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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克天使 -【二千零一之禁愛之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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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克天使 - 二千零一之禁愛之章

天下有這麼倒霉的事情嗎?
一覺醒來,
非但接收了魔女的記憶,
魔女絕美邪艷的臉,
現在連她的責任都要接收。
還有那個以前就被稱為有「戀姊情結」的孿生弟弟,
現在更以曖昧奇怪的眼神看過來。
不要啊——
我的花樣年華才開始,
還不想走上禁愛之路,
被人當異類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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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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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8 00:00: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那是一片廢墟。

  塌陷的高樓,沙化的土地,滿目瘡痍。

  風輕輕吹起,沙粒隨風上升舞動,奇妙的美麗景象漸漸浮現。

  「痛。」

  映在眼簾的手乾瘦到已可見骨,挾雜著沙粒的風毫不客氣地砸上瘦弱的手背,一波又一波。

  跟隨風來的是似男似女的兩人對話的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那樣無情地迷於殺戮!」

  「因為他們惹到我。」

  「……你破壞約定!」

  譏誚的笑聲響起:「先破壞約定的是誰呢?」

  「住口!」清雅的聲音突然激動起來,「要不是……受到你的誘惑……」

  沒興趣再聽下去,目光再次轉移到沙漠似的都市中,身後彷彿由世界盡頭而來的長長淺淺的腳印也在風沙的作用下慢慢消失。

  斜墜在地平線處的巨大的紅色太陽,如天空流下的血紅的淚。

  「真美啊。」

  心中猛然閃過這個念頭,寂靜的世界,無人的世界,連斷壁殘亙都顯得異常美麗。

  沒錯,這便是我要的世界呢。

  被火紅的光線映得火紅的手慢慢攥起來,如沾染上淡淡的血跡。

  「姐姐。」

  沉醉在自己思緒中的身子震了一震,目光上移,遠處跑來小小的身影。

  「姐姐。」

  不知為何心便溫和起來了,沙般的世界慢慢地、慢慢地改變。沒錯,這不是我要的世界,雖然寂靜荒蕪,但是沒有他……

  手再次伸出去,風悄悄停止,不再有肆虐人肌膚的痛感。

  小小的人兒在奔跑時不知被什麼東西絆倒,跌趴在已無沙的平地上。

  塌落高樓的殘壁上不知何時纏繞著綠色的籐枝,緩慢但確實綻放著鮮活的生命感。

  「嗚,姐姐,好痛。」

  跌趴在地上的人抹著眼哭了起來,他,摔痛了嗎?

  目光下移,再次焦躁地伸出手;「砰」的一聲,什麼落在手心的聲音,熱熱燙燙的,一滴又一滴。

  血。

  紅色熱燙的液體隨著手腕的弧度再次墜落在地,而地上已不見小孩的身影。

  「姐姐。」

  迫在眼前是少年的臉,因痛苦而扭曲著,無法看清他的本來面目。

  「為什麼你要殺我呢?」

  由背後刺穿的劍,血沿著劍一滴滴的向下墜著,漸漸映成一片血海!

  黑紫色的眸子映出黑色的身影,他目中的那個人是誰?

  那,不是我!

  滿是血跡的手被同樣血紅的手緊握交纏著,營造的世界全然崩潰。

  猛然驚醒,並不是因為做了惡夢的緣故。

  即使經常做由高處突然往下墜的夢,那種真實的失重感彷彿真能使人體驗到尖銳的空氣劃破肌膚的痛苦,但那也不過是人因睡覺姿式不對而引起大腦皮層某些神經異常活躍而已。

  醒來是因為本能。

  屏住呼吸後,室內有另一個人的氣息,熟悉的急促而又壓抑的呼吸聲。

  我睜開眼,頭挨著枕頭向左看去,試探的輕叫了一聲:「小薰。」

  在牆角有比暗室更黑的一團黑狀物動了動。「姐姐。」黑狀物發出嗚咽似的回應聲。

  微歎了口氣,我擰開床頭櫃上的檯燈,問:「怎麼了?」

  「睡不著。」

  螢光燈的光線遍灑房間的每個角落,懷中抱著加菲貓,坐在地板上的少年邊揉著眼睛可憐兮兮地說著。

  「為什麼?」

  「我做了惡夢啊,不知道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怎麼找都找不到姐姐。」

  「喂,你是男孩子呢。現在還有誰這麼大了還膩在姐姐身邊的。」

  少年的頭耷拉在加菲貓的肩上,講著話的時候無意識地向下滑,聲音也隨著逐漸低下去,低到某一點卻猛得一驚,抬起頭揉了揉眼又繼續說話。渴睡又不敢睡的表情令人好氣又好笑,想大聲喝斥的話也吞回肚中。

  向床裡挪了挪,我掀開被角拍了拍枕頭:「吶,上來睡吧。」

  「可以嗎?」少年的臉因高興而變得奪目耀眼,但隨即又黯淡下來小聲說:「可,可是媽媽說,我已經十六歲了,不能再和姐姐睡在一起。」

  「哦,如果是媽媽說的,那就沒辦法了。」

  我快速地同意他所說的話,又鑽進被窩中:「那你就在地板上湊合著睡一晚吧,我記得不關燈。」

  「唔。」

  少年明顯得露出失望的表情,我閉上眼睛裝作沒有看到。

  「姐,姐姐,地上很冷,我腳都凍麻了。」

  「那多穿兩雙襪子嘛。」

  過了一會,少年特有的中性嗓音又再次響起:「姐姐,貓貓也很冷。」

  我睜開眼,伸出手:「那讓貓貓和我一起睡吧。」

  少年卻把加菲貓抱得更緊,幾乎用快哭的聲音小聲喊:「姐姐……」

  大大的眼睛蘊含的水分彷彿下一秒就要流下來似的,我投降似的又歎了口氣:「那你和貓貓一起進來睡,你只是陪貓貓而已,好不好?」

  少年輕手輕腳地鑽進被中,一股涼氣襲來。而棉被無論怎樣蓋都無法把兩個人和一個大加菲貓捂得嚴嚴實實,我只有把加菲貓拖出來扔到地板上。

  「啊,貓貓!」

  少年驚呼一聲要抻手去撈。

  「喂,是貓貓重要還是姐姐的健康重要,你想讓我受涼感冒嗎?!」

  我為何要在冷春的寒夜和弟弟做這種白癡對話,十六歲的少年喜歡布娃娃多過機動戰士,怎麼看都覺不對勁吧?

  看到我凶狠的眼神,少年畏縮了一下,依依不捨地瞄了瞄趴在地板上的加菲貓一眼,喃喃說:「姐姐,姐姐重要。」這樣才對嘛。

  我打了個哈欠:「小薰,把燈關上,因為姐姐就是你生命中的明燈對不對?和我在一起你不會再害怕黑暗了吧?」

  「……不害怕。」

  嗯,真是乖小孩。

  房間再次陷入黑暗之中,窗簾厚的連一絲月光也透露不過來。我滿意的閉上眼,不一會思緒慢慢下沉,陷入未知世界。

  黑絹似的閃亮柔順的發,大大的眼睛,圓大的近乎黑紫的瞳孔,長而卷的眼睫毛,白皙潤滑的皮膚,修長柔軟的身體,用再苛刻再挑剔的眼光來看,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少年。

  「余菁,你弟弟和你長得真是一點都不像呢,他可愛多了。」

  田雪蹲在灌木叢後,透過茂密的冬青樹葉間的縫隙看過去,嘴裡嚼著雪餅的如此評論著。

  「喂,人家也是有很多男生追的美少女哩。」含著棒棒糖的我反駁著。同時注意榆樹下的少年飛快地朝這裡看了一下,我伸出手晃了晃,表示我還在。

  「不是長相啦,而是性格,性格。」田雪眼緊緊盯著榆樹下站立的身影,惟恐錯過一點點精彩片段。她手插進紙袋中摸了摸,又掏出一塊雪餅,塞進嘴裡「卡滋卡滋」的咬嚼起來:「你這種惡魔性格,只有小薰才受得了你。」

  田雪用肩撞了撞我,下頷抬了抬讓我注意與弟弟面對面站著的少女:「看見那個女孩子了嗎?雖然長得不是挺漂亮,但那我見猶憐的模樣,嘖嘖,連我心中都好憐惜她。你應該多學學才對。」

  「馬上你會更憐惜她的。」看到弟弟右眉微挑,嘴角微抿時,就知他已有些不耐煩了。

  「對哦,毫無疑問她將面臨被甩的命運,因為讓小薰這個徹底有戀姐情結的人注意到其她女孩子根本不可能嘛。」田雪哀歎了一口氣,「一個大好少年的前途就此被不正常的感情所毀,究竟是誰的錯呢?」

  「是在背後無事生非的人的錯。」我怒瞪了田雪一眼:「還有,別說小薰有戀姐情結!」

  「還沒有?!因為害怕女生向自己告白而哀求姐姐躲在旁邊為他打氣的人怎麼看都不正常吧!」

  「什麼嘛,你自己還不是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還特意買了一堆零食來吃。」

  「嘿嘿,這是看戲必備物品嘛。」幹幹的笑了兩聲,田雪的臉又戲劇性地變得正經起來,「說真的,小薰看起來很溫和的樣子,拒絕這種事情卻是少有的堅決和乾脆呢。」

  「如果真沒有喜歡的感覺,這樣認真拒絕對方反而是尊重的體現哩!」

  我吮吸著棒棒糖,認同地說。

  「不過即使被甩,也沒有人會恨你弟弟吧?」托著腮,田雪滿足似的感歎著:「在這世上怎麼還會有這樣純潔無垢的人呢,我每次見到小薰都會這樣想。」

  「什麼嘛。」聽了這麼誇張的形容詞,我雞皮疙瘩都快出來了,「他哪裡純潔無垢了,又愛哭又纏人,煩死人了。」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田雪哀怨地瞥了我一眼,「你不知道全校女孩子有多羨慕嫉妒你,有純潔、絕美、柔弱,如天使般惹人憐惜的少年陪在你身邊。」

  「天使?」我面色怪異地朝大榆樹下看去,沐浴在絲絲金色光線中的少年,除了漂亮些外,和普通男生無異。而且若別人知道他從小到大憑借撒嬌耍賴假哭不知從我這裡騙取了多少錢財,還會不會以為他像天使。

  背後突然竄過輕顫的電流,我猛得轉過頭,在教學樓後牆一排榆樹下,站著一個黑衣少年。「誰?」

  「忘了我了嗎?」

  「你是誰!」

  「真有趣啊……」

  「喂。」肩被猛撞一下,如衝破迷咒般的,我呆了一呆,田雪疑惑地問,「你向後看什麼?」

  「沒……」我再回頭卻又愣住,黑衣少年原本站立的地方空無一人,彷彿剛才見到的只是幻影。

  「你發什麼呆啊,戲已落幕了。」田雪拉著我從灌木叢後站了起來。

  「戲?」

  「嗯,戀姐狂冷酷無情,癡情女敗走麥城。真是一齣好戲哩。」田雪伸了伸懶腰說。

  「我說過不要叫我弟弟做戀姐狂。」

  完全不在意我的抗議,田雪朝快步跑過來的弟弟招了招手:「快點啦,小薰,第三節課快開始了。」

  像回應田雪的話似得,上課鈴「鈴鈴鈴」地響了起來。

  青葉中學建在舊城區內,周圍並未有太多的高樓大廈。而青中的教學樓設計也很是奇特。樓層共有四層,不對稱的東西兩翼,西邊是有著外陽台的走廊和教室,東邊卻是全封閉的教室和走廊,雖開有大大的窗戶,但總覺得比西邊陰鬱。中間是老師的辦公室,東西兩邊是廳堂和共用的樓梯。東西走廊在同一條直線上,但西翼教室在走廊左邊,東翼教室在走廊右邊。

  在二樓廳堂和弟弟分手,他趕向東翼一年十班的教室。我和田雪還要苦命地爬到三樓到西翼二年七班的教室。在外陽台的走廊上一陣小跑,風徐徐刮過來,有些冷卻但又有種令人懷念的味道。

  如被電擊一樣,心微微酥麻了一下,我恍惚地回過頭,在廳堂與外走廊之間,陽與暗的交錯點站著一個黑衣少年。

  「余菁,你怎麼停住不動了,快跑啊,教師要點名了。」

  「因為……」有種不祥的悚然而驚的感覺。

  目光再次看向西翼走廊盡頭,那個人……「田雪,你見到剛才那裡站著的少年嗎?」

  田雪隨著我的手所指方向瞥了一眼,問:「什麼呀?」

  「是個穿著黑外套,皮膚黑黑的,眼睛向上挑的少年啊。」

  「這樣的少年成千上萬,我們先去上課,下課再仔細看好不好。」

  拉住我的手,田雪用力地把我扯進二年七班的教室裡。

  第三次碰見那個黑衣少年。

  從存車處推出自行車,弟弟站在樹下和幾個女孩子不知在討論什麼,想喊弟弟快一點的話語還未出口,一種如針刺的不快感便浮上心來。

  本能的搜索著讓人不快的來源,卻根本不用費力的,穿過眾多同學的身影,一道幾可穿越時空的凌厲視線射過來。

  一瞬間兩人便對視著,對方那挑釁似的眼光怎麼看怎麼令人不爽。

  原本斜靠在學校大門口的少年站直身子,冷笑了一下,轉身就走。

  「想逃嗎?」

  我咬牙,把單車放好,書包扔給還在敘話的弟弟:「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黑衣少年越過馬路,鑽進小巷中。因青葉中學建在舊城市區內,周圍有許多家院的住戶,因此有許多互通的小巷子,七扭八歪的,不熟悉此地的人很容易便會迷路。

  我跟著穿過馬路,在小巷中拐了幾個彎後,卻看見黑衣少年站在一條十幾米深的小巷的那端,像在等待我一樣。

  「你為什麼會跟上來?」

  「我……」對耶,我為什麼會跟在他身後呢,他只是盯著我看,又沒其它危險的舉動。「竟然不加思索地便追上來,真不像以前的你。」

  嘲弄的笑容漸漸擴大:「更諷刺的是,你竟然和那個傢伙成為姐弟。」

  雖不知這個人囉嗦地說什麼,但他提起小薰……我面目一沉地問:「你認識我?」

  「何止認識你呢?」

  一股焦躁感從心底緩緩升起,黑衣少年還是輕嘲的笑容,卻有種莫名的壓迫感直逼而來,我不由自主地後退兩步。

  「轟。」

  巨大的響聲和空氣的震盪令我踉蹌後退,耳鳴聲還未退,塵煙已消散,我目瞪口呆地看向剛才站立的地方,長條石板已被震飛成兩截,石板下的泥地被明顯的外力打壓,下陷成大坑。

  「你……」

  劃破空氣的凌厲風聲逼退了我所要說的話,我折腰後抑,身後的磚牆上立刻出現一道如刀刻的深深印痕。

  冷汗浮現,後仰已過極限,我一屁股跌躺在牆角,身後的磚牆「唰唰唰」已被劃上數道深痕。

  「我到底為何被攻擊啊。」連這個念頭都來不及浮現的,我手按住牆向右側滾去,原來的躺身之地又被炸成個大坑。我手腳並用的連忙爬離,泥塊磚塊在週身飛濺跌落,「呼啦」一聲,後背被磚塊擊中,我翻轉身往回看,不由面容失色。

  原本炸了個大坑的躺身之處此時已被磚石填滿堆高,是劃上深痕的牆壁猛然倒塌的緣故。

  響聲驚動了小巷的住家,「發生了什麼事?」之類的聲音交雜著,同時,倒塌的院牆內傳來腳步聲。

  脖頸間突然一陣涼意和刺痛,耳邊傳來男子的低語:「你還有功夫注意到別處呀。」

  我驚悸地看著不知何時架在脖子上的長刀,雪白瑩亮,長兩尺、寬兩指。刀鋒只輕壓便傷及皮下真皮處,有血滲了出來。好像稍一亂動,便會割破頸部大動脈似的,我連呼吸也不敢地僵著身子,眼角微微上抬,對上持刀的黑衣少年的眼。

  「沒想到你也會害怕。」

  我輕輕咬住唇,垂下眼簾。

  「你臉色慘白,渾身發抖的樣子真是美麗呢。」

  當黑衣少年用戴著黑手套的手撫上我的臉時,一種強烈的排斥感從體內升起,一種黑暗的瘴氣彷彿要通過他的手指衝進我體內似的。

  「我們家的院牆是你們……啊,你在做什麼……」

  尖銳的喊叫聲令黑衣少年皺了皺眉,手微抬了一下,一道白光穿過突然出現的中年男子的身體,他悶哼一聲,歪身倒地。

  男子身下潤出的血跡,細細長長如蛇般緩緩流過來。

  瞳孔中充滿紅色濃冽的液體,一滴二滴三滴。

  我低下頭,手中滴落的熱綢液體延著手腕又滴下沙地。

  「砰」的一聲,輕輕脆脆的,沙地如水面般一層一層向外溢開,蕩向無盡遠處。

  我茫然四顧,天空是橙色的,沙地是白色的,因血滴入,而慢慢潤成同天空一樣柔和的橙色。

  「彭啷」一聲,腳邊踢到東西,我蹲下身,扒開橙色的細沙,長兩尺,寬兩指雪白瑩亮的刀身露了出來,柄是灰色的獸皮綁製成的。

  我拿起刀,瑩白的刀鋒有微紅的血痕,那是——我的血。

  腦後疾風忽至,我看也不看便扭身跨足舉臂。

  刀如箭矢般射了出去。

  「唔。」一聲淺不可聞的悶哼後,不再有其他聲響。

  足下橙色的沙地變成澄綠的湖水,映出黑髮黑眼的少女清皙的倒影。湖中心的大樹枝葉如蔓籐般互相纏繞著,垂入水中。長刀就釘在主樹枝桿上。

  「這是我營造的世界啊。」

  我喃喃自語,注視著水中倒影:「在這裡,我便是可掌控一切的王呢。」

  澄綠如鏡的水面緩緩搖蕩著,慢慢升起黑衣少年的身體。他的左手有隱約可見的被水洗滌過的淺紅血跡。

  「這便是你做的結界嗎?」

  狹長的鳳眼黑眸已變紫,被那樣魔魅的眼注視著,我不由打了個寒顫。

  「可惜華而不實。」

  我呆住。

  「但這也正是你的性格吧,以前就像這樣愛到處獻寶。」黑衣少年面無表情地嘲笑著。

  「別說的好像我和你是熟人……」這個人這個人竟敢懷疑我霹靂無敵的超能力……是超能力耶。只要冒著甘做試驗品的危險,拿到電台秀一下便可日賺萬金,受萬人崇拜的超自然現象耶,現在竟然被這個黑衣小子瞧不起。

  「華而不實至少也傷到你了吧!」我指向黑衣少年反駁著。風微微吹過水面,澄綠的水色悄悄變紫,及腿深的成片成片的薰衣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你是說這個嗎?」黑衣少年伸出未戴黑手套的左手,潤潔得不見一絲傷痕。

  怎麼會,我明明記得刀曾滑過他的掌心的。

  「你的結界中不會只有這些中看不中用的背景吧。」

  額上的血管已臨近爆裂界點,我怒極而笑的猛然跺腳:「那我就讓你看看這背景是否不中用。」腳邊出現圓形的球體,踢開,球急旋著射向黑衣少年,半途變形為兩尺長的薄刀,瞬間刺向他的身體……

  「你眼力變差了呢,那只是殘像而已哦。」

  面前突然出現鳳眼少年的臉令我一驚,我疾退,地下迅速向上生長出帶刺的棘荊成為了隔離的屏障。

  「你只會這種彫蟲小計嗎?」

  少年手向下壓,紅色的火苗由手心竄出,一剎那棘荊叢被燒個乾乾淨淨,灰飛煙滅。

  危險!危險!危險!

