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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吉 -【芳卿無雙(錦繡前程之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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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5 00:05: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帝都鳳城 未來酒樓

  「那克城太守,在面對敵人舌燦蓮花的多番游說與收買,竟然心猿意馬了起來,他們以金銀珠寶和美女誘降……嘖嘖,金山銀山,諸位見過沒有?據聞北國盛產拳頭大的金鋼鑽和砂鍋大的玉石,金礦更是像路邊石頭一樣隨手抓就是一大把啊!稀世珍寶一箱一箱地抬進太守府,簡直眼花撩亂,再說那北國美女,一個個豐滿又淫浪,更有那稀有的金絲貓,那完城太守立刻被迷得忘了自己的祖宗和爹娘,不消多日,便變節開了城門,迎靼子入關……」

  靠嘴吃飯的,只要嘴還沒爛,還真不愁沒飯吃。

  帝都是天朝最繁華的所在,押妓風氣之盛,酒樓之密集更是全國之冠,有一部分原因自然是那些來自全國各地求取功名的讀書人,考上的自然更加意氣風發、揮金如土,考不上的則沒臉回去,久而久之,在帝都便有了這麼一句諷刺意味十足的玩笑話——

  在帝都,隨便一個路邊的乞丐都讀過聖賢書。

  讀書人多,這類能讓他們發表高見的戲曲故事自然特別受歡迎。果不其然,酒樓內又是一片討伐之聲,內容仔細聽起來則不脫那幾句老調,就是比誰最慷慨激昂、誰最口若懸河罷了!

  其實也難怪這群讀書人如此,誰敢在天子腳下說皇帝太殘忍,判決有失公義?

  又不是想掉腦袋。

  「細君喜歡聽說書的話,本王可以讓那老頭到王府說些典故趣聞給細君解解悶。」

  二樓的廂房裡,身著錦袍玉帶的男人朗笑道,男人生得細皮嫩肉,面如冠玉,

  談吐間流露著一股驕矜之氣,然而真正讓人無法小覷的其實是廂房外三十名皇家護衛。

  夜明珠退離面向客棧大廳的百鳥摟紋窗前,淡淡地笑了,「王爺有心了,明珠只是聽著有趣,想打點賞。」

  「能博細君一笑,本王當然重重有賞,來人,給底下的說書先生打賞黃金百兩,晏王妃有賞。」

  「遵命。」王府家僕讀命去了,底下的老頭一聽賞,簡直受寵若驚得快要暈過去,直呼「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不斷對著廂房的方向又跪又磕頭的。

  窗前的夜明珠眼裡森冷的笑意一閃即逝,誰也沒有發現。

  那說書的老頭兒和他兒子自此消失在帝都,然而他們這些跑江湖賣藝的,今日在城東,明日在城西,消失了也沒什麼好奇怪,也有人說,老頭兒領了晏王爺的賞,這輩子躺著吃都不用愁,傻子才繼續在市井裡混下九流的勾當。

  然而也因此,不久後橫屍在天橋下,死狀凄慘、面目全非的兩具無名屍,默默無人間地成了繁華帝都黑暗的社會底層中,又一樁破不了、也無人在意的懸案。

  據說,皇商元家的當家主母,是原本在元胤昀身邊跟前跟後那位小公子的攣生姊妹。

  至少看過元夫人的人都是這樣說的,而元胤昀本人則不置可否,他並不打算剝削明冬青穿著男裝自由自在的方便。

  已婚婦人的約束雖然較未消出閣的姑娘少,但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夫人要旁若無人地坐在路邊吃一碗小吃、在他進出時跟前跟後,還是多少會招人非議。

  在他過去的計畫裡,原打算明冬青出嫁後,男裝的身分就對外宣稱進入太學就讀,自然消失在麒麟城。現在想想,若要他把明冬青交給一個不准她拋頭露面的男人,他也不捨。

  他從小到大都舍不得管束的丫頭,憑什麼旁人能拿那些規矩壓她?

  不過,在娶了丫頭之後,他對她的管束似乎又比過去更為寬鬆了些,若四下無人,她絕對椅子不坐,非要坐他大腿上,雖然元胤昀自個兒也樂在其中就是了。

  明冬青喜歡賴在他懷裡!這麼一來,就算他起身要走也得扶她一把或抱著她,因為女人的羅裙好長啊!害她老踩到自個兒裙子,她一換上女裝就懶得走路了,哈!

  當然,更因為她知道這寬闊的胸懷只屬於她一個。新婚之夜時她問出心裡的芥蒂,「是不是因為你要了我,所以不得不娶我?」

  元胤昀沒有因為她的問題露出困擾或遲疑的表情,只是替她把沉甸甸的鳳冠拿下,在摟她入懷時一手揉起她的頸子,「我只是發現,要能做到我定下的那些標準,除了我自己,很難再有別人了。」他唯一不合格的,大概就是「相貌端正」吧?他苦笑。

  「你說還有一項條件,現在可以告訴我是什麼了吧?」他沒忘記那句「她和她未來夫君之間的秘密」讓他數個夜裡輾轉難眠,現在想想,他還真是個心胸挺狹窄的男人啊!

  明冬青嘻嘻笑,哪有什麼條件?這種能隨機應變、見風轉舵的推託之詞,她才不信他看不出來!

  她原想,要是真給他找到一個符合條件的男人,若是個矮子,她一定會說身長至少要六尺;若是沒什麼好挑,那就要求天上的仙丹,反正一定要對方知難而退!

