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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寶臨 -【惡質大夫我輸你(數大便是美之大飽私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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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4 00:05:2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寶臨 - 惡質大夫我輸你(數大便是美之大飽私囊)

什麼嘛,真是個忘恩負義的臭女人!
竟敢對「神醫」擺出萬分不屑的樣子
枉費他好心救了她,她卻用這種羞辱來回報!
瞧她伶牙俐齒與他互嗆,開口閉口都是錢錢錢
這麼潑辣,活該當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丟錢又不是他願意,她竟指控他想白吃白喝
哼!她開的才是坑死人不償命的黑店咧!
為了區區幾文錢他被迫「賣身」當跑堂還債……
哎呀,他一定是眼瞎了、腦殘了
才會對這見錢眼開的潑婦有莫名的好感
天天纏著她,動不動就手來腳去的吃她「豆腐」
不相信他能幫她賺進大把銀子?真是太看扁他了
他發誓不但要贏得賭約讓她刮目相看
還要展開獵心計畫奪芳心,她就著接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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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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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4 00:06: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杭州

  「杜十娘,杜十娘!十娘怒沉百寶箱,寧捨財寶投入江,也不願賞負心郎。郎君負心欺了她,人財兩失身心傷,十娘兩眼淚汪汪,誤將狠心看成郎。杜十娘,杜十娘,十娘怒沉百寶箱,江水一去下復返,十娘心寒殯入江。」

  街邊的小孩唱著童謠,伴隨著孩子們童稚歌聲與嘻鬧聲傳上了樓來,吵得姬水晚無法好好睡午覺。她睜開眼,望向雕著芙蓉花的窗櫺,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溫和地映了一地光亮。

  紫檀木梳妝台上的珠寶箱熠熠生輝,在陽光中閃耀著光芒的是她睡前摘下擱在梳妝台上的銀鳳尾簪子,此時正閃耀得她無法直視。翻起身,已無睡意的她,走到桌邊拿起了沉沉的大算盤,「啪啪啪」的聲響跟著響起。

  「六月…盈收五兩八…」

  「水晚,你起來啦!」聽見算盤聲響,春迎打開房門,端上一盤精緻的小扳點,有紅的、黃的、綠的、紫的。

  「這麼色彩繽紛的糕點,怎麼還有紫的?」她可是第一次看到春迎做紫色的糕點。過去她做過各種亂七八糟的糕點,什麼黑的、灰的,連藍的都有!

  「知道你最愛吃芋頭,所以我特地弄了芋香水晚盒,裡頭可是滿滿的芋泥跟小鮮蝦呢!」春迎一邊望著姬水晚微彎的嘴角,一邊努力地想透過那無故大算盤看看帳簿…

  不過偷瞥了半天,除了算盤上的珠子外,什麼都看不到!那一撇、一橫、一豎的壓根跟她不熟。

  「好個芋香水晚盒…」姬水晚伸手拿了一顆,毫不客氣地大口咬掉了一半,「明明就是蝦米,還鮮蝦呢,說這麼好聽,騙我啊!」

  「它曾經是鮮蝦。」春迎尷尬地笑了笑。鮮蝦可不便宜!要是用新鮮的河蝦來入餡,那可得挖出她的私房錢啊!

  「別看了,你們三個依然一人一兩二十文,就這樣。」姬水晚把剩下的半顆塞進嘴裡,滿足地咀嚼著那濃郁的芋香味。

  「水晚,拜託你!上回調月錢都是一年多前的事了,怎麼到現在還是沒漲咱們的月錢?求求你看在我特地為你做了芋香水晚盒的份上…」

  姬水晚瞥她一眼,「你也可以做芋香春迎盒、芋香夏臨盒、芋香秋豔盒,或是芋香冬磷盒來紀念已不在人世的冬憐,都比做什麼芋香水晚盒來得實際。況且我沒跟你酌收使用我閨名的錢,你就要偷笑了,還想加錢?」

  她伸手要再拿紅的那一塊時,春迎竟然沒像過往般氣得跳腳,並沒收剩下的糕點,而是一副打算繼續抗爭的模樣。

  「嗟!我們三姐妹才不適用那糕點的名。」

  「為什麼?」怎麼這麼看?看來這塊紅的一定好吃!

  可當姬水晚張大了口用力咬下去…嗯,很好,是朝天辣椒酥!

  這死春迎竟在外頭用豬油加蔥花去搟的面皮,強壓過了裡頭的嗆辣味。還好她早發現不對勁…也應該說被春迎整太多次…所以她只用牙咬,沒饞到拿舌頭去舔到內餡,真的是還好。

  「要用鮮嫩多汁的鮮蝦,才配得起咱們三姐妹豐富的「內涵」;乾癟癟的蝦米是專門用來配你的,所以芋香水晚盒給你再適合不過。」春迎話完,眼睛就往姬水晚那不怎麼豐滿的胸部看去。

  水晚真是越來越精,越來越難整到她,看來下一回她要用「屍變的蝦子」來對付她了。「你…」

  「掌櫃,快下來,有貴客到,他還指名要找你呢!」夏臨突然推開房門,阻止了二人未完的抬槓。

  「貴客?等會兒再跟你算帳。」姬水晚一手拿著帳簿,另一乎拎著裙襬往樓下走去。沒想到一下樓看到夏臨口中的貴客,竟然是…

  「晚兒,近來可好?」一名身著錦繡青衫,氣度儒雅的俊美男子,帶著兩名隨從站在客棧門口,一副高官名上的模樣,難怪夏臨會大喊貴客到。

  不過這貴客並不是姬水晚眼中的貴客,而是她的眼中釘、肉中骨。

  「「進來」不好,最好是給我滾出去!」一看到來人是秦尚節,她剛才被春迎給弄得三分旺的火,此刻更是旺到快把自己給焚燒殆盡。

  秦尚節爾雅一笑,「晚兒,我找你找了好多年,才終於在杭州打聽到你的下落。」

  「你少放屁,這種鬼話,去講給你自己聽吧。」姬水晚好笑地搖了搖頭,這人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的。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秦尚節往前走了一步,卻被眼前突然出現的美人們給嚇了一跳。「負心漢?」秋豔走到姬水晚的身後,好奇地打量著來人。

  「不像,我倒覺得比較像是小白臉,你瞧他生得白白淨淨又乾又瘦的,一點都不可口…」從樓上下來的夏臨也跟著來湊熱鬧。

  「水晚那麼樞,怎麼可能養男人?應該是…」手裡還捧著糕點的春迎,姿態婀娜地緩緩走來。

  「一兩十文,再多嘴就只發一兩!」姬水晚冷冷地說完這句話,隨即往門口走去,「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見你!」她的眼眶己悄悄泛紅,但倔強如她,是絕不可能在秦尚節面前落淚的。

  「晚兒,我從應天府趕來,是想重提咱們的婚…」

  「重提婚事?呵,我這個被退了親的人,哪高攀得起當今狀元郎?」她刻意貼近他身邊,語帶嘲諷的說。

  「晚兒…」秦尚節邊說邊伸手欲摟她,卻被姬水晚給狠狠推開。「滾出去!我們今兒個不做生意,秋豔,關店門。」她轉過身,朝身後那三位豔光四射的美人兒說著。

  「大人?」秦尚節的隨從看著主子被人給攆出門,隨即上前準備護駕。

  「算了,咱們改天再來吧。」秦尚節看著姬水晚纖弱的背影,微皺了皺眉後才轉身離去。

  直到聽見秋豔將門給關上的聲音,姬水晚才終於忍不住掉下眼淚。五年了,沒想到在她好不容易搬離了傷心地,強迫自己淡忘那段不堪的過去後,他竟然又再度出現。

  「水晚,你沒事吧?」春迎原打算爭取那被無端扣掉的十文錢,可是當她準備化怒火為唇槍舌劍,大動口舌干戈時,竟然看到姬水晚落一下了…眼淚?!

  落淚?哭泣?這根本不是她認識多年的姬水晚!

  「天!他不會就是…就是…」將門給上了栓的秋豔,趕緊來到她們身邊,因為她亦從姬水晚顫抖的肩,發現了她的哭泣,「是,他就是秦尚節。」姬水晚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想將激動的情緒給壓抑下去,但停不下的淚水,卻無法掩飾她內心的激動及脆弱。

  「原來就是他。水晚別哭,春迎姐給你抱抱。」方才還怒不可遏的春迎,溫柔地伸出纖纖玉臂,輕摟著姬水晚單薄的身子。

  「沒事了,別再想過去的事,以後咱們四個女人也可以涸旗樂的,不是嗎?」

  一旁的夏臨也伸手抱著兩位好姐妹,隨即秋豔也加入了擁抱行列,四個女人就這麼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四個有著心酸故事的女人,一個個地哽嚥了起來,如果不是她們身上穿著五顏六色的衣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四位孝女哩!「咳!咳…」一旁傳來的咳嗽聲,讓四個哭得起勁的女人嚇了一跳。

  「有、有鬼…」秋豔看著眼前空無一人的座位,害怕地抖了起來,怎麼會突然傳來男人咳嗽的聲音?

  「你剛才關門前,是沒把場子清乾淨嗎?」依然汨眼汪汪的春迎,看著秋豔身後的一張桌子…那兒還坐著一位一臉尷尬、被茶水嗆到臉色漲紅的男子。春迎一把將秋豔那梨花帶雨的臉,給轉向她的身後看個仔細。

  說到這個秋豔,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少根筋,迷糊到了極點!

  「什麼鬼?大白天哪來的鬼?你只顧著看眼前的座位,竟漏了後頭還有客人,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啊?」夏臨也忍不住伸手輕點了她的額頭一下,受不了這個好姐妹的傻氣。

  「客倌,不好意思,小店招待不周,讓您…」擦去眼淚的姬水晚,走到那名被她們忽略的客人面前準備賠罪,不過當她看到那位剛順好氣的客人時,竟讓閱人無數的她瞬間說不出話來。

  呃,這男人也長得太詭異了吧。一身深藍粗布衣的他,生了一張俊美無雙的帥臉…

  沒錯!真的相當帥;濃淡適中的劍眉,一雙讓人移不開目光的深邃眼眸,再加上那俊挺的鼻,白淨的膚色,以及…濃到彎起來的兩撇八字鬍及山羊鬍?怎麼這麼年輕英俊的臉上,竟然長了三撮完全不搭的鬍子?

  「讓我怎麼了?」齊曉鋒早習慣這些日子來,眾人看著他的鬍子發呆的情形,他還伸出手輕拈鬍子,讓八字鬍翹得更高,「讓您鬍子…不!不是,讓您壞了用膳興致。這一頓飯菜就讓本店招待,以表歉意。」姬水晚將視線從鬍子轉移回客人的眼睛,有禮地點頭示意。

  「沒差這一點錢,還勞煩掌櫃先結帳,不然我在這兒,你們也沒辦法盡興地哭。」齊曉鋒拿出了錢袋,準備等著付錢。

  不過等了半天,卻不見姬水晚開口報價,他起身準備催促她結帳時,發現她臉色慘白,額上滲出顆顆汗珠。

  「水晚…秋豔,快點把櫃子上的藥拿來!夏臨,你先斟一杯水給我。」春迎率先發現姬水晚的不對勁。看到她久未答話,春迎便意識到她的身子出狀況了,否則她怎麼可能沒有馬上收錢?

  春迎小心地將姬水晚扶到一旁的椅子讓她坐著,一手用力壓著她的人中,另一手輕扶著她的頭,倚在自己的胸口。

  「來了,來了。」秋豔打開瓷瓶倒出一顆藥丸,準備送進姬水晚的嘴裡。「且慢!」齊曉鋒攔住了秋豔的手,不讓她喂藥。「這是什麼藥?」他湊近聞了聞,僅感覺到一股撲鼻的清涼香甜,卻沒有藥丸該有的藥材味。

  「水晚的藥呀!您別問我了,再不給水晚服藥,她會暈過去的。」秋豔急得抽開手,一時手勁沒控制好,就往夏臨斟茶的手揮去!

  「匡」的一聲,杯子被摔落到地上,茶水與碎片散了一地。

  「秋豔掃…扣五文錢…」姬水晚無力地舉起手,比出了個五的手勢。

  「你這個財奴,命都要沒了還在那邊扣什麼錢?」她連這時候都還記得要扣錢!春迎搖了搖頭,對這個財奴實在是完全沒法子。

  「啊,再扣下去我就剩一兩五文錢了。」秋豔皺起眉頭,一張美豔的臉皺成了一團。

  「還好掌櫃的英明,沒扣到我…」

  「夏臨三文,記…記在帳上…下回…」

  齊曉鋒撿起掉在地上的那顆藥丸,將其給捏開來,放在鼻前嗅了嗅。「這藥根本沒什麼用,只能暫時讓她清醒些罷了,幾乎不具任何的療效。或者該況,這根本不是藥,而是一般的醒神丹,就是用薄荷加一點香料罷了。」

  「你怎麼知道?這可是大夫開的藥。」性子較直接的春迎,毫不客氣地問著那名被秋豔當成鬼的男子。

  哇,這鬍子男還真高!她的視線從他的身子一路飄到臉上,總算明白方才水晚為什麼會愣了一會兒,那三撇鬍子還長得真是…詭異!

  「因為我也是大夫。」齊曉鋒點點頭,另一隻手又往他的八字鬍捻去,一臉的得意。

  「大夫?!那正好,您快來幫我們掌櫃的看看,她這樣子多年了,每一次季節更替,或是情緒起伏較大時,就會犯起病來。每一次犯病就會臉色慘白,『上去不能下去』!」一聽見有大夫在此,秋豔也顧不得被扣錢的事,趕緊拉起姬水晚的手放到桌上準備給齊曉鋒把脈。

  「上去不能下去?」這是什麼病?畏高症?

  「是上氣不接下氣。」夏臨忍不住搖搖頭,糾正著亂說話及亂答話的秋豔及鬍子男。齊曉鋒沒有伸手把脈,反而俯身看著面無血色的姬水晚。

  按他的行醫經驗,再依她的膚質、髮色、身形看來,這名女子最多不超過二十五歲,如此花樣年華的歲數,氣血竟是虛弱如老者一般?

  「她打小就體弱多病?」他問著一旁的人,需要再瞭解更多。

  「唔,不…十八歲…後…突然…開始不舒服。」氣若游絲的姬水晚,努力地說著自己莫名其妙出現的怪病。

  齊曉鋒執起她的手,仔細觀看著微微泛紫的指甲,出乎他意料的是,指甲上並沒有出現白色的橫條紋。

  看樣子,這個下毒的人頗厲害,不是用常見的砒霜來害人,而是用了奇毒異藥,一般大夫根本無法查出病人壓根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毒,這麼做自然也能避掉被官府追查的可能性。

  這女子是跟人結了什麼仇怨?竟讓人用這種下微毒的方式,來一點一點害死她、折磨她?

  還是她得罪了什麼高人?讓那人決定用這種讓她死得不明不白的方法來加害於她?

  當他將視線轉向她的五官,細細打量時,發現她也不是長得很惹顧人怨或是令人作嘔,甚至還長得挺柔美嫻雅,細長娟秀的眉,搭上長長的眼,還有薄唇,讓她看起來有著濃濃書卷氣息。再加上她穿著一身珍珠白的衣裙,在另外三個紅衣綠衫的女人裡,更襯得她氣質出眾。

  「她可能是中了毒,只是是中什麼毒,我一時也無法準確地判斷出來。且待我為她把個脈,開些藥來調理她的氣血、排掉體內部分毒素後,再來深究如何將毒給徹底清乾淨。」齊曉鋒執起她的手,手指輕搭在她的脈上。

  「中毒?」姬水晚有氣無力地唸著這兩個字。原來這些年來的病痛,是有人對她下毒…呵,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大夫,你要不要拿根銀針來驗驗看是什麼毒?就像說書先生講的一樣,每一次有人中毒死了,仵作不都拿根銀針扎進去,就知道是什麼毒了。」秋豔一臉認真地問著眼前這位看起來很厲害的大夫。

  「這…」扎針?聽到這兩個字,齊曉峰不禁打了個冷顫。

  「對對對!大夫,你快幫她扎個幾針吧,說不定就好起來了。」夏臨說出自己的看法,不過她沒發現齊曉鋒把脈的手微顫著。

  「先讓她服下我的溫玉丹,待她較舒暢後再說。」齊曉鋒收回手,要是再這麼抖下去,他還把什麼脈啊!

  他轉身將椅子旁的包袱打開,拿出一隻精美的銀色瓶子,倒出一顆約黃豆大小的溫玉丹,放進姬水晚的嘴裡。「含在舌下即可,不需服水或是嚼碎。」

  看著眼前單薄脆弱的女子,齊曉鋒生起了一股憐香惜玉之情,這麼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佳人,怎有人忍心奪走她的生命呢?突然間,他想起了方才這女子才跟一個男人起了衝突,難不成是那男人下的手?

  可是一個大男人,怎麼狠得下心去傷害一個瘦弱的婦道人家?他一邊打量著姬水晚漸漸恢復血色的臉,一邊思考著。

  「仵作?我說秋豔,你當我是死了嗎?」姬水晚沒好氣的開口。

  神奇!這顆藥丸含在舌下沒多久,一股清香如涓涓細流般,緩緩地流向她全身,沒多久她的頭不再暈眩,身子不再發冷,連心跳也漸漸平穩下來。

  當然,身子舒暢了,該算的帳一定要算清楚。她可要好好跟那個傻秋豔問明白,怎麼拿她眼死人比!

  「水晚,你是大好人,要是再扣下去,我就連一兩都拿不到了。求求你大發慈悲…拜託,拜託你…」秋豔一看到水晚臉色已漸漸和緩,不再那麼蒼白後,心頭的不安才放了下來。不過她可沒想到這只財奴,身子好了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她麻煩。

  「喂!財奴婆,早知道我們就不為你求救了,竟然一醒來就忘了我們的大恩大德。」春迎走到秋豔身邊幫腔。

  「什麼財奴婆?我這是開源節流,你們竟然…」

  「哎喲,你們怎麼又鬥起嘴來?秋豔,水晚身子剛好些,你還不快把爐子上熱著的參茶端過來,給水晚補補身子。」夏臨趕緊將秋豔給推往廚房的方向。

  「不成!若現在喝參茶,與溫玉丹的藥性於體內相會後,會讓掌櫃的身子承受不了。」齊曉鋒尷尬地插入了她們的對話。

  罷才對這名女掌櫃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第一印象已經消失殆盡。不單是她,應該說這四個女人好像有點怪怪的。

  一下子團結無比,相親相愛相互關心,但沒一會兒又針鋒相對到無視於他的存在。難道真像爹說的,女人別招惹,一招惹就跟他一樣,賠上他幸福的人生?

  而齊曉鋒父親口中那位讓他賠上幸福人生的人,就是齊曉鋒的親娘。

  沒法子,誰教他娘聰明絕頂,翻遞醫書竟然找到了能讓男人終身不舉的穴位,在他爹害怕失去下半生幸福的情況下,只好乖乖忠於她一人,不敢再去動想納小妾的念頭。

  而他娘親還沾沾自喜,教兩個寶貝兒子那個「軟趴趴」穴位是在哪個位置,要他們兄弟以後廣為宣傳,當是送給所有擔心夫君偷吃的正妻們的尚方寶劍,讓她們能永絕後患。

  「謝謝這位客官,請問怎麼稱呼?」糟糕!身子一舒暢後就忙著找秋豔算帳,她竟然忘了方才的救命恩人又被晾在一旁了。

  「對呀,神醫,該怎麼稱呼您呢?」春迎也好奇不已。畢竟過去總要花大半天時間才會好轉的水晚,竟然在服下這位神醫的藥沒多久,就恢復如常了,真的是太補奇了。

  「在下齊曉鋒。」喔,神醫啊神醫,這個稱謂讓他暈陶陶的,卻也令他羞愧不已。從小到大,他最大的夢想就是像他曾祖父一樣當位神醫,偏偏…唉,事與願違啊。

  他的確是有真材實料的大夫,但是離神醫兩個字仍是差上一大截。這一點,從被他扎過針的人就知道為什麼了。

  「怎麼寫?」救命恩人的名字她可要好好的記著。

  齊曉鋒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龍飛鳳舞地寫下他的名字。這女子識字?也難怪她身上有著一股吸引人的書卷氣息。

  「喔…謝謝。」好了,她記住了,以後她有空到廟裡上香時,會幫他多燒個幾炷香;心意最重要,其他實質上的報答就免了吧。

  姬水晚轉身朝大門方向走去,打開門後,她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轉過身來時,她的氣色已完全恢復。

  「好了,咱們繼續做生意吧。秋豔,你去把地上那些碎瓷片清理清理;夏臨,你回廚房叫陳叔起床,繼續幫忙他去,等等晚膳時間就要到了;至於春迎,你就一樣跑堂吧。」

  「是!」三個女人異口同聲回答,之後便忙著自個兒的事去了。

  就這樣?她就一聲「喔…謝謝」,然後就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繼續忙她的事?

  「咦?齊大夫還在這兒,您是要住宿嗎?看在您救了小女子一回的份上,以後您再到「慈香客棧」,用膳就給您打個折扣,住宿則送您早膳。」姬水晚恢復了過往精明的姬掌櫃模樣,方才她的失態只是身子欠安加上看見不想再見到的人,否則她才不會像個嬌嬌弱弱,要靠男人才能活下去的軟弱婦道人家。

  齊曉鋒微挑一眉,「住宿送早膳?」

  真有趣!由一位年輕女人當掌櫃的就已經夠稀奇了,再加上那三個豔光四射的「姐姐」輩姑娘來當跑堂,而這位年輕的女掌櫃還身中奇毒?這一切會不會太有趣了些?不過這也是他這趟「自由行」中,最最精采的一段。

  原本按他的打算,他在這間客棧用過膳後,就要快馬趕回蘇州,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決定多待個幾天也無妨。

  一來,他可以再多混個幾日;二來,也可以挑戰自己這二十九年來「行醫生涯」的功力,看看是否能解女掌櫃體內的奇毒;三來,神醫兩個字讓他聽得挺舒暢的,為此再多留兩三天,值得!