  腦中閃爍著這樣的信息,我後躍抓住天邊垂下的一根長絲,縱身盪開,腳下的草地和周圍的綠樹山岱全崩裂塌陷,只剩天空薄雲和深不可測的無底深淵。

  腳下無憑借的少年迅速下墜,在視線中變成一個小黑點。

  雖然不可能對他這個超能力者有太大的傷害,但至少也要把他摔個在醫院裡躺兩三天才行。

  「你那麼想上天堂嗎?」

  低啞的話語在耳邊響起,我「呀」的狂叫一聲,差點鬆掉救命的蜘蛛絲。

  黑衣少年繞身到我面前,沒缺胳膊少腿的卻反而多了一樣東西……背後伸展開有數尺長的蝙蝠般的肉翅,拍擊而產生的風壓使額前的發又散開來,扇來扇去地幾乎扎到眼睛。

  但是現在並不是考慮形象的時候。

  「你……你不是人……」

  如果昏過去的話肯定只有摔死的下場,我竭力提高我的精神承受能力而降低恐懼感覺與黑衣少年對視著。

  「誰是那種低等生物。」

  那你是什麼東西。

  而我又為何這麼倒霉,除了有些異常的能力外,和他既無遠仇,也無近冤啊……

  等等……莫非就是我這一身超絕能力才引起野心份子的凱覦。這個黑衣少年一看就知是生物工程製造出來的成果,聽命於某個邪惡組織想捉住我這個超能力者為他的邪惡組織效力,比如征服全世界之類的……

  「你只有這種力量啊……」面帶那種只是這種對手還要勞煩他出手的無聊表情,黑衣少年用不怎麼熱衷的語氣說:「記住我呢,我是魔界暗羅皇族第十七皇子李由。」魔界皇子的手指在蜘蛛絲上一點,火苗嘩的一下燃燒起來,竄向天際,手心同時感受到痛炙的熱度,我鬆開手。

  「注意你那個弟弟呢……」

  在墜下深淵之前,魔界皇子搖著白手帕給我送行時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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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8 00:00:4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頭痛,手痛,渾身都痛。

  「嗚嗚。」

  精神萎靡,食慾不振,困頓乏力。

  「嗚嗚。」

  天氣猛然轉冷,周圍還有噪音……

  「嗚嗚。」

  「死小薰,你讓我安安靜靜的休息行不行,我還沒死啊。」

  「可是姐姐臉色好白,不知為什麼眼淚就是止不住……」

  跪坐在床尾地板上的少年一邊削著蘋果,一邊抽抽噎噎地抹著眼淚。

  忍耐地閉了下眼睛:「拜託你一下,像個有擔當的男子漢行不行?」

  「可是人家……」

  「你是男孩子,別說人家!」

  忍耐不住的從床上挺起身,我指著余薰的鼻尖大叫著。

  「余菁,別激動,別激動,躺好躺好。」

  坐在床頭的田雪一臉好笑地把我按倒在枕上:「小薰就是這種純潔中性的模樣才可愛嘛,而且他是為了你才傷心呢。若是我有個這麼漂亮的男孩子為我哭泣,我感動都來不及哩。」

  「他若真偶爾哭一次我也無所謂,可恨的是他一天哭三次呀!」

  火氣太大而導致頭部缺氧,有些暈眩的我無奈地按了按太陽穴。

  「姐姐。」小薰用力揉了揉眼,眼下皮膚卻被擦得紅紅的,他遞上來一粒才削好的蘋果,「我不哭了,你不要生氣。」

  「這麼冷,我才不要吃涼東西。」

  「那我給你熬蘋果茶喝。」

  我點點頭:「注意不要放太多糖。」

  小薰看了看田雪一眼:「你陪著我姐姐,我一會就過來。」

  又拿了床頭櫃上的兩顆蘋果,小薰穿上拖鞋走了出去。

  扭頭看小薰轉到客廳,田雪才回過神有些驚訝地問道:「他這兩天一直這樣照顧著你嗎?」

  「什麼照顧,這是做弟弟的義務。」

  我按了按脖頸,大概躺了太久的關係,有些酸痛。

  「你哦。」田雪從她拎來的方便袋中撥了撥問:「我買了薯干和曲奇,還有巧克力,你吃哪一種?」

  我搖搖頭說不用了。

  「別客氣了,都是你喜歡吃的啊。」田雪撕開薯干的包裝袋,遞到我面前。

  「誰是跟你客氣。而是因為我先說要吃小薰做的東西,若先吃了你的,他會生氣的。」我指了指床頭櫃,「先放那裡,晚上我再慢慢吃。」

  「騙人吧。」田雪收回手,自己捏了一條薯干含在嘴裡用力咬著,「他怎麼會計較這種小事情。」

  「你要不要試試。」我笑著提議,「我弟弟生起氣來很可怕哩。」

  仔細觀察了我半晌,田雪放棄地歎了口氣:「看你那陰險的笑就知你不懷好意,還是不要試了吧。余菁,他是你弟弟啊,不是你的玩具。」

  「誰叫他整日纏著我。」

  從小到大,我可被小薰纏得沒一刻安寧。小時候還好,可以帶著弟弟和小朋友一起玩,但是越大越麻煩。特別是初二時發生了有位女生告白不成,在他面前跳樓自殘的事,從此以後他嚇得再也不敢單獨和其他女生呆在一起。幸虧那位女同學被教學樓旁的樹枝擋住,才沒太大的傷殘。

  因為總是照顧體弱怕生的弟弟的緣故,我根本沒交過朋友,也很少參加團體活動。直到上了高中後才遇到了田雪,她是惟一一個見了我和弟弟相處的情形後罵了聲:「你們是變態啊。」然後就和我做朋友的人。

  推開門,弟弟脫下拖鞋,手裡端著白瓷碗的走進來:「姐,蘋果茶熬好了。」

  「哦。」我自己起身,坐起來伸手接過弟弟遞來的碗。

  蘋果甜甜的略帶些酸,茶汁香香醇醇熱熱燙燙的恰到好處,小薰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田雪,這兩天學校裡有什麼趣事發生?」

  「哪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啊,這兩天老師跟瘋了一樣的隨堂小考,六班來了個轉校生很帥但很臭屁,小薰那班的女同學因小薰兩天沒去上課也決定結伴來看他,三年級二班下星期要換班主任,校長到外地考察去了……總之都是些芝麻小事,你還要問什麼?」

  看著田雪自顧自地吃著薯干,我不由一陣氣結。這個女人真的沒有聊八卦的天份,她難道不知道添油加醋,添枝加葉,集流言於一身,留其精華去其糟粕無中生有信口開河,來消除我的寂寞嗎?

  「對了,我們學校對面的小巷中發生了一起傷人案。」

  「傷人案?」我不由放下湯勺,豎起耳朵傾聽著。

  「這兩天學生們都在傳,說那家人的院牆倒塌,牆外石板斷裂塌陷,不知是怎麼破壞的。因離得近,有些學生還特意去看了下呢。」

  「那個男的沒死嗎?」因為只是說傷人案……

  「沒有,只是流血過多差點休克,現在還在醫院中打點滴呢。」把零食塞回方便袋中,田雪隨口道:「你怎麼知道受傷的是男性?」

  「哎?」我眨了眨眼睛,「直,直覺啊。」

  「警察把犯人抓到沒有?」小薰面帶憂色地把話題移開。

  「沒有,因為受害人腦子一直不清醒,直說他見到的是妖怪。」田雪點了點腦袋作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據說警察在現場也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哦。」那是當然啦,因為犯人雖自稱是什麼魔界皇子但其實是某邪惡組織的生化人,是恐怖活動的老手,做事當然乾淨利落不留一絲痕跡了。

  「更奇怪的是,余菁,我幾乎沒見你生過病啊。老師說你請了病假時,我還嚇了一跳哩。」

  「姐姐身體真的不舒服,一直在家睡了兩天呢。」

  田雪懷疑的神色在面向小薰後變成溫和的笑臉:「這樣啊,那余菁精神看起來這麼好一定是小薰照顧有方的緣故。」

  「沒有啦。」天使般的少年害羞地笑著,「姐姐生病時就會很乖,很好照顧的。」

  喂,主角就在你們面前,不要當成我不在似的高談闊論啊。

  不過,我也真是沒用,在自己的結界中,卻讓那個生化人戲耍了,記憶中明明沒多長時間的封結結界,結束時卻彷彿耗盡了全身的精力,由其是手上的燙傷和摔傷……最後還是在小巷一角被弟弟找到後背我回家的,徹底休息了兩日,渾身還是酸酸痛痛像散了架一般。

  那個生化人最後說了一句什麼話,好像也蠻重要的。

  「……注意你那個可愛的弟弟……」

  注意……

  莫非他想傷害我的小薰?!

  一定是這樣沒錯!他一定想讓我這個超絕能力者為他們邪惡組織所用,比如統治世界之類的……想控制我身邊最親的人轉而控制住我。

  為什麼我不可以過普通人的生活,我的境遇簡直和漫畫中的悲劇超能力主角一樣嘛。我才不會讓那個生化人得逞哩!

  「余菁,你怎麼回事?一會咬牙切齒,一會面目嚴肅的。」

  田雪的容顏突然在我的瞳孔中放大,我嚇了一跳的從沉思中跳將出來,瞪著她突然靠近的臉。

  我在思考關於生存和人生的大問題呢,不過田雪是普通人,還是不要把她牽扯進來。而弟弟的話,誰知會在什麼時候傷害他呢。

  白天的時候他會一直纏著我……

  「小薰,晚上你不要再到我房間裡了。」

  把碗收回拿著毛巾進來的小薰愣了愣,又立刻激烈地反應著:「為什麼,我才不要!」

  「我才不管你要不要哩。」我也激動起來,「前天早上媽媽都吵我了……我為什麼要為你挨媽媽的罵!」

  「我,我晚上一直不敢睡啊,沒有姐姐的話……」大大的眼睛充滿乞求的神色,「姐姐,不要不理我。」

  我轉過頭不去看他:「你睡不著向媽媽說去。」

  「姐姐。」

  「無論你是撒嬌還是裝病裝痛,只要媽媽說可以,我才會和你一起睡,要不然,我不會管你了。」

  「姐姐。」滾圓如珍珠的淚水從眼中流下,點濕了衣襟,他明明是個男的,哭起來比女生還嬌媚。

  不過,他只會在我面前用這招使我內疚讓我心軟嗎?我瞇著眼強硬地說:「哭也沒有用,媽媽說過男女有別的,你就是整夜不睡、絕食、暈倒,媽媽也不會同意的。」

  用力扭著手中的毛巾,小薰咬了咬唇:「我,我會讓媽媽同意的,她若說不可以,我就不睡不吃。」

  「你有本事就試試吧!」

  望著小薰跑出房門的背影,我嘲笑地大聲說。

  田雪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我臉上有髒東西還是喝蘋果茶弄濕了衣服?我扯開一張手帕紙仔細擦了擦臉,又看了下睡衣和被子,沒有弄上茶汁啊。

  「余菁,我一直認為我並不算好人,不過在你面前,我竟覺得自己真是個純良的小老百姓哩!」田雪認真地說著。

  「哎!什麼意思?」

  「你總是說弟弟愛纏人,卻從未想過他是怎樣養成這種性格嗎?」

  什麼養成,小薰是天生的愛纏人性格。

  「作為姐姐,你教育弟弟的手段太不恰當了。」田雪皺著眉擔憂地看向我,「因為小薰很可愛,所以他做一些偏激的事情,別人也會原諒他或者並不在意。但小薰應該更可愛一些的,你知道你弟弟一向把你的話奉為圭臬,他想要的東西,也是以你所教的方式而奪取……」

  「他是弟弟啊,我是為他好才教他做的。」

  「余菁……」田雪歎息般的苦笑了一下,「他是弟弟,但同時他也是有著獨立人格的人,他應該有自己分辨是非,自己獨立思考的能力,十六歲也是可以為自己所作的事負責的年紀了,而不是你要教他怎麼做。事情的結果只是變成你所希望的結果而已……你弟弟不是玩具啊,操控他的思想情緒並不是件快樂的事情……」

  「我……聽不太懂。」我蹙眉不解,「我並沒做什麼錯事啊。從小到大只有我和弟弟兩個人親近,我若不保護他的話,他會很容易受到傷害的。」

  「那麼傷害到別人就無所謂了嗎?」

  「會傷害到誰?」

  田雪瞪目結舌的看著我,下巴幾乎要掉到腳面上。

  「你父母啊。」田雪僵著手指指向屋外,「先不說別人,光小薰那麼執意要和你睡一起就夠你父母心驚膽戰的了,你們怎麼說也是有血緣的姐弟,十五六歲時還粘在一起怎麼樣都很不正常吧?」

  「你的意思是說我和弟弟會不會變成近親相奸?」

  我壞心眼的看向田雪,她如蝦一樣的蹦跳起來,臉色通紅地看向我又不知所措地看向別處。「余……余菁,你是女孩子,怎……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

  為什麼說不出口,所有看到我和弟弟的人心中不就是這樣想的嗎?用那種曖昧的眼光注視著你,竊竊地悄悄地流傳著各種版本的流言。

  「我才不管別人怎樣想,也沒閒功夫為改變別人的看法而改變自己的做法,我便是這樣的我,可不可以接受是別人的事。」

  多麼有氣勢的話語呀,連我自己都被感動了,可惜是坐在床上說的,沒什麼魄力。

  田雪瞪了我一眼,臉色紅紅的重新坐下。我安撫著向她微笑道:「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我還沒什麼大錯不是嗎?在家裡我是好孩子,在學校裡也算好學生,我會很小心,不會走偏我的人生道路的。」

  厚重的窗簾已拉開,窗戶外沒有綠樹,只有形狀相近,顏色相似的高樓。天氣多雲轉陰,整個天空看起來是鐵灰色的。太陽發出慘白的光。我討厭冷天和雨天,在我的世界中絕不會有這種天氣。

  「也許這樣說有些奇怪。」窗外飛過幾隻小型的鳥類,在冷春中鳴叫著。「和弟弟在一起時,我的情緒才能真正平靜下來。無法留下小薰獨自一人,我不能丟下他不管。如果和他分開一會,腦中就會反覆出現這樣的思緒……田雪,你聽說過小薰休學了一年的事情嗎?」

  田雪搖了搖頭:「沒聽過。」

  喂,你真的沒八卦的天份哦。我心裡有些喪氣地嘟喃一句。弟弟在進青葉中學時引起太多的轟動呀。關於這個「唇紅齒白的美少年」從小到大的事情都被一些女孩子打聽出來,然後在校間悄悄流傳著,至今不散。

  「初二時有位女生告白不成跳樓自殘事件……只是三年前的事情而已,現在卻已被當成野史傳說了。

  那是個在我最為討厭的下雨天,記不清為了什麼事情而丟下弟弟偷跑出去玩了,只記得再回到校園時,只見到奔忙慌亂的人群,警車和醫院救護車扯著刺耳的響鈴,藏在牆角中拒絕任何人接近的弟弟,臉色蒼白,雙目茫然慌亂,渾身濕漉漉……那一瞬間,我從未那樣深刻的痛恨過自己,為什麼出事的時候我沒在弟弟身邊呢。我一直一直在後悔著,我是絕不允許再讓自己發生這種錯誤。」

  「啊,這件事我倒知道,我還給你弟弟取了個『少女殺手』的外號哩。你弟弟就是因為這件事休學的呀。」田雪恍然大悟似的連連點頭:「怪不得人家說『紅顏禍水』,男人長得漂亮些也是種禍呢。」

  「少女殺手啊……」我若澀的笑了一下,弟弟小時候又黑又瘦,長得越大越顯出逼人的蘊華來。「田雪,那你一定更想不到我和弟弟是雙胞胎呢。」

  坐在床前的少女愕然地瞪大雙眼看了看我,但隨即又瞭然的笑起來:「差點上當了,余菁,你最愛不動聲色地騙人了。」

  這世道真是的,說實話反而沒人相信。

  我和小薰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還有雙胞胎的樣子:相同的個子,相似的圓臉和眼睛。但漸漸地,兩人的容貌似乎不再受遺傳基因控制擬的,朝不同的模樣發展。從頭髮的髮質到臉上的皮膚,從眼睛鼻子的形狀到耳朵的大小,我們身上再也找不到一絲相似的地方。那種截然不同就如某位小學同學所回憶的:「就像光與影終於從曖味的混沌中頓然分開一樣,亮的刺目,暗的驚艷。」

  「姐姐。」

  刺目的光跨進屋內,映亮陰暗的房間。

  「媽媽同意了。」

  疑幻似真的夢境中,那永遠無法交匯的光與暗,悄悄在時光中流轉著。命運之輪無聲無息的轉動,悲傷、快樂、幸福、恐懼、記憶及………遺忘。

  那是十字型的權杖,杖柄尾端為各種寶石修飾的日光輪,由內向外呈發射狀。中心為圓大的珍珠。向外呈發射狀的晶體,按順時針順序:第一是碧玉,第二是藍寶石,第三是綠瑪瑙,第四是綠寶石,第五是紅瑪瑙,第六是紅寶石,第七是黃璧璽,第八是水蒼玉,第九是紅璧璽,第十是翡悲,第十一是紫瑪瑙,第十二是紫晶。

  十字型權杖的「十」字的一橫為精細的金剛石穿造,而杖身似木非木似金非金,明若水晶,不知是用什麼材料做成。

  權杖插在玻璃般平整亮澤的地上,周圍是各種顏色的水晶花,流轉出璀璨的水影。水晶花是種在透明亮燦的玻璃屋之中。向上看,透過透明的結晶體,天色是奇詭的黑色,遙遠的天空中傳來陣陣響雷,如金蛇般的閃電竄向天際。