  「條件啊?條件很簡單,這人的名字一定得叫元胤昀。」她笑得一臉「你奈我何」的調皮模樣。

  元胤昀沒好氣地笑了,「你這丫頭……」

  此刻,湖心亭周圍的藤花像紫色和銀色的雨簾垂落在涼亭周圍,猶如珠簾般掩去亭子裡的纏綿春光,府裡的人都知道這對明明就一起長大的小夫妻,成了親後依然享受新婚燕爾的美妙,送上涼茶與點心後就遠遠地守著,絕不輕易打擾。

  明冬青吃進夫君餵過來的荔枝,他一顆顆幫她剝好殼,然後伸手接她吐出來的籽,明冬青懸在空中的小腳晃呀晃的,歪頭看著元胤昀好半晌,伸手取下他臉上的夜叉面具。

  她感覺到他那一瞬間全身的緊繃,卻沒有制止她,「青兒……」他嘆氣,顯得渾身不自在。

  明冬青只把面具擱在桌上,拿起綿帕輕輕擦起他受傷的那半邊臉上因為面具沁出的薄汗。

  她的眼神和動作同樣地溫柔,甚至……元胤昀想是自己錯認,明冬青看著他醜陋的左臉,神情裡有一絲迷戀。

  明冬青又將綿帕在灑了菊瓣的清水裡打濕並擰乾,然後輕輕貼在他臉上和頰上,「以後只有我們倆的時候,你能不能別戴著它?」

  元胤昀表情有些彆扭,他迴避著她的眼神,顯然不是很願意答應。

  明冬青取笑道:「看來一刀哥哥說,你小時候萬分地愛美,一天要照上十幾次鏡子是真的囉?」

  元胤昀終於看著她,有些困窘和惱怒,「他胡說八道,你們竟然在我背後造謠?」

  「誰教你不斷用這個理由拒絕我?一刀哥哥怕我想不開,只好這麼安慰我囉!」

  對於明冬青喊周一刀喊得這麼親暱,元胤昀還是有些吃昧,但她的話卻讓他一陣愧疚,「你真的……」曾經想不開?他捏了把冷汗,他竟然差點就傷害她了!

  明冬青眨了眨眼,順勢倒在他懷裡,「是啊,我不明白怎麼有男人比我還愛美,拿這個理由休了我。」她故意語帶哽咽。

  「別胡說。」他抱緊她。

  明冬青這姿勢躺得舒服得很,也就繼續賴著了,臉靠在元胤昀肩上,伸手在他喉結上畫著,「還好你受傷了,要不,夫君比我還美,我會難過呢!」

  元胤昀又想賞她爆栗子了,可她的手讓他心猿意馬起來。

  「你說……」她坐直身子,立刻感覺到臀下丈夫明顯的反應,身子小小地興奮著,她雙手扶在他肩上,有些淘氣地在他耳邊呵氣呢喃,「除了我之外,有誰看過你拿下面具的樣子?」

  元胤昀實在摸不透這丫頭在想什麼,「這府裡很多人都看過。」也沒人稀罕,說不準還怕作惡夢呢!

  明冬青嘟起小嘴,故意挪動臀部,元胤昀吞下一聲呻吟,他的反應讓她滿意極了,額頭輕輕抵著他的,「那看過的女人呢?」

  「只有你。」

  她在他唇畔親了親,「那從今以後也只有我可以看,你跟我在一起時不可以戴上面具。」什麼女人的小腳啦、手臂啦,都只有她的丈夫能欣賞,而作為夫君卻沒有這些只專屬於妻子的權利,實在太不公平了,她決定替自己爭取一項權利。

  「我自然不會在外人面前拿下面具,但你為什麼一定要我拿下它?」他還不習慣在白天露出真面目。

  明冬青的眼神越發地溫柔似水,小手捧著丈夫的臉龐,「我喜歡你只在我面前露出你最真實的樣子,我喜歡你願意讓我愛你,包括你最不願別人碰觸的那一面。」

  她把臉頰貼著他受傷的那一面,感受到他從緊繃到漸漸放鬆。

  妻子的表白讓他動容,也讓他的心宛如春雪消融,元攏昀嗓音沙啞,有些艱難地開口道:「它很醜陋。」有時他自己看了都害怕。

  「等我有一天變成缺牙老奶奶時,你也會這麼想嗎?」她哀怨地說。

  元胤昀險些失笑,抱緊老是古靈精怪得讓他頭疼的小傢伙,「我相信你不管是缺了牙或滿臉斑,依然風姿綽約。」至少在他心裡永遠是如此。

  「那你答不答應我?」她開始撒嬌,又裝作不經意地輕扭臀部。

  元胤昀氣息變得沉重,「我答應你……我們回房吧!」他開始感覺自己的慾望越來越勃發且激昂,他甚至懷疑他能不能走回房間?

  他磨人的小妻子顯然不打算讓他稱心如意,「等一下嘛!」明冬青不停吻著他,在他大腿上的嬌軀卻越來越不安分。

  「青兒……」元胤昀連額上都青筋畢露了,明冬青接著在他手裡塞了一塊布,他不明所以地定睛一瞧,倒抽一口氣,脖子以上的部位立刻又紅又燙。

  那是她剛脫下來的褻褲,上頭還沾著些許透明津液。

  「你……」他驚得說不出話來,腿間的腫脹同時更加地強壯且疼痛。

  明冬青自己穿過男裝,一下子解開他的褲頭,釋放早已高高揚起的男性,接著撩起裙擺,元胤昀便知道她要做什麼了,她竟然一臉楚楚可憐地望著他,「幫我。」

  「你這妖女!」他低吼,扶抱起她,引導自己的男性進入早已渴望著他的幽秘之境,當他放下她,緊密而徹底的結合令兩人同時呻吟出聲,她甚至因為他太過龐大卻完整的入侵而顫抖著,兩臂緊緊地攀住他寬闊的肩,像在風暴中無比贏弱的花蕊,只能無助地以自己的妖嬈纏緊唯一的依靠。

  他怕傷了她,她卻已經開始了女性最嬌媚且致命的征服,款擺腰臀,換她以駕取悍馬的姿態逼他臣服。

  「啊……」明冬青甚至放縱自己吟哦嬌啼,雙頰緋紅,櫻唇艷嫩欲滴,每一分吐息都比傳說中的巫蠱咒語更讓人沉迷。

  元胤昀再也維持不了一絲理智,放棄任何掙扎與隱忍,他一隻大掌就能托住她的頭顱,發狠地吻住那張大膽的小嘴,另一手掐住她的臀瓣,輕而易舉地將在他身上撒野的小人兒囚禁,好像她在被創造之初就應該在他懷裡,成為他獨一無二的愛奴。

  他悍然地上挺,幾乎拋起嬌小的她,每一次都深沉無比地占有她。

  他終究還是在體力的優勢上重新掌握了主導權,直到明冬青都泛力了,趴在他肩上輕輕抽泣,卻又一再地被他逼至愛慾的巔峰,任由他將溫暖的生命泉源灌滿她。

  日頭不知何時羞怯地躲進了雲層裡,此時,連風也是靦腆的啊!

