腦子接不上線？

　　她屏住呼吸，慢慢地說：「我可能太累了，現在有出血的狀況，這不是好徵兆，所以，請你……」

　　「歐、陽、晴！」他生氣了，然後一個彎身攔腰將她抱起，邊走邊唸：

　　「你怎麼還可以講話慢吞吞的，我會被你氣死。現在我們先去醫院。你懷孕了，居然還敢泡溫泉，溫泉守則你沒看嗎？我真的會被你氣死，我待會再跟你算帳。」

　　「我……我……」她只能縮在他懷裡，乖乖讓他念。

　　他的動作很快，在深夜的山路上，以時速七十直奔山下，然後將她送進最近的醫院。

　　在醫院照了超音波，仔細檢查過後，肚裡的胎兒很好，心跳聲很穩定，醫生只開給安胎藥，並且叮囑回家好好臥床休息，在懷孕初期一切還得小心謹慎，切忌太過勞累。

　　在醫院奔波了三個小時，回到飯店時，歐陽晴已經累到睡著了。

　　他手裡拿著胎兒超音波的照片，那一個小黑點讓他很動容，這就是奶奶夢想許久的曾孫，也將是他的第一個寶貝孩子。

　　他在她身邊躺下，將她摟進了懷裡。

　　他當然明白她沒有告訴他的原因，在那種情形下，以她的個性，絕不會想要用孩子來讓他負責任的。

　　幸好他向她求婚了，幸好他沒有錯過她。

　　這麼善良體貼的女人，他根本捨不得罵她，只會更加疼惜她。

　　他輕輕在她唇上烙下一個吻。

　　「歐陽，我愛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