  由玻璃屋走出,腳下是黑色的岩石峭壁,石縫中長滿奇形怪狀的雜草,碰一下,便會伸出枝葉纏住褲腳不松。極目遠眺,四處全是黑茫茫的水,望不見另一處的岩石土地。水面經常奇詭的冒出水泡,如煮開的熱水般,但其實卻冰冷澈骨。

  水泡冒出得越來越喘急,如炸開鍋一般「辟哩叭啦」的響著,水面猛地拔高,下一刻,一隻怪獸從水裡露出頭來,甩了甩長十多公尺的脖子,頭一下就伸到面前,對視著,更能看清怪獸長角,圓眼,大鼻,無須,無鱗。

  幾乎都可感受到潮濕腥冽的怪獸的鼻息。

  不知不覺地從夢中醒來,睏倦的連眼睛都不想睜開,我從被窩中伸出手來在床頭摸來摸去,找到小鬧鐘,瞇著眼看到底幾點……離天亮還早得很哩。

  現在我身處之地為小薰的房間,兩張單人床成對角式放置在西牆和東牆,我睡在靠門處,有什麼動靜便會先醒來。而房間的另一邊傳來熟悉的淺緩的呼吸聲,使我安心的拉起被,蒙住頭又睡了起來。



  「怎麼樣,很帥吧!」

  細紗般的黑髮,靈動飄灑得似乎可無風自動,向上挑的鳳眼,瞳孔黑中偏紫,稍薄的唇顯得冷漠而殘酷。淺黑的皮膚,潤滑的肌膚和柔和修長的身體有著少年特有的纖細的柔和度。四目相對的瞬間,少年的嘴角扯出了狂傲的笑容。

  「啊!」我驚悚的連退兩步躲在田雪身後叫道:「生化人,你怎麼在這裡!」

  因對班中女同學口中談論的「六班那個帥帥的轉校生」非常好奇,所以拉扯著田雪,讓她和我一起去六班參觀參觀。看是否真有本事讓女孩子把話題從小薰身上移開呢,才這樣嚷著上了四樓,還未到六班門口,便碰到那個黑衣少年。

  「你認識他?」田雪驚訝的小聲問。

  認識倒不怎麼認識,只是對差點殺了我的人印象很深刻而已。

  「躲在別人身後並不像你的風格啊。」

  譏誚的笑容如刀一般銳利,割破了我小小的自尊心,我從田雪身後衝出來叫道:「你是什麼意思,別一副以前就認識我的模樣。」

  「沒殺你真是對的,無聊了百年的世界,以後一定會因為你而變得更有趣吧。」

  輕輕拉了拉我的衣袖,田雪輕聲問:「你和這個轉校生有仇?」並沒什麼不安的神情,對他說不殺我的話,田雪大概也認為是開玩笑而已。

  但……轉校生……

  「你為什麼會到這個學校來上課?」

  這個轉基因生物竟像人一樣,還來學校裡學習知識,世界真要滅亡了嗎?實驗品就呆在實驗室中就行了呀。

  「因為你在這裡啊,『姐姐』。」

  最後的低語令我心猛地一寒,連退兩步,扶住田雪才算站穩。

  仰著下巴傲然地笑了笑,黑衣少年轉身回到二年六班的教室中去。

  而有誰彷彿在腦中低吟著:不祥不祥不祥不祥。

  風帶著寒意輕拂,我不由縮了縮後頸。

  「回去吧。」我沉聲說,卻發現田雪擔憂地看著我。

  「你臉色很差,難道是……害怕他?」

  「誰怕他啊。」我不由尖叫起來,能叫我害怕的人至今還沒出世哩。不過是那個非人類的存在讓我吃驚而已。

  跨下樓梯,田雪側著頭直視著我的眼睛說:「剛才他叫你姐姐,我差一點認為你們是親戚呢。」

  「你沒聽到他揶揄的口氣?!而且那傢伙怎麼看都比我年紀大吧。」若跟他有血緣關係,我還不如死了算呢。

  「余菁你沒發現嗎?」田雪比我先一步走進外陽台似的走廊,回過頭疑惑地問。

  「那個轉校生,」少女歪著頭尋找合適的詞彙來表達她想要傳達的意思:「和余菁長得非常像……如看到鏡子的另一面一樣。」

  「姐姐,你有心事。」坐在車後,用力抱住我的腰的少年用肯定的口氣說。

  「你又知道了。」

  望著風景慢慢地向後退去,我慢慢悠悠地蹬著車蹋板,單車緩緩地如蛇行著,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小薰說著話。

  「嗯,只要是姐姐的事情,我都知道。」

  微微撒嬌的語氣令我皺了皺眉:「小薰,就是你經常用這種語氣和我說這種話,我們才會被別人認為是變態的。」

  「為什麼,這種話深藏在內心不說出來就可以了嗎?」小薰的臉貼在我後背上,與羽絨服相互摩擦著,發出「啪啪」的聲音:「但是我們的心都被緊緊包裹著,若是我不說出來,姐姐便不知我心裡想什麼。若是姐姐沒注意到我,即使是和姐姐離這樣近,我也會不安的。」我不禁翻了翻白眼。再次覺得,被人誤會,絕對不是別人的錯。

  「我在想啊,怎麼對付那個轉校生。」

  雖沒有被迫害妄想症,但直覺總認定那生化人是找麻煩的。

  「是傷害了姐姐的那個人?」

  「他不是人,是怪物。」

  風吹得路兩邊的布質橫幅廣告獵獵作響,看來今天戴了帽子圍了圍巾是對的,因為返春現象,已過立春的天氣比冷冬還冷。

  後面有鈴聲催促著,我向右偏離一下讓了道,幾個小學生騎著單車猛衝過去,還不忘扭頭嘲笑道:「姐姐,單車被你這樣騎會哭泣的哦。」

  什麼嘛,現在的小鬼。

  後背震了震,是小薰在後面悶笑道:「姐姐總是很受小男生的喜歡。」

  「我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嘴裡嘟喃著,我依舊慢騰騰的踏著踏板,小薰的長腿偶爾放下來,雙腳幫助在地上蹬幾下。「因為在姐姐身邊總是很溫暖的緣故吧。」小薰歎息似的低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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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8 00:01: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姐姐。」

  「嗯。」

  「我感覺有些奇怪。」

  「奇怪什麼?」

  不知道弟弟單獨和別人相處是什麼樣子,但和我在一起時,他卻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多話,而且總愛說些或有或沒的。至今沒被他煩死的原因,最大的功勞歸功於他的聲音。

  乾淨純正如一汪清泉般的中性嗓音,清澈純美的柔和音質,撒嬌的時候有種甜甜的懶懶的氣質,有種聽著把心都溶化了的感覺。

  所以對付他多話的毛病就是盡量不去注意他說話的內容,只聽他那有著甜美的聲音便可以了。

  「好像有個外國人一直在跟蹤我們耶,從校門口出來便這樣了。」

  「也許被我的美貌迷惑住也說不定哩。現在到中國的外國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東方情結,何況是見到我這樣極具東方美的女子……」

  「姐姐!」

  小薰手臂緊了緊,不太高興的打斷我的話:「不要不注意我說的話,真的是外國人啊,在右邊人行道一直跟在我們後面穿著白風衣,金色頭髮的人。」

  「也許他只是和我們同路同方向而已。」

  「……可是我一直覺得他直盯著我看。」

  「啥?」難道這個外國人的目標竟是我可愛純潔的弟弟,死變態洋鬼子。

  「姐,你在生氣?」

  身後的小薰明顯感覺到我的情緒變化。

  「小薰,想不想知道他是不是在真的跟蹤我們。」

  「嗯。」

  「那你可要坐穩了。」

  把車速提到高檔,深吸一口氣,我用力的蹬著踏板向前衝去,同時不停的按著響鈴,超越前方的單車,風在耳邊呼呼地刮著,卻並不覺得冷。商店街的街景人群樹木車輛全「唰」的一閃跑向身後,小薰在後面笑著:「姐姐,再快些,再快些。」

  你想累死你老姐啊。雖然這樣想著,但我踏得更為起勁,響鈴打得震天響的從幾個小學生的車陣中穿行過去,同時不忘回了一句:「想和姐姐比單車,你們再等一百萬年吧!」

  「啊,姐姐,那個外國人果真在跟蹤我們。」

  小薰叫起來,與其說驚訝還不如說是「我猜對了吧」般得洋洋得意。

  「他在人行道上追著我們跑過來了。」

  「沒甩掉他嗎?」

  雖帶著弟弟,又在下班的車潮中,但每小時二十五公里的車速已不算慢了,一般人怎麼可能追得上。

  「沒有,他那金髮在人群中特別刺眼哩。啊,越來越近了。」

  什麼?普通人的速度頂多每小時六公里,怎麼可能超越我的車速。

  「也許我們該會會他才對。」

  呵出的白霧噴到臉上,有種濕濕的不快感。想起要是出汗,內衣貼在身上的感覺更為難受,我決定停止這種強身健體的單車運動。

  「到我們的小巷裡不好。」

  弟弟高興的提議著,我點點頭,車頭右拐,進入行人道,鑽進小巷中。

  小巷是從家到學校的必經之地,處在兩棟商業樓房之間,是我和弟弟無意中發現的。裡面有一些小門面和小吃攤,賣些好吃的煎饃和奶茶。從巷口經過往北走約二百米,便是我和弟弟住的住宅小區。

  在一旁放好車子,我和弟弟跑到一家出租小說和光碟的小店,要了兩杯熱酸奶,就又湊到門口向巷口看去。

  大概兩分鐘的時間,金髮男子經過巷口向北跑去,但不一會,他又回到巷口東張西望著。「要不要向他打聲招呼。」喝著熱騰的飲料,我事不關己的問道。

  「作為跟蹤者,那一定要他親自找到我們才會感到無上的快樂,我們何必打擾他的興趣呢。」咬著吸管,小薰的話聽著有些口齒不清,一點也沒有同外國友人相見歡的國際觀念。雖說如此,但金髮的外國人很容易便見到在一個小店門前伸出腦袋嘰嘰喳喳說不停的兩個人。

  猶豫了一下,金髮男子走了過來。

  待他走近才看清他的容貌。一看便知是純粹的白種人,金髮藍眼,高鼻、大嘴,下頷微有些尖,因此整張臉給人的感覺柔和不少。個子比小薰高一個頭,但卻不覺有多健康的樣子,神情出乎意料之外得和善,不像想像中會偷偷跟在身後偷窺的人。

  「這傢伙長得滿英俊的嘛。」

  聽了我脫口而出的話,小薰冷冷地哼了一聲。

  而且白色非常適合這個金髮男子,穿著白色風衣站在我們面前的他,與這個灰濛濛的世界完全不相符似的,非常潔澤純雅。

  英俊的金髮男子惟一令我不爽的是,他的目光一直盯住小薰,一點也沒注意到我個可愛美麗又溫柔的姐姐。

  他盯著小薰說了一大串某種音節的語言,小薰面容嚴肅的點了點頭,然後轉頭對我說:「聽著怪熟悉的,就是聽不懂。」

  「那給他講若是想在中國旅遊觀光,允許他說英文,若是長住的話,乘早練習說好中文。」我好心的讓小薰提醒他一下語言問題。因為我的英語會話只是「哈羅」級,小薰比我還好一點,為外國人指路沒什麼問題,若是聊些別的,便很吃力了。

  「CanyouspeakEnglishorChinese?」

  金髮外國人仔細傾聽著小薰說話,想了一想,表示聽懂地高興地點了點頭:「我會,我會。」竟是正宗的普通話。

  「看樣子你是在找我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說著同一種語言,就是外國人也變得有親切感哩。因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金髮男子已由跟蹤者升格為國際友人,因此問話口氣也大為不同。

  金髮男子想說什麼的又猶豫了一下,但是終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放在小薰手上,低聲:「可以幫我打開一下嗎?」

  小盒子長二十厘米,寬五厘米左右,質地彷彿是白玉雕成,盒子外並無掛鉤及鎖。小薰在手裡掂了掂,皺著眉說:「很輕啊。」

  「看著像白玉雕的,其實是塑料盒子吧。」

  我湊上前去看的好奇心已少了大半,但警戒心猛得升起。

  從小父母老師都諄諄教導我們不要拿陌生人給的東西,因為在此之總是伴隨著無法預想的危險……而這個塑料小盒裡是塑料炸彈?毒氣?不過金髮男子的眼中沒什麼惡意,反而非常期待,應該不是那麼危險的東西,因為他也在身邊嘛……

  我瞇起眼睛,冷冷地危險地看向金髮男子,若小盒子中是玫瑰花或求愛信的話,我就馬上一腳把他踢出巷口,讓他做腳下冤魂。左看右看,估計盒內不會有什麼危險品,小薰打開盒子。

  疼。

  在小薰打開盒子的瞬間,心猛得像被握痛似的,我摀住胸口,心臟彷彿要掙脫身體似的瘋狂跳動著,我臉色發白倒退幾步,退進店中,下一秒鐘,心臟像被尖銳的物品刺穿一樣血液逆流,痛若難忍,我低下頭去,刺入胸前的是十字型權杖。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權身一刺入身體接觸到血液,彷彿復活般,在體內肆意生長著撕裂著,痛苦如此真實讓我失聲尖叫起來。

  「姐,姐姐,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少年特有的中性嗓音如符咒般戳破我週身的幻象,胸口的痛慢慢平息,抬起頭才發現自己捂著胸蹲在小店的牆角內,狼狽不堪的喘著粗氣。後背濕濕的,不知因害怕還是痛苦所流下的冷汗。

  書店老闆從櫃檯後走出來,關切的問道:「怎麼了?」幾個借書還碟的人也好奇的看過來。我搖搖頭表示沒事,小薰把我扶起來,睏倦的暈眩了一下,我靠在弟弟身上。感覺到額角布帛的滑動,我睜開眼,專注的為我擦汗的小薰有著陌生的俊逸感。

  「姐姐。」握住手帕的手頓了頓,少年只是眨了眨眼,彷彿有魔法一樣,水氣迅速凝聚在他的眼中,但卻又強忍著不讓淚流下來的可憐兮兮:「你流了好多汗,臉色又慘慘白白的,」語氣漸漸變成哭泣似的聲音:「我擔心死了。」

  「不准哭!再哭我便不理你了。」

  真是的,剛才還感動於小薰終於有男孩子樣子呢,結果俊美堅強的形象維持不到一秒又變回原形。

  先把剛才突如其來的幻影拋在腦後,小盒子的東西現在更讓我感興趣。

  「什麼啊,裡面什麼都沒有嘛。」

  對於我的追問,小薰把已打開的小盒子給我看,裡面果真空空如也。「比起這種東西,姐姐的身體更為重要,這次的心痛好像比以前更厲害,姐姐應該到醫院再徹底檢查一下,然後請假回家休息……」

  「那傢伙呢。」

  打斷小薰囉哩囉嗦的話,我還在想那個金髮男子若跟蹤我和弟弟只是為了捉弄人,那也未免太無聊吧。

  小薰的臉上卻浮現出奇怪的神色,最終指向門簾外。

  我走前兩步掀開塑料門簾,看清門外的情形後,卻又嚇得手一鬆,往後倒退兩步。

  出租店外不知何是圍了一大群人,注目的焦點卻是單膝跪在門口的金髮男人。

  「他在做什麼?」

  金髮碧眼的異族,俊帥優雅的青年,光這兩條就讓國人不注意也難了,偏偏他此刻又做出奇怪的舉動來。

  「不知道。」小薰搖搖頭。「也許是想起什麼來了。」他從兜中掏了掏,拿出兩元硬幣放在白色的小盒裡向我示意:「外國乞討者?」

  「你眼睛睜大些。」我把兩枚硬幣從盒子裡抓起來又塞回自己兜中:「光他那身白色大衣就抵咱爸咱媽三個月的工資哩。」

  兩人對視一眼,我們決定把盒子還給他準備閃人了。奇怪的傢伙還是少沾染為妙。

  我先掀開簾子出去,拍了拍半跪著的金髮男子的肩,把輕如羽毛的小盒子遞還給他。

  「路西菲路大保尼?」

  說的是普通話,但我聽不太懂。他也不需要我聽得懂吧,因為弟弟才出來,金髮男子就面露狂喜之色的高叫著:「大人,路西菲路大人!」

  「干,幹什麼?」

  小薰從金髮男子正跪著的地方橫向慢移,然後快跑向我身邊拽住我的胳臂,才中氣十足的大聲說:「你,你認錯人了,我姓余,不姓路。」

  「不,你是路西菲路大人!」

  金髮男子依舊保持著半跪的姿式移過來:「因為裝有天杖的十字枷只有施術的人才能解開,這個十字枷已被大人你施了高級的法術了,任何強制打開的人都會身死魂散,所以能毫不費力打開十字枷並得到天杖的人毫無疑問便是路西菲路大人。」

  「你胡說些什麼呀。」相較於金髮男子的興奮激動,小薰只覺得啼笑皆非:「那種東西既掛扣也無暗鎖,誰都會打開的,你尋人開心也有個限度吧。」而且裡面除了空氣什麼都沒有,還天杖哩。

  「喂。」我湊到小薰耳邊嘀咕著:「他說什麼術不術的,該不會腦子有毛病吧。」

  「對呦。」小薰也湊過來咬耳朵:「還什麼『十字』哩,有可能是國外的邪教組織派來的人,說只要信他便可上天堂之類的,總而言之想害我們。」

  所以,我和小薰的手用力握了握,「跑吧!」

  用力擠開看戲的人群,我首先跑到放單車的地方,提起車頭,一個大迴旋的確定好方向,跨上踏板騎了出去,「走了。」拎起後座上的書包,小薰助跑兩步,跳坐在後座上。

  站起身彎起腰的用力蹬著踏板,單車迅速到達巷口,我擺好方向,向住宅小區衝去。

  身後傳來金髮男子淒厲的叫聲:「路西菲路大人,請不要拋下我,天界需要你啊。」

  打了一個寒顫的,小薰用力擁住我的腰:「幸虧我們跑得快,他果真不正常。」

  虧他長的英俊溫雅人模人樣的,哎,世界上果真什麼人都有哩。

  這不是我喜歡的地方。

  極目遠眺,周圍全是積雪終不化的雪峰,銀光皚皚。角峰峰嶸,高聳天際。

  白雪由山頂延至山腳,腳下是綿軟的雪,有幾株綠草,由雪被中撐脫出來,顯出點點春意。不遠處是一片大的冰湖。湖水由高山雪水彙集而成,平時清澈晶瀅,綠似碧玉。而如今湖面冰凍著,只覺涼意。