  ※ ※ ※

  他們成親後的歸寧日比習俗遲了許多天——這得要怪明冬青自己。元胤昀決定帶她回羌城,敬告明氏夫婦在天之靈。

  這次出發,元胤昀沒有告知羌城的分號,省去許多應酬,行程自然隨意許多。

  然而即便是如此,明冬青欽犯的身分還是讓他們只能在傍晚過後掃墓。

  大概是元胤昀和烏鴉不信那一套,明冬青則認為就算真有孤魂野鬼,也是明家的親人,不會害她,所以他們一行三人每次夜半走在羌城荒野間總是神色自若,反而羌城的百姓十多年前經歷過饑荒,目睹明氏一族滿門抄斬,關於城郭外鬼魅的傳說數不勝數,一入了夜根本沒人敢在外頭徘回。

  但這一回,他們卻在城郭往上山的道路上,與正巧走下山的一男一女撞個正著,雙方都是一楞。對方顯然已經認出他們一行人,而元胤昀和烏鴉瞇著眼,接著也認出來人。

  「你們……」陌生的男人開口,與他一同的女人拉下斗蓬上的帽子,乾脆大方地打招呼。

  「元老闆、青兒妹妹,好久不見。」夜明珠笑意盈盈地道。

  「明珠姊姊?」明冬青好驚訝。

  夜明珠說,她正好到城外訪友,聊得晚了,差點迷了路,「真是他鄉遇故知呢!」明冬青雖然急著想到爹娘墳前和他們說說近況,但又不知為何,不願就這麼和夜明珠道別,只好看向丈夫。

  元胤昀眼裡始終寫著深思,他知道明冬青顯然與夜明珠投緣,只好道:「不知兩位下榻何處?是否在羌城待到明日?方便的話元某和妻子明日拜會。」

  夜明珠淡定的眼難得出現遲疑,她嘆道:「真不巧,明珠必須趕回鳳城,最遲今夜便要出發。」她看向身旁的男子,眼裡同樣有著求助的意味。

  「前方有個小茶亭,雖然入夜了,不過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就到那裡坐下來聊聊再各自上路吧!」男人說道。

  挑在深夜,荒山野嶺中、亂葬崗環伺間聊天?還真是好興致!偏偏兩個女人一點都不覺得哪裡不妥,顯然夜明珠也有話想和明冬青說說,男人們只好不表意見了。

  小茶亭還算乾淨,因為這似乎是城外僅有的歇腳處,白日應該常有避人或進城做生意的鄉下人經過順手打理,烏鴉生起了火,三個男人守在外頭,兩個女人坐在亭裡。

  「青兒妹妹這兩年好嗎?」夜明珠笑問。

  明冬青臉蛋一紅,「我……我成親了。」

  夜明珠眼裡笑意更深,「嫁給了元老闆嗎?」

  她點點頭,「多虧了你送我的東西。」

  「有幫上忙就好。」

  「那是晏王爺嗎?」明冬青忍不住問道,她總覺那男人雖然舉止和穿著一眼就知非尋常百姓,卓爾不凡的大氣是有的,卻沒有貴族的驕矜與高高在上,和元胤昀倒有點相似。

  夜明珠笑而未答,反問:「青兒妹妹也是來訪友嗎?」

  「我來掃墓。」她想城外墓那麼多,自己又帶著香和水酒及蠟燭,坦白說應該無妨吧?

  夜明珠看著她的眼多了幾許深意,「雖然元老闆身手不弱,他的護衛也武功高強,但這附近不算平靜,以後你們還是盡可能挑清明時節來吧!若想避開白白煙硝,接近清晨時是最好的了。」

  「我們過去都是清明節時來的,這一次是告知父母我的婚事……」明冬青頓了頓,突然想到什麼似地走到亭外。

  「怎麼了?」夜明珠跟在她身後,見明冬青瞧著天上的月亮。

  「今天是十五!六月十五!」明冬青拉著夜明珠,有些忘情地道。

  夜明珠心中明白了過來,靜靜地看著明冬青的神情歸於黯淡。

  「六月十五怎麼了嗎?」

  「六月十五是我姊姊的生日。」她以前老愛和姊姊爭風吃醋,姊姊生日時奶娘煮壽麵,阿爹會包個小紅包,她每次都吵著她也要。

  她找到父親的墳,卻不知道親手足葬在何方,是不是在曠野上那片無名塚當中?今夜的月色那麼美,姊姊是否只能同那些無人超渡的孤魂野鬼一樣徘徊在人間?她知不知道今夜這一片月色,是她生辰的慶賀?