  「既然有此機緣救了掌櫃,不知掌櫃怎麼稱呼?」

  「姬水晚。」她嘴角微彎,清新笑靨如蘭。伸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姬姑娘,既然我住宿你還要送早膳,那麼我就在此住蚌幾日,不然就浪費了你的好意及『大方相送』了,並看看能不能把你身上的毒給解乾淨。」

  姬水晚?這名字真美。水晚…臨水佳人,晚香芬芬。一幅美人在水邊乎執晚香玉的美麗畫面浮現腦海。於是他情不自禁地喊她姬姑娘,而非姬掌櫃。

  「歡迎,歡迎!吉祥房一晚一百文錢、如意房一晚一百五十文錢,這兩間房都是不附早膳的,暖玉房一晚三百文,附早膳。如果齊大夫打算住宿,我建議你可以住吉祥房或是如意房比較劃算,因為我答應過要送您早膳。」姬水晚精明地應答著,一點都沒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模樣,也壓根沒把他後頭那一句「看看能不能把你身上的毒給解乾淨」給聽進耳裡。

  「那如果我住暖玉房,能不能把附送的早膳改成午膳?」哇!這女掌櫃怎麼這麼精?生意頭腦一點都不輸給一般的男掌櫃。

  「這可不成!如果齊大夫要住暖玉房,打算把多送的早膳升等成午膳,就要貼二十文的午膳費,否則我們可是會虧本的。因為我已經送您一頓早膳了,再送下去可是會血本無歸的。」姬水晚噘起嘴,不容妥協地搖了搖頭。

  「無所謂,也才多二十文,那我就住暖玉房吧,我倒要看看暖玉是否值得這個錢。」齊曉鋒爽快地答應,反正他身上有不少銀兩,夠他住上等房幾日也不成問題。

  「那要勞煩您先付房錢。」哇,這回賺不少呀!暖玉房一年根本住不到幾個客人;就算有客人來住,也頂多是一晚罷了。

  按齊曉鋒方才所言,他似乎是打算住上個幾日?不錯,不錯!看樣子這個月賺他這個客人就夠了。

  這一回發病,值!

  「這裡是二兩銀子,我打算住六天,六天的房錢加上每日午膳要給你的二十文,剩下的八十文錢就不用找了,就當是賞你喫茶吧。」齊曉鋒乾脆地掏出二兩銀遞給姬水晚。

  姬水晚接下銀子,輕搖下頭,「不成!這八十文我可不能白收,何況晚膳也是要錢的呀,我先把這八十文記在帳上,如果您在這兒用晚膳,到時候再從中扣,多退少補。」

  「那有勞姬姑娘帶路了。」這女人還真會做生意,他又沒說要在這兒用晚膳,被她這麼一說,晚膳不在這兒用倒有些過意不去了。

  「齊大夫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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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淡淡的檀香味,是齊曉鋒剛推開房門就先聞到的氣味。待他進入屋內後,發現這是一間精緻寬敞的雅房;牆上還卦了幾幅字畫,更是令人難以移開目光。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龍飛鳳舞的字跡旁,是一個美人輕攏秀髮的畫。

  不論是字還是畫,筆筆都是用心之極,流暢且生動。特別是美人的衣裙更是別出機杼,用特殊的畫技,讓衣裙看起來立體且維妙維肖,彷彿一陣風拂來,裙襬就會隨風揚起。只不過這幅畫並非是近期新作,看來已有些時日,而且這畫中之人,越看越像姬水晚。

  懊不會這姬水晚已經年齡一大把了,只是她保養有方?

  「齊大夫還有什麼吩咐嗎?」姬水晚點燃桌上的油燈,讓有些昏暗的室內變得明亮。

  「請問這是你的仰慕者所送的定情之物嗎?」之前他看到她與那名帶著隨從的男子的衝突,似乎其中也夾雜著情感糾葛。所以他大膽臆測這幅畫,極有可能與那名男子有關。

  「我的仰慕者?你…是不是識字有限?」

  「什麼意思?」

  「怪了!你真的是大夫嗎?還是江湖郎中?」姬水晚眯起眼,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

  習醫者,應該都是學識淵博之人,畢竟醫書艱澀,面對的又是極為複雜的人體、奇經八脈、百穴等等,怎麼連眼前這麼簡單的東西都看不懂?

  「什麼叫江湖郎中?」方才被稱神醫的喜悅瞬間消失,從小到大極少生氣,性子極好的齊曉鋒,心裡燃起一股怒火。

  「咦,我不過是隨口說說,你怎會臉紅了起來?害羞嗎?」姬水晚看著那張年輕俊美又帶著詭異八字鬍、山羊鬍的臉,瞬間漲紅了起來,不知為何,讓她忍不住想笑。

  「你真是莫名其妙!什麼羞不羞?什麼江湖郎中?我說你才是面善子隈的人,枉費我剛才救了你,你竟然說我是江湖郎中?真是太羞辱人了!」齊曉鋒氣憤的斥道。

  這該死的女人,他真是瞎了狗眼,之前怎麼會認為她是個弱不禁風、楚楚可憐兼有書卷氣息的好姑娘?

  加上她懷疑他的醫術,正好死不死一腳踩中他的痛處,這讓向來反應靈敏,搞得自個兒爹娘氣到七竅生煙的他,一時間竟然找不到話來堵她。

  「我哪有莫名其妙?你沒看見畫上寫著「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嗎?我人還好好地活著,而且就站在你的面前。既然人都沒死了,哪來的生死兩茫茫?哪來的孤墳?哪來的無處話淒涼?你當我這兒是鬼客棧嗎?」姬水晚沒好氣地撇了撇唇,懶得跟他爭。

  奇怪!她除了廚房的陳叔及父親世交王海伯伯外,向來不與男人多廢話的,怎麼今日她會一反常態一再跟他說東說西?

  「可是那畫中之人,長得幾乎跟你一模一樣。」那眼神、五官的模樣,特別是笑起來時的神韻,活脫脫就是她啊!

  「畫中的是生我之人…我的娘親,我長得不像她,難不成要像你嗎?」她知道自己跟畫中人頗為相像,但娘親在她的印象中,可是比自己還要美上千百倍的仙女。

  「你娘?」啊!他被那畫中人給吸引了目光,竟然沒看到底下的落款是「姬慈德」及一旁的「憶亡妻莫香」,也難怪她剛才會那樣懷疑他了。

  「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他今兒個似乎有些失態,該不會是一路快馬趕來杭州,給太陽曬暈了頭吧?

  「這是先父在十五年前為亡母畫的。」一想起過世的父親,姬水晚忍不住一陣悲痛。父親是那樣好、那樣慈祥的一個人…

  「令尊是畫師嗎?他的字也寫得很好。」

  「不,我爹是夫子,是…」奇怪,為什麼又跟他解釋這麼多?這是頭一次她跟客人解說著這房內的東西、說著自己不願再提起的過事。

  平時她僅會領人進房、點燈後,就會離開去忙自個兒的事。

  敝哉!今天的她是怎麼回事?一次一次地因為他而反常?難不成他的藥裡下了蠱?

  「是什麼?」看著似心有千思萬緒的姬水晚,齊曉鋒就是想再多知道一些,再多瞭解她一點。

  「是個男人。」姬水晚深吸一口氣,收起過度氾濫的情緒。「對不起,店裡一堆事要忙,沒事的話,我先行告退了。」基於眼前的人是客人的份上,她強迫自己給他一個微笑後,才轉身離去。

  「沒關係,我還有五天時間可以慢慢打聽你的事。」齊曉峰的好奇心被徹底激起,反正他有的是時間,在他的自由行結束前,他可得做一點有意義的事。

  不過打聽姬水晚的身世跟「有意義」有關嗎?不!他可是為了醫好並找出她身上奇毒為何,才留下來的,齊曉鋒這麼告訴自己。

  畢竟他可是大明朝無敵神醫齊百鶴之後,這點小毒哪難得倒他呢?

  「怎麼了?有發現什麼嗎?」秋豔好奇地看著正在把脈的齊曉鋒。自從他來這兒後,水晚的身子似乎越來越好了。

  雖然水晚過去不常發病,但每到黃昏時,她總是容易犯頭疼、畏冷,連夏季正熱時,她也會手腳冰冷。

  但自從齊曉鋒為她開了藥方子,而且是每日不同的藥方子給水晚服用後,水晚頭疼的情況逐漸好轉,也不會動不動就手冷腳冷了。

  齊曉鋒搖搖頭,有些遺憾的說:「不,還是所知有限,水晚身上的毒太罕見了,我再開另一帖方子,把過去那些被毒素給影響的臟器先排毒、後調養。但能不能把毒徹底解掉,讓水晚完全恢復,就要看造化了。」

  如果曾祖父他老人家還在世,憑他高明的醫術,一定能輕鬆地把水晚身上的毒給解掉。但是即使現在將爺爺、父親、母親以及曉銳請來幫忙,也未必能找出水晚中的是什麼毒。

  看樣子得去翻翻曾祖父留下來的那本壓箱寶「奇毒散行錄」了,他深信以曾祖父的醫術及行醫多年累積下來的經驗,書裡肯定會有解毒的方法,定能醫好水晚身上的奇毒。

  「可是你不是明天就…」秋豔話尚未說完就被春迎打斷。

  「曉鋒辛苦了,今兒個客人較多,所以店收得比較慢,讓你這麼晚才下來幫掌櫃的看病,真是不好意思。」

  「對啊,你早些休息吧,老是麻煩你到這麼晚,也真是過意不去。」夏臨也加入春迎的行列,勸著齊曉鋒早些休息。

  「今兒個是怎麼回事?你們難得不拉著他問東問西,反倒是趕著他回房休息?」姬水晚在齊曉鋒還沒把完脈前,就先把手抽了回來。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身子一日一日地好起來,但每晚要讓他把脈時,她的思緒也跟著紛亂了起來。

  每當他的手碰到她的手時,雖然僅是把脈,但她就是莫名地渾身不自在、不舒暢…不知所措。

  「我脈還沒把完,你的手別亂動。」齊曉鋒伸出另一隻手,毫不客氣地把她的柔荑給拉回桌面,繼續為她把脈。

  「不用了,你明早就要離開了,早些休息也好。」姬水晚再一次把手收回來,不讓他的體溫從他的指尖傳遞到她的臉頰去。

  奇怪,以前她只有怕冷懼寒,怎麼現在竟然會有點怕熱了?

  「可是水晚的身子…」

  「哎喲!蘇州離這兒路途迢迢,就算是快馬也要跑上個一整日,就讓曉鋒早些休息,不然明兒個上路時,可是會精神不濟的!」這回換夏臨打斷了秋豔的話。這秋豔實在是有夠笨的,枉費她跟春迎不斷地跟她使眼色,擠眉弄眼到都快抽筋了,可她怎麼還在那邊硬是要插話呢?

  「是啊,今兒個生意好…呵…喔…瞧!我都忍不住打起呵欠了,咱們還是早些休息吧,明日才好歡送曉鋒上路。」春迎誇張地打了個大呵欠,還伸出手揉了揉眼角,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

  「啊?這樣叫生意好?早上就只有我,午膳也是我,晚膳才三個人,其中一個也是我,這樣叫生意好?」這話真是聽得齊曉鋒瞠目結舌。

  他在這兒住了五日,雖然每日都有客人上門,但每天加起來也不超過十個,雖然也有其他客人來住宿,但這間店的生意用「門堪羅雀」來形容也不為過。

  老實說,春迎跟陳叔的手藝不差,膳食也都新鮮可口,跑堂的春夏秋三姐妹美豔得讓人難以轉移目光,再加上外表嫻雅高貴,富有書香氣質的姬水晚…前提是她不開口罵人…試想,一會兒有個美女給你斟茶水,沒一會兒又有個美女給你送上菜,最後連結帳的都是位淺笑如蘭的美人,只要是男人,都應該樂得天天來這兒吧。

  可偏偏這兒就像犯了煞、中了邪似的,只有小貓兩三隻上門用餐,而他就是其中一隻,每天、每餐都在這兒跟她們呋拂叫。

  「生意好不好是我的事,你只要把晚膳的帳給結了就好。」姬水晚走到櫃檯,拿出帳簿準備結算。

  「水晚,你也早點休息,不如這樣好了,我明早做一頓豐盛的早點,由我個人的私房錢支出,來給齊神醫送行吧。」春迎硬是把姬水晚手中的帳簿給合上,不讓她結帳。

  「萬夏臨,很痛耶!」

  「反正你的大算盤還在樓上,不如你把帳本帶回房慢慢算,明早再來結清好了,否則要是少收了錢,咱們就吃虧;多收了錢,就對齊神醫不好意思。」夏臨站在秋豔身旁,一邊用手掐著秋豔的腰,不讓她有心思再去多嘴。

  「你們三個怪怪的。」不對!秋豔似乎不知情,這夏臨跟春迎不知道在搞什麼鬼,她總覺得不大對勁。

  「你們四個女人都怪怪的。總之,明早走前我一定會把帳結清的。春迎姐的好手藝我可不想錯過,所以別擔心我會跑掉。二兩銀子都付了,沒差幾百文錢,對不對?」這段日子相處以來,齊曉鋒知道肖虎的春迎長自己兩歲,所以他喊她春迎姐不為過。

  至於秋豔則是肖兔,而一樣肖兔的夏臨長秋豔不到兩個月,同是年尾生的她們與他差不到一歲。至於姬水晚則與他猜的相去不遠,芳齡二十四肖雞的她,是眾人裡年齡最小的,但她的精明與聰慧卻不輸給其他三位姐姐。

  只是她的身子狀況卻是眾人裡最不好、最糟糕,也最令他放心不下的。等他回到蘇州,跟曉銳及父母討論過後,他一定會帶著新法子回來醫好姬水晚。

  因為,他可是她們口中的神醫呢!

  翌日。

  「曉鋒,你睡醒啦。」春迎端著一大盤芙蓉蛋,往那滿是美食佳餚的桌子上再疊了上去。

  齊曉鋒朝她們點點頭,「三位姐姐早!要在日落前趕回蘇州,一定要早些出發才行。」

  這是怎麼回事?住這兒六日,前五日他的早膳都是清粥一碗,小菜三碟,不然就是饅頭加顆煎蛋和一把蘿蔔乾,怎麼今兒個這滿桌菜色搞得比自家府內的早膳還要豐盛?

  「不急,要上路也得吃吃春迎做的好菜,我跟她認識十來年,還沒見她這麼早起,弄這麼一桌的豐盛好料呢!」夏臨走到樓梯邊,一把搶過齊曉鋒的包袱往櫃檯上扔去,然後帶他走到桌邊。

  「這…」雖然美食當前,但這一吃恐怕是半個時辰跑不掉,要是太晚出發,那進蘇州城時天恐怕暗了,搞不好連城門都關了。

  雖然他有「過所」可憑證入城,但近些年來蘇州城因有皇族頻繁出入,守城門的侍衛變得盤查森嚴,對夜間通行的百姓們萬般刁難,深怕有惡徒趁夜色混入城內,傷害皇室。所以如果他晚到了,屆時說不定得勞煩爹來親自接他入城。

  「哎喲!大不了再多留一天,反正這桌美食我們三個女人也吃不完,沒個男人幫忙吃,這滿桌菜肯定都浪費掉了。」秋豔邊說著話,邊為齊曉鋒盛著飯。

  昨晚她的腰都被夏臨給掐到淤青了,再不聰明點幫著她們,她可不希望自己白嫩嫩的腰給弄上一串串青葡萄、紫葡萄。

  「水晚呢?怎麼沒看到她?」這幾日來,他能見到姬水晚的時間,反而沒有三位姐姐多。她除了忙店裡的事情外,常常跑到外頭,不知道在忙些什麼,直到天將黑之際才匆匆回來。

  她對他也是跟以往一樣愛理不理的,除了跟他報價每日晚膳要多少錢,以及心不甘情不願地讓他把脈外,她幾乎能不跟他說話就不說,能不見面就不見面。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對姬水晚有著莫名的好感,也喜歡這間慈香客棧,喜歡這三位姐姐的個性,喜歡這兒簡單卻踏實的生活步調。當然他不否認的,就是那三位姐姐有事沒事,就喜歡把神醫二字掛在嘴邊,哄得他樂不思「蘇」。

  僅短短五日,他意外多了四位紅粉知己;當然姬水晚是他自己加上去的。更令他驚訝的,是這三位姐姐竟然是打順天府過來,而且還是曾經紅極一時萬花樓的四大名妓之三。

  只是他所知道的就是如此而已,其他的包括水晚的家世、她曾經歷了些什麼,她們卻是不願多提。

  春迎,夏臨、秋豔因為自小就被賣入妓家,早就不是清白身子了,為了不要懷上孩子,她們不是歷經過打胎,要不就是服用一些對身子極傷的藥,來避免留下孩子,所以她們的身子雖比有毒在身的水晚健康些,但也是大病小病一堆。

  於是除了水晚之外,她們三人也是他的病人,每日都讓他把脈、開藥。

  突然傳來一陣笑聲,將齊曉鋒的思緒拉回到眼前的春迎身上。

  「水晚剛剛吃到屍變的蝦子,整個人變得跟花豹一樣。」春迎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水晚她最愛吃的就是蝦子。

  為了今兒個的好事,她還特意跟攤販要了較不新鮮的蝦子,再把它擱上一日,就是為了讓姬水晚下不了床。

  「什麼意思?」屍變的蝦子?齊曉鋒不解地望向春迎。

  「有人買了不新鮮的河蝦來煮白酒燒蝦,結果是我起了疹子。不過還好我的身子夠「毒」,這蝦子的小小「屍毒」還整不垮我。」姬水晚從樓上走了下來,臉、頸子上都是一塊塊大小不同的紅斑,臉上還抹著亮亮的藥膏。

  「水晚,你不舒服就在房裡待著,怎麼又跑下來?」夏臨看到姬水晚溜出房來,心漏跳了幾拍。怎麼她的臉都搞成這德行了,她還跑出來嚇人啊?

  不過這春迎還真是太狠了,水晚畢竟有病在身,在知道她是中毒後,她還玩這樣的狠招,難道不怕要了水晚的小命?

  「沒關係,下來也剛好,我這兒有藥,可以讓她退紅疹。」原來是過敏啊!難怪春迎會說她是花豹。

  齊曉鋒拉過她的手,撩開袖子一瞧,發現竟然連手臂都起疹子了,這…這春迎的蝦子是死了幾天啊?怎麼會讓水晚嚴重成這樣?

  不過也的確像極了花豹,大塊小塊的圓斑浮了一身都是。

  「你扯什麼?不要動不動就手來腳來的,我又不是她們三個,把你當神醫看…臭男人。」後面三個字,姬水晚小小聲地在嘴邊咕噥著,可是當她的視線掃到那食物滿到快變小山的桌子時,她的嗓門又忍不住大了起來,「喂!萬春迎,為什麼剛才那盤白酒燒蝦沒了,變成了龍井河蝦?」

  見鬼了!方才她偷吃的那盤蝦子,肉又鬆又散,而且還有一股怪味;可此刻桌上的那盤蝦,龍井茶的清香味不斷飄來,而且連蝦子都是只只肥美多汁,看起來就是今早剛撈上岸的鮮蝦。

  懊死的,她早就覺得怪怪的,為什麼一早春迎就端著一盤白酒燒蝦,在她面前晃過來晃過去…這可惡的春迎,該不會為了留住齊曉鋒,打算把她給弄到下不了床,好多留他幾天吧?

  「來,用早膳啊。」尷尬入座的春迎,沒料到水晚竟然在變身成「花豹」後,還跑了下來,她這一出現可是打亂了她的計劃。

  「等等,先結清帳,我昨晚算過了,扣掉原先預繳的八十文錢,你還要再貼我一百二十文錢.」姬水晚朝齊曉鋒伸出纖纖玉掌。

  「也好,正好把剩餘的銅錢清掉,上路才輕鬆。」走到櫃檯拿起包袋,齊曉鋒翻著他的錢袋…不對啊!怎麼他的銀兩都不見了,只剩下三文銅錢?「咦?我的錢怎麼不見了,明明早上還有看到…」

  「錢不見了?喂!你不會打算在我這兒白吃白住吧?」她不是第一次遇到有客人在吃吃喝喝後,故作緊張地說著錢不見了。

  想用這一招誆她?會不會太老套了些?

  「白吃白住?我早就付過住宿的錢,最多就是白吃你幾天的晚膳而已。我馬上就回蘇州拿錢,明天一文不少地還你!」奇怪,怎麼他的一兩黃金跟五兩白銀都不見了,只剩下三文銅錢孤單地躺在錢袋裡?

  「齊曉鋒,『白吃』這兩個字你還好意思說出口?喔,我早就懷疑了,該不會你真的是江湖郎中,所以騙吃騙喝早就習以為常?」聽到他馬上就要離開,姬水晚一股怒火衝了上來…是!一定是怕他想藉機一去不回,所以她才會這麼生氣,沒錯!欠錢的人最可惡了,特別是欠她姬水晚的錢。

  「我騙過你什麼吃?騙過你什麼喝嗎?財奴!」奇怪,這姬水晚不是對他愛理不理,不然就是說話夾槍帶棒的?他從小到大哪受過這種委屈啊!