  四周有挺拔的雲杉和依舊蒼翠的綠松,太陽懸掛在高遠的天空上,慘白的絲毫不見熱度。可以做成明信片上的溢滿詩意,幽雅冷凝的極至美景,因為冷,所以成為我不喜歡的地方。

  赤腳踏入雪中,冷氣滲入四肢百骸,心臟都似要被弄僵了一般,呼出的熱氣,遇冷的化成絲絲白霧,在面前糾纏一會,而後消散。

  是什麼東西從天空飄呀飄的飄下來,在慘白的日光的照映下,閃著銀白色的光,伸出手,落入掌心的是一片銀色的羽毛。

  輕盈而溫暖。

  太陽下現出一個小小的點,而視覺瞬間拉近,昂著頭便可看清那是背後有著白色羽翅的有翼亞種,神的孩子,天使。

  週身猛然刮起狂風,旋轉著衝向天際。雪,樹,草及泥土在風力的作用下飛昇,折斷,扯離和拋散。

  風糾纏著有翼亞種的翅膀,如扯離小草一般扯離他的白色羽翅。

  血噴灑下來,及半片羽翅。

  無論是鮮紅的血還是白的近銀色透明的羽翅都溫暖的讓人浮起殘忍的笑意。

  呻吟聲傳來。

  失去半片翅膀的天使跌落在湖心,血沿著冰面流過來,與腳下的血滴連成一線。

  沿著血跡走在冰面上,面前撲扇著單翅的天使無力掙扎著爬起,頭上的金冠折離出迷離的美麗光線,異常刺眼。一腳踢飛他的金色桂冠,天使抬起驚恐萬分的臉,毫不在意肆意傷害的人……

  是弟弟。

  金冠反射出七彩的光墜向冰面,無聲息的冰面迅速紋裂肅離崩壞,層層冰面如鏡子一般映著——沾滿血跡的半片羽翅的少女容顏。

  那,不是我。

  「姐姐,姐姐。」

  從劇烈的搖晃中醒來,望見的是小薰擔憂的臉:「別在這裡睡著了,會著涼的。」

  從習題集、練習本,教課書堆中抬起眼,書桌上方的電子掛鐘顯示時間近十二點。

  「這麼晚了你還沒睡。」我打了個呵欠問。

  小薰忙碌的收拾我桌上的書本,把我明天要上課的教科書塞進書包中。他一般十點左右就會上床睡覺了,不像我可以撐到夜一兩點。

  「明天我們要考物理,我就複習了一會,誰知道時間過這麼快。」

  揉了揉眼睛,小薰露出渴睡的神情。想說些什麼的,但看他這樣子我又猶豫了一下,只是拍拍他的胳臂:「那你先去睡吧,我再看一下英語。」

  「姐姐。」小薰欲言又止,他看了看牆角的書櫃一眼終於忍不住說:「姐,你不需要學得那麼辛苦啊,讀書雖然很有趣,但要是像你這樣犧牲睡眠的話對身體很有害的。」

  從書櫃中抽出英語課本,我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不會啦,你知道越夜對我越好,單詞也會記得越清。而且保持年級前幾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就不要保持算了。」小薰不自覺又嘟起嘴來。哎,改掉他這女性化毛病我覺得要比想辦法應付那個生化人還難。學生只要管好自己學習的份內事就可以了,我為什麼還要苦命地操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啊。

  「你不懂,優等生的身體是個很好護身符啦。」

  不論教育家如何教導,學生如何埋怨,老師如何對每一個同學都持以平常心,但本質卻是不會變的。在學校這個單純的小社會裡,學習好便是有實力。

  我喜歡手中握有好牌的感覺。

  因為確知會有很多好處,所以我才當優等生,這種話即使仔仔細細說給小薰聽,他也不會懂的。一定只會張著純潔的大眼,擔心的說:「姐姐一定是太喜歡學習了,但也要注意身體才行。」

  搖搖頭,把弟弟的愚相搖出腦後,我專注於課本上的單詞。

  見無法勸我,小薰跑到屋外,倒了杯水端進來,「那姐姐要注意別學太晚了。」

  「知道啦。」

  聽到我明確的答覆,小薰才輕輕關上房門,躡足向他的臥房走去。

  空氣的浮動有異。

  心中「咯登」一下狂跳起來,像回應激烈的心跳似的,耳邊響起小薰驚恐的大叫:「姐姐。」

  連奪門而出也來不及的,手點上虛空,吟唱著。

  「天之乾地之坤,澤之兌山之艮,金紫木紅火黃土黑,東南西北,以吾為中心,封結吾世界。」

  隨著手指的滑動,週身的空間中浮現串串字符,如火鏈般連接起來,環環相扣。最初與最終連接在一起時,字符發出熾熱的白光,滑向無限遠處。

  由我的臥房所改的書房,未拉上窗簾的窗外燈光通明,窗內書桌上亂擺著書本紙筆,因忙亂而扔掉在地上的英語課本,掀開的書而因地心引力慢慢翻過去,因身體蹭了桌角一下,桌上茶杯中未喝完的茶水映出一圈圈的水紋,景色和普通世界一般無異。

  不同的是,我的結界中只有確定的人才可進來,如得不到我的允許,任何都無法出去。

  現在我的世界中有三個人,我,弟弟和闖入者。

  心念意動,房間中所有隔間:牆壁、桌椅和阻擋物全變得透明,幾步遠的距離便可看清背後的臥室中發生的事情:擁擠坐在牆角,一臉驚恐的少年和彎腰伸手去拉少年衣袖的金髮男子,嘴裡叫嚷著我無法聽懂的音節單詞。

  「是你!你要對小薰做什麼!」

  穿過透明的隔間,我用力衝撞金髮男子,同時借力飛向床上,護在弟弟身前。

  「@#*……」

  「混帳!」我一腳飛踢向金髮男子的面顏:「你這個私闖民宅的賊,還好意思嘰哩哇啦的大叫。」

  「*#……不,我是來救路西菲路大人的,這裡有妖魔之氣。」

  「這裡惟一的妖魔便是你!」

  連退兩步躲過我的攻擊,金髮男子叫道:「我不是妖魔,我是天使!」

  「呸啦呸啦。」我不屑地抓起小薰床上的棉被向他罩去:「若有你這樣爬陽台想偷襲男孩子的天使,我還是上帝哩。」

  「不許用不敬的心提神。」

  棉被中發出「砰砰」聲,在猛烈的衝擊之下,棉被碎成布條,棉花絮如雪般滿屋飛揚。我被氣壓壓向南牆,後背被小薰扶住才未跌至床上。

  「你竟敢傷害我姐……」

  按捺不住的小薰從身後衝出去,我眼急手快的拎著他的衣領又把他扯回來,在他耳邊輕聲急語:「別過去,他是超能力者,我們都打不過他,不可力戰,只宜智取。」

  「可是……」

  「沒可是,聽我的便沒錯。」瞪向小薰,我一如既往的獨下決定。

  「咳。」我清了清嗓子指向面呈凝色的金髮男子:「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打過來,不怕傷了路西菲路大人嗎?

  小薰打了個冷顫,我威脅的斜看他一眼,讓他有個「大人」的樣子來。

  「大人。」金髮男子臉色一變惶恐地單膝跪下:「巴奧美斯絕對沒有傷害大人的意思,而是大人週身的白色靈光之中罩有巨大的黑影,那種令人不寒而粟的黑色氣息,絕對不是普通的魔界之物潛伏在大人身側啊。」

  我和小薰對視了一眼,再次認定金髮男子的精神異常。

  「噢。」小薰努力做出嚴肅的表情:「那在我身邊的是老虎精還是狐狸精呢……嗯,你是西方人,那在我身邊的是吸血鬼還是狼人呢。」

  「不,不是那種與人有聯繫的低等妖,而是純粹由黑暗產生,沒任何混血的巨大魔物,只有那種魔物才可設置結界……」

  我看你才像妖言惑眾哩。我假笑著同意:「是呢,是呢,不過管我……管結界什麼事呢?」

  「結界是魔物捕獲天使的陷阱。」金髮男子抬起頭來,目光爍爍地看向我:「在結界,魔物可以很微妙地掌握到天使的喜好,如蜘蛛吐絲結網一般散發出香甜醇美的氣息,迷惑天使們。」

  「……」

  「可是黑色即是黑色,絕不會與白色相交相容,無論魔物怎麼隱蔽,本質卻不會變!」話音才落,結界中的密度驟然改變,巨大的氣流猛湧過來。

  無法料到突然而來的氣流,倉卒之間手提點出:「雷震雷動風巽……」才浮現環繞週身的字符還未相扣便被氣流衝斷,氣團撕裂還未成形的薄膜般的保護符,撞向毫無防備的胸腔,胸口一震,一口血噴了出去。

  「姐姐!」

  後背撞向牆,牆壁承受不住巨大的衝擊力,轟然倒塌,在未把物質砂粒化之前,後背又換成了石塊的砸擊,疼得我幾乎想暈過去。

  抬眼卻看見小薰要衝過來,我想出聲不讓他衝動行事,開口卻只有劇烈的咳嗽而已。才彎腰捶胸的順氣,「轟」的熾亮的白光湧出,眼角卻發現一個人影被震飛過來。

  以為那是弟弟,我蹣跚向前走,伸出手,卻在將要相接觸的一瞬,才發現那是我不熟悉的白衣男子的身體,連忙及時的收回手。

  金髮男子重重的跌落在地,他費盡力氣支起上半身,看向小薰:「路……路西菲路大人,」一開口,嘴角便流下一絲血線:「為,為何要用『懲戒』的力量對付我……」

  「誰讓你傷害姐姐!」

  結界內氣波紊亂,週身遊走著熾熱的氣流,我吃驚的瞪大雙眼,在另一邊的少年,柔順的短髮向後飄揚著,綿質睡衣也無風自動,左手纏繞著似紅非紅的光線,線的另一端纏繞著金髮男子的脖子。

  「她只是魔物而已啊……」

  「你還說!」少年憤怒的大叫,紅色的光大增,金髮男子身體劇烈的顫抖,就那樣雙目一翻的向後倒去。

  我和弟弟遙相覷。

  看了看手掌,紅色的光線又不知何時消失不見,又看了看毫無動靜的金髮男子,抖了抖唇,少年臉色發白,語不成聲:「他,他死了嗎?」

  呆怔了一下,我連忙跨過凌亂的石塊砂粒走到金髮男子身邊,蹲下探了探他的鼻息。

  「還好,只是昏過去而已。」

  我和弟弟又對視一眼,虛脫的跌坐在地。

  而結界內氣流也漸穩定下來。

  「小薰,看來你也有超能力哦。」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哩,只是想著不能讓他再傷害姐姐。」

  「因為我們是雙胞胎嘛,所以小薰也有力量沒什麼好奇怪的,而且這樣的話,我們便不用怕那個生化人了。」

  「可是我現在好累……」

  「……」

  我站起身走過去擁住小薰,伸直腿倚坐在斷牆旁,依偎著輕吐了一口氣。

  「姐姐。」

  小薰看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金髮男子說:「我們要不要打電話報警,告他傳播邪教,私闖民宅,滋事鬧事。」

  「不用這麼麻煩。」我抓抓頭髮否定了這個提議:「天這麼晚,還加重別人的工作量太過意不去了,而且還會把爸爸媽媽吵醒,我看直接把他扔下樓算了。」

  「會不會摔死啊。」

  「當然不會,我會控制好重力的。」我歪頭靠在小薰肩上:「不過現在先讓我歇息一會呢。」

  「路西菲路?」

  目光從《死亡區域》的小說書上移開,田雪瞅著我疑惑地道到:「余菁,你問這做什麼?」

  「好奇呀,好奇。」趴在桌上挺直身子,我捶了捶後腰,渾身還是像未休息過似得酸痛,要不是怕請假太多評不上優秀學生幹部,今天我根本就不想來上課了。早上出門時,周圍已感受不到金髮男子的氣息,估計他認為我和弟弟不好應付,而悄悄溜走了。

  「路西菲路啊……你就知道撒旦吧。」

  「嗯。」我點點頭。那是誘惑人心的惡魔嘛。

  「撒旦,希伯萊語意味著敵人,反對者。根據古代聖典、聖書,撒旦被稱呼為路西菲路,他擁有輝珀燦爛的十二個翅膀,是最高位的火龍天使,卻不知因什麼原因,突然起兵反叛,被捕捉後扔下了地獄。」

  「什麼呀,就是這個墮天使嘛。」

  托著腮,我發出無趣的叫喊聲。

  左邊的玻璃作發出「叭叭」的敲擊聲,我不在意的扭過頭看,卻嚇得「呀」的叫出來,身子往右移,差點滑坐在地。

  「生化人,你來做什麼!」收起狼狽樣,我連忙跳起來,隔著玻璃窗對他做出防備的姿態。決定忽略聽到的用詞,黑衣少年面無表情的說:「李獄,我有話對你說。」

  「誰?」只要說出來,就很清楚的知道是哪兩個字。滑入腦中的那抹熟悉感令人心驚,但卻又確切的知道記憶中沒這個人。

  「哎?」李由明顯得呆怔一下,但隨即又沉下臉來:「總之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說。」

  態度這麼差,哪像是找人談話,純粹是要找茬挑事哩。

  形勢比人弱,我磨磨蹭蹭的走出去,離他三步遠的距離倚在陽台上問:「什麼事?」

  「不要再和你弟弟呆在一起了!」

  伸出小指在耳朵裡掏掏挖挖,我閒閒的回答:「這是我家的家事不勞你費心吧。」

  「你……」黑衣少年皺了皺眉:「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他有些焦躁不耐地看向教學樓東翼:「真是一點也不知收斂,那樣潤華的靈氣連幾里外都可看得見,他應已得到了十字權杖,天使們也很勤力嘛。」

  停止小動作的我語言微微上揚:「十字權杖?」

  「代表天界守護與制約的十字權杖只有代表魔界力量與破壞的誓約之書才能對抗。李獄,命運就是這麼回事。」

  「……」

  「一定是某種『鍵』被打開了,你們才會被如此順利地找到吧。所以和弟弟在一起快樂生活的時間還有幾天呢。」李由露出意味深長的狂戾笑容:「暗羅皇族的十三皇女,李獄陛下,我們的『姐姐』。」

  「還繼續百年前未完成的遊戲嗎?這次你選擇讓人類生存或毀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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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8 00:01: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即使全世界滅亡如此危言悚聽的話,還不如人間流傳的小道消息讓人震憾。

  「兩年前向余薰告白不成而跳樓自殺的那名女生,並不是自己跳下樓,而是被余薰推下去的。」

  一年十班的教室在教學樓東翼,平常低年級學生的笑鬧聲嘈雜聲充斥其間,比高年級聚集用的外走廊的西翼熱鬧許多。

  平時去到二樓找弟弟時,都會收到許多注目禮,但今天所投注過來的眼神都不怎麼友善。由窗口看過去,有著驚人美貌的少年孤零零的坐在教室中央第三排的位子。以前總是能見到的害羞的微笑不見了,少年情緒低落的翻看著課本。教室的四角都或坐或站著幾堆人,手裡拿著飯盒,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不時低聲細語或高談闊論些什麼,然後哈哈大笑起來。與以往身邊總是聚集最多人群的情形截然不同的,弟弟明顯被全班……全年級的同學孤立了。

  大力的敲著敞開的教室門,響聲使一年十班教室中的人都能聽見,見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後,我停止敲門,大聲說:「小薰,你幹嘛還呆在教室裡,再不下樓的話,食堂裡的好菜都快讓人買光了。」

  「姐姐。」坐在教室中央的美少年抬起頭,高興的叫起來。

  用叉子敲了敲飯盒,我露出不耐煩得神情:「快點啦,你總是慢吞吞的,等不及我要走了哦。」

  「等一下啊。」小薰急忙站起來,手忙腳亂的翻著書桌抽屜,掏出印有泰迪熊花樣的飯盒來,現在高中生而且是個男生中,誰還會用這樣孩子氣的飯盒呢。那天是他硬纏著我要給他買下的。真沒辦法。

  想起當時他當寶一樣抱著飯盒死不放手的樣子,真讓人笑不得氣不得。

  「殺人犯,現在又要投入姐姐懷中尋求慰藉了嗎?」

  小薰的腳步頓了頓,興奮的臉上閃過一道陰影。

  我眉挑了挑,尋著聲音的出處,隨手甩出握在右手的鋼叉。

  驚叫聲四起,叉子穿過幾位少年男女身體的間隙,釘在木質窗欞上,緊挨著背靠著玻璃窗邊的一位少年的頸部。

  「……王,王威,你沒事嗎。」

  可怕的一陣寂靜後,終於有同學想起關切之詞。

  嚇得面無人色的少年半響才搖了搖頭,然後驚悸的看向我。

  「對不起,手滑了一下。」

  舉了舉右手,我不怎麼在意的說道。

  「什麼手滑,你是故意的。」哎?被看出來了嗎?我邊看向指著我大叫的女生,邊緩緩踏入教室。「小女孩,對學姐講話要講禮貌呢。」

  看著我的走近,站在王威身邊的少年少女紛紛後退,讓出通道來,身體背靠在玻璃窗上的少年伸出手去,他驚恐的大叫道:「你,你要做什麼?!」

  淺笑著貼近他的臉,我彎腰拔出鋼叉,像對著一件極有趣的事物看著他惶惶然如草食動物般淺黑色的眼眸:「難道沒有人告誡過你嗎?和天使般的弟弟不同,他的姐姐是有著惡魔之稱的有仇必報的少女呢。」

  直起身子,我從兜中掏出手帕紙擦了擦鋼質的叉頭:「以多欺少的遊戲很好玩吧,確保可以傷害別人自己又不會傷,真是萬無一失的玩法。不過這點對付小薰一點用都沒有哦。因為小薰的世界中只要有我這個姐姐便可以了,孤不孤立他都無所謂。」

  把手帕紙揉成一團的扔掉,我回過頭問:「對不對,弟弟。」

  「……」雙手用力抱住泰邊熊飯盒的少年點了點頭:「對的,姐姐。」

  打開飯盒,把擦的晶晶亮的鋼質叉子放進去,我環視了一下教室中似乎呆掉了同學:「還有,別再叫小薰殺人犯。那位女孩子此刻在另一個城市裡好好生活著呢,不知有多幸福快樂。不過,孤立他若能滿足你們自以為是的伸張正義的心理,你們就這樣做好了。」

  我轉過身大步走到小薰面前,把他推出教室:「走啦,肚子好餓。」

  食堂中的搶購風潮早已過去,連在飯桌旁吃飯的同學也沒剩幾個。賣飯的小窗口旁邊的黑板上都已寫滿了諸如「牛肉排骨,爆炒雞丁已售完」的粉筆字。問來問去,還沒賣完的只有豆芽菜蘿蔔菜而已。

  但總算聊勝於無。我買了半碗米飯加半碗豆芽菜,弟弟只要了一碗白飯。我倆隨便找了個靠窗的座位,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用叉子把豆芽和米飯和在一起,我淺嘗了一口,嗯,滋味還不錯。