  父母冥誕時,她還可以來上炷香、灑些水酒,現在她卻不知該怎麼為姊姊做這些。

  「小時候我很愛吃醋,姊姊有什麼,我也吵著要一份,有一回生辰奶娘送了個香包給她,奶娘來不及準備我的,我大哭大鬧,後來姊姊只好把她的香包給我。」

  她真是個惹人厭的妹妹,姊姊那時一定很討厭她吧?不過她很喜歡姊姊啊!想要什麼都和姊姊一樣,也許就能和姊姊一樣漂亮。

  「姊姊那時候也許覺得我很討厭吧?」

  夜明珠笑了笑,「哪對姊妹不是這樣呢?也許你姊姊也想把那只香包送給你。」

  「可是那只香包很漂亮……」雖然她現在也只記得香包是紅色的。

  「你那麼乖巧漂亮,小時候一定有你可愛的地方,說不定你姊姊也那麼認為呢!」

  被美女誇自己漂亮,總覺有些心虛,明冬青吶吶地道,「其實我真的很愛鬧我姊姊,大概只有吃的我不會跟她搶。」不管是圍城前或圍城那時,她總會把好吃的留一份給姊姊。

  「我記得姊姊很喜歡吃山渣糕。」有一次客人送了一盒,她當天晚上就拿了好幾塊跑去跟姊姊邀功,雖然她自己也偷吃了幾個就是了。

  夜明珠淡笑不語,眼神溫柔地看著遠方。

  月漸西移,陪同夜明珠而來的男人走來,她知道告別的時刻到了。

  「有時候真希望夜長一點……」她喃喃道,想起什麼似地從袖子裡取出一隻紫色錦紋底的香包,「聽你講到香包,突然想起我隨身也帶了一只,難得今日在異地重逢,就送給你吧!」

  明冬青雙手捧著那只繡功精巧的香包,又驚訝又欣喜,「好漂亮,謝謝,可是我……」她暗惱自己沒有隨身帶飾品的習慣,唯一有的白虎玉佩是元家的信物,又不能隨手贈人。

  「只是一只香包,不足掛齒。倒是我最近買下了一家茶坊,有些買賣的問題想請教元老闆,可否跟妹妹借個人說幾句話?」

  明冬青心想能幫上忙的話是最好的了,她便點點頭,夜明珠走向元胤昀,兩人走到更前方、月光更為清亮的原野上。明冬青也不知他們說了什麼,只知道半晌後,他們雙雙折回,夜明珠便向他們告辭了。

  「妹妹請多保重。」

  他們就在茶亭前分道揚鑣,明冬青沒有問元胤昀他們談了什麼,不過多少有些好奇,但這份好奇一直持續到見到父母的墳,便被她拋在腦後了。

  而始終一臉深思的元胤昀,在看到岳父母兩座乾淨整齊得彷彿才有人打理過的墳,當下更加確信心裡的猜測無誤。

  「元老闆知道這片曠野的黃土之下,躺著些什麼人嗎?」

  夜明珠望著月夜下的亂葬局,迎風而立,晚風將她身上的鬥蓬吹得咧咧作響。

  除了明冬青,他真沒見過哪個女人可以在深夜的亂葬尚上這麼泰然處之。而夜明珠的話則讓他警覺地瞇起眼。

  夜明珠側過絕美的臉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看來元老闆是知道了?願意冒著生命危險而來,明珠敬你是條漢子,但你可願意對著這片黃土地下所有枉死的英靈發誓,你會守護青兒一輩子?這一生一世永不離棄?」

  他沒有問她憑什麼要他發誓。那樣的誓約他早就對明冬青說過了,他元胤昀一向敢做敢當、說到做到,如今要他再對著明氏一族的英魂重複一適當日承諾也無不可。

  「我,元胤昀,這一生一世,將只會守著明冬青,至死不離,若有違背,蒼天在上,后土在下,元胤昀願生生世世為明冬青作牛作馬。」

  夜明珠笑看著他起誓,接著轉身走回茶亭。

  「元老闆,今日的萍水相逢只能說是巧合,他日你我若有緣在異地重逢,亦沒有什麼好再提起,希望你記得今天這一席話。」

  元胤昀看著兀自對著父母的墳說話的明冬青。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所想,那夜明珠隱瞞身分的原因,也許重要到會為明冬青惹來投身之禍,而他也只能選擇繼續保持緘默。

  數個月後,夜明珠進宮的消息從帝都傳開,更加證實了元胤昀的想法,他心裡不祥的預感幾乎讓他打心裡竄升起一股寒意。

  夜明珠……不,明夏艷,她到底想幹什麼?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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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5 00:05: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從花魁到王妃、又從王妃到才人,讓帝王不惜與親娃兒翻臉,夜明珠讓老百姓充滿好奇與遐思,各種杜撰的故事紛紛在民間出現,茶館和天橋底下,說書人口沫橫飛地描述的,不再是耳熟能詳的鄉野奇談或轉官野史,而是天朝第一名妓種種的傳奇故事。

  一時間,天朝所有說書人,不是成了夜明珠的同鄉,就是曾在千夜坊捧過花魁的場,要嘛就是有某某友人絕對可靠、作假的話祖宗十八代跟你姓的內幕消息來源!

  夜明珠是前朝公主——至於前朝作廢百餘年了,公主怎麼還活著這種問題,就不用太計較了。

  夜明珠是天女下凡——老鄉的表姑丈的大姨媽的媳婦兒剛好就是接生夜明珠的產婆,親眼見證才女娘娘一出生就會走路,還一步一蓮花,一眨眼就七色彩虹滿天飛。

  夜明珠的真實身分是俠女一剪梅——沒聽過一剪梅?那一陽指聽過吧?中原一點紅聽過吧?一陽指是她老爹,中原一點紅是她爺爺。一剪梅俠骨柔情,數度搭救微服出巡的帝王,兩人陷入了愛河……

  越怪誕離奇的版本,老百姓就越愛聽,講得太平凡還會被丟瓜子殼哩!

  然而這個消息卻讓元胤昀開始布署「皓寅」在關外的據點,他直覺夜明珠進宮絕不單純,遲早要出事。

  果然一年後,夜明珠刺殺皇帝末遂的消息震驚全國,夜明珠被打入天牢,其實身分揭露,叛臣明相梧之女明夏艷與叛黨合謀造反!