  「你欠我錢還叫我財奴?」

  「春迎她們也都喊你財奴,為什麼我不行?」

  「說我是財奴?你…你這個庸醫!」

  「姬水晚,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什麼叫做庸醫?我好心醫了你這麼多天,分文不取,你竟然說我是庸醫?」他當初一定是眼瞎了、腦殘了,才會對她有莫名的好感!這女人簡直就是不可理喻,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你不是庸醫是什麼?連扎針你都不會!上回陳叔肩膀痠疼,要你為他扎幾針,你就找了一堆藉口跑回房裡,這不是庸醫是什麼?搞不好你給咱們開的藥方子都是你瞎編的,只是她們三個笨蛋太相信你,才把你當神醫看罷了。」

  奇怪了,她在跟他吵什麼啊?大不了就賠上那一百二十文錢,讓他早點滾蛋就好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打今早起就焦慮不安,老是想發脾氣。姬水晚有些不解的暗忖。「我不是笨女人!」秋豔大聲反駁。

  「我真的是遇見瘋婆娘了,好心醫治你還被你叫庸醫?這麼潑辣,難怪都二十幾了還嫁不出去,活該你當個沒人要的老姑娘。」

  兩個人繼續抬他們的槓,壓根沒人聽見秋豔的抗議。

  姬水晚怒瞪著他,「什麼!你說我嫁不出去?!還說我是老姑娘?!」氣死她了!齊曉鋒真的是找死。

  「是,說你是老姑娘還糟蹋了其他未嫁的老姑娘…算了!懶得跟你這財奴浪費口舌,我現在就回蘇州,到時派人一文不少地把錢還給你!」

  「啊!糟糕!曉鋒,我跟你說,早上我去喂你的馬時,它不知為什麼癱在地上,還拉稀了。」春迎噘起嘴,一臉遺憾的樣子。

  按原定的計劃,是由春迎帶他進水晚的房裡為她看診,好讓樓下的夏臨來動些手腳。誰知道水晚百毒不侵,還好好地走下樓來。原本還擔心水晚下來後會讓她們的計劃被破壞,沒想到方才曉鋒的心思全被水晚身上的疹子給吸引了,才順利地讓夏臨「偷錢」成功。

  齊曉鋒不敢置信,「我的馬…」他的坐騎溏便,身上只剩三文錢,他是要怎麼回蘇州啊?

  「哎喲,我說曉鋒啊,你就別急著走。反正陳叔昨晚也拉稀拉得嚴重,再加上你又欠水晚膳食費,不如就留下來打幾日零工、跑幾日堂。待欠的錢還清了、你的馬也恢復了,這樣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夏臨笑得燦爛,按著她們的計劃一步步誘拐齊曉鋒掉入陷阱。

  「什麼打幾日零工?我才不要留著這丑鬍子的…」姬水晚伸手用力一扯齊曉鋒的八字鬍,沒想到沒聽到預期中的痛苦哀號聲,反而是四周傳來整齊畫一的抽氣聲。

  「天啊!曉鋒,你的鬍子是假的?!」春迎也伸手扯掉他臉上的山羊鬍。

  「你們…」他的心思都放在沒錢沒馬要怎麼才能順利回家上,根本沒留意到姬水晚竟然會動手拔他的八字鬍,更沒想到春迎還這麼順手且迅速地拔掉他的山羊鬍。

  天啊,他當初為什麼要走進這間客棧,為什麼要給自己惹上這四個大麻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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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4 00:07: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咱們這裡每月的月錢是一兩二,不過這價位實在是太高,新來的跑堂月錢僅有六百文,但這是優待婦人家的價格,如果是男人的話,還要再折一半。

  加上我們要帶你這個新人,會影響到我們的工作進度,所以折了一半的還要再折一半分給我們三個,也就是說你的月錢是一百五十文。

  再扣掉你吃這兒,住這兒、用這兒的費用,零零總自欺起來…嗯,你一個月的錢只有三十文,也就是說你要在這兒幫忙四個月,才能還清你欠的錢。」春迎抱著姬水晚的大算盤,有模有樣地算個不停。

  「春迎姐,你算盤上那個數目,是一千四百三十二文錢,跟剛才你說的一個月三十文錢壓根沒關係。」誤入賊窟的感覺越來越明顯,連向來待他極好的春迎也在那兒瞎攪和。

  而且這番說詞流暢得像是背書一樣,這不是擺明了坑他還是什麼?

  「春迎,你方才那句『每月的月錢是一兩二,不過這價位實在是太高』,我都聽在耳裡,記在心裡了。」姬水晚好奇著這三個女人在搞什麼把戲,竟然連她的大算盤都拿去演戲了。這春迎啥時會打算盤,她怎麼都不知道?

  「你…」真是氣死她了,她們這麼做可是為水晚好,這財奴竟然還扯她的後腿!

  「哇…哈,哈,哈,哈!愛妾何在?」夏臨將齊曉鋒的山羊鬍貼到自己的下巴,又將八字鬍反貼在眉毛上,裝起了山大王的模樣,兩隻手順著那撮短短的小鬍子。

  「大王萬歲!」秋豔也有模有樣,小鳥依人地靠在夏臨身邊。

  「還玩不膩啊?」姬水晚翻了個白眼,這兩個實在是沒救了,假鬍子也能讓她們玩半天。

  「春迎,換你!」秋豔撕掉了夏臨下巴的鬍子,遞給了春迎。

  「曉鋒,你明明生得一張俊臉,為什麼要黏上這丑不拉嘰的假鬍子?」春迎把玩著手中的假鬍子…這工做得跟真的一樣,也難怪她們沒一個人發覺齊曉鋒是黏著假鬍子。她順手將那撇鬍子貼到自個兒的酥胸上。

  「哎呀!八仙的漢鐘離轉世!水晚,咱們一起來膜拜吧!」秋豔雙手合十膜拜了起來。

  懶得搭理秋豔的姬水晚,用眼角瞥向齊曉鋒,發現沒了鬍子的他,真的…很迷人。雖然他生得一張乾乾淨淨的玉面書生臉,卻不似秦尚節那些讀書人一般瘦削秀氣。

  齊曉鋒的肩膀寬闊而厚實,眼神真誠,讓她開始對他產生了好奇…不,男人不能信!特別是像這樣長得好看的男人更不能信!難不成她忘了過去的教訓嗎?

  「因為有鬍子更俊。」齊曉鋒顧左右而言他,隨手捏了一塊荷香雞嚼著。「拜託…」

  「咳…」

  「呸!」

  「曉鋒,你別鬧了啦!」秋豔推了他一把,要他快點說真話。

  「我如果不加這鬍子,你們會相信我是大夫嗎?」他無奈地說出了實話。

  他跟弟弟生得一副極像娘的好面容,雖然從小到大,家人們自其著他們兄弟長得俊美討人疼愛,但到現在都二十九歲了,俊美兩個字對他而言,已經是個負擔。

  再加上生在醫術世家,連他娘都是醫術高超的女神醫,他跟弟弟繼承父母的衣缽,也就理所當然。

  但在世人的印象裡,大夫總是留著一頭灰白的頭髮,有著長長的鬍子…就像他的曾祖父齊百鶴一般。

  所以當他離開家四處行醫時,總是引來不少懷疑的目光,甚至懷疑他是不是騙徒。於是他便跟愛駒「借」了些毛,自制這三撮假鬍子,方便他四處懸壺濟世,妙手回春。

  沒想到多了假鬍子來醜化後就真的不一樣,雖然每個人看到他的臉時,都會愣了一下,但從此再也沒人懷疑他不是大夫了。

  「這倒是真的,如果你不說你是大夫,我還真覺得你像個讀書人…體格比較壯的讀書人。」想起上回見到秦尚節那副瘦削的模樣,夏臨歪了歪嘴,她最討厭那種男人了。

  「言歸正傳,方才說的事你都同意嗎?」春迎又撥了撥算盤,滿是期待地問著他。

  「四個月?我沒有那麼多時間跟你們耗,但現在我的馬病了,身上只剩三文錢,加上我在杭州也沒有什麼親朋好友,看樣子我一時也走不了!」齊曉鋒看著三個點頭如搗蒜和另一個娥眉深鎖的女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所以,我想跟你們談個條件。」

  「什麼條件?」姬水晚率先開口,她不希望他繼續留在這裡。

  或許是因為他有事沒事就對她動手動腳令人反感,也或許是他一看到她就雞婆東、雞婆西讓她感到厭煩,抑或是他知道了春迎三人的過往後,依然待她們如一般姑娘般敬重,而沒有半分輕視,也或許是他的關心對她造成了…

  不!她決定了!只要他的馬一好,就算那一百二十文錢沒付,她也要他馬上離開。正當姬水晚準備說出自己的決定時,卻被先開口的齊曉鋒把她的話給硬堵了回去。

  「慈香客棧的生意門堪羅雀,按我的算法,你們一個月的總收入恐怕很難超過六兩,更遑論扣掉一些雜七雜八的成本後,到姬掌櫃手中的淨利有沒有一兩都是個問題。」

  丙不其然,這話一出,他馬上看到四雙瞠大且滿是驚訝的眼睛瞪著他。

  「一個月!只要給我一個月的時間,由我來教你們怎麼做生意拉客人,我保證一個月後就讓你們的淨利超過二十倍,至少能月入六十兩的淨利。聽好,是淨利,扣除掉所有人事、物資費用的純淨利。

  「這一月的時間,如果我不能改善你們的生意,我齊曉鋒願在這裡終生跑堂;反之,如果一個月後生意變好了,也達到我所說的至少有六十兩淨利的話,我要求你們還我自由身,讓我回蘇州。」

  當初這一年的自由行,就是因為他不想再繼續過跟「錢」有關的日子,想單純的行醫,才讓他離家出走。

  但沒想到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即使他自由了近一年,最終竟然又得開始做起生意來。

  「成,就你說的六十兩淨利,可是連一文錢都不能少,否則你就得終生在慈香客棧賣身…不對,是跑堂。」糟糕,都離開萬花樓快五年了,怎麼還會把賣身兩個字說出口呢?

  「春迎,是你是掌櫃,還是我是掌櫃?」姬水晚瞪向搶先答應的春迎。一個月淨利六十兩?那不就代表三十天就要賺入一百二十兩,相當於一日就要有四兩銀子進帳,這怎麼可能啊?

  慈香客棧位於煙花胡同,附近有三家妓院。當初妓院老鴇發現有三位從良,且身無分文的絕世名妓窩在這兒後,便爭相邀請她們再下海,到自個兒的妓院去幫忙搶生意。

  結果在姬水晚的強硬態度下,硬是把那三位老鴇給罵了回去。三位氣不過的老鴇就聯合起來出資找來名廚,讓他們在街頭巷尾開店,打算封殺慈香客棧,逼得姬水晚走投無路。

  自從巷子頭開了家珍喂百味飯館,巷子尾又有一家號稱告老還鄉御廚的皇傢俬菜齋開張後,雖然飯館並不影響到慈香客棧住客的人數,但也造成客人的午晚膳幾乎都往那兩家飯館跑去。

  扣除了所有成本後,一個月有六兩的收入就已經很不得了:再扣掉春迎她們加上陳叔的月錢,自己僅剩不到一兩的淨利,生活算是相當清苦了。

  所以在聽到齊曉鋒的話時,姬水晚幾乎不敢相信,慈香客棧怎麼可能會在他的幫助下,在短短一個月內就能賺到六十兩的淨利?是淨利啊!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萬一齊曉鋒做不到,那不就代表…代表他要終生留在慈香客棧?

  「不!我反對,從頭到尾我都沒說過要讓齊曉鋒在這兒當跑堂,都是你們自作主張…」

  「你放心,一個月後我保證你會笑著送我離開。」姬水晚的話讓齊曉鋒的心涼了幾分,她竟然迫不及待想把他趕走?

  這讓他決定,就算她不留,他也非要賴在這兒不走。

  他不但要讓她刮目相看,還要反過來讓她求著他別走。

  「喂!這是怎麼回事?我才離開不過兩個時辰,你們就換了個樣子了?」提著空籃子回來的姬水晚,被眼前的一切給弄胡塗了。

  上午跟齊曉鋒打完契約後沒多久,他就不見人影了。結果中午換她離開兩個時辰,回來就發現店門關著沒做生意,桌上還擺著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藥材及食材,甚至連春迎她們多年來的衣著,也全都換了個樣。

  「曉鋒說我們原本衣著太招搖了,才會惹得一些女性客人不願意踏進咱們客棧。

  所以他替咱們買了這三套一模一樣的簡單衣裝,說這樣才會有女性客人願意上門。」

  秋豔滿意地轉了一圈。曉鋒挑的衣裳是鵝黃色的緞面素裝,雖然過去她穿慣了紗裙紗衣,但這樣的新衣她倒也覺得不賴。

  「這些藥材是要做啥的?」天啊!人參、牛鞭、白果、薯蕷…還有一大簍新鮮的河蝦。「這錢哪兒來的?」她有不祥的預感。

  「就咱們店裡的銀根兒啊!一春迎也滿意地拉著自己的新衣裳,從良這麼久,她倒沒想過給自己花錢買新衣。

  當初離開萬花樓時,她帶著一大堆的華麗紗衣,那些衣物都是上好質料,所以她也沒想到再置新裝。今日曉鋒為她們挑的衣裳,竟讓她從良五年後,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個普普通通的姑娘家了。

  「銀根兒?放在我房裡用紅錦緞包著的那二十兩銀子?」看到眾人點點頭後,姬水晚氣到差點昏了過去。「齊曉鋒!那是店裡不能動的救命錢,你竟然動了我慈香客棧的銀根?」天啊!短短半天時間,這些跟自己「稱姐道妹」的好姐妹們竟然全都胳膊往外彎去了。

  齊曉鋒斜倚著櫃檯,看著氣得直跳腳的姬水晚,薄唇上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

  天啊,她真的好想一把掐死他!以前總覺得他的鬍子相當礙眼,但她沒想到沒了鬍子後的他,更加吸引人…不,是更加礙眼到極點!

  「是我動的,不是他!而且曉鋒真的很聰明,他說要連辦三日的免費義診,還要免費給百姓們試吃,吸引…」

  夏臨的話還沒完,姬水晚就衝到齊曉鋒的面前罵了起來。「你這個混蛋,你以為這是你家嗎?竟然動了二十兩的本金,你…」

  「枉你有個這麼美的名字,也長得閉月羞花,怎麼一遇到跟錢有關的事,就變成了潑婦?」哇,水晚可能真的大動肝火了,竟然連混蛋二字都罵出口。她這一吼,讓他的耳朵都嗡嗡地叫了起來。

  「你說我是潑婦?齊曉鋒?我呸!你才配不上這名字,不如叫齊大瘋,瘋子的瘋!」

  「連瘋子、混蛋都罵出口,還呸我?姬水晚,我才呸!你根本配不上這名字,水晚?我覺得你叫水蚤還比較好!」

  「你說我是水蚤?你才是跳蚤!一看到你就渾身發癢,令人憎恨,巴不得用指尖掐掐掐,掐死你!」

  「掐死我?呵呵,憑你這只三腳貓的手勁?別說掐死我,就算是替我捶背我還嫌你不夠力氣。」

  「你…你夠了!一下說我是水蚤,一下又說我是三腳貓,你當我是蟲子還是畜生?你這只衣冠禽獸!」

  「至少禽獸還此畜生高上一階,你在地上爬,我在天上飛!」

  「蟲子也會飛,我…」天啊!她還跟他抬槓了起來,姬水晚氣到巴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不!在那之前她要先咬掉齊曉鋒的。看著他一臉忍不住笑意的模樣,她氣得直跳腳,「齊曉鋒,你…你這個…這個…」一股氣上不來,她就這麼昏厥了過去。

  「水晚!」齊曉鋒眼明手快地抱住她,「春迎、秋…」他轉頭要她們來幫忙扶住水晚時,才發現她們三個早就躲起來。

  「糟糕,水晚,你撐著點。」他一把抱起了昏過去的姬水晚,往二樓自己的房間奔去。

  打他自客人貶為慈香客棧的跑堂後,姬水晚就要他乖乖住到西側最邊邊的廂房,離她們這些住在東翼的女眷房遠一點。

  而他的包袱也早已放回樓上房裡,藥瓶子也都在行囊中。現在那三個女人不知道跑哪去,待他跑回那麼遠的房裡再跑回來,水晚說不定都沒氣了。

  現在救她的命要緊,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他也顧不著了;如果連命都沒了,這些虛名空節又有什麼意義呢?

  「春迎,這樣好嗎?」秋豔聽著齊曉鋒的腳步聲往西側跑去後,才開口問著一旁的春迎。

  「你放心!曉鋒雖然怕血也不懂得扎針,但他把脈跟開藥的醫術絕對是一流的,像咱們的婦人病,不也在短短的時間內給他醫得差不多了?有他在,水晚會沒事的!」一樣躲在樓梯後的春迎,拍了拍秋豔的肩,要她安心。

  齊曉鋒雖然不似那些世子、公子哥般出口成章,一副附庸風雅的模樣,但他的氣質、渾身散發的貴氣,是他的粗布衣裳及假鬍子所遮掩不住的。

  她們相信水晚要能跟了他,一定能彌補她心上那大大的傷。

  怎麼會這樣?齊曉鋒拿出嗅鹽在她鼻前輕晃著,水晚依然沒清醒過來。如果現在喂她溫玉丹也無法讓她即刻醒來…

  為什麼他要逞口舌之快,跟水晚抬槓?她身子才好了些,他竟然一時大意,忘了她有病在身,讓她大動肝火。

  轉頭看向包袱裡那一個水藍色的布袋,他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拿起那隻藍色布袋。這是他一直無法克服的恐懼…銀針。

  小時候曾祖父為了栽培他跟弟弟曉銳能成為內外兼具的大夫,於是在他們滿六歲時,帶著他們倆到亂葬崗去練膽,並且找來無名屍讓他們瞭解人體奧妙。而他們兄弟也沒讓曾祖父失望,跟著去了幾回、摸過了幾次死人也毫不懼怕。

  可當曾祖父決定教他們如何為受傷的病人將潰瘍處給割除、洗滌腐穢並用桑皮線縫合傷口那日,向來對扎針相當有興趣的弟弟,一時好奇貪玩拿了根銀針,朝著他的手臂紮了下去,當銀針抽出時,鮮血噴了他一臉!

  餅去在屍體上練習時,血早就凝固,壓根沒有噴血這等事發生。第一次被鮮紅熱血給噴了滿臉的齊曉鋒,嚇得當場昏厥過去。

  自此之後,他打死不願去學習扎針或縫合治療傷口之事。

  在曾祖父的分開調教下,他成了把脈、斷病、開藥的高手;而弟弟雖然開藥沒他精確,但他的扎針及外傷治療的本事連曾祖父都自嘆不如。在歷經二十年的調教下,他們兩兄弟一個攻外一個攻內,準備好繼承齊家醫業時,卻意外發生了一件事,徹底地改變了他的人生。

  「試試看,為了水晚,我一定要跨越過這個障礙。」齊曉鋒拿起銀針,拉開姬水晚的衣襟,閉上眼睛往她胸前的穴道刺去。

  他「感覺」到針已經順利地刺進她的身子裡後,鬆了一口氣,正當他準備「打開雙眼」看看狀況時,姬水晚竟然清醒了!

  「疼…疼死我了…」胸口傳來一陣劇痛,讓原本昏迷中的姬水晚,瞬間痛醒了過來。

  「水晚,你終於醒了!」齊曉鋒趕緊把那根銀針拔掉,沒想到又換來姬水晚的一陣哀號,咦,不對啊!扎這個穴位只是讓她的氣血順暢些,照理說應該是不會疼的才對。

  「你…你這庸醫!竟然把針都給扎彎了!好疼…」剛醒來的姬水晚一看見他手上那根彎了的銀針,秀眉皺成了一團。真的是疼死她了,讓她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沒事就好,方才連嗅鹽都無法讓你醒來,我還以為你會這麼昏迷下去。」齊曉鋒管不了他又扎錯兼扎彎針的事,一把將半撐起身子的姬水晚給摟進懷裡。

  方才差點失去她的感覺,讓他意識到水晚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已不單單是個紅粉知己,而是…

  「齊曉鋒,你放開我。」她一把推開那熱得令她無法承受的胸膛,拉好衣衫,瞪著眼前失態的齊曉鋒。

  「我從沒被人這麼對待過,或許該說我從沒被人這麼討厭過。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你這麼排斥我?」他不解地看著姬水晚,因為感覺到她那強烈的自我保護及排斥,所以他沒有將逃離懷抱的她給拉回來。

  「我不是針對你…謝謝你一回又一回地救了我的命,但我不是討厭…討厭你,我是討厭所有的男人!」她踉蹌地站起身,準備離去。

  「喂,不論討不討厭我,你還是再坐一會兒,畢竟你剛醒來…」看著她虛軟的樣子,齊曉鋒也顧不得她方才那句「我是討厭所有的男人」,趕緊伸手攙扶住步履不穩的她。

  「放開我!」她用力一揮手,差點就因為失去重心而跌倒。

  「姬水晚,你連略都走不穩,還想下樓?」看著她迫不及待要離開的模樣,心頭受傷的疼痛直刺著他。

  不顧她的反對,齊曉鋒緊緊地圈住她,讓她連動手揮他的空間都沒有。當他再收緊手臂一些時,姬水晚的身子就毫無縫隙地貼著自己。「放開!」

  「不,我絕不放。」

  「怎麼?你打算非禮我?」雖然這不是生平第一次被男人給緊緊地給摟在懷裡,但齊曉鋒的擁抱,仍讓她幾乎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她顫抖著雙唇,故作堅強地瞪向一臉堅決的齊曉鋒。

  「不,我只是怕我的病人摔下樓罷了。」他低頭看著懷裡的人兒,那蒼白的臉漸漸浮現出了兩朵紅暈。

  「什麼叫你的病人?你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天啊!男人的力氣真的有夠大,不論她怎麼掙扎,他依然不動如山,而且還一派輕鬆的模樣。

  「我第一回見到你,你就發病,你說,這不是注定要來當我的病人?注定要讓我來照顧你嗎?而你三番兩次地叫我庸醫、江湖郎中,我不也依然每日為你把脈治病?」

  「可你剛才是讓我痛醒的!」

  「你…」他總不能說他是閉著眼睛扎那一針吧?「對不起,是我醫術不精,才弄痛了你。可如果你方才沒有痛醒…我的這兒會痛到再也好不起來。」他騰出一手將她的頭輕壓向他的心口,讓她聽著他的心跳聲。

  「我…我沒事,你沒瞧我好好地在這兒嗎?」他這番話似乎觸動了她冰封許久的心房,悄悄地崩裂了一塊。

  「像只軟腳蝦一樣地好好站在這兒嗎?」

  「你…我現在沒力氣跟你鬥嘴。」

  「那就在這兒好好休息。」

  「我可以回我自個兒的房間。」

  「我抱你回去。」她連走不走得出這房間都成問題了,她還想走回有一段距離的東翼廂房?