  「兩年前的事情現在又被炒熱,想起來不怎麼正常。」扒了一口飯,想起校園間流傳的關於弟弟傷人的流言,我不免閒閒地充當起金田一來。

  用鋼勺在米飯上劃了兩劃,小薰悶悶的「嗯」了聲。

  「喂,精神一點啊,你這樣子好像真做了不好的事情一樣。」若不是吃著飯,我又要敲他的頭了:「當時平台上並不是只有你們兩人吧,有幾個同學都看到了不是吧,說那女孩子是自己跳下去的……」

  「一定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哎?」嘴裡塞滿米粒還來不咀嚼的,我抬眼看向小薰。

  弟弟的臉幾乎埋在飯盒中:「一定是那樣沒錯,我想把她推下去因為她說姐姐的壞話……我一定在臉上表現出來了,她才害怕的跳下樓……」

  心歸回原位,停頓的思緒又活了過來:「你別嚇我啊,為什麼你有這種無聊的罪惡感呢。在考試的時候,我也常常想老師突然生病或發生別的什麼事,只是想想又不是罪。」

  「……從那件事發生一直到現在,只有姐姐站在我身邊。」

  「想摘花的人因山勢陡峭而滾落懸崖,又不是花的錯,錯的是人不該有覬覦之心。」從自己飯盒中叉了兩根油乎乎的豆芽放在弟弟碗中,我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額角:「別沮喪了,豆芽炒得很不錯哩。」

  少年用手背悄悄的抹了抹眼淚,我裝作沒看見地低頭吃飯。真是的,在教室裡被全班人惡意漠視,也沒見他動不動就哭啊,為什麼在我面前淚腺就那麼發達呢。

  「如果不想被流言擺佈的話,就隨他們好了。」我扒了兩口飯:「你要小心一點哦,我不可能隨時在你身邊的。」

  「嗯,我知道了。」少年哭過的大眼睛清澈美麗:「不過,班裡的同學都是好人,他們只是一時不能接受有人會把女孩子推下樓這種做法而已。」

  「喂,被冤枉的人有權利憤世嫉欲,你就不要替別人說話了好不好。」

  小薰看到我憤憤不平的樣子,不覺:「噗哧」一聲笑出來,差點噴我一臉米粒。

  「髒死了啦。」我連忙把飯盒從飯桌上抱下:「吃飯的時候注意衛生啊。」

  「對,對不起。雖然姐姐的許多想法並不是正確的,但總覺得非常有趣。」用紙巾擦了擦噴到桌上的飯粒,小薰不知又想到什麼的憋不住笑意。

  「什麼不正確!前幾天你還說姐姐的話就是真理哩。」

  「我才沒這樣說。」終於忍不住的,少年把頭埋在臂彎裡,笑一以幾乎抽筋。

  真是小孩子,又哭又笑全是他。但是不要總覺得委屈想鑽牛角尖就行了。回顧四周午後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向室內,灑浴在暖暖的空氣中,有種慵懶的氣息。

  小薰的黑髮在光線之下閃閃亮這地如鍍了一層金色,不知不覺有種深入夢中的恍惚感……我又回憶起曾做過的那個夢,夢中的少年一頭金色閃亮的長髮,動一動就彷彿可溢出奇異的光彩般,碧藍如海的眼睛深邃美麗,白皙如玉的肌膚外罩白色繡金邊長袍,優雅高貴,美麗異常。

  那種凡人無法觸及的美,因太過極致而盈滿惑人的誘惑感。那種美讓人憧憬愛慕,卻又和黑暗完全相離的,他本身便是潔白、純真、美麗、絕艷,如天使一般……

  「小薰,你相信世上有天使和惡魔嗎?」

  拿著鋼勺的左手頓了頓,少年抬起頭,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又是那個轉校生長得像轉基因人的李由嗎?」

  「哎?」關他什麼事?

  「那個生化人才來了兩星期,姐姐就談論了他兩星期,他很吸引姐姐?」

  黑圓的瞳孔中只映有同樣凝視他的黑髮黑眼的少女,那種認真和微嗔的神情混和在一起,滲雜著奇妙的感染力……不知怎的,心猛得一痛,有種由內而外的爆烈感,我不由咬唇呻吟了一聲,摀住胸縮成一團。

  「姐,姐姐。」

  「砰砰彭彭」的物體墜地的聲音過後,我被擁進溫暖的懷抱中:「怎麼胸口又疼了?」

  大口呼吸著空氣,心悸痛的感覺不見了,彷彿剛才令人昏厥般的疼痛根本不存在一樣。「我沒事。」少年的懷中有一種清雅的淡香,和同齡的男孩子一點不同的,我從未見過小薰髒髒亂亂一身臭汗的模樣。不過也對,因為他喜歡單獨一人玩布娃娃多過和其他男孩子一起踢足球打藍球,他總是淡淡雅雅的無一絲野性。

  「姐姐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我只是看起來身體差而已。」

  和弟弟的白皙不同,我的臉色是無一絲血色的慘白,彷彿有一種透明的孱弱感,在體育課時,老師都以為我是嚴重貧血的學生而很少讓我參加戶外活動。在才上青葉高中,許多人都不知道我的個性時,還有一階段被稱為「病美人」哩。

  不是我自誇,當時想追我的男孩子可以用成打來計算,但那些喜歡憐香惜玉的男孩子都讓我領到弟弟面前,讓他們自己做比較:只要有誰長得比小薰漂亮我就會考慮和他交往,當然整過容的也可以。如果比不過的話,趁早在我面前消失。

  結果現在我的身邊還是只有小薰一人。

  據傳聞有幾名帥帥的男生被嘲笑後患了嚴重的自卑情結,真是有著脆弱的心理的生物呢。因為這樣而被人說成是「惡魔少女」,怎麼想都覺得冤枉。

  心會突然抽痛,也是近兩年才發生的。而且那種痛只有短短一瞬,頂多六十分之一秒,但卻有種猛然從生到死又到生的可怕經歷。到醫院檢查多次,一絲異樣也查不出來,而且身體健康的令醫生都嘖嘖稱奇,只好認為也許一切都只不過是我的心理感受,差點還被說成是有臆想症的心理病人。

  把弟弟推開,「我沒事了。」我緩了一口氣,卻發現桌椅邊灑了一地米飯,有泰迪熊花紋的飯盒反蓋在地上,鋼勺蹦到牆邊,上面還沾了幾粒米粒。開始聽到的「砰砰彭彭」的聲音便是這些東西發出的嗎。

  真是小孩子,一遇到事情便緊張成這樣。

  我彎下腰把飯盒撿起來,仔細翻看了一下,還好,飯盒沒有摔裂,要不又要花錢給他買新的。

  把吃得還剩半碗的豆芽飯推給小薰:「沒吃飽吧,我的給你。」

  「姐姐不吃了嗎?」

  「嗯,我吃飽了。」

  把湯勺從桌下拾起來,看著小薰連豆芽飯都吃的很滿足的樣子,我不覺微笑起來。

  水籠頭下的水冰冰涼涼的,我快速的洗了一下臉就離開,而洗飯盒的工作就交給小薰做。「姐姐。」

  「嗯。」我甩了甩手上的水滴,掏出手帕紙擦了擦臉和手問:「什麼事?」

  「像李由那樣子才算有男子氣概嗎?」

  小薰今天怎麼了,他一直很少注意別人的外貌的。「像李由那樣子只能用怪物來形容吧。」在背後說著本人聽到一定會生氣的話,我如此評價著李由。背後能長兩片肉翅本來就不正常嘛。

  「不是說他是生化人的事情,女孩子都在談論……說我因為太可愛,頂多只能當弟弟疼,而找戀人的話一定要找李由那樣又酷又帥的才可以……」

  什麼嘛,原來在女孩子中的受歡迎程度下降而心理不服氣呀。

  用力拍了拍少年的後背,我為他打氣說:「別在意,我就比較喜歡白皮膚可愛型的男孩子……」

  「那麼,姐姐,我也可以做戀人嘍。」

  「嘩嘩」流下的水線撞擊下水泥台上,水珠四處飛濺,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彩虹般絢麗的色彩,可是還比不過少年如星子般耀眼的眼眸。

  「是哩,是哩,你會做飯洗衣,又聽話懂事,長的又漂亮可愛……」我伸出手指一一扳給他看:「李由比你多得就是身上兩隻怪翅膀啦,不用擔心他。」

  仔細把兩個飯盒都擦乾淨,少年的嘴角彎成大大的弧形,連大眼都笑成月牙狀:「我最喜歡最喜歡姐姐了。」

  「唔?」我挑了挑眉毛不解得看向小薰。一般他有這種表情都是在死纏爛打得到了稱心如意的東西之後所衍生出來的表情。這次我又沒給他買玩具什麼的,笑得這麼諂媚一定有問題。

  校間的鵝卵石小路兩旁栽種著還算是幼齡的松柏,翠綠喜人,微風拂過,帶來一陣清新的陽光的氣息。

  「姐姐。」

  小薰把飯盒遞過來,額前的發隨風淺動著,他笑意未退的伸手壓了壓髮梢,手背上一閃而逝的白色光影猛得灼傷了我的眼,我連忙瞥開眼,雙眼前是一片遇強光過後的暗紅色。

  那是十字型的白色光印……

  「小薰,你做過夢嗎?」

  黑髮的美少年不知為何臉色微紅,有些慌亂的撇開臉:「你,你問這些做什麼?」

  「我總是做殺了弟弟的夢!」

  「姐姐!」小薰快速的轉回頭,瞪大眼睛無法置信的看著我。「那個人不是你……因為他在夢中總是喊我姐姐,問我為何殺了他呢……我怎麼知道!總在無法回答的時候……我便醒來了。」

  「……夢是潛意識自由不拘的激動受到潛意識地控制,它造成一種妥協,同時服務於兩個系統:一種滿足潛意識願望的達成,二是保證睡眼能夠繼續,所以夢的功能是一種排洩……」

  用力的用飯盒敲上小薰的頭:「笨蛋,意思是說因為你纏我纏得煩了,我潛意識要殺掉你嗎?」

  「你,你說那個人不是我的。」摀住後腦勺,不知是痛還是委屈的,小薰雙眼含淚的大喊。

  「那就不要隨口溜出不知所謂的解釋!」

  真受不了他,這麼嚴肅的時刻還給我開玩笑。雖然臉上看不出來,但我的內心還是很煩燥的。

  「那是因為你真的殺了你的親弟弟而留下的記憶。」

  「什麼?」我凶狠的瞪向小薰,卻發現他無辜的搖著頭,表示剛才那句話不是他說的。迎面走過來兩個與小薰同級的女學生,見到我倆竊竊私語了一番,然後一臉曖昧的從我們身邊穿過……也不像是她們所說的話。

  身後是三五成群的男孩子打打鬧鬧的跑過來……

  「獄殿下,你的反應和警戒性都變低了哦。」

  戲謔的聲音是在……我反射性的抬起頭,入目的是一雙高跟鞋,再上去是網眼襪,皮質短裙,露臍裝,黑色領結,美麗的臉,半長的卷髮,舉著白色苗絲花邊的小傘全身黑色裝束的……

  「他是男的!」

  身後的小薰的驚訝完全表露無遺。沒錯,在我們頭頂說話的是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冒出來的人妖。

  「路西菲路大人,你也好啊,我們的獄殿下勞煩你照顧了。」

  血艷的紅唇中吐出似男似女的聲音,他微彎下腰行了個男式的宮庭禮。「寓言,也出來見見你的主人嘛。」

  女子打扮的男子身後突然白紗翻飛,出現一個穿著白衣白袍的褐髮男子,眼睛部分被白紗繫著,看不清有什麼表情,而身後伸展出不同於肉翅的羽翅,卻是黑色的。

  眼前的情況太過於詭異,我不覺後退一步,撞進小薰懷中被他緊緊摟住:「姐姐,又是超能力者嗎?」聽語氣他並不害怕,反而有些被打擾的厭煩感。

  看了看頭頂又看了看從身邊跑過的男孩子,男孩子回我以奇怪的眼神,男子嬌揉做作的聲音傳來:「他們看不到我和寓言呢。」

  鵝卵石小徑的盡頭,幾個男孩子拐彎進入校前樓的水泥路面之際,週身的密度瞬間改變。其中一個男孩子回過頭發出訝然的叫聲:「喂,那姓余的姐弟兩人都不見了耶。剛才明明還在。」

  「別管他們!」不知是誰接話:「特別是千萬別對姓余的女生露出有興趣的表情,之前至少有成打的男孩子為她哭泣過,不是因為她的魅力,而是因為不甘心她的傲慢……」

  而後連聲音也聽不見的,徹底與真實的世界隔離。

  路兩旁的小松樹寸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歐式宮庭建築,中世紀的哥特式建築,十七世紀的羅可可建築抬目可見。腳下的鵝卵石路不知何時變成有著赤橙黃綠青藍紫方形小石板相間輔成的小路,周圍走來走去,如城市市民的人,是一個個穿著衣服的木偶人!

  「歡迎來到憶的結界之中,獄殿下和路西菲路大人。」黑衣人妖依舊保持著懸浮的姿式,不過舉著的白色洋傘變成了粉紅色:「要不要玩一玩RPG遊戲,獄殿下尋找記憶,而路西菲路大人查看預言。」

  「不要。」小薰更用力的摟住我:「我不要和姐姐分開。」

  「姐姐?」憶嗤笑一聲:「路西菲路大人,你的心被獄殿下束縛住至今未變嗎?但是,獄殿下的弟弟只有一個呢。」

  舉手鬆開傘柄,粉紅色的傘緩緩降下,掩住視線的一剎那,周圍的世界以悄悄改變。

  鏡子,重重疊疊如迷宮放置的鏡子,折射出無數個小薰和我的身影來。而腳下的鏡子不見倒影,反而浮現出憶嫵媚的臉:「獄殿下,推開你左手邊的鏡門,那裡可有照出本質之鏡哦。」

  像被控制了的,我舉手推開左邊的鏡門,「嘩」的一聲,迷宮般的鏡子嘩啦啦的旋轉起來,隨即交叉滑行著,「卡卡卡」的在某一處銜接確定,少頃,一個巨大的鏡子房間出現了。我握緊小薰的手,四處打量著。

  鏡子表面白茫茫的一片片,如白牆一般照不出任何東西。小薰好奇的走近,用手碰了一下,鏡面如水波一樣蕩漾起來。在波紋停止之時,鏡面映出我倆的面容……那不是我們。

  和小薰感覺很像的金髮少年穿著白色繡有金邊的絲袍,溢著流光的金髮上面戴著綴滿寶石的金冠,那金冠……我不覺後退一步,和夢中曾踢飛過的一模一樣。金髮美少年身側的女子也同樣後退一步,比黑夜還黑的發長長的披散在地上,閃耀著黑曜石般的光芒,不見絲毫雜色的黑色瞳孔偶爾閃過邪魅之色,青色銀邊的長袍衣裙,更襯出肌膚彷彿沒照過陽光般的雪白。和金髮不年的純美不同,她帶有種魔性般的令人絕望的想深墮其間,卻又令人渴望著,祈求著,煎熬著,痛苦著永遠也無法伸手觸到的美麗。

  「姐姐,那個長髮女生和你好像。」

  「……我要有那種美貌的話,現在都可以騙到一個國家了。」

  用力拽著小薰的胳膊,是因為發現了對方和我們都是一樣的表情動作。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若不是有小薰在身旁支撐著,這句話便要衝出嗓子,尖叫出來了:「姐,姐姐。」小薰突然呻吟一聲,腰猛得向內一挺,臉露出痛苦之色:「背部又痛又熱。」

  手撫上少年的背部:「小……」

  一股氣團把手和還未說出口的話震離。小薰身上發出淺淺的白光,我再次焦急的伸出手叫道:「小薰。」

  彷彿吸引了什麼似的,白光漸熾,「唰」得眼前一白,身體被猛烈得撞擊出去,「砰」的一聲,後背撞上鏡子,響起清脆的碎裂聲,滑滾地下之際,背部有異樣刺入的純痛感,支起手肘,身下是散落了一地染著些微血跡的碎鏡片。

  冷抽口氣,我小心翼翼的爬坐起來,背部隨著動作漸漸抽痛,我幾乎要哭了的,手伸向後背,猶豫了幾次後,手終於碰到刺入肉中的碎鏡片一角。

  「姐姐,好痛,好可怕。」

  傳來小薰微弱的哭泣聲。我趴跪在地上,閉上眼睛,頭枕著一隻手臂,另一隻手捏住碎鏡片的一角,咬著牙努力不讓自己流下淚來。

  「痛死到想哭的是我啊。」

  手猛然上提,碎鏡片從肉中拔出。如果可以痛昏過去的話,我願意一昏不醒。忍了痛,我隨手把凶器扔掉,抹了抹眼角滴下的兩滴水,我跪坐著抬起頭來。

  眼,眼前的這團東西是什麼。

  眼睛無法控制得瞪大至極致。鏡室內飄灑著雪花似的白色物體,接住一看,是泛著銀光的白色羽毛。

  這,這麼說,那團東西,那雪白的聳高的,後揚的,收放的,全是翅膀嘍。

  早已忘了痛的,我呆呆的從地上爬起來,呆呆地走近那不斷發出如小動物般嗚咽之聲的東西旁邊。

  腳下像被什麼東西拌了一下,我低下頭,是金絲般極細的金髮,我呆呆地扯了一下,一片雪白的翅膀抖了抖的全身後揚,露出羽毛覆蓋下的少年身軀來,少年抬起頭,發出破碎的哭泣聲:「姐,姐姐,背好像裂開一樣,又痛又重。」

  腳一軟的我跌坐在地上,癡呆的點了點頭。當然重,因為你背部有五對翅膀啊,原來耳朵處也有一對,如銀白的飾品般後揚著,不知什麼時候爆發出的長髮,閃著金色耀眼的光芒,原本黑若子夜般的眼眸也變成海般的深藍色……

  怎麼可能嘛,我一定還在做夢,世上怎麼會有這種荒謬的情形發生……

  用力摀住臉,我好想哭……

  「嗚嗚,姐姐,好可怕,頭髮怎麼這個樣子……」那種純粹無孤的依賴性不知怎的讓我非常火大,沒有力氣站了起來,卻還是往少年的頭上猛敲了一陣,大聲訓斥著:「頭髮長成這樣有什麼不好,回去就說是染的,眼睛就說戴了變色隱形眼鏡,皮膚就說是漂白的,翅膀就說流行按上去的,有什麼可怕的!再哭我就讓你見識什麼是真正的可怕。」精神一來,痛感也就明顯減弱了。我火氣未消地扭過頭去掀開衣角指給他看後腰:「看看,看看,我被傷成這樣子都堅持不哭,你還好意思……」