  天下又陷入人心惶惶的躁動與不安中。

  「你們知道這座天牢關過誰嗎?當今聖上從華皇后手中奪回神器,復國中興之後,改國號『朔』,不知情者訛傳帝王以自己名諱取同音異字為名,其實啊,是為了避女禍!國師曾預言天朝國運中女禍不斷,先是華皇后,再有長公主,現在又有月才人……嘖嘖,這座天牢,剛好就關過這三個蛇蠍心腸的惡毒女人!」年長的獄卒多舌,三杯黃酒下肚,以為這天牢比冷宮更偏僻,不會有人沒事來找晦氣,口無遮欄了起來。

  「皇上這麼信任國師?」新來的獄卒無聊得發慌,一個勁兒地給老大哥倒酒,讓他說點「大內秘辛」解解悶。

  「你不知道,國師可是天人轉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參透天機,」老獄卒搖頭晃腦地道:「當年華皇后竄位謀皮,國師早有警告,但聖上不以為意,直到被華皇后陷害差點一命嗚呼,這中間全靠國師提點,聖上才能保住一命並奪回江山,你想想,聖上對國師自然禮遇有加,如今當朝能和國師分庭抗禮的,也只有持國公樊大人了。」

  天人轉世?陰暗冰冷的天牢內,明夏艷泠冷一笑。月光穿透頂上天窗,拍頭看去,九重天被裁成了一片四方,遙遙在一丈之外,四面玄武石壁,光滑而潮濕,好像要囚在這九尺四方的人往上看,恨自己不能插翅而逃!

  但她不想逃,自由對她沒有任何意義,如果可以,她寧願化為厲鬼,將司徒氏一族趕盡殺絕,就像司徒爍對她明氏一族所做的那般!

  「你知道朕為何讓你進宮嗎?」男人的五官有如冰雕玉鑿,俊美無疇卻也冷血、熱情,當年逃亡的顛沛流離與歲月的痕跡,竟然沒能留在他臉上。

  「臣妾不知。」

  夜明珠進宮以來,應對進退永遠像一片平如明鏡的湖水。她沒那麼笨,單殺一個司徒爍,動搖不了司徒家的江山,她被送進宮來不是為了當那把封喉的利刃,而是當利刃的眼線,慢慢地將司徒皇室徹底殲滅!

  司徒爍勾起唇,皮笑肉不笑,長眸閃過凜如冬雪的寒光。

  「因為朕想看看,明氏一族的餘孽,有何能耐?要怎麼致朕於死地!」

  「臣妾不知道皇上說什麼。」她神態安祥寂靜,宛如佛寺裡的雕像,連眼裡也波瀾不興。

  司徒爍的笑,多了殘酷與血腥,變得嘲諷且扭曲。「你知道,當年朕為何重判你父親誅九族的大罪嗎?羌城真有那麼重要,重要到呼日勒跟你們耗了九個月?你父親派了多少密使,朕真的一點消息也沒聽說?」

  她畢竟不是司徒爍的對手,那一瞬間的震顫,即使她很快穩住了,也逃不過司徒爍的眼睛。

  「國師啊國師,朕真是不服你也不行啊!」司徒爍大笑,走向側殿,白髮婦人臉色灰敗地重手立於殿中央。

  天朝國師從來只聞其人,世間除了司徒爍,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想不到卻是一名白髮盲眼的異族婦人。

  司徒爍轉向仍然強作鎮定的夜明珠,冷笑道:「國師說過,北方明氏將盡殺我司徒氏皇孫。慶王爺與這三年來突然暴斃而死的王室血脈,全都與你有關……」司徒爍又看向國師,彷彿聊著一場遊戲或比賽的勝負般興致勃勃。

  「國師,想不到朕與你的打賭還是輸了,圍城九月,明氏一族沒死絕,誅,有族,卻有漏網之魚,預言仍舊成真。不過你想,朕把這明氏最後一個餘孽打入天牢,這輸贏又該怎麼算?」

  國師垂首。「賭局自然是聖上贏。」

  司徒爍仰天大笑,笑聲在大股上化作幢幢魅影,圍繞著她,面容猙獰地譏笑那些被活活餓死的羌城百姓;譏笑她承受千古罵名、永世不得翻身的族人;譏笑她半生對復仇的妄想與執著,到頭來換得更加殘酷決絕的真相。

  她彷彿看到故居故土的親人與朋友,匍匐在地上,兩眼無神,賤如嘍蟻地挖起泥土裹腹,耳邊傳來皇帝的大笑。司徒爍猖狂至極、冷酷至極地笑著,他是這豐饒太平年中,百姓眼裡的明君聖主,他打敗了炎武人,前所未有地壯大了天朝;他將名留青史,開創盛世,成為千古崇敬的偉大帝王,千秋萬世,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牙齦咬出了血來,十指深深戳進了掌心,不顧一切地摸,向司徒爍,眼裡的恨意彷彿要他千刀萬剮、抽筋斷骨,嘴裡發出羅剎厲鬼般的咆哮——

  「司徒爍!我化成厲鬼也不饒你……我饒不了你啊……」

  一丈深的天牢,明夏艷瘋狂地仰天嘶吼,獄卒早已習慣,繼續喝酒吃肉,被吵得不耐煩了,就潑點餿水和泥糞進去,要她安靜一點。

  這天牢,千百年來封印了多少寧可玉石俱焚的困獸?他們的咆哮永遠只能成為黃泉底下無人聞間的哀鳴,愛恨情仇終隨一切回歸塵土而灰飛煙滅。

  那一方未曾清明的天,悄悄地,落下了眼淚。

  ※ ※ ※

  明冬青不知道,上天給了她和親人一次重逢的機會,那一聲「妹妹請多保重」,原來是永別。

  「有辦法救姊姊的吧?」她淚漣漣地問著丈夫。

  元胤昀沒有回答,只是抱緊明冬青。他從妻子的眼裡看見絕望,只是這一刻她不免希望自己是個孩子,也許哭夠鬧夠了,老天爺會成全她的願望。

  明冬青也知道無法可走,硬要出頭就是連累元家上下一起死。

  「我想見她最後一面。」她抿緊唇,不想丈夫為難地忍住啜泣,她唯一的摯親原來還活著,卻沒想到絕望與希望竟然只有一線之隔。

  元胤昀就算富可敵國,也不可能隨隨便便擅入天牢,更何況還得冒著明冬青身分曝光的危險。

  明冬青抬起頭,一臉期待地問:「你想,樊大哥幫得上忙嗎?」

  元胤昀沉吟了,他不是沒想到樊大哥。一年多以前,陪著明夏艷到羌城為父母掃墓的男人,不是明夏艷當時的丈夫晏王爺,而是當朝左相持國公樊獎之子樊顯。而明夏艷進宮後,樊顯就頻繁地往元家走動,明冬青因為他和明夏艷相識,待他十分友善,而元胤昀卻始終抱著觀察與保留的態度。