  「不,放開我!我要自己走回去。」他要抱她回房?不,讓春迎她們瞧見了還得了?「別逼我…」

  「逼你什麼?明明是你在逼我!你再不放開,我就喊非禮了。」

  「不放,你也別想喊。」齊曉鋒俯下頭,看著她那已恢復血色、變得粉嫩的薄唇,此時彷彿沾滿了蜜的果子般,不斷地吸引著他、誘惑著他…將她給一口吞下去。

  「非…」

  她的唇被齊曉鋒的唇給徹底堵住,而他那濕潤溫暖的唇,讓她幾乎忘記自己該抵抗這一切,也讓她暫時忘記了過往的是是非非、難過不堪,沉淪在男女的情愛感官裡。

  她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正漸漸地加重著,不犢旎斷地融蝕著她冰冷堅硬的保護,化為一滴滴的水流,從她的眼眶悄悄滑出。這不是一種被羞辱、被輕薄的感傷,而是那過度保護、冰封自己的堅強,被漸漸融化的微疼感受。

  她已完全失去了力氣,癱軟在他的懷裡、吻裡。

  靶覺到懷裡的姬水晚已失去抵抗的力氣後,齊曉鋒的手更緊地圈住了她,輕吮著那濕潤、且有些冰冷的唇,他不僅要暖和她的唇,還要溫暖她的心。

  在他二十九年的生命裡,他從不曾吻過任何一個女人,並非他是柳下惠,或是他不愛女人,而是所有出現在他身邊的女人,都無法斂起他的任何慾望,即使是對爹娘為他物色,或自個兒送上門的名門閨秀,也讓他感到無奈且反感。

  唯獨姬水晚,有一股獨特且吸引他的氣質,一種令人想瞭解她更多、更深的感覺。彷彿在她的年輕靈魂裡,曾經歷過無數的波折與心酸,在那二十四年的歲月中,曾有過一段令她難以忘懷的過往。所以她選擇了塵封起心門,好不再受傷。

  這一切都該死地吸引著他,讓他從一開始的好奇,漸漸地變成了對她產生了越來越多的興趣與莫名情愫。

  「你可以伸舌頭輕輕舔她。」從窗邊傳來的氣音,讓一時忘我的齊曉鋒與姬水晚瞬間拉回了理智。

  「你是白癡嗎?這時候你插什麼嘴啊?」窗外傳來的是春迎的責備,還有秋豔被夏臨捏得哀哀叫的喊痛聲。

  「這時候才出現?」齊曉鋒騰出一隻手,打開房門,讓外頭三個尷尬傻笑的女人進房。

  「曉鋒,從你剛才的表現看來,那一定是你的初吻。」才被捏得哀哀叫的秋豔,一看到兩人都紅著一張臉,馬上又忘我地問著。

  「咳!嗯,水晚已經清醒了,我先送她回房,讓她含著溫玉丹歇息吧。」他不回答,也不顧眾人的目光,一把抱起了姬水晚往她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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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4 00:07: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姬水晚站在櫃檯內,支著下巴望著在門口忙著的三女一男。

  齊曉鋒坐在門邊,為著排成長長一列的人們把脈,一旁的夏臨則幫著他將寫完的單子分類給一旁的秋豔及春迎,秋豔將桌上六大鍋食補及藥湯,分裝進一隻隻小碗裡,按著單子上所寫的症狀搭上不同的湯遞給春迎,再由總是巧笑倩兮的她,端給把完脈來試喝的男男女女。

  按齊曉鋒的說法,這兒是煙花胡同,有三間妓院以及一些食館,所以來此的大多是旅人、尋歡客,以及在地的煙花姑娘及一些跑堂的、打雜的勞動人。

  所以他那六大鍋分別是給那些已為人婦或煙花姑娘調身子的「君還湯」;給尋歡客壯陽補氣的「霸爺湯」;讓旅人緩和旅途上舟車勞頓、放鬆身心的「舒暢湯」;給勞動人補足精氣神的「歸元湯」。

  而另外那兩鍋,其一是他認為需求量比較大的霸爺湯,再多熬一鍋以備不時之需;另一鍋則是給一般無病無痛的百姓試喝的養生湯。

  看著外頭人山人海,而客棧裡頭除了在地上爬的螞蟻外,壓根沒半個人。姬水晚越想越氣,忍不住瞪向齊曉鋒的背影,然後她揉起了一團紙,準備使勁往他的背扔去。

  可是看著那認真為人把脈的他,她竟扔不出手,再想到前幾日他吻了自己後,從此對齊曉鋒的感覺就變得更加微妙。

  討厭他?但她並不是真的討厭他,而是對他的刻意靠近不知所措。排斥他嗎?可心裡的聲音卻不是這麼回答著。難不成她動了心,是…喜歡上他了嗎?但她有資格,或她有能力再去愛或被愛嗎?她也不知道了。

  越想越心煩的姬水晚,轉移目標看到一旁笑得正開心的夏臨,讓她決定把一肚子火及煩躁住她那兒發洩。

  好你個夏臨!當初就是她手賤拿出二十兩給齊曉鋒當石頭灑,現在還在那邊笑得花枝亂顫!

  「氣死我了!我丟…」

  「哎喲!好疼,是誰打我?」秋豔的後腦勺被紙團砸個正著,皺著眉的她左瞧右瞧,發現大夥都在忙自己的,只好莫可奈何地伸手揉著腦袋。

  「怎麼了?」齊曉鋒聽到秋豔喊疼的聲音,停下了把脈,起身來到她身邊。

  「不知道,可能被鬼打頭吧。」她聳了聳肩,繼續盛湯給春迎。

  「鬼打頭?」眼尖的齊曉鋒瞥到地上有一小團紙,不用想也知道是姬水晚砸過來的。他回頭看向姬水晚,發現她一臉若無其事的整理著衣裙,往門口走來,「你要來幫忙嗎?」他開口問著臉臭到極點的她。

  「哼!」她連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側過身抬起下巴,往外頭走去。

  「你別理她,她常常在下午一個人溜出去,差不多過個一兩時辰就會跑回來了。」春迎看著姬水晚頭也不回的離去,忍不住笑了出來。她一定是看不下去他們這樣灑錢的動作,所以眼不見為淨,在中午就先溜了出去。

  「她是上哪兒去?」不知道為什麼,方才春迎說那話的感覺,有點像在講自家養的小狽出去溜溜、撒尿後再自己跑回來的感覺。

  齊曉鋒好笑地搖了搖頭,收回心神,看向一旁的六鍋湯只剩下養生湯還有半鍋,其他五鍋都差不多見底了。今日的試喝及義診也差不多了,所以他決定跟去看看水晚在忙些什麼。

  「我也離開一下。春迎姐,你繼續分送這些藥湯到送完為止,再告訴那些來不及把脈及想試吃的人,明日請早。」

  「這沒問題,招待安撫客人我最行了,你快去吧。」她伸手拍了拍齊曉鋒的肩膀。

  看著還排了近五十人準備義診的人籠,還有一旁好奇駐足觀看的路人,她現在終於明白,曉鋒之前在說服她們拿出二十兩時,那句「將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何在了。

  看樣子齊曉鋒不只是個大夫,還是個懂得經商的人才。她的加薪之夢,終於有實現的可能了。

  「晚兒啊,你怎麼變漂亮了?」一名頭髮灰白的男子,伸手輕拍姬水晚的手臂,眼裡滿是慈祥。

  「王伯伯,您騙人!才兩三天沒看到我,我就變漂亮了。」姬水晚搖了搖頭,將腰間的錢袋拿出來,把一貫銅錢放在一旁的書幾上。

  「這是真的!打從你爹走了後,你就變了個樣。過去那個溫婉嫻雅,總愛跟人談詩論詞、愛笑甜美的晚兒不見了。你強顏歡笑,變得鬱鬱寡歡,王伯伯全都看在眼裡,疼在心頭。可今兒個看你,卻跟以往不大相同,你是真心地笑著。」看著摯友的獨生女重拾笑顏,對膝下無子,待晚兒如親生女兒的他,也是意義重大。

  「您想太多了,我就說你們這些詩人文者總是晴喜雨悲,一點小事就能念叨個大半天。對了,剛才聽人說今年的科試放榜了,您教的那四個孩子,不是全上了州學嗎?我特地來打聽他們的消息,如果上了,我得開始為他們準備到應天府應考的盤纏了。」她將茶水斟滿,遞給王海。

  「老夫對他們有信心!稍早小虎才從州學請假跑來通知老夫,小虎兒、楊儒、青梅子都順利通過科考,老夫深信這三個好孩子一定能通過鄉試、會試,甚至於到達殿試,說不定前三名都由他們三個孩子包辦!老夫一定要栽培出狀元郎,為你爹、為你討個公道!」他不信老天爺真瞎了眼,讓惡人當道,好人試淒。

  「太好了!您教了他們這些年,值了!王伯伯,您跟小虎子他們說好好讀書,不用擔心上應天府應試的銀兩,我…我下個月一定能拿六十兩銀子來,讓他們一人帶著二十兩銀子當盤纏。」姬水晚咬了咬牙,堅定地說著。

  「晚兒,你哪來那麼多的銀子?而且上應天府最多十來兩銀子就夠用了,不用給他們這麼多的錢財。你倒是該給自己多留些,畢竟你是個姑娘家,得為自己留點嫁妝!」王海雖然在聽到學生們能有錢去應試而欣慰,但對於水晚的下半輩子,他更加重視。

  「王伯伯,我店裡的生意好得很,否則我哪有辦法每個月都給您送一貫銅錢來呢?區區六十兩是不成問題的,您大可放心。除了路上的吃、喝、住、行需要用錢之外,打通門路或是準備其他雜項也是需要錢的。小虎兒他們都是好孩子,我相信他們不會奢侈浪費的,而且讓孩子們不用煩惱錢的問題,專心一志於應試,不更好嗎?」

  「可是你終身大事…」

  「別擔心我…哎呀!我差點忘了今兒個只能來一下下,我得趕回去了,否則怕店裡生意太好,人手不夠忙不過來就麻煩了。王伯伯,您好好休息,不然哪來的力氣對新學子們傾囊相授呢?好了,我得走羅,您多保重身子!」欠身一福後,她趕緊閃人,否則王伯伯一關心起她的婚事,可就沒完沒了。

  轉身離開王海的私塾,姬水晚的腳才剛踏過門檻,就看見外頭有一個熟識的人在等著她。

  這腳踏出去不是,收回去也不是。屋內有個關心她婚事,關心到連她不知所措的老男人;外頭則是一個關心她全身上下,連她的嘴唇都來關心過的小男人。

  天啊!她就不能遁地或是飛天,沒有別的選擇嗎?

  「下個月拿出六十兩銀子?你明明就對我很有信心,幹嘛…」

  「噓!」姬水晚一把拉走齊曉鋒,深怕他的聲音被王海聽到,到時候她可就解釋不完了。

  「晚兒,晚兒,晚兒。」被她拉著走,齊曉鋒搖頭晃腦地唸著她的名。

  「誰准你這麼叫我的?」她回頭瞪了他一眼。

  「我又沒叫你,我是在叫地上那隻小黃狗在吃飯的那個『碗兒』。」

  「你…」

  「咦,這是你第一次主動牽我的手。」雖然剛說完就被她重重地甩開,不過被她有些冰冷的小手給緊緊拉著時,他竟然有種暈陶陶的感覺湧上心頭,「誰叫你跟來這兒的?你不去忙你的義診、喂你的客人喝湯,反而跑來這兒亂什麼?」他的手太溫暖,害得她心跳瞬間失序。

  「關心你啊,不然你在街上暈倒怎麼辦?到時候誰來救你?」

  「我寧可暈死也不要被你的針給扎醒。」想到昨日那讓她痛到從鬼門關回來跟他抗議的那針,姬水晚忍不住抖了幾下。那還真不是普通的疼啊!

  「不提這個!沒想到你竟把辛苦存下的錢都拿來幫助別人,慷慨地資助貧寒子弟上學,嘖嘖,叫你財奴還真是有些失禮了,以後應該叫你仙姑才對!」雖然說勤儉持家是美德,不過過去還以為她是省到變小氣,沒想到這小妮子竟然是把錢省下來幫助那些貧困之人,著實讓他有些意外。

  「我沒那麼偉大。」她快步往客棧走去,不想再讓他多問。

  「不過我想問問,為啥你不拿這些錢去幫一些連飯都吃不起的窮苦人家,讓他們有飯可吃,解決人命關天的問題,反而是幫這種較次要的讀書問題?」這點他倒是很好奇。

  「什麼叫讀書是次要問題?你難道不知道求取寶名,對一個寒窗苦讀多年的學子及他們的夫子,是多麼重要的事?」姬水晚忍不住激動了起來。

  餅去秦尚節說過他是靠自己考取寶名,與「德海書院」的姬慈德以及王海的栽培毫無關係,單憑德海書院的兩位私塾夫子,是栽培不出狀元郎的。

  雖然在爹過世後,德海書院也跟著消失,但她為了替爹爹及王伯伯爭一口氣,再苦她都要栽培出一位狀元郎。

  「我知道很重要,但功名真的抵得過有沒有下一餐重要嗎?」

  「有下一餐當然重要…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幫我的世伯,又關吃不吃飯什麼事?幹什麼拿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來問我?」

  「是沒關係啊!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去幫那位私塾夫子以及那些學子,如果你只是單純的想幫助貧苦人家,應當是像一般樂善者一樣在家門口發米、飯菜及銅錢。再加上如果你在慈香客棧這樣濟貧,是可以為客棧及你自己帶來名聲及好風評。

  但你卻選擇這種對自己幫助最少,而幫助到的人數也最少的虧式行善,所以我才好奇你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何苦這麼做?」沒想到他這樣套她話,還是沒有套出些端倪。沒關係,他還有偷聽到到的線索。「哎呀!我想起來了,剛才那位夫子不是說要為你爹及你討個公道?難不成…」

  「庸醫,你能不能不要煩我?」她不想講那段過去,一點也不想。

  「喂,你又叫我庸醫了…好,既然我是庸醫,那明兒個我就不義診,也不繼續幫你提高客棧的收入了,你那些小梅子、小虎子、羊肉爐就沒錢上應天府應試了。」奇陸,他怎麼覺得這三個人名好像可以煮成一鍋了?

  「是青梅子跟楊儒…喂,你不要因為度量小,就反悔自己立下的約定。」天啊!為什麼她一次次被他牽著鼻子走?

  「為了證明我有度量,這樣吧,叫我神醫就原諒你。」

  「庸…醫!」她刻意拉長了語調。

  「不然你親我一下。」他將臉靠了過去。

  「庸醫,庸醫,庸醫…」怎麼會有這麼惡質又不要臉的大夫?她真是輸他到底了。

  「不幫你了。」「那好啊,你就準備一輩子當個跑堂吧。」姬水晚轉過身,往回客棧的方向走去。

  「那也不錯,我可以陪著你一輩子。」

  「陪著我一輩子…」姬水晚緩緩停下腳步,口中喃喃自語。像是胸口被重重擊了一下,一口氣就這樣梗在那兒,堵住了她的思緒、她的力氣。

  「一輩子當跑堂,還是陪你一輩子,不論哪個決定我都沒有損失,因為都是在你的身邊,可以天天看著你。」如果被爹娘知道他當店小二,大不了就被是逐出齊家。

  反正就算沒了他,齊家還有曉銳來接手,還是一樣能以醫術傳家,只不過會少賺「一點點」罷了。

  「你怎麼不走了?又不舒服嗎?」他輕拍著她的肩膀,難不成她又發病了?

  「無聊!」回過神的姬水晚深吸了一口氣,她是怎麼了?怎麼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讓她的心起了波瀾?

  不行,她絕不能讓男人的甜言蜜語矇蔽了理智。可是無論她怎麼否認怎麼拒絕這一切,但她的心卻流著一股暖意。

  熱熱的、暖暖的、甜甜的。

  「晚兒。」他在後頭輕聲地叫著。

  「不要這麼叫我。」她轉過身,緊咬著下唇,不讓眼淚流出來。

  「不,我要叫你晚兒。剛才聽那位老人家這麼喊你,讓我決定以後也要喊你晚兒,多好聽。」他們走到一間大宅院的後頭,宅院裡的紫杜鵑開得正豔,落了一地繽紛。

  「你不是我的家人,不要這麼喊我。」看著一地的紫杜鵑,讓她想起爹還在時,姬府裡也是滿院紫杜鵑。以前院裡開滿了花,爹總會在花下設宴,讓她與所有得意門生吟詩作對。

  可現在爹早已含恨歸天,姬府也早已賣給了他人,過去的一切已經永遠回不來了,那曾經是最美的一刻,現在竟成了最痛、最不堪的回憶。

  「你有很多的故事藏在心裡,願意說給我聽嗎?」他一個箭步跨上前,將姬水晚單薄的身子給摟進懷裡。

  「你…」曾經有一個人也在滿地杜鵑的時刻,緊緊地抱著她,對她訴說著他的愛慕之情,但那個人卻也是傷她最重、害她痛失慈父的無情郎!

  一想起秦尚節,姬水晚就難過得哽嚥了起來。並不是因為他的毀婚,也不是被他拋棄而痛苦,而是這一切都是因為秦尚節利用她,最後害得她爹含恨歸天,死不瞑目。

  但齊曉鋒的懷抱卻不一樣!她可以感覺到他漸漸變重的呼吸、加快的心跳,這一切的情緒起伏及悸動是那樣的明顯真切,不可能是虛情假意的擁抱。

  當他吻上她的時候,他竟能化去她所有的不安與自我保護,任他親吻,任他縱情。

  當她夜裡在床上想著他的吻、他的擁抱時,齊曉鋒那熾熱的體溫,彷彿還能溫燙著她的心,這一切讓她明白自己已動了心…對齊曉鋒動了真感情。

  可是…可是現在的她,已不是過去那位出身書香世家、待於閨中的姬家好女兒了,她只是個成天在外拋頭露面、迎往送來的女商人,也是個被退婚的老姑娘罷了。

  一個姑娘被人退了婚,就像一個洗不去的污點,永遠擱在她的心頭上;對於她的名聲,也像是被沾了墨的絹,再怎麼洗,還是一圈黑,記錄著她的不完美。

  「晚兒?」他輕輕鬆開手,因為他明確感覺到她變得急促的心跳。

  「讓我靜靜,不要再跟著我!」姬水晚拉起裙襬,頭也不回地跑離這讓她幾乎無法承受的地方。

  她需要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讓她把這一切理出個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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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4 00:07: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來!小李啊,快給穿紅衣的那桌客人上一盤醉雞跟一盅霸爺湯!還有,把爐子上煨著的舒暢湯,給端上吉祥三房跟如意五房,兩房都各要一盅,手腳要麻利些。」

  春迎忙著交代新來的店小二,此刻的她,像真正老闆娘似地忙進忙出,迎來送往。

  「哎喲!王大爺,您來啦!我知道,要兩盅霸爺湯跟一盤蜂王乳香糕對不?都給您準備好了,您先坐著,馬上給您端來。夏臨!王大爺來了,快把菜端上。」話一完,春迎就扭著屁股,過去歡迎煙花胡同最大的妓院歡歡閣的王老闆。開玩笑!王老闆自從喝了霸爺湯重振雄風後,不但不再跟慈香客棧作對,反而還大力推薦歡歡閣的客人來這兒進補,客人們補完後,才能到歡歡閣全力奮戰,大方撒銀子,如此一來就能達到雙贏的局面,兩邊都賺得財富滿袋。

  慈香客棧這半個多月來,光做歡歡閣介紹來的生意就做到忙不過來,店裡新請的店小二跟廚房給陳叔當助手的二毛子,都算得上是歡歡閣的「貢獻」。所以大金主來了,當然得好生伺候著!

  「我怎麼覺得她很有當老鴇的天分?」端著菜的夏臨,走到一旁忙著給客人斟養生茶的秋豔身邊小聲咬著耳朵。

  「我也覺得她跟以前萬花樓的萬嬤嬤越來越像,連扭屁股的方式都一模一樣。」秋豔笑著點點頭。

  「真是好的不學,盡學些壞的!」夏臨搖了搖頭後,趕緊掛起了甜美的笑容,將菜端給客人。

  「今天客人這麼少?」提著一大袋藥材回來的齊曉鋒,走到姬水晚身邊小聲說著。「鬼遮眼嗎你?」姬水晚瞪他一眼後,繼續打著算盤。

  什麼叫今天客人這麼少?都滿到街上去了還叫少?連她及春迎她們房內的桌子都拿出來擺了,這樣還叫少?

  不過看到他回來後,她的心也踏實了下來。

  「怎麼今天入帳也這麼少?才二十一兩而已?」他看著帳簿上行雲流水的字跡,故作憂鬱地說著,邊說邊刻意靠她更近,手臂輕碰著她的肩頭。今天的水晚依然穿著一襲白色紗衣,腰上繫著淺紫色的帶子,煞是好看。

  「你要是沒事就去廚房幫忙,別像只蒼蠅似地在我耳邊叫不停。」她把帳本合了起來,將大大的算盤壓在上頭。怎麼這齊曉鋒跟春迎一樣,老愛來看她的帳本上寫了些什麼?