  傷口一熱,我疑惑的半轉過頭,當時嚇得手按住他的臉往後扳去:「你幹什麼亂舔啊,血好不容易才止住。」

  「舔舔傷口就不痛了。」少年認真的說。

  「咦?」我手碰了碰傷口,果真不太痛了耶。

  「那再舔一次,也許傷口就會自然縫合哩。」我忙又扭過身去再次掀開衣角。

  「你們還是小孩子嗎?」

  由鏡屋屋頂慢慢下沉出現穿著黑色公主裙的憶,他皺著眉看著情況彷彿不像他預料中發展一般,不太高興地垂首說:「你們的反應和人類對突然改變事物的非正常性有本能排斥的反應好像不符哩。獄殿下,她已不是你所熟悉的弟弟了呀。」

  「喂……」剛想開口說話的我,腰部卻傳來顫抖的感覺,是在身後緊抱著我的少年所傳達來的感受吧。「我,我不論變成什麼樣子,只要姐姐認得我就好了,而你又是誰,為何這樣對待我和姐姐……」

  憶的眼光掃向我身後,漸漸顯出困惑的表情來:「路西菲路大人,你為何還有人類的人格呢。在天使階層最上層的你,是神並不承認自己失敗而給最受寵愛的你起了最受詛咒的墮世天使的名字,並讓你掌管天界的一切。有著光芒璀璨的絕美容顏,卻是為保持自身絕對權勢而不惜殺死自己心愛女子的恐怖天使。你現在獲取了十字權杖和光彩流離的六對翅膀,相應的,強大的精神力也應該甦醒才對,為何還是那個軟弱的小孩子的人格呢,我要好好想一想……」最後只剩妖艷男子的喃喃自語,竟理也不理我們的慢慢浮上去,穿過鏡室屋頂消失不見。

  「姐,姐姐。」背後是羽翅因發抖而產生的顫抖聲:「我變成了怪物了嗎?因為有翅膀……」

  「你胡說什麼!」我不覺地大喊起來:「若是那樣的話,我也是怪物啊,普通人誰會做出結界的,也許下一秒我背後便會長出難看的黑翅膀也說不定,這樣你便不要我這個姐姐了嗎?」

  「我才不會。」小薰竟用比我還大聲的聲音叫了出來,但聲音隨即又低了下去:「我才不會。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情願讓自己根本沒存在過,如果有神的話,我會感謝神,從出生時便讓我和你在一起。」他保持著半跪的姿式擁緊我的腰,臉埋在我腰間蹭了蹭,我歎了口氣:「小薰,你又哭了呢。」

  「因為姐姐一點也不明白我的心情,一直一直都很不安,每天晚上都悚然而驚,怕你突然消失不見,怕你會不理我,扔下我而逃掉,於是不知不覺便哭了出來……」

  「我哪裡也不會去呀。」

  心中暖暖柔柔的,不知什麼東西如蔓籐般輕輕淺淺纏纏繞繞升起來,我低垂著眼……

  「請按鈕!」

  眼前浮現的是透明的玻璃板,凸出的透明小方板閃耀著紅色綠色的光,感情還未轉變過來的我腦中一片空白,而小薰的手臂則僵了一僵。

  對面平滑鏡面上現在如浮雕般凸顯出的人影,是眼被蒙住的黑翼天使,他的一半片背翼和下身全埋在鏡中,伸出的雙手持著玻璃板。

  這……這個人,人家正在感動的時候過來打擾……

  「獄殿下,想知道你身上所發生一切奇異事件的原因嗎?按紅色按鈕YES,按藍色按鈕……」

  「是NO嗎?」我毫不猶豫的手指按上藍色的安鈕:「現在生活雖然無聊,但我還未軟弱到要尋求以前的記憶來度過現在的人生。」

  「……也是YES。」黑翼男子寓言面無表情的把自己要說的話說完,又慢慢退隱入鏡中。張大嘴瞪大眼睛,手指維持著按鈕的姿態地我就那樣呆呆地看著他消失不見。給,給我等一下啊,這不是RPG遊戲嗎?怎麼選項會一樣……

  回答我無聲吶喊的是腳下的透明如鏡的地板如門一樣向下打開,現出無底的黑漩渦,無處憑依的我和弟弟墜落下去。

  肌膚被風撕裂的刺痛感,身體向無休止的虛空跌落。「嘩」的一聲巨響,墜勢頓了一頓,因加速度而產生的血液逆流,心臟收縮,又因去勢猛然一頓而血液反湧,難受異常。

  手腕被緊緊攫住,似有璀璨的光照映下來,我抬起頭,為眼前所展現的美麗景象而震驚當場。

  華麗而潔美的白色羽翅在少年身後層層展開,絢爛莊麗。羽翅的周邊如水晶一樣流連七彩的光澤,美麗卻不刺目,反而有潤華柔和的安祥之感。少年長長的金髮滑下,如絲般纏繞著我的手臂,因緊張而變得如天空般蔚藍的眼睛露出我從未見過的堅強神色,那種決斷和不顧一切,就像是,就像是……

  痛,心臟爆裂般的劇痛,在下一秒鐘,尖銳的刺刺進左胸。

  初時見到這個天杖時,心中就想一定要把它據為己有。因為權杖柄端由十二種寶石所造的日光輪美的竟不像天界之物反而有種妖艷得奪噬人心的華麗。此時一定也是因為天杖發出力量時,十二種寶石所散發出的如星屑般清澈閃爍的光芒迷了眼和心智,所以才輕而易舉的被天杖刺入心臟吧。

  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杖身進入體內,如有生命般的在體內生長,催毀,和約束。向外爆裂的痛和外來力量束縛的痛在心臟處擠壓又扯裂著……為什麼竟可以忍受這種痛苦而沒死去呢……

  幻影重疊著真實。握著我手腕,白色羽翅浸成血色的男子,冰藍的眼神空白而沒有感情。第一次因恐懼而甩開那雙總是糾纏著我的手。

  因為我不愛你,你才殺我的吧。

  無限的空間中突然響起不知是男是女譏諷而悲哀的聲音。

  濺不起一絲波瀾的我墜入冰涼的黑色海洋中,眼中的最後印象是黑色深淵上無限遠處如幻影般卻絕對存在的光潔天使。在拉開百年前神魔之戰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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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8 00:02:1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逃亡。

  風在耳邊發出尖銳的嘯聲,樹枝鞭打在身上的抽痛,因慌亂驚悸的氣氛而從林中驚離的鳥兒,卻在還未飛離樹林高梢時,停止拍擊翅膀,倒頭死去。

  男子在密林中飛奔著,以獵豹無法觸及的速度。

  他,在後悔。

  後悔為什麼會收下傭金,去刺殺暗羅皇族的十四皇子。他早該聽從業內人士的勸告而死心的,但是那超乎常規的高額暗殺費實在太令人動心了,他又太相信自己的殺人技巧,忘記在魔界有三個絕對不可沾惹之人。

  第一是東方暗羅皇族的十四皇子李綺羅。

  第二是西方幽冥國第三皇子萊克·戴文。

  第三是西方修羅王羅剎。

  魔界分有七國。盤距在東方的暗羅皇族和西方幽冥、修羅、旗黑、暗、樓白、布蘭德六國。修羅王羅剎血腥嗜殺、暴躁無情,西方幽冥國三皇子陰邪冷俏,荒淫無度。兩人因喜怒無常的心理和強大的魔力成為魔界令人頭痛的人物。相比起來,暗羅皇族的李綺羅無任何引人注目的特點,卻在難惹之人的名單中排名第一。

  那便是今日他為何倉皇逃命的原因。

  由魔界逃到人間界,由鬧市逃到密林,跨跳過矮簇的灌木叢,透過高大的樹木籐蔓枝葉間,眼前突然出現一大片閃耀著銀光的湖面。

  與被樹梢遮住陽光陰潮冷暗的樹林不同,被太陽照耀著的銀光閃閃的湖面看起來平靜而誘人。

  也許擺脫了那個惡魔也說不定,這樣想的同時,男子用力的喘了幾口氣,靠在他身側的一棵樹的樹身上閉上睛睛微微休息一下。

  「真是美麗的風景呢。」

  頭頂傳來溫和的女聲,如逛後庭花園般的悠閒優雅,卻讓男子恐懼的腳無法再移動半步。男子無法控制的僵直的抬起頭,在對面另一棵離地三公尺左右的大樹枝幹上,不知何時倚坐著一位青衣少女。

  「聽說作為暗殺者,你是魔界的NO.1呢。」少女的臉並未看向男子,而是側低著頭觀賞著天然湖水:「不過也有人告訴過我只有活的長久的暗殺者才配稱第一。」

  男子臉色慘白得抬看向毫無防備的少女,手突然一揚,飄涉如霧的東西疾速向少女週身罩去。

  少女看也不看的揚袖甩去,旋轉著的風力使如霧紗般的東西旋轉成圓,袖角一收,少女的手就那樣探進霧團中。「離火彈」霧團「呼」的一聲獵獵燒起,竟還有似生命物體般的「吱吱」叫聲。但隨即如煙消散。

  「我的霧蟲。」散播出去便可使整個原始森林中所有生物滅絕的有毒魔物竟一瞬間被破壞掉,男子心涼了半截的向右閃,便要再次入林逃走。但才轉過身時,就看到一張絕美的臉出現在他面前。

  「不打招呼就走,很沒禮貌哦。」

  那樣魔魅而美麗的臉,明知危險,男子還是一瞬間被奪走了心魂。怎麼會,會有這麼美麗的人出現……

  傳言中的那個人……

  猛然一驚的,男子左退卻發覺已無法自由動彈,他背後倚靠的大樹枝蔓如蛇一般纏繞著他的手臂,腳腕及腰身。

  「是誰讓你暗殺我的弟弟呢?」

  男子咬了咬牙,唸咒和發力都無法掙脫原本脆弱的木質結構物。

  「不回答也沒關係,反正我會查到的。真是的,若是暗殺我的話,逃掉就算了。但誰讓你竟敢暗殺我可愛的弟弟,所以該死呢。」少女微笑著說出殘忍的話語。

  「你,你使用了誓約之書。」樹籐緊纏著男子身體朝樹體中按去,在與樹體同化的同時,男子驚悚的大叫著。

  「對耶,因為你是暗殺者中的NO.1嘛,若不先擒住你的話,下一秒鐘,你也許會把原始森林炸成黑洞呢。」

  看著男子被拖入樹體之中淹沒不見,少女笑著:「而現在成為了森林的肥料。如渣子般存在的你除了殺人外還有這種用途哩。」

  有所感應的,少女猛得回過頭來,盯住湖面:「偷窺是不好的行為哦。」落葉,草地,灌樹蔓籐,大樹也隨著話語「嗖」的地伏了一下,而湖面依舊平靜如鏡。

  靜謚閃亮的湖面在靠近湖岸處毫無預兆地伏起,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少年的上半身軀體。少年把濕亮的金髮向腦後擺撫,露出柔和的臉頰輪廓來。

  「對不起,因為這片湖水實在太美了,而忍不住在裡面游了一下,絕沒有存心偷看的意思。」

  赤著腳上了岸,少年身上濕漉漉的白衣在接觸空氣之後,漸漸晾乾。少年在湖岸旁的岩石上隨手拎起一襲白色絲袍披在身上。

  撥開綠樹枝葉,少年走到少女旁邊,彎腰仔細看向那把男子扯入樹體內,如今已變得毫無異狀的百年古樹,問:「這便是誓約之書的作用嗎?世間陰陽兩極金木水火土掌握其間,又可使捕獲物喪失魔力的可怕誓約?」

  「看來天使們也做了不少功課呢。」

  殺機頓起,少女淺笑著看向少年,四目相對的瞬間,兩人均怔了一怔。

  少女第一次發現竟有比自己和弟弟還耀眼的人物,金色的長及腰際的發已乾乾爽爽的不見一絲水滴,彷彿有生命力似的輕淺起伏著,未退稚氣的少年臉型精緻的如瓷玉一般,而且有種超越性別的美麗。無法用任何具體的形容詞所能形容的光潔,潤華,絕艷,柔麗。

  與之相對的是少女明明是和艷妖嬌媚完全無關的純粹的美麗,卻更顯妖冶。少女外罩繡花高領的青色長袖外袍,裡穿白領淺青色的襦裙。長長的及地黑髮只在頭頂很隨便的挽了一個髻,有幾綹長髮由額角垂下,不見頹亂,反更顯神秘邪美。

  少年呆了一呆迅速移開眼,太過迅速了。

  真有趣。少女心裡一瞬間閃過這種想法。

  抬頭看了看茂密的綠意和隱約可見的清朗天空,少女說:「你犯了戒了呢。」

  「那我們同罪。」金髮的美少年不怎麼在乎的笑著說。

  一般天使和惡魔除非與人類建立誓約關係,否則是絕對禁止進入人間界的。神人魔三界之間不但有為維持三界均衡而設下的強大結界,更明確立下戒律給予偷渡者以最嚴厲的懲罰。

  「沒錯呢。」用力的擊一下掌,少女恍然大悟似的說。她朝少年嫣然一笑:「那這就當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好了。」

  太過亮麗的笑臉令少年又垂下眼簾,但隨即又抬起眼,看向少女:「你……很好看。」淺藍色的眼眸認真的盯著少女的臉:「我從未見過比你更漂亮的人了。」

  「即使我是黑暗的魔物。」挑了一下眉,少女倒有些覺得這個少年不但有趣,而且奇怪。「美麗便是存在的本身啊。」少年看到少女不解的模樣便解釋說:「美麗是心靈感受到的結果,不論它是以花、草、樹、天空、天使還是魔物的方式體現。」

  這點少女倒是聽懂了,她有些失笑的說:「看來你的世界只有美麗與不美麗的二分法嘍,不過由外貌看人的話會吃虧哩。」但隨即又皺起眉,她幹嘛管這個白癡天使吃不吃虧啊。

  「外貌?」

  「不是我的臉很漂亮嗎?」

  「不是。」少年乾脆的搖了搖頭:「是你週身的光,我從未看到過這麼美麗的光芒,在天界也不曾見到過。」

  不懂。

  少女又抬頭看了看天:「時間不早了。」腳一點,少女輕飄飄的躍向綠樹的枝幹,低頭看向少年:「你要小心一點哦,美麗的東西總是會吸引魔物想據為己有,無論風景,還是人。」

  「會吸引你嗎?」

  「哎?」

  「還會再見面嗎?」金髮少年仰臉略微大聲的喊著,絲質白袍在微暗的森林中也沾染上淡淡的暗影:「我是路西菲路,路西菲路·艾爾法奧米伽。」

  有什麼東西在少女的眼中快速的閃了一下,但隨即泛起大大的笑臉:「我是李獄。」

  「這裡風景很美,也許我會多來幾趟呢。」

  少女搖了手說再見後,在樹梢枝葉上跳躍著遠去。華麗的青色外袍在風中展開,如青色的翅膀般。

  「李獄啊。」收回目光,少年輕輕的念了好幾遍這個名字。

  握了握拳,潤白的光一閃而逝,少年的嘴角泛起笑容。

  幸虧,開始時沒殺了她呢。

  魔界黑海。

  黑海周圍有奇峰層疊擁抱,水黑如墨,卻清澈可見影,波平如鏡,宛如一塊黑玉鑲嵌於群峰之間,詭異幽情。海中心有一座天然綠島鏡心,島中不時有綠樹古林中露出亭角簷背,是暗羅皇族十三皇女與十四皇子的府邸鏡心宮。

  「魔宇,怎麼還不見大門。」

  清亮的不耐煩的聲音出自一位紅衣少年之口,他穿著華麗的軍服,長靴,外罩絲緞披風,銀髮紫眸並不是東方魔物。

  身後穿著黑衣的褐髮中年男子面露驚恐之色,忙伏跪在地上:「三、三皇子,請息怒,屬下會盡力再尋找的。」

  什麼盡力尋找,你只會盡力跪地求饒而已。

  對魔宇他早已厭煩得連斥責的活也懶的說。明明魔宇和魔深為兄弟兩人,誰知性格竟相差這麼大。若不是出外住宿吃飯全要靠魔宇做跑腿,他早就會因不耐煩而把魔宇殺了。

  熟悉的氣味飄散過來,紅衣少年頭未回的問道:「魔深,你發現什麼沒有。」

  少年身後浮現出朦朧的黑影,仿若黑霧:「三皇子,這座島內已布下結界,除非主人允許,我們無法入內。」

  那麼在密林中走了半個小時還在原地打轉,和無法自如使用魔力全是因為結界作用的緣故嘍。

  樹葉枝梢微動。少年猛然回頭,低喝一聲:「誰在那裡!」

  話音剛落,黑霧般的身影就衝進密林中,下一秒,一個人影由林中甩出,跌落在少年腳邊。

  「啊,好疼。」

  趴在濕地上的人傳來細碎的呻吟聲,絲般柔滑的黑髮披散一地,有幾綹落在少年的靴面上,如碰到了髒東西一樣,少年緊皺著眉後退兩步。

  「三皇子,他的魔力很淺。」黑霧般的身影又飄到少年身後,魔深告訴主人他的發現。難道是鏡心宮內的小僕?

  「抬起頭。」三皇子命令道。

  劇烈的咳嗽兩聲,趴在地上的人依言抬起頭,黑亮的發滑下他白皙的臉頰時,少年心不覺漏跳了一拍,再仔細看,不過是平凡的年輕男子的臉。

  大小適中的眼鼻口和尖俏的下巴組合起來最多只能以清秀來形容,即使有一張看不出年齡的娃娃臉和纖弱的身體,但還是明顯的感覺到對方比自己大上許多。

  原來是個長得不怎麼樣年紀又大的男人,在少年對對方失去興趣的後一秒鐘,黑髮青年站起來拍拍衣上的濕土:「在鏡心宮的地盤上還這樣放肆,你們也太囂張了吧。」接著男子呲著牙按了按肩捶了捶腰:「而且我走我的路,又沒礙到你們,幹嘛把我丟出來。」

  「你是鏡心宮的下人?」

  「哎?」

  青年男子張開嘴呆怔了一下。銳心宮的下人素質怎麼這麼差,不但長的醜又囉嗦還呆呆愣愣的。

  「別哎不哎的,帶我們進去。」三皇子一如既往地下著命令。

  「不要。」

  這次換三皇子呆怔住。隨即心底一股無名之火徐徐上升,憑他,堂堂幽冥國第三皇子萊克·戴文,集尊貴俊美於一身的完美少年說出的話誰敢不乖乖聽從,而這個長得醜又囉嗦又呆的下人竟然說不要!