  他無法確定獎顯是敵是友,唯一的依據就是明夏艷願意帶他到自己父母墳上上香。他想,樊顯也許早就知道明夏艷的身分。

  但如果樊顯就是密報明夏艷身分的人呢?如果是,恐怕他和明冬青此刻早已在大牢裡了,以樊顯父親的權勢,他大可帶人直接上元府將他們問審。

  元胤昀其實不願打草驚蛇,所以始終沒有主動聯繫樊顯,想不到沒多久樊顯便主動來訪。

  「樊大哥……」明冬青簡直像看到救星,元胤昀卻一把拉住她,僅以審慎的打量眼光看著來意不明的樊顯。

  樊顯苦笑,「我明白元老闆的顧慮,但是如果我真是懷著惡意接近你們,元家已經是欽犯了,我今天來的目的只是帶小艷的口信給冬青妹子。」

  「姊姊要對我說什麼?」姊姊早就知道她是青兒了,是嗎?所以她才送那只香包給她,安慰她。明冬青握緊手中的香包,鼻頭一酸,眼前又泛起淚霧。

  「『明家總得有一個人,要好好活著,好好做人。』冬青妹子,你姊姊的意思很明顯了,她不想你冒任何的險,她知道自己沒有遵守父親的遺願已經是不孝,你就成全她,好嗎?」

  明冬青咬住唇,心碎的淚珠滾落,只能無奈地點點頭。

  「那……如果是送東西進天牢呢?」她抱著最後一絲期待問道。

  樊顯只思考一會兒,「這我可以試試,你要我帶什麼東西?」

  明冬青吸了吸鼻子,「我想給姊姊做吃的。」

  樊顯深思的眼看著已經哽咽的明冬青,好半晌才道:「好。」

  明冬青一刻也不浪費地直奔廚房。

  妻子走遠,元胤昀瞪著樊顯,「你剛剛想說什麼?」

  樊顯似笑非笑地看著元胤昀,「我不懂你的意思。」

  「如果你真和夜明珠交情甚篤,現在倒是顯得一派優閒。」

  樊顯依然苦笑,「不管我現在如何,總之我不會害冬青妹子,至於元老闆的問題,我只能回答你,我現在所要做的事情,你們越是一無所知,越能平安活到白頭。」多可悲,這天子腳下,有誰能確信命真的是自己的?

  元胤昀生平最恨人和他打啞謎,他警告道,「我不管你做什麼,誰敢動青兒一根頭髮,就算要玉石俱焚我也不在乎!」他丟下這句話,便甩袖離去。

  獎顯笑意裡的苦色更濃。不惜玉石俱焚?他又何嘗不是呢?

  ※ ※ ※

  不管是哪個民族,總相信餓著肚子走完人生最後一程是不好的。

  明冬青和姊姊吃過饑荒的苦,更加捨不得她在黃泉路上挨餓,只是想不到為姊姊做最後一頓飯,竟然是她這輩子唯一能為她做的。

  怕走味,她不敢掉淚,但那好難。她知道姊姊後半輩子也是錦衣玉食,所以她想做的只是一頓平常的家常菜,就像以前她們在家鄉,兩個小女孩坐在餐桌邊,期待一頓溫暖的晚餐一樣。

  奶娘會做她拿手的筍絲排骨、嫩姜炒絲瓜、鹹魚白菜……雖然父親貴為太守,他們一家從來不吃什麼山珍海味,現在想想竟是兒時最美好的回憶,如今就讓她用這頓以兒時回憶與親情熬煮出來的平凡家常菜送姊姊最後一程吧!

  希望她吃得飽,希望她吃到兒時的滿足與快樂,希望她下輩子投胎到幸福美滿的人家,一生無憂無慮。

  元胤昀只是默默地在她身後陪她,最後一道甜點完成,她用漆盒盛裝,然後再也無法克制地在丈夫懷裡痛哭失聲。

  樊顯在明夏艷刑期前一日,完成了明冬青的託付。

  「她胃口極好,你親手做的飯菜她全都吃完了。」但他沒提明夏艷一身髒污和憔悴,更沒提這是認識明夏艷以來,第一次看到堅強的她流淚。她們姊妹最終僅能以一餐送別飯代替團聚,結局是天人永隔。

  翌日,司徒爍賜下毒酒。

  那日天平裡,傳來明夏艷凄厲又瘋狂的笑聲和詛咒,久久不絕。

  「國師,朕贏了這場賭注,命運終究能被改變,你看到了。」司徒爍斜倚龍座之上,日薄西山,太和殿上只有當朝帝王與國師相對,重重幕靄令日光昏濁濁的,把這座輝煌雄偉的大殿互古以來的孤寂逼得無所遁形。

  國師垂首立於大殿之下。「聖上英明。」

  司徒爍單手支頰,薄唇勾起,眼裡卻是這盛世朝陽也化不盡的霜雪。

  「朕將會扭轉乾坤,誰也阻擋不了朕。」鬥蓬揚起,彷彿真能遮天蔽日,當夕日再次輝映在黃金龍座,座上已空無一人。

  白髮婦人靜立大殿中央,直到日落,宮人來點上宮燈,太和殿上又變得幽影重重,彷彿那些歷史巨輪下的犧牲者要來索命。

  皇帝也改變不了命運,是她不該洩漏天機。她終於明白為何師父寧可神塔後繼無人,也要將她逐出師門。

  世間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她離開族人,想證明自己的能力,卻讓皇帝成為喪心病狂的瘋子,連她的族人也淪為天朝發動戰爭的一顆棋。

  她一句預言,斷送羌城百姓與明氏一族千餘口人的性命,這十年來沒有一夜安眠,三千青絲盡成白髮。

  真是她得天厚愛,預測天機,還是到頭來天機玩弄了她?