  不過齊曉鋒看倒有道理,不識字的春迎壓根看不懂半個字,也不知道她是在看什麼?而這竟然是到齊曉鋒在寫藥單給她後,她反著看了半天才被他發現的。早知道她不識字,那就不用成天抱著那本帳簿,跑來跑去地躲著春迎了。

  「不走,誰叫蒼蠅喜歡甜食。」

  「你在講什麼啊?」

  「你說我是蒼蠅,那好,既然我都是蒼蠅了,那當然喜歡待在甜如蜜的美人身邊。」

  「蒼蠅也喜歡吃狗屎,你怎麼不去黏在狗屎上?」她瞪大眼看著他,卻掩不住嘴角的一絲笑意。

  「好吧,既然你想當狗屎不想當蜜美人,那我就黏狗屎吧!」他伸手朝她的小蠻腰一攬,將他貼向了自己。

  「放手!要是被別人發現,成何體統?」嚇得大退一步的姬水晚,趕緊看向四周,所幸櫃檯夠高,沒人看見方才他偷吃她豆腐的那一摟。此刻她突然驚覺到自己僅是害怕讓人瞧見,而不是排斥他的親暱舉動。

  自那一日後,齊曉鋒對她是越來越親暱,也讓她越來越不知所措。當晚她反覆思考著一切,卻仍理不出個所以然。

  接受他的好?她有些難以釋懷的過去,像顆大石塊拖住她前進的步履;放棄他,拒絕他的好?她卻辦不到。一個對自己噓寒問暖、關心至極的人,你怎麼能狠下心對他板起臉色、冷言相對?特別是那人還是讓自己動了心的人,「就是因為別人看不見,所以我才不用擔心,也才敢恣意妄為,所以就請姬姑娘不用擔心。」他想再摟她入懷,卻被她給狠狠地捏了一把。

  「你今天怎麼改口叫我姬姑娘?」這半個多月來他天天晚兒來、晚兒去的,喊到她都懶得再更正;應該說是麻痺了。

  方才聽他喊出了「姬姑娘」三個字時,竟讓她有一種…一種疏離感!當她將視線轉到他的臉上時,才發現總是笑得燦爛、有著兩個大大酒窩的他,此刻竟然正經了起來。

  「因為我要跟你討論正經事,是關於王夫子的。」

  「王海伯伯?你…」

  「走,上樓談。」他拉著她的手,不過卻被她給順利躲開,他不死心地拉著她的衣袖。

  「放開!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你是想要談什麼?有事這邊講就好,孤男寡女怎能共處一室?而且王伯伯的事跟你也沒有什麼關係啊!」共處一室肯定又被他給偷吻。

  不過方才她倒是被他認真的樣子給嚇了一跳,加上他又提到了王伯伯,害得她的心跳緩緩加速著。

  「王夫子關心你我的婚事,如果你希望我在這兒…」

  「婚事?!」她大喊了一聲,客棧瞬間靜了下來。姬水晚的臉被眾人的反應給羞得漲紅,「沒事!鎊位客倌請繼續用膳。」她緊咬了一下唇,隨即示意齊曉鋒隨她上樓。

  「齊曉鋒,放開你的蒼蠅爪,別拉著我的裙子!」她邊上樓邊甩著自己的裙襬,但怎麼甩就是甩不去。

  「姬姑娘真是好興致呀,一邊上樓還一邊跳舞。」他鬆開手,方才水晚這麼甩著裙子,那若隱若現如白玉般細緻修長的小腿,讓他險些失控,差點將她緊緊擁入懷裡。

  「到暖玉房去。」她轉向左側,不打算回她的房裡。

  「為什麼到客房?」如果他沒記錯,現在客棧不是幾乎快滿出來了?怎麼暖玉房還腦普著?

  「我房裡的桌椅都被搬到一樓給客人坐了,暖玉房的客人剛退了房,所以那兒是空著的。」什麼婚事?為什麼她跟齊曉鋒會有婚事?而且竟然還扯到王伯伯身上,這讓她滿心不解。

  「喔,原來你是怕沒有桌椅坐,到時候我們倆坐在床上,你會不好意思是不?」他輕快地跟在姬水晚的身後。

  看著她微頓了一下腳步,就知道他猜中她的心事了。

  「進去。」她打開了門,不想再多跟他廢話。

  齊曉鋒走進暖玉房後,直接往床鋪走去,毫不客氣地坐上床,帶著一抹壞壞的笑容看向氣急敗壞的姬水晚。

  「你去坐在椅子上!」

  「不,我喜歡坐床,要我抱你過來嗎?」

  「不要!算了,現在你可以解釋了,什麼叫做我們的婚事?你該不會跑去王伯伯那兒亂說些什麼吧?」

  「我沒亂說什麼,我只是想說你這麼忙,我今兒個上藥鋪買藥材時,就順道拐個彎去替你關心關心那位王夫子…」

  「胡說!藥鋪跟王伯伯那兒明明就差個天南海北,一個在南香胡同,一個在北德胡同,你拐個彎最好是能拐進那兒!」

  「喔,那可能是我記錯了,我應該是先走去南香胡同買藥,再往北邊走去買…」

  「齊曉鋒!」她走到他的面前,忿忿地瞪著他。

  「這幾日你很忙,沒空過去,所以今日我就抓了一些補氣養神的藥,打算為那位花白了頭髮的王夫子送去。沒想到他一看到我就興奮不已,再聽到我是個大夫,他更是激動到淚流滿面,說是什麼慈德有靈啊!讓你遇見了我。」這是王夫子說的話,他一字不漏地完整轉述。

  「他還不斷地逼問我,何時能娶你?打算哪時候帶媒婆來下聘?叫我要快點給他答案!」方才所言皆為實話,但這一段就是他自己瞎掰的了。

  「你怎麼回答?」姬水晚整個人癱坐在床上,也顧不得旁邊就是齊曉鋒了。天啊!怎麼會這樣?她要怎麼跟王伯伯解釋這一切?

  「我跟他說,明日我會給他答案。」他靠向她的身旁,輕聲說著。

  「你明天跟他說,這一切都是誤會一場,你跟我根本沒有什麼婚事,全都是誤會!」

  「不!」

  「為什麼?你為什麼不幫我解釋?」

  「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幫你解決這事。」

  「什麼事?難道是你…你要提早恢復自由嗎?」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但還有近半個月啊!

  他想回蘇州,想離開這裡了嗎?酸酸澀澀的感覺一擁而上,為什麼一種捨不得他離開的念頭,此刻竟緩緩地浮現她的心頭?但如果他真要走,她也沒什麼資格強留。

  「好,你自由了,明天你想走就走吧。」

  「不,不是這事。」看著她那藏不住的表情,看著她那捨不得他走的模樣,齊曉鋒心頭激動了起來。水晚動心了!他的晚兒已經為他動心了!

  「你不是要走嗎?」她滿是不解地看著他。但迎向他那熾烈的眼神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失控了,姬水晚撇開眼,不敢再看向他。

  「回蘇州是一定的,但不是現在。」

  「那你要的是什麼?」雖然這是明知道的事,但聽到這句話後,她還是一陣的失落。「我要知道你的故事。」

  「什麼故事?」她的手心開始冒汗。

  「告訴我你過去發生了什麼?還有那個秦尚節又是什麼人?」他將姬水晚給輕輕轉向自己,不讓她的眼神有所逃避。

  「不…」她如何開口?她如何告訴他自己是個被退了親的女人,她如何能讓他知道是她間接害死了慈祥的父親?

  齊曉鋒知道了後,會不會瞧不起她?會不會…會不會離開?

  「你不願意相信我嗎?」感覺到她的恐懼,齊曉鋒輕撫著她的肩,不讓她繼續顫抖。「我說不出口,因為…」

  「晚兒,我想知道,是因為我喜歡你。」他抬起她的頭,一雙深邃的黑眸直直望進她眼裡。

  「你喜歡我?」她的眼淚滑出了眼眶,像珍珠般地晶瑩透亮。

  「難道我真的像個登徒子嗎?你何時見過我跟春迎她們拉拉扯扯、勾肩搭背過?」

  「沒有…」

  「是啊。或許我總是愛逗你、惹你生氣,但你以為我真那麼無聊,只為了逗你來尋開心?傻瓜,我是喜歡你,深深地喜歡著你。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我已喜歡到無可自拔,你是我這二十九年來第一個動心的女孩。」他伸手拭去她的淚珠,連她的眼淚,他都舍不得讓它落下。

  「但我一點都不好,如果我夠好,就不會…不會被拋棄了。」

  「不!那是他們不懂你的好。但,我懂。」

  「那就不要知道我的過去,如果…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她不斷地搖著頭,不願意說出那段最深的痛。

  「水晚,告訴我,我是什麼?」雙手捧住她的頭,他輕輕地將吻落在她的唇上,安撫著她極度不安的心。

  「你是男人…」「唉。」她竟然這樣回答他。

  「你是大夫…是最用心的神醫。」是啊!雖然她總愛叫她庸醫,但從認識他第一天起到現在,也將近一個月了,每一日、每一晚,他都不厭其煩地為她把脈,不辭勞苦地為她調著新藥,一點一點地改善她的身子。

  甚至前幾日她還發現他眼春迎她們忙到子時,就是為了要將新鮮蓮子裡的蓮心給挑出來熬藥,為她解肝毒,化惡氣。

  雖然她的毒未解全,病未痊癒,可是她的身子的確一日比一日有起色,而…她的心傷,似乎也被他給一點一點地治好了。

  「你讓我看病這麼一段時間以來,還有加上我為百姓義診的日子裡,你一定很瞭解一個病人要治病前的步驟對不對?當我為病人開藥前,除了把脈外,一定要瞭解他是哪兒痛?哪兒不對勁?他是做過什麼、吃過什麼,或是受過什麼傷?我才能為他診斷病因,好開藥治病。」看著她漸漸平復的情緒,他開始循循善誘。

  「嗯。」

  「唯有如此,才能把疾病傍根除不是嗎?如果像當初遇見你時一樣,生病了、疼痛時只拿個暫時提神、不讓你昏過去的藥,如此粉飾太平、暫時壓住病情,你身上的毒何時才能解得了?何時才能痊癒?」「曉鋒…」她明白他的意思了。一思及此,她又忍不住開始哽咽。

  「所以我才要你告訴我,是什麼傷了你?是什麼讓你這麼痛、這麼自責、這麼辛苦地扛著這一切?那樣我才能醫好你心上的傷,也才能將你好好的放在我心房。」

  看著那不斷落下的淚,他明白水晚的傷口要揭開了。

  「是我害死了爹…是我…都是我…」她痛哭失聲,過去那些回憶,像最危險、最惡的毒瘤一般,緊緊地壓著她的心,貪婪地吸取著她的快樂、她的年輕,讓她怎麼也掙脫不了。

  原以為這一切要直到她的生命終止那刻,才會真正解脫,但沒想到在曉鋒的懷抱、在他的真切情意裡,這不堪的一切,終於緩緩釋放。

  「水晚,你這麼哭我會不捨。」雖未落淚,但一陣鼻酸湧上,齊曉鋒已泛紅了眼眶。水晚從來沒有這樣脆弱、這樣的無助痛哭過。

  他無法想像,她將這一切扛在身上有多久。

  她伸出手,緊緊地抱著那溫暖且讓她備感安心的身子。流不盡的眼淚,彷彿正在洗滌著自己所背負的罪惡,所造就的過錯。

  齊曉鋒沒有再說話,僅是騰出一隻手輕拍著她的背,讓她的情緒能漸漸地平復下來。

  「那一幅畫,是我爹為死去的娘畫的。」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平順了呼吸,停止了哽咽。雖然淚還是止不住地滑落,但她已能平靜地開口了。

  「我記得,你還因為那幅畫而罵我是江湖郎中呢!」想起近一個月前的他們,哪可能像現在一樣地相擁?相互開罵還比較可能。

  「是啊…」

  「你說過,姬伯父是位夫子,對不對?」

  「爹不只是夫子,他還是德海書院的院長!雖然德海書院是間私塾,但在他門下每年也有近百位學子。爹的為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慈德,慈祥厚德!他不僅是位慈父,也是位有德良師。書院裡繳不起束修的學子,爹就讓他們幫忙打些雜工,或幫忙抄書抵學費。而在爹的眾門生中…秦尚節是最聰明,也是最狠心的學生…」

  「就是那日被你一把推出去的白斬雞?」瘦巴巴、獐頭鼠目、沒他帥的死讀書人!靶覺到懷裡人兒的激動,他將她摟得更緊,不讓她再顫抖。

  「嗯,他因為家貧,總是吃不飽,所以當初來書院時,就是這麼瘦弱。但因為他天資聰穎,又好學上進,所以爹讓他在書房幫忙抵他的束修。雖然爹極看重他,但總感覺他老人家似乎對他保持距離,只是當時的我沒有多想,以為爹是怕引起其他學子的不滿,才刻意如此。

  後來,秦尚節開始找我說話、與我斗詩、比詞。甚至到後來,他會在夜晚偷偷離開學子舍房,約我到庭院裡賞月、賞花。他寫了很多詞送我,吟著許多詩經樂府裡的情詩感動著我…

  直到有一天,他要上州學了,他要我跟爹提我們的婚事。因為他窮,不敢提親,便讓我去跟爹求,讓他入贅到我們姬家為婿。當時我才十六歲,年少無知,便不知羞恥地跟爹開口,說我想嫁他。」

  「晚兒,他有沒有…你是不是…」齊曉鋒緊張了起來,他的晚兒竟然被人給約去月下賞月還兼念情詩!

  「你…你怕我不是清白之身了嗎?是不是?」她不安地抬起眼看著他。

  「不,不是!晚兒,即使你已非清白之身,我也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是不是很愛他?」如果她心裡最愛的人不是他,那才是他最深最深的恐懼!

  「你以為他跟你一樣飢不擇食?把我這棵草當寶,對我動手動腳嗎?」聽到這話,姬水晚忍不住笑了出來,感覺一股暖意流入了心房。

  「什麼草,對我而言,你是無價寶,我喜歡就好!不過晚兒,告訴我,你愛他嗎?」

  「如果是問十六歲時的我,我會告訴你,愛!但若是現在的我來看那段過去,我會告訴你,那只是迷戀,不是愛。當時他最多只是抱著我,但他的擁抱並不似你的這麼緊、這麼貼近;他僅會抱著我,念看情詩。

  當時,我跟爹提這事時,他僅是皺著眉,問我真的想嫁他嗎?我當然是回答非他不嫁!後來,他娘來跟我爹提親事,在他離開書院的前一日,我成了他的未婚妻。

  因為他和我有了婚約,他遲早是姬家的女婿,爹就資助他上州學的費用,並在他通過了科考後,還為他出了上京應試的盤纏。兩年後,他順利通過殿試,高中狀元,進入翰林院。爹寫了一封信到應天府給他,說我已經十八歲了,要他找時間回來準備完婚,否則再拖下去就太晚了。而這兩年爹也為他耗盡了大半的家產,就只是因為我說怕秦尚節吃苦。」

  只是當秦尚節回來後,卻像變了個人似的,趾高氣昂且不可一世。一見面就說爹想攀親附貴,施恩望報,竟想讓當今翰林院士,入贅到他一個小小書院院長的家裡?」

  我爹被這一氣,就生了場大病,臥床半年多。王海伯伯寫信告訴他爹生病了,基於人情道義,他也該回來探個病。沒想到他這次回來,就是要退婚!」

  「他說…他說我一個姑娘家…主動跟父親吵著要嫁人,有夫婦德,恬不知恥,沒資格坐他秦家正室的位子,娶了我這樣的女子,只是弄髒了他的名聲。若我非他不嫁,硬是要賴著他,最多只能納為小妾,就是他最大的退讓了,他的正室是要留給當今聖上的二十一公主。所以要不就退婚,要不就乖乖當小妾。」說到此,姬水晚的臉上僅有淡淡的恨,畢竟秦尚節所言雖然字字不留情面,但其中也有部分是事實…當初的確是她去跟爹提說要嫁他的!

  「二十一公主?她不是今年才十八歲?那當時她也才十二歲!」這秦禽獸真是恬不知恥,連十二歲的娃兒也想染指。

  不過,二十一公主又與他們齊家有關係,這一切難道真是命中注定?

  「嗯,聽王伯伯說其他的公主不是太小,就是有了婚約,所以二十一公主是他最適合成為乘龍快婿的一位。聽到這些事後,爹氣不過,寧可讓秦尚節退了這門親事,也不讓我受委屈。沒想到他退了親後,為了怕這事影響到他的聲譽,他就四處散佈謠言,說爹仗勢欺人,欺負貧門出身的學子,還說爹四處放話,如果沒他就沒有當今秦狀元!

  結果其他書院為了競爭便大肆宣揚這些流言,說德海書院是運氣好,有此天資聰穎的學生,而不是兩位夫子的功勞,若不是得秦尚節此門生,德海書院根本出不了狀元。我們萬萬沒想到在德海書院終於出了個狀元後,竟也成了眾人唾罵,眾人嫌的開始。

  終於,爹受不了這一切而含恨歸天…他…他死不瞑目!爹是這麼慈藹的人,他竟然是含恨而終的!

  枉費爹這麼疼我…自從娘走了後,就是爹…他父兼母職把我養大,結果…結果因為我…因為我一時被矇蔽了理智,而他又是那麼疼我,所以即使他知道…秦尚節不是最好的姬家女婿,他還是順了我的意…幫他…助他求取寶名!如果不是我,爹…爹不會被他給活活氣死…」她再也說不下去,緊緊抱著齊曉鋒,再度痛哭失聲。

  「晚兒,並不是你害死姬伯父的。或許你當初的確因為年少,而掉入秦尚節設好的陷阱,但我相信姬伯父絕不會認為是你害死他的,絕不會。」原來這就是她的故事,她最不堪的過去。

  齊曉鋒一開始還想說應該是被退了親後,又歷經喪父之痛諸如此類的經歷,萬萬沒想到,姬慈德竟是被活活氣病、羞恨而逝!包令他難以想像的,竟然是秦尚節完全不顧師徒之情及相助之恩,這樣毫不留情、翻臉不認人地將這一切撇得一乾二淨,甚至逼人上絕路。這就是所謂的讀書人?他突然覺得好好笑。

  「為什麼你會覺得爹…他不是我害死的?」是嗎?爹真的不怪她嗎?但為什麼爹會死不瞑目?

  「你是他的愛女,身為一個父親,他僅是順著你的心願,而不是由你去逼他做些什麼,又何來怪你之說?姬伯父的恨,是對秦尚節忘恩負義,在利用你之後,又再毀了你下半輩子的恨。如果以一個愛你的男人的角度來看,或許他恨的,是當初他沒有大力反對,沒有好好保護你,讓你一步步走入陷阱後,結果受了傷的恨。他恨的,或許是自己!

  再者,王夫子也對你關愛至極,還一再問著你的婚事,擔心你能不能有個好歸宿。假若你真是如此不孝,那麼一個重節氣的讀書人,又怎麼可能原諒一個害死父親的惡女?可王夫子仍待你如此和善,就代表你不是惡女,不是害死你父親的兇手,你說對不對?」他笑著輕拂開她的劉海。方才的情緒起伏,弄亂了她的發髻,幾絲秀髮從盤好的髻上落了下來。

  「嗯,王伯伯還是一樣疼我,從來沒變過。」齊曉鋒的這番話,像是迷宮裡的一扇門,讓在過去的痛苦及自責裡不斷兜圈的她,找到了一條路,走向看清一切的那個出口。

  「所以,別再怪自己好嗎?還有,也別把自己想成是個被退了親的姑娘。晚兒,你可是待於閨中的黃花大閨女,而不是被休了的下堂妻。畢竟你還沒過門,不是秦家的媳婦,你還是姬家的女兒。」

  「曉鋒…謝謝你!」她緊緊地抱著他,抱著這個真心疼她、惜她的男人,不過突然念頭一轉,姬水晚側著頭,提出她最大的疑問:「為什麼王伯伯會突然跟你講起我們的親事?為什麼他一看到你來就興奮不已?還有為什麼他聽到你是個大大,會激動到淚流滿面?說我爹有靈,讓我遇見了你?」

  「因為我跟他說我是蘇州齊家神醫齊百鶴的曾孫,所以他才興奮地說,你那老是病弱的身子終於有救了。」

  「你…那你說他還不斷地逼問你何時能娶我?打算哪時候帶媒婆來下聘?叫你要快點給他答案…」

  「這是我幻想過一陣子後他會對我說的話,只是先暫時預借說來給你聽。」他笑得燦爛,卻讓姬水晚忍不住抗議起來。

  「你這惡人,竟然騙我。」又見那迷人的酒窩,讓她氣不起來。

  「不這麼騙你,你怎麼願意把那段過往說給我聽呢?」輕啄了一下她的唇,齊曉鋒趕緊把才纔被抓個正著的幻想論給轉移掉。「那你又是怎麼認識春迎她們的?這她們也不肯告訴我,要我自己來問你!」一位讀書人的閨女,是怎麼跟三大名妓兜在一塊?