  「你們是白癡啊,只要大聲說你們是誰,誰來求見獄殿下的不就行了嗎,如果通過測謊林驗檢是實話的話,宮門自然會出現的。不過,現在獄殿下沒在宮中,我勸你們還是明天再來吧。」

  後知後覺的,黑髮男子感覺到後背一陣涼意,他停止說話不解的看看四周,奇怪,現在明明三月份了呀,為何還會有冰凍人心似的涼意呢。

  「你說誰白癡。」少年伸手捏住比他矮了半頭的東方青年的下頷,拉近迫使他抬起臉,威脅的說:「再亂說話就殺了你。」

  因離的太過接近,少年發現青年男子的眼眸並不是純然的黑色,在眨眼的時候,有一瞬而逝的魅麗紫影。

  「小朋友,小看年齡比你大的人會吃虧呢。」皺著眉,因臉頰被捏的生痛,黑髮男子有些生氣了。

  「憑你?」譏笑的神情還未展開便冷凝住,因青年男子出其不意的自動湊上唇吻住少年,在少年噁心感還未湧上,想伸手推開青年男子之際,對方卻先一步的推開他,轉過身,邊跑邊大喊著:「阿獄,救我。」

  狂囂的邪氣猛得湧出,魔宇駭然的連退幾步,而魔深黑霧淡去,現出褐髮黑衣的青年男子身影,只有萊克·戴文不退而進的伸手抓向青年男子。

  「放開綺羅!」

  伴隨中性清亮的聲音而來的是一道快若閃電的青色身影,甩袖去向萊克·戴文臉頰的同時,另一隻手抓住青年男子遞出的右手手腕。萊克·戴文後退閃避,而李獄也停止攻擊,扯住青年男子退後警戒。

  「暗羅皇族十三皇女李獄!」

  「幽冥國三皇子萊克·戴文!」

  即使從未見過面,兩人只在似接非接的一招中由對方的身形氣息中便猜出對方的真實身份。

  然後才是樣貌。

  李獄黑髮青衣,邪美異常,萊克·戴文在看呆的同時還不忘想只有這樣的女子才配入他的眼。

  而萊克·戴文一頭及腰閃著銀色光芒的長髮,很滑順的用長條紅絲帶紮成馬尾。眼眸為少見的紫色,絢美神妙,如火蓮之焰的裝扮更襯出他的白皙俊美。

  「我聽說過你哦。」李獄雙手抱胸,歪側著頭作回憶狀:「傳言幽冥國三皇子萊克·戴文淫靡狂邪,喜好是桊養美少女,怎麼現在對男人也感興趣來了。」

  只是隨意的風姿便讓魔宇看傻了眼。在魔界中沒有人沒聽說過擁有誓約之書的暗羅皇族十三皇女李獄。關於她的傳聞也如天上星子般繁多,但幾乎所有人都會或恨或嫉或羨或癡的說李獄很美。但只有親眼所見才知那美的有多震憾。

  「誰會對男人感興趣!」萊克·戴文自認性向正常。雖然他極喜美麗之物,若有男子比他漂亮他也許會有收藏之心,但不是他自誇,在魔界他可穩坐第一美男寶座而當之無愧。

  「那你剛才為什麼親我!」憤憤不平大叫的是在李獄身後的青年男子:「若不是阿獄來的快些,我就要被你,被你……」

  這次換魔深呆掉。比自己主人大了不止幾十年的青年男子竟用這種細嫩的手法陷害主人,真虧他想的出來。

  「被我怎麼樣?」萊克·戴文不解的反問。對於有淫靡狂邪之名的他聽到這話的反應也太遲鈍了些。

  褐髮黑衣的年輕男子魔深走近三皇子身邊,在他耳邊低語了一陣,萊克·戴文臉色難看地看向隱藏在李獄身後的男人,卻發現他的注意力全投注在李獄身上,不知為何,心中又一陣鬱悶。

  「我想你欠我一個解釋。」

  「還解釋什麼!」萊克已對李獄的美貌孰視無睹的,眼中只有那個在李獄身後偷笑的男子:「因為他太可愛了嘛,所以我才忍不住親了他。」這句話講的咬牙切齒不甘不願。「所以如果可以的話,獄殿下可否割愛,也許為了他我可以在暗羅皇族和幽冥國之間的貿易往來寬限一些條件也說不定。」哼!哼!只不過是一個區區小僕,要了他過來看看他要怎麼折磨他……記得幽冥國內也有一些貴族喜好男色,就把他送給那有虐待狂的什麼爵的貴族吧,讓他知道惹到他會有什麼懲罰。

  「暗羅皇族和幽冥國之間的貿易往來關我什麼事?」李獄不高興的一口回絕:「弟弟是非賣品。」

  「弟弟?」萊克·戴文呆呆地重複一遍。他們說話怎麼又扯到李獄的弟弟了。傳言中因姐姐的精心庇護而成為魔界第一難惹之人,絕艷冷美。萊克·戴文雖對這種無聊的排行榜而屈居第二感到無所謂,但內心深處卻看不起那個永遠安全躲在姐姐羽翼下的男人。

  「對哦。因為我是姐姐最疼愛的弟弟嘛。」青年男子把李獄擁進懷中,頭枕在少女肩上朝萊克·戴文惡意的笑著:「而且若是談貿易出口的話應找十四皇子李綺羅,也就是溫柔可愛的我。姐姐只管軍事而已,找她是沒有用的。」

  「你?」萊克·戴文無法置信的瞪大眼睛。這個又囉嗦又卑劣年紀又大像下級奴僕的傢伙怎麼可能會是有絕美風姿的暗羅皇族十四皇子李綺羅!

  等發現黑髮男子的娃娃臉已氣的通紅時,萊克·戴門才知道自己竟把這句話說了出來。「你還少說了兩樣,我又小氣又會記仇,所以小鬼,你最好小心一點。」

  在年齡上怎麼看都像是大人威嚇小孩子的舉動,因為黑髮青年身材纖細又長了一張娃娃臉的緣故,反而更像兩個小孩子在鬧彆扭。

  兩人互不相讓的瞪視著,在完全稱不上是愉快的第一次會面中,兩人並不知道在以後的歲月中,會與對方有深入骨髓般的交纏糾葛。

  李獄抬頭望天:「綺羅,天要黑了。」

  黑髮青年的注意力立刻從萊克·戴文身上移開,也看了看天:「啊,真的耶,看來我又要失約了,都怪這些西方人!」

  「不要緊,明天去看也是一樣。」

  「才不一樣哩,明天去的話,好酒和好絲綢早就會被別的宮中的人買走了,我才不要拿次等美酒招待賓客呢。」李綺羅說著又狠狠的瞪了萊克一眼。

  萊克·戴文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種忽視和輕視,如果是李獄那樣絕美的女孩子也就算了,可恨的是對方非但不美不可愛,而且是躲在姐姐庇護之下並不覺可恥的男人。但若真要與李綺羅一般見識的話,又使自己與他降到同一水平之感,所以只能暗生悶氣而已。

  李獄看向萊克·戴文一行人:「三皇子,你們是準備乘天還亮時返回驛館,還是今日就在鏡心宮住下?」

  「那勞煩獄殿下了,我們要在此打擾一晚。」

  來這個島上半天了,回去若說連鏡心宮大門都沒見著,不知會被其它五國使者怎樣嘲笑呢、他可丟不起這個臉。

  「那你要小心了哦,黑海的夜對小孩子來說很可怕呢。」以食指封唇,李綺羅陰森森的說道。

  「不知誰是小孩子呢,至今還躺在姐姐懷中撒嬌的人可不是我。」終於忍不住的,萊克反譏說。

  「你嫉妒的話說一聲就好了,不過我可不會把姐姐讓給你的。」

  事實證明,一臉得意洋洋得說出這句話的人從不覺躺在姐姐懷中撒嬌有什麼錯。

  夜。

  白日圍繞在黑海周圍金黃色,黛綠色的群峰彷彿像幻影般全消失不見,海天一色,海面上彷彿只剩下鏡心宮下的這一座孤島。

  黑海島都是黑色,只是深淺稍有不同。水黑奇冷,不會結冰反而整個海就像是燒開鍋的熱水般,「咕嚕咕嚕」的冒著水泡。

  站在靠北的窗戶前,可以欣賞到絢麗而神秘的光。天空與海交接之處出現一線微紅,而後一階階的翻開至紫、紅、橙、黃、白色,五彩光線隱去後,立刻又出現綵球般的碩大光環,逐漸升起至一定高度時,一道金蛇般的閃電直劈而下,光環如寶石飛迸,幻化出絢目的數千道光芒,只是一瞬的美卻足讓人驚魂動魄目眩神迷。

  耀目的光隱去後,天地間更顯幽黑。少頃,天邊震耳欲襲的炸雷滾滾而來,厚厚的灰黑色雲層緊追在後迅速變幻擠壓著。閃電由雲間劈下或在雲間穿行。閃著暗金色的光。風聲大作,掀起無邊巨浪湧向孤島,因結界的緣故,彷彿可以把整座島掩沒的巨浪中,但實際卻一滴水也滲不進島內,不知是海水的震盪還是海底異動的緣故,整座島都在輕微顫動著,洋溢著彷彿下一秒就會沉入海底的不安全感。

  這就是李綺羅所說的可怕的黑海的夜。

  萊克·戴文倚靠在圓窗前,傾聽著風雨聲,怒濤聲,想著那個奇怪的黑髮男子。

  傳言中李獄由出生起在魔界生活了大約五百年,按人類的年齡推算應是二十五歲左右,因體內有誓約之書壓抑著李獄身體的正常生長,所以她無倫身體還是容貌更接近十七歲風華的少女,看樣子和自己差不多大。

  而作為同母的弟弟李綺羅,比李獄出生足足晚了一百年,按人類的年齡推算應為二十歲,傳言中如姐姐般絕美。結果呢,哼……自己銀月宮外看門的小廝都比他長得俊秀些。但是那個人卻奇異的牽動著自己的視線,比起李獄惑人的邪美來,他更在意那個人臉色語氣身形的微妙變化。

  一般魔界貴族都會長得俊逸非常,而李綺羅做為暗羅皇族的十四皇子,長得只可以用清秀來形容,魔力只若一隻下級妖魔,也許是因為和李獄同母的緣故……在魔界,越是高階的女性魔物越不易有性生殖。暗羅皇族的皇妃子就有一百多個,臨幸過的女子更超過三百人,但兩千年來,出生存活的只有四十二皇子皇女而已。像李獄母親這樣生過兩胎的魔女更是少見。在魔界女性的地位並不高,但李獄除外。作為王賜的三殿下之一的十三皇女,身份更凌駕於其他眾多皇子之上。

  而一直在姐姐羽翼下受到精心呵護的十四皇子才會那麼大了還一付孩心性吧!哼,真是幸福的人,不像自己出生開始便要為生存而受盡艱苦磨練,每行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只見過幾次面的冷酷的父皇,從出生起便丟下他獨自去享樂的母親,狂妄自大又陰毒的兄長,見風使舵的下屬,全都是暗藏的敵人,全都不可相信。值得相信的只有自己越來越強大的力量。沒錯,怨不得自己那麼在意李綺羅。當李獄出現時,李綺羅那種永遠都不會在自己眼中出現的純然的信賴和排除他人在心的專注在乍見的瞬間已在自己心中刻下略印。

  在意到自己有想狠狠抹掉他眼中彷彿擁有一切的得意,想擊碎他的信賴和高傲,想讓他專注的神情變得脆弱卑微的念頭。

  在意到竟會忘了他也不過是黑暗污穢的魔物。

  在意到想親手毀掉他。

  想像到那綴滿寶石的輕靈的劍劃過李綺羅的咽喉,鮮紅的血濺向他那纖細白皙的身體時,萊克·戴文不覺舔了舔唇,渾身一陣燥熱,和殺人的興奮微微不同,那是另一種更隱晦更本能的熱,因為不知道身體會為發生這種有些陌生的奇怪,痛又不快樂的感覺所以才期待著。

  期待著連當事人都懵然不知的禁忌與破忌之日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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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8 00:02:5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今天已是第五日。

  路西菲路斜坐在湖邊突起的岩石上,金線絲袍輕滑入水,水面清澈可窺水底艷麗的卵石及自由嬉戲的銀色小魚,溫柔的陽光及湖面波動反射的波紋反映在身上,說是天使來,少年更像純淨脆弱的美麗精靈。

  湖周圍峰巒迭嶂,樹木森森,一付遺世獨立的清幽之地。

  少年靜靜等待著,只因少女隨口說出的約定。

  每一天在午休時都偷偷跑出來,午休之前再返回。也許今天便見到她了,等待時心中便這樣期待著。也許她在我不在的時候來過這裡,在天界時卻無法抑制的如此想念;也許她來到不見我認為我沒遵守約定而失望,也許不再見面了,在睡前便會這樣悲觀的思考著。

  他從不知自己情緒波動厲害到已讓他近身親侍的高階天使暗暗心驚,更不知自己精神恍惚到週身細密的防護已出現微微裂痕,他只知道想見李獄。

  想見李獄,已到有些發狂的地步,但還是因為見不到,更加深想見她的執念。

  太陽由中天緩緩西移,少年左手中指上的破界之戒也緩緩亮起來,午休時間又要過了嗎?少年輕歎一口氣,由岩石上坐起身,身後微響,他心一跳的回過頭去。

  見到李獄。

  黑若柔緞的垂地長髮,隨便紮起的髮髻,亮若星子的黑眸,蒼白透明的臉,淒紅的唇及青色華麗的外衫,撥開枝葉的少女見到岩石上回身爬坐的少年而有些微驚訝,圓睜的雙眸和微啟的紅唇看起來比以前老謀深算似的微笑更引人愛憐。

  時間一瞬間停頓下來。

  光之下的少年和暗之中的少女再次對視著,少女拔開樹椏枝葉走過來,身子寸寸進入光影之中,蒼白的臉更美的奪人心魄。恍惚之間,彷彿回到是一百年或兩百年前呢,在黑暗中,走進月光之下那個少女週身的光影是渲華得足讓人落淚的美。

  久遠的連自己都忘記的時光中,卻只記得那個蒼白少女。

  驚愕淡去,星眸一閃,李獄俏展歡顏:「路西菲路·阿爾法奧米伽對不對,好巧啊,你也因俗務纏身而想起人間界還有這等好去處嗎?」

  心念意轉,路西菲路思及大天使米切爾曾讓他注意的事務:「啊,魔界十年一次的七國會議,你也有參加吧,所以這四五天才這麼忙?」而沒時間來這裡?

  「咦?天界的情報網滿不錯的嘛。雖然魔界十年一次的七國會議並不是秘密,而且今年的會議舉辦國是暗羅皇族沒錯,但為防止討論內容洩露,選擇日期很隱密,還用很安全的方式通知其他六國的首腦,原來保密工作全白做了啊,你竟會知會議舉行了五天。」

  「彼此彼此,上次風火水地四大天使開例行會議時,連水天使伽卜裡艾戴什麼頭飾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你們的間諜也很敬業的。」

  相視一笑,兩人均默契的不再談論各自的俗務。

  做為存在便是敵人的光潔天使和黑暗魔物,兩人的相遇時沒揮戈相向便已是奇跡。兩人又是只要聽到名字就知道在魔界和天界是何等重要的人物,週身所牽扯的內部機密更是多不勝數,因此對於國事,兩人都知趣的不再提及。

  躍上路西菲路盤踞的灰色光法的大岩石,李獄掀開外袍「唰」的向後一擺,坐在少年身側。李獄仰起臉,陽光灑下來映出少女唇角慵懶舒服的笑意,透明蒼白的臉色也微有些暖意光澤:「我們那裡天氣總是陰暗潮冷的,不似這裡有如此溫暖舒適的天氣。不過天界的景色環境應比這更好吧。」

  「嗯,可是看久便覺單調無趣,人間界的景色就複雜和富變化得多。」

  少年坐起身,趴伏過的衣袖沒染一絲灰塵,潔白如昔。腳浸入水中,清柔冰涼。湖中淺灘的銀魚輕吻著少年的腳,又碰撞著游入深水區。樹林中不時傳出鳥類或清脆或約婉的啼叫聲,偶爾有一兩聲大型猛獸的低吼。

  「在天界是沒有動物的,活物只有天界樹和天使。」

  「是嗎?我倒有許多龍朋友,他們會在暴風雨之夜聚到鏡心宮周圍找我陪他們玩。坐在他們的長頸上在風浪中穿行時是最有趣的。」小時候因為她的身份和力量,根本找不到願意陪她玩的人,但她並不在意,自會找到讓自己快樂的方法。

  「說起來,那些龍是魔界最實在的居住者哩,而魔界之王路西菲路的出現不過才是三萬年以前的事情。」李獄斜瞅了路西菲路一眼:「說真的啊,作為最高階的天使,為何你會選擇這種受詛咒的背叛之名呢。」

  作為神最寵愛的火龍天使卻無任何理由的背叛,選擇墜入魔界,在一萬年前的神魔大戰中被擒。被天罰之枷捆綁住扔進魔界最底層的地獄。

  而以前隨火龍天使叛離的高階天使頓時四分五裂,各自擁兵建國,萬年的征服,攻掠、聯盟之後,魔界終分暗羅皇族、幽冥、修羅、暗、樓白、旗黑、布蘭德七國。

  從三萬年前到現在,天界與魔界的關係就如光與景,晝與夜,正與邪永難相容,而作為始作俑者的墮天使路西菲路更是天界中的禁忌之名。所以當三百年前,魔界得知天界竟有一位力量不明的男童竟與地獄之王同名時,當下引起極大的恐慌和眾多猜測。

  其中最為魔界人士認可的是:他是為毀滅魔界而被選擇出的天使。

  當時李獄對這種猜測簡直是嗤之以鼻:廢話,天界中哪個天使不想毀掉魔界,不差那小孩一個。

  所以這次見到當事人非好好問問不可。

  「背叛之名?」少年屈膝支腮:「我倒覺得名字只是區分與別人不同的代號而已,雖然米奧尼亞說姓名非常重要,那是自己擁有的與別人誠心交流的符咒,不過對我來說,叫什麼都無所謂。」

  「米奧尼亞?」

  「是小時候在我身側教導我一些事情的主天使。」路西菲路凝視著左手中指,破界之戒已成瑩白色,提醒著他回天界的時間已到。

  「米奧尼亞曾說是因神表示他的寬恕之心,才給我起的這個名字。」路西菲路璨然一笑,明燦若晨,灼亮少男的眼:「不管是禁忌或寬恕之名,因為可以讓你記住和說出,我便很喜歡呢。」

  午時的陽光灼亮刺眼,金髮白衣的少年在陽光之下更顯耀眼奪目。少女不覺雙目微瞇,憶起自己並沒多少時間可以偷閒。

  「如果可以的話,」少女站起身,絲滑的青長袍不見一絲紋皺的滑墜飄灑:「下次再見面吧。」

  事情的發展好像不太對,她還並未施展誘惑之術啊,而路西菲路的表現就像是,就像是……很在意她一樣。他們今天才是第二次見面……難道自己美得真連最高階天使也逃不過她的魅力?少女唇角不知不覺間扯起傲然深沉的笑。自己曾用三個月時間捕獲過一隻天使,也許這次能夠把與三萬年前有著同樣光彩琉璃的十二支翅膀,同樣名字,同樣階層的火龍天使捕獲呢。