  「師父,那明氏餘孽真的死絕了嗎?」向她拜師學習占星術的徒兒問:「因為我看星相……」

  「住口!」她喝斥,「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為師?」

  徒兒噤口,婦人沉默良久,終於嘆氣,「星兒,你記住為師今日的話,星相是死,人言是活,你的一句話,將決定帶來的是善果或惡果。生死本自命,但千萬記著,無論天機告訴了你什麼,得饒人處且饒人。」

  天機道出了什麼?何不就讓它成為秘密?明氏餘孤,一個被白虎叼走,另一個則化作羅剎厲鬼,從此與司徒皇室糾纏到千秋萬世……

  ※ ※ ※

  白虎旗幟在凜亂中烈烈作響,威風更勝皇室黃龍旗幟。

  「這『皓寅』元家未免也太過大膽,竟敢在天子腳下和皇室比威風。」旅行西域多年歸來的遊人嘖嘖稱奇道。

  「這有什麼好奇怪?『皓寅』元家每逢月初一就大開全國各地的糧倉,只有年初一例外,再兩天就過年了,過年前三天,『皓寅』的糧倉連開三日,讓貧窮老百姓可以領糧食和棉被。」

  比起老是說要開官糧,卻都開到官家口袋的朝廷……嘖!後面這句,小二哥自動省略了,他可不想惹事,想想不好說得太直白,給元家生事端,立刻改口道:「不過是旗子大點,沒什麼大不了,老百姓還認得誰是主子的,呵呵……」

  「朝廷難道真能容忍『皓寅』壯大到這種程度?」旅人又問。

  「這有什麼好奇怪?朝廷也要買布、買木材、買糧食、買茶、買炭……你想得到的,除了官方經營,樣樣都要和元家買啊!元家每年繳納的稅,夠朝廷養十支軍隊了,幹嘛跟自己的肥羊過不去?」

  另一個原因則是,朝廷當年和炎武人打了七年的仗,國庫其實已呈赤字,不得不「養虎為患」。

  元胤昀自然了解這點,一且國庫充裕了,就是朝廷對付「皓寅」的時候,當然這時他已經將「皓寅」的重心移到關外去了。

  每月初一開糧倉,自然是元府上下最忙碌的時候了,明冬青通常也會幫忙張羅,不過她今年突發奇想,決定在過年辦包餃子大賽,讓所有貧戶都來包餃子,元家準備絞肉和餃子皮,包多少就帶多少回去。

  「還好少爺真的很會賺錢。」季白一想到每次少夫人突發奇想,「皓寅」就要燒掉一倉庫的銀票,就心痛啊!錢啊!錢啊!老爺如果知道自己當年帶了個專門給元家燒錢的飯桶回來,不知做何感想?

  「不是冬青妹子,少爺哪裡會想賺錢?」周一刀在旁冷哼。

  明冬青喜歡在過年時,把開倉的活動辦得歡喜一些了讓全麒麟城的老百姓一起同樂,今年除了包餃子大賽,連家裡的寵物也一起同樂。

  「這次的遊戲規則就是,請各位鄉親交出家裡一樣東西——不用太貴,最好是丟了也不心疼的,我們會先登記和做標記,藏在城內各個角落,鞭炮一點燃時,就讓自家的狗去把東西找出來,最早找到的可以拿大獎!」

  在歡呼聲中,鞭炮點燃了,各家貓狗使出渾身解數……

  「五花肉,快!你可得幫我把大獎抱回來!」明冬青拍拍小豬仔。

  周一刀在一旁哼笑,烏鴉則是挑眉,不置可否。

  不到半盞茶時間,五花肉興奮地邁動四條肥短的小豬腿回來了,嘴裡叮著一根玉米。

  「不是這個,是香包!味道很香的,我給你聞了一天,記得嗎?再去找!」還沒有別家寵物找到自家東西,還有機會!

  她拿出來比賽的當然是自己繡得醜醜的香包,這絕不是她不相信五花肉,她對五花肉還是很有信心的!

  再半盞茶,五花肉又回來了,這回嘴裡咬了一顆橘子。

  周一刀開始捧腹大笑,連烏鴉也忍俊不住了。

  「不是橘子啊!你哪裡來的橘子?這麼想上神桌嗎?」明冬青跳腳,五花肉歪著頭,無辜地看著主人,「香包!是香——包——」

  神豬五花肉再度出擊,但來不及了,有人抱走了大獎,明冬青哀怨地坐在元家搭起的看台上。

  這一回,五花肉咬了顆地瓜回來。

  「哈哈……真是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寵物!」周一刀依然笑得很不客氣。

  明冬青拿著地瓜,無言了。看樣子是她不該異想天開,因為五花肉似乎只對找食物在行啊!