  「在爹病逝後幾個月,我就把德海書院給賣了,跟王伯伯離開順天府,來到杭州。我買下這間客棧後,就把剩下的錢給王伯伯買間小宅院,讓他繼續教書,繼續他的職志。結果就在我開客棧半年後,遇到了從應天府來的春迎她們三人。

  「她們的好姐妹冬憐,被負心漢騙去了贖身錢後,絕望地在萬花樓裡懸樑自盡,在冬憐死後,她們就放棄了有好男人會來為她們贖身、嫁人從良的夢想,把原來要當婚後私房錢的積蓄,全拿來替自己贖身。」

  「當重獲自由身的她們到了杭州後,已身無分文了。在欠了我飯錢的情況下,就決定在此工作還飯錢。沒想到這一留,就五年了。」

  她還記得當時她們餓到大吃大喝,掃空一整桌的飯菜,之後三個美人兒又一同下跪,哀求她收留她們,只要不要叫她們再賣身陪笑,什麼粗活、苦工她們都願意做,哪怕是挑水、拾柴薪、洗衣、拖地、清茅廁她們都願意。

  原本看在同是女人的情況下,就當浪費了一桌酒菜錢,打算放她們一馬,不計較那些錢。沒想到她們一聽到這話後,看起來細皮嫩肉、嬌豔欲滴的三位姑娘就拿起抹布擦起桌子、將一桌的碗盤、菜渣整理得乾乾淨淨。

  也因此慈香客棧由四位美人在做生意的故事,也成了煙花胡同的街頭趣談。

  「原來同樣是欠你飯錢。不過我現在才瞭解為何春夏秋冬會少了一季,原來是這樣。」看來這欠飯錢倒成了好事一樁。

  「是啊!」沒想到自己最親的姐妹與如此疼愛她的男人,皆不打不相識,都是欠她飯錢的人。

  「晚兒,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同你問個明白。我聽春迎說過,在她們認識你之前,你就帶病在身了,是打何時起你開始出現畏冷、喘不上氣、心跳加劇,甚至會暈厥的病症?」方才聽了晚兒的所有故事後,他懷疑她身上的毒,十之八九是禽獸節下的。

  「爹過世後,秦尚節來靈堂上香後,我就開始發病了。」想了許久才答話的姬水晚,努力地回想著五年前的一切。她的印象是秦尚節走了後,當晚她就昏了過去。

  如果不是在外頭置辦後事的王伯伯趕了回來,發現她昏在地上虛軟無力,搞不好她早就不在了。

  「上香?什麼香?」這似乎是個頭緒,也或許是能救晚兒的重要關鍵。

  「我不知道那香的名字,只有印象他給爹爹上的香,是他自己帶來的紫香,說是讓爹能往生西方的好香。因為當時王伯伯不在,我就讓他入靈堂上香祭拜。

  「我記得最深的是那香的味道甜甜的,像是春天百花齊放的香氣,之後又有一種如嚴冬時的梅花香。最奇怪的是,當他點著了香後,我原本要罵他、怨他的話都說不出口,只覺得那味道香極了。在他走後,我就不省人事了。」她永遠忘不了那香氣,因為那味道實在太豔太香。「寒、陰、豔、香!」齊曉鋒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四個字。

  「寒陰豔香?這是什麼?」

  「你中的毒,是苗族的奇毒。」齊曉鋒心疼地將水晚摟入懷裡,難怪水晚發病時會至寒。這毒除了以寒攻蝕五臟外,也深深傷害了女子的胞宮,輕則難以受孕,或體虛易流產;重則終生不孕,甚至不到四十歲就會因氣血衰敗而亡。

  「會怎樣嗎?」她擔心地問著。

  「沒事的,我會醫好你的,一定!」最壞的打算是晚兒終生無法生育!不過即使如此,他也要定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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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4 00:07:4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不知道為什麼,我老覺得這一兩日的氣氛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平靜溫馨到我的舌頭都要發霉了。」春迎伸著懶腰從姬水晚的面前晃了過去。

  「唔…你舌頭沒事發什麼黴?」秋豔認真地看著春迎的嘴,隨即被她給瞪得閉上嘴,乖乖喝茶。

  「還有啊,雖然客棧的生意好到嚇死人,但這一兩日總是會有兩個人偷懶,不幫忙做事還成天出雙入對地羨慕死人了…哎喲,我的腰酸死了。」夏臨還刻意唉了幾聲,一旁的春迎也相當配合地為她捶了幾下腰。

  「下個月起,你們一個人月錢九兩銀子。還酸不?」從那日起,姬水晚總是與齊曉鋒出雙入對,一起去看王海,一同上街買藥材。

  這幾日生意更是蒸蒸日上,還不到一個月時間,客棧就已經有了近一百兩的收入,扣掉食材及新進人員的支出,還有近一百兩的盈收。

  「是沒有那麼酸了啦!」天啊!九兩銀子耶,九兩銀子是過去快一年才賺得到的錢,春迎一想到白花花的銀子,就笑得特別燦爛。

  「不過說真格的,你們倆成天出雙入對,是在搞啥神秘?還…」夏臨有些問不出口。

  「還是在偷偷…嗯,你知道我要問什麼。」春迎馬上接口問道。

  「嫌錢太多嗎?」姬水晚沒好氣地瞪著春迎,她還真是打蛇隨棍上啊!

  「說到錢,今兒個有件好事要跟大家說說!我在月底會幫晚兒跟歡歡閣的王老闆打個合同,讓他從下個月起,每日一早派人到客棧,拿一百盅霸爺湯的原湯原料回歡歡閣。

  「一盅湯咱們是賣一百五十文,給王老闆抽五十文,咱們賺一百文,然後客人就在歡歡閣用霸爺湯後,盡情地找姑娘當霸爺去。如此一來,咱們客棧才能有更多的座位及人手來招待其他的客人。

  二來,即使客棧休息不做生意,一日最少也有十兩銀子的進帳,這就表示一個月光賺歡歡閣的錢,就有三百兩銀子,也就是…」齊曉鋒看向春迎,由她來接話。

  「也就是三十兩黃金?三十兩黃金?!真的假的?光賺歡歡閣那票就有三十兩黃金?」哎呀!她要發死了啊!

  到時候再加上客棧的收入,搞不好下下個月起,她就能月入一兩黃金了!老天爺!她沒想到從良後,竟然還比賣身賺得更多。

  「曉鋒預估咱們至少一個月能有五十兩黃金的收入。如果客棧一個月超過六十兩黃金,那麼你們一人就能有二兩黃金的分紅。扣掉成本後,剩下除了整修擴建客棧外,還會拿來為我爹重蓋一間德每書院。」姬水晚已經決定要蓋一間更大、更舒適的書院,好為爹爹重振名聲。

  「黃金黃金我愛你,黃金黃金最美麗…」一聽到二兩黃金的分紅,春迎高興地歌唱了起來,壓根沒把分河鄴字後的話給聽進去。

  「水晚。你讓曉鋒知道你的事了?」敏感的夏臨,第一次聽到水晚在她們三人以外的人面前提到德海書院,那就代表曉鋒已經知道這一切了。

  「不只知道她的一切,還知道她中的是什麼毒。」齊曉鋒眯起了眼,沉重地說道。

  「水晚的毒,有救嗎?」秋豔推了一把仍在旁邊樂陶陶,像個瘋子自言自語的春迎,要她回過神來。

  「因為已經知道晚兒中的是什麼毒,所以等我回蘇州,看過我曾祖父書裡對毒性的解說後,請我弟弟來為水晚扎針、放血,再由我娘封穴、灌氣,加上我配製的藥後,晚兒的毒一定能解。」只是怕她也不能再懷上孩子,否則即使有了,也很難保住胎兒。

  如果為了讓瘦弱的晚兒傳承香火,而去承擔小產後再傷身的風險,那他寧可不要有齊家血脈。但是他並沒有告訴晚兒這些,就怕她會難過擔心,甚至為此耿耿於懷。

  「那你何時要回蘇州?」姬水晚不捨地看著他。雖然蘇杭相鄰,但快馬來回也要兩日啊!

  「等月底你跟王老闆將生意談妥後,我才會回蘇州。」他伸手輕握著她的手,要她別擔心。

  「那不就剩沒幾日了?」一個月過得真快啊!夏臨還記得當初是她在樓下,接待齊曉鋒入座用膳呢。

  「你這一回去要多久?瞧,咱們水晚光聽到你要回去,就快要哭出來了,可別讓她等到連花兒都謝了。」春迎朝他擠眉弄眼的。

  「可能會半個月左右。」

  「半個月…」姬水晚緊緊握住他的手。半個月,對她而言就彷彿半輩子這麼久。

  「怎麼這麼久?你的馬我們早就沒再下藥讓它拉肚子了,你可以騎它快去快回啊!」

  「秋豔!」夏臨與春迎同時驚喊出聲,她實在是…

  「我早就懷疑是你們給我的愛駒下藥,讓它溏便,甚至當初我的錢不見了,是不是你…」齊曉鋒指著春迎,見春迎搖了搖頭,「不可能是你!」他的手指自動跳過了秋豔,「一定是夏臨了。」他無奈地笑著。

  「曉鋒,不好意思,你別生我的氣,都是春迎出的鬼點子!我一直都把你的金子跟銀兩收得好好的,我馬上還給你!」夏臨羞得臉都紅了。雖然她曾是個靠賣身過日子的女人,但她可是不偷不搶。都是那個死春迎,害她內疚了好一陣子。

  「不,就當是我給你的謝禮!謝謝你讓我沒錢可還晚兒,只好賣身給她。」他伸手阻止了因為羞愧欲跑上樓取錢的夏臨。

  「哇!分我分我!當初可是我出的好主意呢!」春迎一把抱住了夏臨,早知當初就由她來下手,哎呀!真是失算啊!

  「誰理你啊!當初是你硬逼我偷錢的,害我痛苦了好幾日,我才不分你。」夏臨迎一邊說話,一邊拉著秋豔準備上樓。

  「我又沒要跟你們爭錢,拉什麼拉…」

  「上樓睡覺啦!」

  「笨蛋。」春迎與夏臨同時動手拉著呆杵在一邊的秋豔,要她乖乖去睡覺,別在這兒妨礙人家小倆口卿卿我我。

  「快去快回好嗎?」直到那三個女人吱吱喳喳地上樓回房後,姬水晚才忍不住一把抱住了齊曉鋒。

  半個月啊!她現在連半個時辰看不到他,都覺得思念了。

  奇怪的是,過去她和秦尚節有婚約,也整整兩年沒見到他,可她也沒有像此刻這般地牽腸掛肚著。

  「我盡快,但是你的藥很難調配,像之前我娘幫人解一種苗族的毒時,除了每日早晚各要服用一帖藥外,還得按三餐服藥丸子。在我的印象裡,除瞭解這毒的藥材並不好調配外,連熬煮都是一門功夫,只要一個不留神,藥材的份量不對,或是火候沒掌握好,就得重來。所以我回蘇州後,得給我多一點時間,為你將藥給配好並製成藥丸。還有…」齊曉鋒刻意停下,沒把話給說完。

  「還有什麼?」姬水晚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

  「我也得讓爹娘準備一下聘金、聘禮,好跟王海伯伯下聘提親;也讓齊府上上下下好好地整修、佈置,好準備迎娶齊家大媳婦入門了。」他愛憐地親吻了她光潔細膩的額,緊摟著那軟玉溫香的柔軟身子。

  只有她能當他們齊家的大媳婦,而他也只要娶她一人就夠了。

  「你是認真的嗎?」姬水晚有些害怕,畢竟她曾經被秦尚節無情地退了婚,這陰影還在。

  「當然,而且這一回,我要親自帶三媒六聘來跟姬家閨女提親,再用八人大轎把你從杭州給娶回齊府,好讓姬伯父在天之靈明白,他的愛女嫁得很幸福、很有面子,他可以瞑目了。」他絕不讓水晚再受一回委屈,絕不。

  靶覺到懷裡人兒激動到說不出活、緊緊地抱著他,齊曉鋒心疼地輕摟著她。這一輩子,有她就夠了!

  *********

  「晚兒。」姬水晚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來人…秦尚節。

  今兒個她特地早早收了店,就是準備要給齊曉鋒餞行,準備明早送他回蘇州,春迎跟秋豔在後頭廚房忙著弄豐盛的晚膳,夏臨與齊曉鋒則在客棧後側的馬廄,喂食他的愛駒;而她正在整理著盤纏及路上的乾糧、水袋。

  「對不起,本店今日已經休息了。」他竟然還有臉再來?姬水晚低下頭,將錢袋放入包袱的最內側。

  「晚兒,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娶你!而且是明媒正娶,讓你風光坐大房。」

  秦尚節走到櫃檯邊,打算握住她的手,卻被她一閃而過。

  他發現穿著粉衣的姬水晚,與上回看到的很不一樣。

  變得更美麗、更紅潤,更…快樂?過去的傷悲與蒼白,已不復見!

  「好笑,在你害死了我爹,傷害了王海伯伯,毀了我的人生後,竟然還敢說要娶我?呵呵…這不僅是好笑,還荒唐到了極點,你說是不是?秦大狀元,喔,不!是准駙馬爺。」將整理好的包袱放到櫃子裡,姬水晚拿起了水袋,轉身欲往廚房走去。

  「不,沒有什麼駙馬爺,那一切都是誤會,都是年少無知啊。晚兒,這輩子我只要娶你。」秦尚節伸手抓住了欲離去的她。

  「放開你的手,別碰我!」姬水晚的手被他抓住,甩也甩不開。

  「晚兒,你是我的未婚妻,是我未完成的夢想,請你不要這麼無情…」

  「無情?真是好笑到了極點,請你搞清楚,是你主動要解除婚約,不是我!所以我早就不是你的未婚妻,去找你的二十一公主吧!」噁心,被他捉著手的感覺只有噁心二字。

  「我明白了,你是在吃醋嗎?晚兒,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他想像過去一樣抱住她,卻被她給用力捶打著。

  「禽獸節,放開你的髒手,不准碰我齊家未過門的長媳!」齊曉鋒與夏臨正好走了回來,阻止了正在動手動腳的秦尚節。

  「大人?」外頭的兩名侍衛也跟著走進來。

  「哎喲!來瞧,來瞧,你們家狀元大人意圖非禮別人家的媳婦兒啊!哎喲,這說出去可是不好聽的啊!是不是啊,秦獸節…啊,說錯了,是秦尚節狀元郎。」

  春迎聽到前頭的聲響,趕緊跑了出來。一瞧見是秦尚節,就刻意放大音量,吸引街上路人們的注意力。

  「放肆,竟敢對大人無禮!」感到有些羞愧的侍衛,這「無禮」二字說得有些心虛。畢竟他們一進來,就看到是他家大人拉著人家姑娘的手不放。

  「齊家長媳?別妄想了,姬水晚是我的未婚妻,是我先與她訂親的。」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秦尚節只得鬆開手。

  「曉鋒!」姬水晚撲進齊曉鋒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不放。

  「你這人真的是腦袋有很嚴重的問題,已經說過那是八百年前的事了,怎麼,現在才後悔嗎?來不及了,秦尚節,你應該很後悔當初把事情做得這麼絕,給自己斷了一切後路吧。」齊曉鋒伸手輕撫著姬水晚的身子,安撫著她不安的情緒。

  秦尚節蹙起眉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男子姓齊,名叫曉鋒,他該不會就是…

  「你真以為二十一公主說的話是真的?別妄想了,她壓根不想嫁給你!或許該說你做的缺德事,早已在民間四處流傳著。雖然你想盡辦法,放負面風聲去毀壞德海書院及姬家名聲,但別忘了姬慈德夫子是真正的好人,他那些因你而失學的學生們,正是把真正的故事流傳在民間的幫手。好像還聽說給編成了戲曲,在四處傳唱著呢!

  唉,誰叫你看上的二十一公主,偏偏是位最喜愛往民間跑、最愛聽故事及戲曲的女孩,所以你的故事她知道得可多了,下一回有機會,叫她唱上一段給你聽聽吧。還有,別以為她說你娶水晚以示負責後,她就會嫁給你的話是真的,因為二十一公主愛的人,正是我的胞弟齊曉銳。她只是要你罷了,壓根不想嫁給你這只禽獸。」當初他只聽小二十一約略提過這些事,直到晚兒那日說了所有的事情後,他才發現這一切正與自己有關。

  沒想到他的媳婦兒,竟是小二十一給他「留下」的。待他回蘇州後,他可要好好地報答這位公主。

  「你是齊曉鋒?」前幾年從蘇州崛起的航運霸主?短短五年間從一個數代行醫的醫藥世家成功轉行入航運業的齊曉鋒?

  秦尚節沒想到眼前的男人,就是小二十一愛得神魂顛倒的蘇州神醫齊曉銳的親哥哥…齊曉鋒。

  看著眼前奪了他前未婚妻的男人,與毀了他駙馬夢的齊曉銳竟然是兄弟,一股怨氣直衝上天的同時,也明白他所幻想的康莊仕途全都破滅了,更遑論那作了已久的皇家夢。

  「沒錯,在下正是齊曉鋒,恰巧是姬水晚的未婚夫,更巧的是齊曉銳的親哥哥,也那麼樣巧合到不行的是,我還身兼小二十一夢想中的未來大伯。」他邊替姬水晚出氣的同時,還緊護著她,深怕秦尚節一個衝動就失控傷害了她。

  「哼,這只破鞋,送你也罷!」眼見事情已敗露也毫無希望,秦尚節甩了下袖子,準備離去。

  「你…」齊曉鋒騰出一手,阻止了欲上前理論的春迎,慢條斯理的開口:「禽獸畜生不都用它的蹄走路,哪有什麼鞋可穿?」

  「你指誰是禽獸?我堂堂翰林院士,你敢污衊我是禽獸畜生?」秦尚節氣到臉色都發白了。

  「我從沒說你是啊,不過你都迫不及待往自個兒身上兜了,那我們怎麼好再說不是呢?」齊曉鋒聳了聳肩,一副「這禽獸可是你自個兒說的,我又沒指名是誰」的模樣。

  「你…咱們走,哼!」不堪受辱的秦尚節狼狽的離去,惹得眾人一陣拍手叫好。

  姬水晚為齊曉鋒鬆掉他的發髻,讓他的長發披散在身後。

  「明早我會早些過來,為你把頭髮重新盤好,讓你能英俊瀟灑地回家,不會披頭散髮地嚇壞了家人。」從鏡子中看著齊曉鋒。他真的很好看很迷人,鬆開了髮髻,散著長發的他,桀騖不馴的模樣令她心醉神迷,「不過你可別再把鬍子給黏上去喔,這樣就不瀟灑了。」

  「晚兒!」將站在身後的姬水晚輕拉到面前,並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齊曉鋒也動手為她解著簪子及髮髻。「我沒有為姑娘解過發,如果弄疼了你,你要告訴我。」

  看著她的長發如流瀑般滑了下來,香氣從他的鼻尖滑過。齊曉鋒一把捧住了她的臉,深深地吻著那令他留戀不已,怎麼吻都吻不膩的絳唇。感覺到今晚他的激動,姬水晚嘗試著回應他的吻,用舌尖輕點著他的唇、他的舌尖。

  齊曉鋒倒抽了一口氣,將手探進她的衣襟裡,輕撫著她的酥胸。感覺到她漸漸發熱的身子,他將她抱上床,輕解著她的衣裳。

  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他拉著她的手環上自己的腰,熱唇再度覆上她的,輕輕往下。姬水晚閉上了眼,不敢看已赤裸著上身的齊曉鋒。

  「晚兒,我要你摸我。」他解開她的外衫,看著眼前的美好風景。「我…我會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麼…」她的手輕碰著他的手臂,立即被那熾熱的溫度給嚇得收回手。

  再次拉著她的手,從他的胸口一路往下…他低吼了一聲,壓上她的身子,深深地、狂熱地吻著她的唇,貪婪地感覺著她的美好。直到兩人已氣喘吁吁,直到他己瀕臨失控的邊緣…

  他才深吸了一口氣側過身,將她給輕摟入懷。

  「對不起,我差點失控就要了你。」一想到即將分離,那幾乎控制不住的情感,衝破了他的理智。

  「別跟我說對不起,因為我是你的人,現在是,以後也是。」姬水晚搖了搖頭,不要他為此而感到愧疚。

  「生生世世都是,我們永遠都屬於彼此。晚兒,等我!待我將你的蓋頭揭開後,我才會讓你成為我真正的女人,成為我齊曉鋒這輩子第一個、唯一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女人。」他將下巴輕抵著她的頭頂。

  強壓著自己的慾望與衝動,感覺到她的害怕與不安,他停下了這一切。該死的,待他回去後,一定要問問曉銳那小子是如何安撫未經人事的女孩兒,竟能讓一票女孩跟在他屁股後頭,趕都趕不完,罵都罵不走。

  還有,他也要問清楚要怎麼做,才能讓第一次的疼痛減到最輕、最少,他要讓晚兒與自己的第一回愛慾,完美無憾…

  「沒了喔…」

  「就差那麼一點點啊!」

  「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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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4 00:08:0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晚兒,怎麼有三個洞?你的窗子被「母耗子」咬破了,要不我幫你補完窗子再回蘇州?」已換好衣物,剛梳洗好的齊曉鋒,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納悶地看著一旁的三個洞,故意放大了音量。

  「噗…」他似乎聽到樓下有人喝粥被嗆到的聲音。

  「髒死了你…」似乎是秋豔的聲音。

  「什麼洞?哪來的母耗子?」姬水晚一臉莫名其妙的走到他身邊。她的窗子哪有什麼…三個洞?!

  為啥會有三個洞?姬水晚張大了嘴,久久才反應過來那三個洞是怎麼回事。走出門外往那三個洞看去…那不正是自己的床?

  那三個好色的女人!竟然跑來偷看他們…還好他們沒有…可是…

  「怎麼了?你的臉怎麼會紅成這樣?」齊曉鋒走出門外,好奇的往其中一個洞望去,「嗯,這洞挖得不錯,視野很清楚。」

  「齊曉鋒!」她害羞地紅了臉。

  「走吧,反正咱們也被看光了,沒差再讓她們多看幾眼。」輕拉著她的手,另一手拎著包袱,他帶著她往樓下走。

  「咦?你們今兒個一起下來啊!」春迎故作輕鬆地問候著二人。

  如果不是有早起的住宿客人在一旁用著早膳,她一定要好好揶揄他們小倆口一番。

  「怎麼了?夏臨是怎麼回事?要不要我幫她把個脈?」齊曉鋒故意望向一旁正讓秋豔拍著背順氣的夏臨。

  「別管她,誰教昨晚有『母耗子』不安分在作亂,心虛才嗆了粥。」姬水晚瞪著那三個好姐妹,真沒想到她們平時玩東玩西、瘋瘋癲癲也就罷了,竟然還玩到她的私事上來?

  「快,吃粥,昨晚春迎特別熬好的干貝粥,鮮極了。陳叔已經幫你把馬牽來門口,時間應該還夠,快趁熱吃個幾口。」夏臨趕緊盛上兩碗粥,好轉移小倆口緊盯不放的目光。

  齊曉鋒輕搖下頭,「給晚兒吃就好。我要起程趕回蘇州,再晚怕城門會關上,畢竟二十一公主成天待在蘇州不走,聖上為了她的安危,特地下令加強來往通行者的檢查,夜晚幾乎是不放人進城的。」

  「路上小心,早去早回。」姬水晚漾起了一朵笑靨,仔細地看著他的臉。

  接下來他不在的時間,她會時時刻刻想著他的一切,想著他入睡。

  「是啊,路上小心。」

  「快些回來喔。」

  「曉鋒路上平安。」

  春迎三人圍在姬水晚身邊,一邊安撫著她,一邊送齊曉鋒離開客棧,「半個月後見…」我愛你!他用無聲的唇語,將這三個字送給了姬水晚。

  「我也愛你!夫君。」她輕聲說著,看著他露出酒窩,她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滑落眼眶,「水晚別哭,半個月涸旗就過去了。曉鋒不在,我們會照顧你、陪你的。」春迎紅了眼眶,看到水晚歷經歷盡艱辛才得到的幸福,她那在紅塵翻滾得渾濁且麻痺的心,竟被這小倆口給輕輕觸動著。

  「駕!」齊曉鋒跨上馬,揚起了一陣煙塵。

  姬水晚忍不住衝到門口,看著齊曉鋒漸漸遠去的身影,說好不哭的她,終究還是克制不住離愁,靠在春迎的肩頭痛哭失聲。

  「春迎,水晚就交給我,今兒個就勞煩你跟秋豔多多留意客棧的生意。」夏臨準備帶姬水晚上樓回房休息。

  春迎點了點頭,「沒問題,你們不都說我盡得萬嬤嬤的真傳嗎?有我在一定客人又多到滿出去,你好好陪陪水晚,生意就交給我跟秋豔吧。」

  一陣熟悉的香氣,姬水晚在一雙大掌的輕撫下緩緩醒來。她睜開雙眼發現夜色很暗,是曉鋒嗎?是他回來了嗎?

  「曉鋒…」她有氣無力地喊著他的名字,卻不見回應。

  突然間,燭光燃起,室內漸漸變得明亮。

  姬水晚嚇了一跳,「你…你…」

  秦尚節?!他竟然半跪在她身旁,而她的雙手被繩子給綁在床頭。

  春迎呢?秋豔、夏臨她們怎麼都不見了?為什麼秦尚節此時會出現在她的房裡?這香味…好熟悉啊!這不正是當初他去祭拜她爹所帶去的香嗎?

  「懷念我嗎?晚兒。」看著身下變得更加美麗的姬水晚,秦尚節拿起刀子,劃開了她的外衣,露出了誘人的香肩及部分酥胸。

  「你這個禽獸…救命…」她的聲音緬若蚊蚋,僅有秦尚節聽得到;她用盡力氣想踢他,但未被綁住的雙腳只有輕輕挪動的力氣。

  「禽獸?既然你這麼叫我,那就別怪我一逞獸慾了。」秦尚節將她的雙腿頂開,並扯開自己的褲頭,「你這賤人,竟然寧可嫁齊曉鋒那個毫無功名學問的商人,也不願回我身邊,你這個見財眼開的賤女人!看我今日破了你的身後,他還要不要你。」他將刀子抵在她的頸上,不准她再亂動。

  「放開我…」商人,為什麼他會說曉鋒是商人?他不是個大夫嗎?怎麼…怎麼變成了個商人?

  「沒用的,你吸入了寒陰豔香,是不會有力氣抵抗我的…喔,晚兒,別這樣看著我,我只帶著一顆解藥,而且藥早被我吞了,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會在奇毒香氣裡毫不受影響?

  對了,我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寒陰豔香還有個特性,這毒至陰,對女人的胞宮極傷,你第二次吸入了它,可憐你那被寒毒侵蝕多年的胞宮,早已長滿了石瘕,今日又再一次受創,恐怕是終生難孕了。

  這樣正好,等會兒我好好享用你時,也不用煩惱你這賤人會懷了我秦家的高貴後代;而齊曉鋒那低賤的商人在穿了我的破鞋後,也注定終生難有子嗣!」

  看著姬水晚痛苦的表情,還有那不斷落下的淚,秦尚節報復的快感已湧上最高點。

  「我恨你…」她聲嘶力竭地吼著。

  「別動,再動我的刀子可不留情。」

  姬水晚用盡力氣,將脖子抵住了刀子。如果被秦尚節給奪了清白,她壓根不打算活了,特別是…特別是她已失去了生育能力…代表著即使她逃過了一劫、保住了命,也無法為曉鋒生下孩子.那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你真傲,寧死不從是嗎?喔,你越這樣,我越迫不及待地想要進入你的身子裡了。」秦尚節被報復的快感及身下的嬌豔女人,給激起了最深的渴望。看著鮮血緩緩流下白皙滑嫩的頸子時,嗜好女色的他,早迫不及待地將刀子扔到一旁,將褲子給完全褪下。

  當他扶著自己引以為傲、且早已準備好的慾望時,卻在突然間地消弱了下來!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他看著突然軟癱的慾望,嚇出了一身冷汗。正值壯年的他,怎可能會陽痿?而且還是在沒有任何的感覺及項兆下。

  「我送你這一針,不只是一時,而是一輩子!」齊曉鋒站在他身後,將銀針給完全扎入他的體內後,一腳將他踹下了床。

  「不!不…」怎麼可能?他怎麼會什麼感覺都沒有,就突然陽痿?而且齊曉鋒竟然說他會終生不舉…不,他不相信!秦尚節手軟腳軟地拉著褲子,似狗兒般狼狽地爬出姬水晚的房間。

  拿起利刃將綁住姬水晚手腳的繩子割斷後,齊曉鋒拉過被子裹著她的身子,迅速離開這滿是寒陰豔香的房裡。

  「晚兒,別怕!你沒事了,沒事了。」他心疼地抱著還流著血的姬水晚,看著她脖子上的傷口溢出的鮮紅血液,染上了白色的衣裳。

  觸目驚心的畫面,讓齊曉鋒生平第一次知道到什麼叫心驚膽顫,他跑到離姬水娩最近的秋豔房前,一腳踹開了房門。

  「有…強屍…」睡胡塗的秋豔,一醒來就看到月光下抱著一身血女人的背光男人,雖看不清那男人的臉,但她卻清楚看見白衣裳的是姬水晚,她的頸子被咬流血了,一時間她竟嚇得昏了過去。

  「怎麼了?」還沒睡的夏臨,連忙掌著燈趕到秋豔的房裡,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齊曉鋒正坐在床沿為姬水晚止著傷口的血,「曉鋒,你怎麼回來了…水晚…春迎,快!出事了!」她驚喊出聲。

  水晚怎麼會受了傷,衣衫不整地躺在…躺在昏過去的秋豔身旁?

  「天啊!水晚、曉鋒、秋豔?」怎麼全兜在了一塊?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春迎一到房裡,也被眼前的畫面給嚇丁一跳,曉鋒不是回蘇州了嗎?怎麼此刻還會出現在這裡?

  「秦尚節那畜生,趁夜摸入晚兒的房裡,差一點就毀了她的清白。」看著姬水晚淚流不止的模樣,齊曉鋒再也忍不住心痛的落下了淚。

  「我去殺了他…」

  他趕忙阻止她,「春迎姐別過去!晚兒房裡的寒陰豔香尚未散去,你要是現在過去是會中毒的。而且秦尚節這卑鄙的小人,肯定是那兩個侍衛幫他,他才能潛入水晚房裡。現在他肯定逃之夭夭,不可能坐以待斃。」

  「寒陰豔香?那你…你不就…」曉鋒既然是從水晚房裡出來,不也代表他吸入了主母香?

  「我不在乎!只要晚兒平安,我寧可中這與她相同的毒,瞭解她這些年來受的是什麼樣的苦,什麼樣的痛。」齊曉鋒用力地捶了床柱一拳,將一旁的春迎夏臨給嚇了一大跳。

  他在回蘇州的路上時,看見秦尚節的侍衛正駕著馬車往杭州的方向駛去,原本沒有多想的他,繼續趕路,但他越來越感到不對勁。

  秦尚節應該回應天府了,怎麼又折回杭州?他越想越不安,最後也跟著折返,快馬趕回杭州。因為他寧可白擔心,也不要晚兒出了什麼意外。

  沒想到當他趕回來時,差那麼一點晚兒就要被那禽獸給玷污了!雖然救下了晚兒,但他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他沒早點折返,才讓晚兒受了傷,甚至再次吸入了毒香。

  「如果我能早一點回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他接過春迎遞來的布巾,拭去姬水晚頸子的血漬,再小心翼翼地灑上止血粉後,才將乾淨的布巾覆在傷口上。

  喂她服下三顆溫玉丹,讓藥化去她體內部分的寒毒後,姬水晚終於恢復了說話的能力。

  「曉鋒。」她伸手輕撫著他滿是風霜的臉。

  「水晚就交給你了,我們先帶秋豔回房。」夏臨與春迎扶著剛醒來的秋豔,緩緩地離開房間。直到房門輕合上後,齊曉鋒再也忍不住地吻上她的唇。

  差一點!差一點他就失去她,如果晚兒被秦尚節給奪去了清白,以她的性子,是絕不可能再活在這世上。

  可是…可是晚兒為什麼不像過去、不像昨晚一樣回應著他的的?他的擁抱裡僅是像個木頭人般地任他吻著、輕撫著。

  「晚兒,你怎麼了?是不是還不舒服?」他停下了吻,認真地審視著她的面色,並執起她的手,屏氣凝神地為她把脈。

  還好,雖然氣血虛了些,也吸入了毒香,但還不至於到無法解除了地步。

  「你是個商人嗎?秦尚節說你是個商人。」看到他擔憂的神情,她刻意裝了個笑顏,問著一臉愁容的齊曉鋒。

  「是的,現在齊家航運正是由我在經營。其實我根本不是什麼神醫,雖然我從小習醫,但是我卻不敢扎針,十針裡有九針會失敗。後來曾祖父只好讓我專攻把脈及開藥。身為一位大夫,單會把脈及開藥是不夠的,有許多病還是需要扎針去輔助調理才能痊癒。好比為你放血,排出體內積淤已久的惡血,就得靠我弟弟曉銳來下針。

  他才是真正的大夫,把脈、開藥他雖非專攻,但亦是瞭如指掌。施下針、清理割除潰爛傷處,對他而言都游刀有餘,對我而言卻是難以跨越這一層障礙。但我卻希望自己能像曾祖父一樣,成為一位神醫,懸壺濟世。雖然我仍無法克服扎針及懼血這一關,卻始終沒放棄習醫…

  直到一次北方因旱災,影響了藥材的收成,我們齊家在蘇州的藥材鋪大半都斷了貨,為了挽救齊家的家業,我租了船北上,再走陸路到東北,購回了所有欠缺的藥材。回程時,我沿途做些小生意,並買了幾艘船、帶了些東北及其他地方的特產,回到了齊家。之後,我開始買更多的船,以航行運河、送貨等南北跑做生意,後來齊家就從以醫為本,變成了航運為主業,五年來我為家裡賺了些小錢。」

  齊曉鋒無奈地笑了笑,做生意是四處賺人錢,而大大是四處救人命。他要的是能救人命的職業,而非當一位賺人血汗錢的商業鉅子。

  「那你怎麼丟下家裡的工作,跑了出來?」既然有家業要管,他怎麼能丟下家業跑出來四處行醫?

  「我想行醫,於是把航運交給爹及弟弟代為掌管,我則走遍大江南北一年,以行醫教人為樂,而杭州是最後一站,也是最後一個月。就這麼剛好遇見了你,我人生唯一的伴侶。」他緊緊地摟住她,為這命運的巧妙安排,而深深感激著上天。

  「但蒼天卻給了你一個殘缺的另一半。」

  「晚兒,你為什麼要這麼說自己?」

  「曉鋒,你知道嗎?從我開始有月事起,奶娘就為我月月進補,所以我的月事一直很順暢,不痛也不會見紅太多。可是自從中了寒陰豔香的毒後,漸漸的,我的月事亂了起來,來的時候一次比一次還要痛,一次比一次血流得還要多。」此時的她,連眼淚都掉不出來了,嘴角掛著一抹絕望的笑容。

  「別擔心,我會為你調養好身子的,讓你不再痛、不再難受。」雖然不明白為何晚兒要跟他說這些,但他有信心能治好她的病痛。

  「曉鋒,什麼是石瘕?」她要聽他親口說,不論他是大夫還是商人,因為她知道他不會騙她的。

  「石瘕?晚兒,秦尚節還跟你說了什麼?」這該死的傢伙,他到底跟晚兒說了些什麼鬼話,讓她像瞬間失去了所有勇氣般絕望。

  「告訴我,一個字都不要瞞我、騙我。」

  「醫書雲,石瘕,乃女子寒淤留積滯於胞宮所生之瘕塊。也就是因寒凝、血淤留止於胞宮內,所形成的結塊。」

  「胞宮內的結塊…那麼秦尚節說我不能生育的事,是真的嗎?」胞宮是孕育胎兒的地方,裡頭寒凝又血淤,還結了塊?

  「晚兒,你為什麼要問我這些?」看著她垂下的眼,他的晚兒已經變了個樣,過去那雖然帶著傷痛,卻仍勇敢活著的姬水晚已經不見了。眼前的是萬念俱灰、了無生趣的晚兒…

  「我配不上你。」她緊閉上雙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過去秦尚節最多僅是摟著我,但今晚他看了我的身子,我已經不潔了!包何況一個不能為丈夫生育子女的妻子,有什麼用?」想起今日的一切,她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久未發病的她,此刻又開始冒起了冷汗,喘不過氣來。

  「晚兒,再含一顆溫玉丹。」強忍住不捨與心痛,齊曉鋒用嘴銜住了藥,吻住她的唇,再為她將藥送入口裡,他將瞬間全身發冷的姬水晚,緊緊地摟入懷裡,不讓她繼續發寒顫抖。

  「你知不知道你這麼說,我的心有多痛?」待她的身體漸漸平復了後,齊曉鋒才緩緩開口。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他的痛,她怎會不知道?

  「我愛的是你,我要的也是你,是誰說你配不上我?又是誰跟你說不能生育的妻子就沒有用了?我像是那種自私自負的人嗎?還是在你眼中,我跟秦尚節是相同的人?」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是你,他是他,怎能相提並論?他根本不及你的千分之一。」

  「既然如此,就別再胡思亂想什麼配不配得起的事。晚兒,告訴我,為什麼你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為什麼要替我、替你自己做這些莫名其妙的結論?」聽到她這麼說自己,看輕自己,齊曉鋒的心就難過地揪疼了起來,「我懂你對我的好,也懂你有多麼疼愛我,可是當你的家人知道你娶的是個不能生育子女的媳婦,他們會怎麼想?他們能接受這樣的媳婦嗎?而你們齊家的香火又該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當這些問題一來到面前時,咱們要怎麼去解釋,應對?」她伸手輕撫著他的臉,輕撫著那在笑時,總是會漾出兩個迷人酒窩的頰。

  曉鋒是如此的好,她怎忍因讓他與一個帶著病痛的女人度過下半輩子,去拖累了他?他值得更好的姑娘,齊曉鋒起身走到桌邊,用力撕裂了紅色的桌巾,將其撕成了仿若蓋頭大小的尺寸,再走回床邊,將其覆蓋到姬水晚的頭上。

  「天地為證,日月為憑,我齊曉鋒於今日,娶姬家閨女姬水晚為妻,終身不納二妻、不迎妾,此生與你不離不棄、生死不渝!如有違此誓言,則生生世世不得善終!」說落,他揭開了紅巾,看著姬水晚難過得紅了鼻子,哽咽得不能自己。

  「晚兒,你已是我齊曉鋒的妻,誰也阻止不了我愛你、寵你一輩子。不論你的身子變得如何、不論你能不能生育、不論你能與我相守多久,誰都無法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直到我死去的那一日。」

  齊曉鋒將手上的雕龍玉戒摘了下來,再從被撕破的紅桌巾扯下一段紅絲線,將玉戒套入,綁在姬水晚的頸上。

  「齊夫人,恭喜你!你是齊家第七代的長媳了。你不但已是我的妻子,還被我們家的傳家戒指給套住了,所以不准你再胡思亂想,你只能專心地當我的齊夫人,我的愛妻。」他緊緊的將她擁入懷,深深地吻住她,不讓她再被舊觀念影響的想法而妄自菲薄。

  「你是最笨的人…」姬水晚不斷地搖著頭,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下。

  「誰說我笨,我很聰明的。」他捧住了她的頭,不讓她拒絕這一切。「吻我,曉鋒…吻我…」她的手環住他的頸,將自己的唇緊緊貼上他的。現在她只想好好地吻著他、抱著他。

  靶覺到她的渴望,齊曉鋒亦狂熱地回吻著懷裡的軟玉溫香,感覺到她的手伸入他衣內輕撫著他,他的氣息開始變得沉重。

  「帶我回暖玉房,把我…變成你真正的新娘。」她的吻輕輕地往下,吮著他的耳根,激起了齊曉鋒的一陣顫抖。

  「是,我的齊夫人。」他將她一把抱起,往暖玉房走去。

  春宵苦短,但床上纏綿的濃情縫蜷,已不受時光流逝的限制,恣情忘我在二人的融合裡…

  激情過後,姬水晚窩在齊曉鋒的懷裡,唇角掛著一抹絕望的苦笑,今宵有幸,能與曉鋒成了一夜夫妻,她就滿足了…

  畢竟她是個不清不白的女人、是個病體孱弱、無法生育的妻子…無法生育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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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4 00:08: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晚兒,你吃一點東西、喝一口好嗎?」

  不論齊曉鋒怎麼哄,姬水晚就是滴水不進,不開口說話,也不再有任何的情緒反應.

  「你這樣下去會沒命的,你怎麼忍心讓所有人為你擔心、為你痛苦?姬水晚,當初那個勇敢的你上哪兒去了?」

  春迎緊握著她的手,希望她能有所反應;她多懷念以前那個總是跟她鬥嘴、跟她錙銖必較的水晚。

  「水晚,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你真忍心讓曉鋒這麼好的夫婿,這麼愛你的男人傷心痛苦?還有讓我們這些姐姐為你擔心嗎?」夏臨也急了起來,在姬水晚耳邊輕喊著。

  三日了,水晚從那日後就不吃、不喝、不說、不笑到今日,再這麼下去,她遲早會沒命的!

  如果硬灌她水,她不是嗆到,就是全吐了出來。不論她們怎麼說、怎麼求,她就像是個中了邪一樣,完全變了個樣,彷彿她的三魂七魄已經被人給勾去,留在這兒的僅是空殼罷了。

  「不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看著姬水晚消瘦蒼白的臉頰,齊曉鋒發現她因心病加劇,把自己封閉在意識裡,根本不願意走出來。「我不能這樣看著你死去,我一定要救回你!否則我也活不下去了…」

  「曉鋒,你要上哪兒?水晚這樣子怎麼辦啊?」春迎掉下了眼淚,她再不吃不喝是會死的啊!

  「我即刻回蘇州,把救晚兒的藥在最短的時間內給調配出來。春迎姐,麻煩你們代我照顧晚兒,最晚五日我就會趕回來。這五日,你們繼續用粥水,用棉布沾著一點一點喂她,五日後我一定會趕回來。」他看著外頭太陽已緩緩升起,現在快馬加鞭,在日落前一定可以趕回蘇州。

  「你放心,我會幫忙想辦法的。」夏臨揮手送著齊曉鋒,她想到了一個人…或許只有他,能救回水晚了。

  「晚兒,你看看我是誰。」一雙滿是皺紋的老手,緊緊地握著姬水晚骨瘦如柴的冰冷小手。

  「王伯伯,只剩您了,您跟她說說話。曉鋒說她把自己封閉起來,多跟她說說話,或者說出能讓她走出來的話,她就會醒來了。」連春迎都瘦了一大圈,看著姬水晚除了呼吸外,幾乎沒有任何的動作及反應。

  日日夜夜,她們三人輪流的陪在她身邊,不斷地喂她喝粥水,才讓她能活到今日。

  「晚兒,我聽春迎她們說清楚這一切來龍去脈。你身上的毒並非是你自願中的,我相信老天不會那麼殘忍,真的奪走你生兒育女的權利,而你又那麼樣的美好,我更相信你未來的公婆,一定會疼愛你這位勇敢又乖巧的媳婦兒。可是如果你再不醒來,再不吃點東西,這一切都會隨著你的生命一點點消失,而成了空。」

  「晚兒,你看看王伯伯,你忘了還有小虎兒他們,等著拿狀元回來給你,給你爹爭口氣嗎?晚兒,我苦命的好義女兒啊…王伯伯還等著送你上花轎…」王海哽嚥了起來。看著眼衣這命運乖舛的孩子,心疼更極。

  「王伯伯,你再多說些話,多說一些呀!」見姬水晚仍是沒有反應,夏臨的最後一絲希望己悄悄地熄滅。

  「怎麼辦?她還是沒動靜…天啊,從水晚病到現在第五日了,她再這樣下去,不知道能不能撐到曉鋒回來…」秋豔抱著夏臨哭了起來。

  「只怕…曉鋒連水晚的最後一面…」

  「不會的!」突然在門口響起的聲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是誰?咱們認識嗎?」春迎擦掉淚水,困惑地問著一旁的夏臨,只見她搖了搖頭,也是一臉茫然的模樣。

  這從未聽過的女聲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慈香客棧裡?一時間所有的人面面相覷,不解地看向門的方向。

  「春迎姐,有兩位來自蘇州的客人,說是來救掌櫃的,正在外頭等著要見姬掌櫃及你們。」小李領著兩位嬌客,在外頭大聲地喊著。

  「蘇州?快!快讓她們進來。」秋豔露出了笑容。一定是曉鋒回來了…不過,怎麼會是女生的聲音?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快趕過來了。」纏著腳的貴婦人,被一名年經絕美的女子給攙扶著,快步地走進來。她有禮地跟屋內的每個人點頭致意後,便往床的方向走過去,「這就是我的媳婦晚兒嗎?」

  「你…你是…」秋豔瞪大了眼,難怪她會覺得好眼熟。

  「她是曉鋒大哥的娘親。齊師母,您快點幫水晚姐姐把脈,再不快就來不及了,到時候是兩條人命啊…」年輕女子憂心地看著眼前那病愁瘦削,纖細孱弱的姬水晚。雖然她病得嚴重,但她那清瘦的臉龐,卻依然清秀嫻雅。

  「晚兒,我是曉鋒的親娘。晚兒乖,你該醒過來了,我一個裹腳的婦道人家,千里迢迢從蘇州趕來,你要是再不醒來看看我這婆婆,就太不孝了!」齊李氏輕握姬水晚的手,將手指搭上她的脈,另一手在她的身上輕移,為她點著穴。「怎麼脈像這麼弱…那禽獸節下的毒還真夠狠,把她的經脈給寒蝕成如此。」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看樣子這孩子多年來受的苦,比她想像的還要更多、更深。

  「水晚姐姐,別擔心,師娘來救你了,齊爺爺、齊伯父、大哥、二哥都急如星火地在為你調藥好讓你服用,所以你一定要快快醒來啊!」朱從霓也在一旁輕聲地呼喚著。

  「從霓,把護元丹拿來,給晚兒含在舌下。」齊李氏交代著一旁的朱從霓。

  「是。」手腳利落的朱從霓,迅速將藥丸放入姬水晚的舌下。

  「晚兒。」齊李氏鬆開把脈的手,輕扶著姬水晚低垂的頭,讓她對著自己,「我要你聽好,我不是那種沒香火就趕媳婦出門的惡婆婆,有沒有孩子,都是老天注定好的,聽見了嗎?」

  「曉鋒愛你至深,他絕不會因為你可能沒辦法孕育出子嗣而拋下你,我們也不會。更何況,你婆婆我也是自小習醫,多年來我們李家專門醫治的就是婦人家的病,你要對我有信心。你還是有機會懷上孩子的,但前提是你一定要醒過來,你如果不醒過來,一切都是空談。晚兒,現在只有你救得了自己,快點張開眼睛看看我是誰。」她感覺到姬水晚的手微微震了一下。