  那天,她的香包沒找著,倒是不該被找著的東西被元胤昀無意間翻出來了。

  一回到房間,就見丈夫坐在桌前,雙手抱胸等著她,臉色也不知該說是鐵青或者玩味,也許兩者都有。

  明冬青看著桌上那兩本被她黏上假書皮的書,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她端起無事可愛的笑,嬌聲軟語道:「這麼早回來啊?累不累?要不要吃飯?」

  小媳婦蹭到夫君身旁,抬起小手貼心地為他捶捶背,捏捏頸子,好不憨態。

  「咦?這什麼東西?」她裝作一臉訝異,好奇地對桌上兩本書探頭探腦。

  元胤昀一把將她抱到大腿上,明冬青輕呼一聲,感覺到臀下明顯的碩硬,小臉爆紅,「幹嘛?大白天的……」她害羞地抬起小手在他胸前畫著圓。

  敢在湖心亭和他野合的大膽丫頭,講這句話還真沒說服力,元胤昀忍下翻白眼的衝動,「這兩本書哪來的?」

  雖然內容似乎也造福了他,不過他還是得振作夫綱,重點是弄清楚這丫頭哪裡來的這種不三不四的東西,他得確定她不是去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或交了什麼壞朋友。

  「我怎麼知道這哪來的?」明冬青一臉無辜,「不是你拿回來的嗎?」她眨了眨天真無邪的大眼,學五花肉歪著頭的模樣。

  元胤昀有些取笑地道,「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多此一舉?掩耳盜鈴?」

  「什麼多此一舉?」她哪有掩耳盜鈴?

  「女誡?三字經?你什麼時候會看這種東西?」

  「我本來就不看,你幹嘛拿這種東西回來?」她嫌惡地以指尖捻開它們。

  「重點是你覺不覺得書皮上的字,醜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元胤昀,你怎麼可以笑我的字醜!」她捶他。

  「所以你承認這兩本書是你的?」他危險地瞇起長眸,眼底卻盡是不懷好意的笑,明冬青顫抖地感覺到臀下的壯碩越來越驚人,羞得臉和頸子都紅了。

  「我……我……」裝傻不成,那只好裝可憐囉!「你笑我。」噘嘴。

  他無意教訓她,只是想弄清楚這兩本書的來歷,「誰給你的?」

  明冬青想起給她書的人,眼兒一紅,「姊姊。」

  元胤昀得到答案,放心了,但也忍不住感到一絲愧疚,「今天玩得開不開心?」他將她髮絲向後攏,讓她枕著他的肩膀,靠著他的胸懷,像他們平常夫妻倆聊聊天,耳鬢廝磨時那樣。

  她開始嘰嘰喳喳地說著今天發生的大小事,說到一半卻頓住,想起丈夫也忙了一天了,「你累不累?你想吃什麼?我幫你做。」她小臉貼著他拿下面具的左頰撒嬌。

  「我現在只想吃一樣東西」他的手輕而易舉地解開她的腰帶,綿密的吻落在她唇邊,而後舌頭狂野地直搗她檀口。

  「你……你不生氣了?那兩本書……」羅衫被盡褪,她已全身赤裸地坐在他大腿上,像可口的小兔子。

  元胤昀抱起她走回床鋪,脫下長袍,精壯結實的身軀覆上了她,大掌亦握住一隻軟乳狎玩著,似笑非笑地舔吻她耳畔。「你說呢?當然是沒收!」他開始了他的懲罰。

  明冬青懊惱地發現,她親愛的夫君哥哥根本已經把那本《銷魂寶鑑》研究透徹了!

  晚膳開始前,她是別想下床了!更教她黯然且銷魂的是,也許讀書的領悟力也適用在春宮圖上吧?她夫君舉一反三的應用能力比她強上太多了,果然是既黯然——她連研究春宮圖都沒丈夫有天分,又銷魂——讓元胤昀把那些心得應用在她身上,不銷魂也不行啊!

  話說許多年後,他們元家的傳家之寶,那張蓋滿小手印的賣身契,將讓後世的子孫知道他們的祖母是多麼開心地嫁給了他們的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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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5 00:05:49 |只看該作者
命運的另一章

  今日,是司徒爍愛女天藤公主生辰。

  壽宴尚未開始,可徒虹卻雙手雙腳被捆綁,嘴巴塞著白綾,淚流滿面且驚恐地看著眼前絕美卻氣質妖異的女人。

  「公主為何如此怕我呢?」女人微笑,白如霜雪般的玉手撫過司徒虹細緻的臉蛋,「公主生於泰平八年,當年舉國歡騰,來年炎武大敗,因此公主甚得你父皇喜愛,是嗎?」

  少女不明白女人這番話的意思,戰爭什麼的她根本不懂。

  「那年死了多少人呢?」女人垂眼,以指勾起少女臉蛋,「文武百官依然慶賀公主的誕生呢!你一定很奇怪,我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又怎麼會和你說這些?」

  司徒虹點點頭。

  女人微笑,右手輕輕握住少女白皙纖細的頸子,「我就給你一次機會,讓你下地獄去問問羌城那些百姓吧!」

  鋒利白刃乾淨俐落地一刀封喉,少女睜大著眼,倒在血泊之中,而女人連眼也沒眨一下。

  「不是叫你別見血嗎?這很難處理。」屋內另一人道,女人神情冷淡地拿起方帕擦拭自己的手,一個老嬤嬤來替她綰髮更衣,鏡台前赫然放著一張維妙維肖的少女臉皮。

  傾刻,鏡子裡,女人端詳著司徒虹這張臉,顯然對工匠的手藝相當滿意,指尖輕揉臉皮,完全沒有不真實之感,戴在臉上亦不顯沉重負擔。

  「天藤公主也是個美人呢!」處理完屍體的男人吹著口哨,「當然跟你比差一點就是了。」

  女人冷笑。

  「欸,天真無邪的天藤公主怎麼會有這種表情?」

  女人轉過身來,神情立刻判若兩人,「你說什麼,孔雀哥哥?」她漾著年輕而毫無城府的甜美笑靨,輕問。

  孔雀的臉沉了下來,「你殺人跟演戲倒是越來越厲害了。」

  女人起身,讓老嬤嬤為她披上粉色披肩。

  「司徒爍教會我一件事,」她的眼在月光掩映下,閃著森冷光芒,「要鬥贏他,就只有跟他一樣,變成羅剎厲鬼。」

  明氏餘孤,一個被白虎叼走,另一個則化作羅剎厲鬼,從此與司徒皇室糾纏到千秋萬世……

  夜明珠已死,明夏艷已死,如今站在詭魅月色下、將和司徒爍纏鬥到至死方休的,將是司徒虹。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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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2-25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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