  「水晚姐姐,你是不是聽見了?」朱從霓也看見了那極輕微的一動。

  「有救了嗎?」春迎等人即刻圍了上來,屏氣凝神地看著姬水晚,期待著她再動一下。

  「唉,你再不醒來,就是兩條命了!曉鋒為了你,日夜關在屋內瘋狂的磨藥、煉藥丸,你不吃不喝不睡,他也一樣不吃不喝不睡。再這樣下去,曉鋒也會跟著你一同離開人間,晚兒,你忍心嗎?」齊李氏話一完,姬水晚的眼睫輕顫了幾下。

  沒多久,她的眼睛緩緩睜開來,看向眼前的齊李氏,「我…」她的喉嚨好幹啊。

  「歡迎回來,我的好媳婦。」齊李氏伸手輕撫著姬水晚瘦弱的臉龐,在心裡暗忖著,待她過門後,一定要把她養得又白又胖。「可憐的孩子,這麼多年來真是辛苦你了。」

  一個書香門第出身的閨女,歷經驟變後成為了女掌櫃,從過去那養在深閨的黃花閨女,到出來拋頭露面求生存,光是這樣的轉折,就是多大的心境轉換及成長,特別還是帶著病及傷心過日子,真是苦了她。齊李氏心疼地輕撫著她。

  「曉鋒?」姬水晚看著眼前漸漸清楚的臉,是張神似齊曉鋒卻又是女人的臉,虛弱的她已無任何力氣再去思考這是怎麼回事,突然雙眼翻白就暈了過去。

  「水晚?!」春迎她們被昏過去的姬水晚嚇了一大跳,忍不住驚喊出聲。

  「你們別擔心,她僅是過度疲累而暈過去,等會兒就會醒來了。你們快去熬些稠一點的米粥,準備等會兒給她吃一些,好補足她的體力。」齊李氏不慌不亂地交代著。

  「是!齊夫人。」春迎感動地福了下身,隨即跑下樓去準備熬粥。

  老天有眼,水晚終於醒了!而且看來這未來婆婆也是個好婆婆,水晚終於苦盡笆來了。她在心裡不斷地感謝著蒼天。

  現在,只希望齊曉鋒也能順利熬過這關,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你們先出發,我隨後就趕上。從霓、秋豔,水晚的身子就交給你們倆多加留意,每半個時辰就要喂一點湯粥,還有一顆護元丹。」齊李氏坐在馬車上,對著前方三匹駿馬輕輕揮著手。

  一匹是齊府的家丁,一匹則是朱從霓,另外一匹較高大的馬,則是坐著秋豔與姬水晚…由懂得騎術的秋豔,護送姬水晚到蘇州找齊曉鋒。

  經過了一天的相處,齊夫人很不放心讓傻乎乎的秋豔護送虛弱的姬水晚,但為了兒子,她也只能選擇讓秋豔上路了。

  已恢復意識的姬水晚,迫不及待要趕去蘇州,因為她知道再不見到曉鋒,他一定會出問題。所以在眾人的反對下,她堅持以快馬好在最短的速度趕到蘇州,而不是搭乘要近三日車程的馬車。

  「是,那我們走了。駕!」朱從霓朝他們點點頭,帶著另外兩匹馬往前方迅速奔去。

  蘇州,看著眼前富麗堂皇的宅邸,姬水晚皺起了眉。

  這就是齊曉鋒口中的賺了點小錢?這宅子幾乎是慈香客棧的二十倍,仿如皇宮般富麗唐皇,如果不是上頭掛著的「齊府」二字,她還真無法相信這竟是齊曉鋒的家。

  方才經過蘇州運河時,那一整排的齊家船隊,更是讓她看傻了眼。這也是齊曉鋒口中的買了幾艘船?明明就是規模龐大的船隊,竟被他輕描淡寫的說成彷彿是葉小扁舟似的。

  「水晚姐姐,咱們到齊府了,我帶你去找齊大哥。」朱從霓扶著姬水晚下了馬,秋豔在她另一側輕扶著,訓練有素的家丁在上前朝她們一福為禮後,隨即將三人的馬給牽好,讓她們安心入內。

  「從霓,到曉鋒那兒的路有多遠,我怕水晚走不到。」秋豔看著這一眼望不盡的府邸,有些憂心水晚的體力是否能順利走到那兒。

  「豔姐姐別擔心,前方那小院就是了。那是藥苑,有兩間小房可以歇息,後方才是藥草園及煉藥室,涸旗就到了。如果是要到齊大哥自己的院落,就要騎馬或是備軟轎了,否則靠兩隻腳走路,就要走上個大半天。」她緊緊扶著姬水晚,深怕剛醒來舟車勞頓的她,隨時會再暈了過去。

  「挺別緻的藥苑。」姬水晚輕聲開口,她努力地支撐著,就是要當面告訴曉鋒,她好了,她沒事了,請他千萬不要再折磨自己;別是她醒過來後,反而換他病倒下去。

  「馬上就到了,繞過兩間房…」

  「等等,這是什麼怪聲音?從霓,你把水晚給扶好。」秋豔聽到奇怪的聲響,她用手指沾了口水,戳破窗紙朝裡頭看著。

  「啊…有人在…在…」她一臉尷尬地轉過來,扶著姬水晚走近門邊的朱從霓,也聽到了秋豔口中的怪聲音。

  在秋豔一臉不知所措地走回姬水晚身邊,換朱從霓走到門邊,一把推開房門。

  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對赤裸的男女正在床上…

  「該死的…」男子低吼了一聲,抬起頭,對上門口站在那兒瞪大眼欣賞他「英姿」的三個女人,他連忙翻身離開身下的女人,拉過一旁的外衣裹住赤裸的身子,緩緩下床往門口走來。

  「曉鋒,你…你…」姬水晚瞪大了眼,看著齊曉鋒朝自己走過來,眼神冷漠地轉向另一邊,似乎不願意再多看她一眼。

  「真看不出來曉鋒床上功夫有這麼好,我覺得那姿勢跟動作實在太熱練了,我還以為他跟上次一樣,只會壓在你身上亂摸、亂動、亂…」春迎在姬水晚的怒視下,乖乖地閉上嘴巴。

  「你混蛋!」朱從霓突然掩面痛哭,難過地丟下眾人跑走了。

  「奇怪,水晚,你都沒哭了,從霓在替你哭什麼?」秋豔不解到了極點。

  「你不是失了心?怎麼會…你真的醒了…大嫂!」齊曉銳聽到水晚二字,再看到眼前瘦弱的女子,難不成她就是大哥快馬回蘇州,日夜瘋狂製藥所要救的未來大嫂,姬水晚?

  「大嫂?你竟然喊我大嫂?齊曉鋒,你這個混…」姬水晚的手揚起來,卻因為暈眩了一下而腳步踉蹌,險些摔倒。

  「大嫂,我是齊曉銳。大哥沒跟你說過,我們是孿生兄弟,所以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嗎?」齊曉銳伸手扶住差點暈過去的大嫂,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他可就對不起大哥了。

  聽見他的話,姬水晚吃了一驚,「什麼?你是曉鋒的孿生弟弟?!」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又在方才看見他跟其他女子歡愛,而他竟然還喊她大嫂,讓她差點就失控地一掌巴了過去,「對不起,我只知道你叫曉銳,曉鋒沒跟我說過你跟他是孿生兄弟。」

  「他一直覺得我們倆長得不像,所以他很少跟別人說我們是孿生兄弟,但在外人眼裡看來,我們就是長得一模一樣,常常他的朋友在我們倆同時出現時都嚇了一跳。只是我沒想到,他竟然也沒跟你說我們是孿生兄弟,而我更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與大嫂相遇。」齊曉銳道了聲歉後,趕緊將那扇還有裸女尷尬躲在床上的門給關上,然後才領著姬水晚與秋豔到隔壁房。

  待姬水晚一坐穩,齊曉銳馬上習慣性地將指搭在她的脈上,診視著她的狀況是否穩定。

  而姬水晚也早就習慣他們齊家人,一見到她就以把脈當見面禮的事了。

  「你先稍待一會兒,大哥在後頭忙著配藥,他要是知道你醒了,一定會很高興的。」齊曉銳在確定她還算穩定的情況下,才收回自己的手。

  「等等,從霓她沒事吧?」連著兩日的相處下,她很喜歡那位叫從霓的聰明女孩。方才見她那麼傷心地旁篇,她應該不會有事吧?

  「不用管小二十一,她過幾天就會恢復了。」對齊曉銳而言,這個年輕的麻煩小女孩對他是極大的困擾。

  「小二十一?你說她是二十一公主?!」秋豔嚇了一大跳。

  沒想到相處兩天下來,她完全沒有半點公主的矜貴與驕傲。如果不是聽齊曉銳說她是小二十一,她壓根不會聯想到朱從霓竟然是當今大明朝的二十一公主。

  「大嫂,我先去叫大哥。」齊曉銳不想再多談關於二十一公主的事,於是匆匆離去。

  「怎麼同是孿生兄弟,長得同樣的臉蛋,個性卻差那麼多?曉鋒專一專情又開朗,而這個齊曉銳看起來就極為風流無情卻較沉悶?難道這就是人家所謂的…悶騒?」

  「秋豔,從霓都為此哭成淚人兒了,你怎麼還說這種話。」方才見到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身材趴在另一個女人身上時,她的心痛到幾乎不能喘息,如果不是齊曉銳先說明自己的身份,搞不好她又會因此而暈了過去。

  所以她能瞭解方才從霓看見齊曉銳時,那激烈的舉動與反應。不過也證明了一件事:從霓一定深深地愛著他!才會那樣的傷心,哭著離去。

  「秋豔,等會兒咱們去把從霓找回來,好好地陪著她、安撫她。」她依然有些擔心,從霓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畢竟這是極大的打擊。

  「你好好休息,等會兒…」

  「晚兒?真的是你!」遠處傳來齊曉鋒的腳步聲及驚喊聲。

  「曉鋒來了,那就不打攪你們相聚,我去陪從霓公主了。」

  秋豔走到門邊,為齊曉鋒打開門並點頭打招呼,隨即離去,把這小屋留給這對苦命鴛鴦,好好相聚。

  「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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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4 00:08:2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你這個大壞人!」姬水晚緊緊地抱著瘦了一大圈的齊曉鋒,好怕好怕再也看不到他了。

  「你才是最壞的!你生的這場病,讓我們都嚇掉了半條命。」他沒想到晚兒竟然自己醒了過來,而且還在醒來身體還虛弱的情況下,千里迢迢地趕來找他。原本他抱著最壞的打算,如果他的藥趕不及送到晚兒那兒,將她救醒,那麼他也無法獨活了。

  哪怕是追到地府,他也要問她個明白:明明已是夫妻,她怎麼忍心拋下他一人,走得如此狠心不留情?

  沒想到晚兒不但清醒過來,還為他趕來蘇州!這怎能叫他不心疼?不感動!

  「對不起…對不起。」她醒來後,才知道有多少人為了救她而舟車勞頓、傷心難過。

  「別跟我說對不起,答應我,以後再也不准這樣任性,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拒所有人於心房外,讓愛你的人擔心難過,答應我!不准再這樣子了,好嗎?」他勾起她的小指頭,等著她將拇指蓋上自己的。

  「我以後不會了。」她將拇指印上他的手指後,隨即將頭埋進他的肩窩,貪婪地汲取著他身上的體溫。

  「晚兒,辛苦你了,這段時間來,不論是身還是心,你都承受了太多太多的巨變與傷痛,辛苦你了。」心疼她的瘦弱,他不敢抱她抱得太緊,深怕一個用力過度,她的身子就會碎成了片片。

  「你也是,當齊伯母說你不吃不喝地煉藥時,我的心被擰得好疼、好痛!我好怕趕來時已太晚,你已經病倒了。」

  「這痛,就是當初你不言不語時,在我身上的痛。晚兒,既然你都明白這感受,就要更加愛惜自己的身體,懂嗎?」此時在彼此懷抱裡的輕聲細語,是彼此的定心丸,將這段日子以來的痛苦與不安,緩緩地撫平。

  「嗯。」

  「娘有沒有告訴你,你的身子並沒有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她說你還是會生娃娃的,加上我的藥已經配製得差不多了…我本來打算今晚藥丸一煉好,就要連夜趕回杭州,告訴你這個好消息,看你願不願意醒來。沒想到我的大人竟然追不及待地先來找我了。」

  「有,她告訴我先把毒給解了,把惡血排出來後,再慢慢調養我的身子。把經脈臟器裡的寒氣給驅掙後,再為我調養生息,用針灸加上藥,讓石瘕慢慢消去,那麼我就有可能懷孕生子了。不過…」

  「不過什麼?」

  「她怕我身子還太弱,短期內就算有孕,也難保住胎兒,所以她要我一定要把身子給調養好了,再來準備這些。可是從我醒來後,我徹底想通了一個道理:如果不能有,就不要強求,因為你和孩子比起來,你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應該再執著在這點上,讓自己陷入困境,讓你擔憂。所以我決定順其自然,有也好,沒有也罷,只要能跟你長相廝守,那就夠了。」她緊緊地抱著她的夫君。

  誰說一定要有子才能萬事足?現在的她,有夫也是萬事都幸福。「是的,只要能跟你長相廝守,這樣就真的足夠了。我跟曉銳不一樣,我只要一個女人就夠了,而那一個就是你,所以還有什麼好求的呢?晚兒啊晚兒,我的愛妻…」

  「曉銳?對了!你為什麼沒跟我說,你有個孿生弟弟長得跟你一模一樣?」姬水晚提出心裡的疑惑。

  「哪有一模一樣,我們一點都不像!」

  「明明就一模一樣,害我剛剛看到…看到他在那個時,還以為是你。」她不好意思的說。

  「哪個?」

  「就…就在床上…」

  「你有看到不該看的嗎?」

  「怎麼可能,都被被子給擋去大半了…」

  「那就好,不過你涸旗就會發現,我們真的長得一點都不像,我比他帥多了…」

  「真的嗎?」

  「噓…」

  「大嫂,放輕鬆,這一回扎完了針,就不用再紮了。」齊曉銳手腳利落地將銀針刺入穴道。

  「曉銳,謝謝你。」比起被夫君扎那一針的感覺,姬水晚真的覺得小叔的針法實在好得沒話講。

  不過她的夫君也有成功的時候…在秦尚節身上的那一針,就成功地毀了他的「下半身」。聽說他在不舉後,四處求訪秘方及神醫,最後竟在一個大夫的怪藥下,真正地毀了下半生,不但整塊肉爛掉了,還讓他從此失禁。

  聽說在翰林院與其他院士編修文史時,常常一緊張就尿得一褲子腥,搞到眾人排擠他,最後被流放到偏遠地方去當個小屁官了。

  這些聽說她都當笑話聽,直到小二十一從宮裡回來轉達的真實版本,才知道秦尚節後來連小屁官都沒當到,而是在朝廷裡謠傳他是德行敗壞,才身染惡疾的渲染下,被下令罷官免職。不過被當成瘟疫的他,已不知行蹤了。

  「嫂子,有件事要麻煩你跟大哥談談。」順利扎入小骯上的針後,齊曉銳輕聲地說著。

  「你是指他近來鬱鬱寡歡的事嗎?」她也感覺到曉鋒最近的不對勁。

  「嗯,大哥一直認為他當不了真正的大夫,就幫不到需要幫助的人,即使他有經商的天賦,卻是不怎麼快樂。可齊家的航運,有千千百百的員工是靠齊家的月錢在養活一家子。雖然大哥的事業獲利極高,但看著他不快樂的樣子,我心裡也難受,可我真的幫不了他。在他逃家那一年,齊家的航運差點就被我及爹爹給經營到賠錢,如果不是他回來接手,恐怕這航運就毀在我跟爹的手上了。」齊曉銳搖了搖頭,大哥的經商天賦,是他怎麼學都學不來的;大哥那聰明靈活的腦子,是他從小到大最崇拜的。

  「沒問題,我會想辦法讓他轉個方向想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去休息吧,等會兒你哥就會回來,再讓他為我起針就好。」

  「你確定?」齊曉銳微皺起眉,如果起針不夠快,或是因為氣淤而導致皮肉緊繃,那針是會起不來的。

  「我確定,你安心休息去吧。」她朝齊曉銳皺了皺鼻,這弟弟還真不給哥哥面子呢。「那嫂子,我先告退了…」

  「等等,曉銳!」

  「怎麼了?」他停住腳步回身看她。

  「有空就多陪陪從霓,別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失落傷心,好嗎?」感情的事難以勉強,但從霓的確是一位好姑娘。

  齊曉銳深吐出一口氣,「晚安,嫂子。」他輕合上門,轉身離去。

  唉,從曉銳的反應看來,她真的是幫不了什麼。

  轉頭看向一旁的大紅喜字,比起從霓,她想起自己能嫁給曉鋒,真的是已無遺憾了。

  自從齊曉鋒真的用八人大轎,把她從杭州風光地迎娶回蘇州後,她就過著極為幸福的生活,有一對疼她的公婆及爺爺,還有一個雖看起來冷酷,卻對她極好的小叔。也的確如曉鋒當初所言,他們倆一點都不像;雖然生得一模一樣的臉,但他們的眼神完全都不像。

  一個是冷峻淡漠,很少露出笑容,另一個則是帶著溫和如風的笑。從第二天起,她就很清楚誰是曉鋒,誰是曉銳了。

  在這一家子都是醫術高超的大夫合治下,她身上的毒不到七日,就解得乾乾淨淨;再加上她的婆婆因為生不出女兒,所以把她這個媳婦當成女兒來寵愛,才嫁來三個月,就把她養得白白嫩嫩。現在就等她的病傍醫好,她就是個健康無病的幸福女人了。

  雖然肚子依然沒消沒息,說不失落是騙人的,但她卻早已看開。

  「晚兒!」齊曉鋒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神醫,快點過來,人家在等你幫我拔針呢!」她在床上,用甜蜜蜜的聲音,喊著在外頭的夫君。

  「怎麼今日曉銳沒幫你取針?」他看著妻子身上十來根的銀針,煞是心疼。

  「不要,我要我的神醫夫君幫我取針!」她輕輕動了動身子,隨即引來齊曉鋒的阻止。

  「晚兒,針還紮在身子裡,你別亂動,我馬上幫你取出。」他先在一旁的水盆裡洗了洗手,拿著幹淨棉布拭手後,他開始動手為她取針。

  「咦?你取幾根了呀?怎麼一點都不痛呢?」雖然有些不舒服,但姬水晚看著齊曉鋒已順利取出一半的銀針後,輕聲地問著他。

  「你少騙我了,明明就抖了好幾下,還不痛?」他加快速度把銀針全給取出來。

  「你呀,真是找皮痛,讓曉銳取針就不用挨這罪了,你偏偏要自找苦吃,讓我來為你取針。」把銀針收好後,他伸掌輕輕地撫在姬水晚的腹上,為她緩和著取針後的疼痛。

  「不管,對我而言,你是我專屬的神醫。」她坐起身子,像隻貓兒似地偎進他的懷抱裡。

  「我的好娘子。」他輕抱著她,只要回到她身邊,再多的煩惱與苦悶就化為一空了。「你知道嗎?我好心疼喔。」

  「怎麼了?」

  「看著我的夫君鬱鬱寡歡,我怎能不心疼。」捧起了他的臉,她熟悉地親吻著他的唇。

  「沒事的,商場有許多要勾心鬥角的事,難免會感到無奈。」

  「可是我的夫君好厲害。他在勾心鬥角的同時,還順道幫助了千千萬萬的人呢!」

  「我什麼時候幫助了這麼多人?我怎麼不知道?」看著她笑得可愛,他愛憐地伸手輕點著她的鼻。

  「你把齊家的航運經營得有聲有色,讓多少人因你的船隊而能讓家庭溫飽。還有,夫君總是花最多的錢買最好最安全的船,不似有些船家為了省成本,盡用些不安全的船來載人載貨,你說,我的夫君是不是好厲害?好令人崇拜?」她的眼睛亮亮的,認真地看著緩緩露出笑容的齊曉鋒。

  「是誰跟你說這些的?爹?娘?曉銳?」愛妻的肯定及鼓勵,對他而言,有著莫名的力量。

  「沒啊!曉銳只是很怕你不願意做了,到時候要是換他去接手航運,他除了得擔心賠錢問題外,遺書得一堆靠齊家航運吃飯的人餓得三餐不濟,屆時他行醫多年的功德,可就會在短短幾個月內全部賠光光。」她想起之前曉銳說過他在接手航運時的慘境,忍不住笑了出來。

  「所以你要我別這麼不快樂對不?」看著點著頭的妻子,果然如他所想,是來勸慰他的。

  「你如果不快樂,我也會難過。如果夫君真的想幫助更多的人,咱們可以把盈餘拿去幫忙一些沒飯吃的孩子呀,就像你當初跟我說的,能幫更多的人,不是更好嗎?當大夫一次只能治一個病人,但我們家大君的生意頭腦,一次就能幫上幾十個、幾百個沒飯吃的孩子,所以羅,你說哪個比較劃算?」她跨坐上他的大腿,輕輕地蹭著他。

  「娘子精明。」她說得也有道理。

  「那夫君開心些了沒?」

  「當然,娘子如此循循善『誘』,我怎能不開心…」

  「那為我笑一個。」

  「不,現在我不想笑。」他的呼吸漸漸加重。

  「為什麼?你還是不高興嗎?」姬水晚故意加大磨蹭他的力道,引得他喘氣連連。「因為現在我肚子餓,笑不出來,我打算先吃了你…」迅速褪下她的上衣,他的手開始不安分了起來。

  「好… 夫君請慢用!」話一完,她的唇隨即被緊緊覆上。她相信聰明如曉鋒,涸旗就會瞭解到他的能力有多強…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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