  對李獄來說,這不過是證明她實力的小遊戲而已。

  「李獄。」清雅的聲音內有不易聽出的焦急,「明日這時再見好嗎?」

  少年純淨如稚子般的藍色清澄的眼,因一絲情動而變得深邃如海。不經意地對視,少女心中突如錐般刺痛,不覺身形僵直,手撫上臉。

  因李獄臉色不對,路西菲路想也未想的伸手扯住她的手腕,關切的問:「你……」

  相持的手如磁石的兩極,巨大的相斥力令兩人手一滑便分開飛退,衝擊的餘波在身體內撞擊著,兩人本能地張開防護界對持著,如臨大敵。

  李獄後退飛躍至身後森林喬木樹梢之上,週身籠罩著青色光影,手持一本翻開的白色封面,黑色書紙的厚書。

  路西菲路後退至綠湖湖心,足尖輕點水面,手中浮現的是有著碧玉、藍寶石、綠瑪瑙、綠寶石、紅瑪瑙、紅寶石,黃璧璽、水蒼玉、紅璧璽,翡翠、紫瑪瑙、紫晶十二種寶石所鑲飾的十字權杖,閃爍迷離竟有和噬人心魂的妖艷。

  「誓約之書。」

  「神之權杖。」

  手中破壞與制約的誓約之書與守護與法則的神之權杖微微顫動著,發出「嗚嗚」似哭泣的共鳴聲,似分離太的久的戀人,為這一刻的相守而喜極而泣,又如等候太久的仇敵,為這一刻終相遇而心安落淚。

  當立足點浮力變輕時,兩人暗叫一聲「糟糕」,才想起人間界的薄弱空間負荷不了傳說中的神器所牽引的力量。

  水退、林敗、山禿、獸滅。

  兩秒鐘前如夢境般美麗的美景瞬間變得如死域般死寂。湖底醜陋的黑色岩石泥漿全暴露出來,林木全如燒炙過的灰黑殘敗,遠看青翠山林已成灰黃,不見鳥獸蹤影。

  「還,還好啦。」誓約之書隱去,李獄乾笑道:「至少物質還未變化,應還可以恢復過來。」只稍微遲疑一下,少年手中天杖杖端所組成日光輪的十二種寶石之一的碧玉浮出:「我是最初,我是最終,我是艾爾法,我是奧米伽,我是自然法則。」杖尖輕點六稜柱型的碧玉,溫暖的綠光浮現擴展延伸,清水湧現,青草甦醒,綠樹回春,青山依舊,又聞鳥獸啼吼聲。李獄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變化。「好厲害。」神之權杖的碧玉力量為「復原」,不知其餘十一種寶石的力量是什麼。

  李獄眼睛閃閃發光的看著路路西菲路手中的天杖,她決定了,即使捕獲不了火龍天使,她也一定要得到這麼美麗的神之權杖。

  「因為你說你喜歡這裡。」

  所以他才會違背戒律,在人間界使用力量。

  但李獄並不瞭解他的苦心,即使瞭解也不並不放在心上。她的思緒已被那光彩奪目的天杖,吸引住了。

  「那明日還在這裡準時相見哦。」

  再看了天杖一眼,少女長袖一甩,樹巔之上的空氣如被割了一道口子似的洩去青熾的光,少女埋身其中,青影消失後,在人間界的任何角落也找不到少女的身影了。

  輕風拂過少年飛揚的金髮,足下綠湖也滑出粼粼銀光,才恢復的美景因李獄的離去而憑添一股寂寥之感。

  少年抬起手來,剛才輕觸李獄手腕的觸感還遺留著,柔滑細潤及那猛然相斥的掃炙。少年低下頭,唇輕吻手心,輕風雲淡的清澄眼眸因某種執念而變得深沉難測。

  「李獄。」喃喃的,少年吐出那渴望的名字。

  萊克·戴文這兩天感覺怪怪的。

  原因是因為他成了眾目的焦點。

  當然他一直都喜歡引人注目,但作為幽冥國三皇子俊美無雙的他只認為在別人眼中看到嫵媚,艷羨、愛慕、嫉妒、恐懼甚至仇恨都是正常的,而不是曖昧,驚愕,鄙夷及憎厭。

  走在通往會議室的長長的輔滿黑色天然水紋石的甬道上,萊克·戴文百思不得其解。

  「魔宇,是我這兩天突然變醜了嗎?」知道魔深不會回答這類問題,他只好退而求次地找魔宇問話。

  「不,三皇子,你的容貌一如既往的似天上星晨皎月般清華美麗,不染凡塵。」

  「那是因為我在會議上反對樓白國提出的人間界大屠殺計劃?」

  「我們反對自有我們國家的利益考量。我們不像樓白國那樣內亂和赤貧,需向外界徵兵而轉移國內民眾的視線。況且我們在人界吸食一兩個人的靈魂沒什麼大不了的,但若殺死大量人類的話,會驚動天界。沒有萬全的準備與「子」等級的天使對抗,我們還是不要逞一時之勇得好,對我們沒什麼好處的。」

  萊克·戴文點點頭,這個魔宇膽小是膽小些,但至少比莽撞衝動看不清形勢的某些貴族想得周密深遠。

  他俊美和清晰的頭腦依舊,但為何別人看他的目光好似……同情?好奇?還有一點點的不懷好意?

  牆角處圍了一堆人,似乎是間使者和布蘭德國的使者在討論問題,聽到他的腳步聲,抬眼看到他走來時,目中均閃過一道驚愕,見萊克凝視著他們,眾人皆尷尬的又垂下視線,而談話的聲音也不自覺的大了起來。等萊克一行人從他們身側走過,在另一處拐角處消失時,一堆人的談論內容已由有國務而毫無顧忌地轉向坊間八卦,音量也是符合流傳秘聞般細小。「啊,是幽冥國第三的皇子萊克·戴文啊,近看時更有迫力呢。」

  「所以才想不到啊,真不明白他為何那樣做……」

  推開厚重的會議室的大門,在萊克還未踏進去時,面前就突然出現了一張白癡的臉。對於醜人,他向來的辨識率為零。所以身後墨般淡影提醒道:「樓白使者柯爾·史蒂夫。」

  「三皇子,你也來這麼早啊。」柯爾·史蒂夫笑瞇瞇的打著招呼。

  「沒有,我只是準時來而已。」萊克看向柯爾身後冷然說。寬廣的會議室中巨大的圓桌周圍只坐了兩三個人而已。真是的,開會的實際時間永遠比開會的通知時間晚上幾個小時,辦事效率真是拖沓。

  「呵呵,三皇子還是這麼不喜言笑……前兩天三皇子在會議上推翻老夫議案的陣詞更是讓老夫覺得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但是年輕人一步走錯便步步是錯,所以三皇子,聽老夫一勸,」細小的眼睛掩藏奸詐而露出想看好戲的陰毒:「別讓你的喜好毀掉你的前途呢。」

  「謝謝關心呢。」

  「你現在還住在鏡心宮吧?」

  「嗯。」不著痕跡的從柯爾身邊走過,萊克在圓桌上尋著持有自己名牌的座位坐了下來,而柯爾竟也追了過來,有些不太滿意萊克的反應冷淡。

  「說真的,三皇子,你的愛好真奇怪哩。」

  若不是閒談也是交際的一種,萊克早就叫面前這個癡肥的老頭閉嘴滾開了。可現在銀髮少年只能扯了扯唇算是輕笑:「這年頭,哪個貴族沒有一些奇怪的愛好呢。」

  彷彿沒看到萊克的不甘不願,柯爾移近身子神秘兮兮的說:「可是若真是喜好男色的話,三皇子也不必癡纏著暗羅皇族的李綺羅啊,他雖長的清秀喜人,但比他美的美少年多的是,而且三皇子,他畢竟是暗羅皇族獄殿下的人……」

  「我喜好男色?我癡纏李綺羅?」

  已忘記自己有潔癖的,銀髮少年一把抓住柯爾的領口,失聲大叫起來:「你竟敢如此污蔑我,是何居心。」

  「沒沒,我沒污蔑你啊。」萊克的激烈反應令柯爾驚嚇到的連連搖頭:「是大家都在傳,而且李綺羅也承認你在宮中總纏著他不願離開,讓他很是為難。」

  「李綺羅?」這個名字扯動銀髮少年內心最隱晦的惡意,把柯爾放下,少年再次咬牙切齒的確認:「李,綺,羅。」

  雙腳落下實地的柯爾·史蒂夫譏諷不成,反被少年剛才的舉動嚇得轉身就躲逃的舉動根本沒引起少年一絲注意。萊克所有的思緒已全被那個奇怪的黑髮青年牽動著。

  怨不得眾人看他的目光曖昧,好奇、無措又憎厭,原因是他「喜好男色」。而毫無疑問,製造這個流言又把它大肆傳播出去的絕對是那個囉嗦又記仇的娃娃臉!

  「三皇子,非常不妙。」

  魔深在身後鄭重其事的說。

  「嗯?」

  紅衣銀髮的少年腦海中正想著怎樣狠狠的折磨李綺羅才能讓他痛苦,並沒注意到魔深在說什麼。

  「這種流言終會傳到幽冥王和大皇子、二皇子那裡去的,不,現在七國使者都在這裡,也許整個魔界都知道三皇子有特殊癖好的事情了……」

  「啊……」起先是茫然。「啊!」再次是震驚。由少年瞪大的紫眸中,就知他才曉得事情的嚴重性。

  但促使萊克想不顧一切報復的卻是李綺羅不知死活的一句話。

  「因為我高興。誰讓你整日呆在鏡心宮,妄想接近阿獄。」

  在萊克氣惱地衝出會議廳,在某一處大廳牆角找到與人談論商務貿易的李綺羅,憤怒地問他為何要抵毀自己名譽時,「那為何把自己也扯進來,不怕別人也認為你是變態吧?」萊克火大又不解的問。正常人散播流言時,總是躲在重重疑雲的背後吧,李綺羅做這種損人又不利已的事情有什麼好處!

  黑髮青年不知反省的如此說道。「拜託,用你那白癡腦袋想一下。」李綺羅嘴角扯出譏誚的笑容:「是你在追我哦,三皇子。而且你長的又不比姐姐漂亮,又是個男人,我怎可能會變心,捨棄姐姐而選擇你!」

  如果他不是暗羅皇族十四皇子。

  握著拳,萊克·戴文咬著唇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如果他不是暗羅皇族十二皇女李獄的弟弟,如果不是因為大廳中有許多眼睛在悄悄打探著他倆的動靜,如果不是顧忌他自身的風度與克制,他一定會衝上前去,狠狠掐住李綺羅的脖子,把他掐死,掐死,掐死。

  「小孩子最適合去的地方的遊樂場,而不是這種嚴肅的會館呢。」

  腦中某一根緊繃的細線被「叭」的扯斷,萊克·戴文身形一閃的到李綺羅面前掐住他的脖子,卻對上他彷彿在說「笨蛋」的嘲笑的眼。

  「你是說我非但不能殺你,連作任何粗暴的舉動都是自討苦吃嗎?」萊克·戴文氣急攻心後反而冷靜了下來:「你一定以為自己能一直置身事外嗎?可惜小孩子是很任性的呢。」

  在接觸到少年冷漠而不顧一切的眼神時,李綺羅首次出現慌亂的神情。卻在他還未想到完美的脫身之法之前,少年的唇已重重壓了下來,吻住他。

  幽冥國三皇子萊克·戴文癡纏著暗羅皇族十四皇子李綺囉哩。

  至此,喧囂日上的流言因當事人的親自演示而為事實。

  混蛋!混蛋!混蛋!

  用力的擦著嘴唇,像發洩怒氣一樣,李綺羅腳重重踏在地板上走向寢室。沿途的女僕下人們全都知趣的遠離暴風圈,要麼繞道遠走,要麼盡量不惹人注目的躲避在角落處,等他逐漸走遠時才有一兩句的小聲交談。

  「綺羅少爺的『男子心理期』又到了嗎?」

  「本來是個溫和的好青年哩,但是一扯上姐姐……性格便變得古怪。」

  「我到覺得這樣少年反而更可愛呢……」

  主人們都有為僕人提供茶餘飯後談論的義務,使他們在一天的辛勤勞作中有些小小的娛樂。但這次因事情才發生沒多久的關係,最新的八卦新聞還未傳到鏡心宮來,但最遲他們明天就會知道,綺羅少爺情緒大變不是「男子心理期」的關係,而是在大庭廣從之下被男人輕薄了。

  「寓言,都是你啦,沒有保護好我。」

  嘴唇幾乎要被擦破的,李綺羅抱怨著。嘖,他一定要嗽口一百遍才能去掉那惡的感覺。「是屬下失職。」

  李綺羅身後總是跟著的淡白色的身影回答說。一般魔界貴族身邊總會跟著掩敝著實體的護衛,因為太平常了,所以並不引人注意。

  「……也不怪你,那傢伙的力量實在太強了。」手指下移到脖頸處,那裡有清晰的三根手指的紅印,現在還隱隱作痛。

  「我想在暗羅皇族,也許只有阿獄才能對付他……寓言雖然厲害,但這裡空氣不好。對我們雖沒影響,但對寓言來說一定像整日吸食著毒氣一樣吧。」

  「還好啦,獄殿下為我改造了一下呼吸系統。」

  「唔,阿獄總愛做一些危險的實驗。」皺了一下眉,李綺羅推開寢室的雕花木門,跨了進去。

  自從李獄的樣貌看起比他小後,他就不再叫李獄姐姐了,但即使這樣,依賴的性格不見收斂反更嚴重,這讓李綺羅有時感覺自己很是沒用。

  「也許我不該從會館中逃走才對。」

  自己竟這樣慌亂的逃回宮中,一定會讓看熱鬧的人聯想到諸多話題。自己應該很鎮定的推開那小鬼,然後再狠狠的嘲諷他幾句的,李綺羅遺恨萬分的想著。可惡可惡可惡,這一回合他輸了,但下一次一定讓那小鬼好看!

  「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見那小鬼就討厭。」

  走到圓桌前,李綺羅倒水沖了杯熱茶,一口飲盡又被茶水燙的咳嗽連連。

  「只要是長得漂亮些又對獄殿下有企圖的男子,你都會討厭吧。」進了屋中,霧般白影漸漸淡去,現出一位穿白袍的褐髮男子來,清雅的臉上滿是無奈的表情。

  「什,什麼呀。」如被說中心事一般,李綺羅的臉紅了起來:「阿獄才不會在意他們哩。」但他卻無法不在意。即使被蔑視被中傷被嘲笑被傷害他也無所謂,卻無法忍受姐姐的視線在別人身上多注視一秒。

  「寓言,你退下吧,我想休息一下。」

  「屬下告退。」

  如風拂過一般,漆花木門再次關上。李綺羅無力的趴在桌上。不知為何,最近總有心神疲累的感覺。是因為見到姐姐時,心中會湧起的那一種陌生的渴望嗎?但那是不對的,因為那是擁有誓約之書的組組。

  天然黑曜石輔成的桌面光滑如鏡面一般,映出黑髮青年蒼白的臉。李綺羅有些發呆的看著桌面倒影,和姐姐沒有一絲相像,有的只可算是清秀的臉孔,在眾多英俊非常的貴族之間更顯不起眼。

  如果長得像那個小鬼一樣的話……男子修長的手指輕滑下自己的眼角唇角,令人印象深刻的奇特紫眸,銀色閃亮的髮絲,生氣時有些可愛的神情……會不會,會不會自己就不會有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

  「沒想到你如此自戀呢。」

  調侃的語氣令李綺羅停止自憐,他「霍」的一下連人帶椅子的轉過身向內室看去,掀開紫色輕紗從寢室內走出來的正是剛才正想著的人。

  「三皇子,沒人教你做客的禮貌嗎?」才硬壓下去的怒火,現在,一見面又被挑起。

  「見我突然出現,你好像並不驚訝害怕的樣子。」

  「如果有人鬼鬼祟祟收斂氣息躲進我房中,我所需的不是害怕,而是應把他趕出房才對。」李綺羅黑色的眼眸中跳躍著奇異的火光,面帶怒意地說道。

  少年以完美優雅的儀態站到李綺羅面前,低下頭,與李綺羅對視著:「為什麼,我可是看中你,不停癡纏著你的變態呢。而現在,」少年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四處飄著輕紗的古香古色的廂房,輕笑著:「只有我和你,我們兩個呆在這清幽的房間中……你不應該害怕嗎?」

  冷笑一聲,李綺羅輕視地瞥了萊克一眼後,隨手倒了杯香茶,「拜託,你以為你這樣講我就會尖叫不斷的縮到牆角,抓緊衣領說『別傷害我』吧,可惜哩,我神經沒那麼脆弱。」把茶端到嘴邊輕啜了一口:「你是變態的話,在外面隨便找個美少年好了,但記得不要帶到鏡心宮過夜。」

  「如果我說只要你呢?」沉深的紫眸轉的更暗,絕美的臉上有種危險的孤注一擲的神情。

  「……」舉著茶杯的手頓住,驚愕的黑眸對上冰冷的紫眸。「你開玩笑吧。」李綺羅喃喃說。把小茶杯的放到圓桌上,低下頭,大拇指揉了揉太陽穴,低歎似的說道:「真想不到啊……」紅唇扯出若有若無的冰冷笑意,這個人終於正視他所說的話的內容了嗎?害怕吧,煩心惱吧,痛苦吧,這就是我將要加注在你身上的感情。

  「真想不到……」低頭歎息的李綺羅的雙肩突然劇烈抽動著,「噗哧」一聲,黑髮青年終於憋不住的撫額狂笑起來:「哈哈哈哈,真有人會想出這種蠢招,哈哈哈哈。」手指指向一時還搞不清狀況的萊克,眼角都笑出眼淚的李綺羅說:「你該不會用先追求我,等我愛上你,再狠狠甩掉我這種老套又爛又無聊的方式吧,哈哈哈。」

  捂著肚子又狂笑了一陣:「拜託,用你的尾椎想想都應該知道,你怎麼可能和阿獄相提並論嘛,等我愛上你,除非我死,你變成女人……」注意到萊克越來越難看臉色,李綺羅的笑意無法自制,「啊,不會吧,你真的這樣想過。」手捶向圓桌,茶杯的水微灑在桌面上,李綺羅的笑聲已變成「啊啊」的慘叫:「啊,肚子笑得好疼。真看不出來,三皇子,你竟有這種高明的幽默感哩。哈哈哈哈……」

  看到眼下這個笑到快要癱到地下的男子,萊克覺得跟他講任何感情都是多餘的,他不帶一絲感情的說:「誰說要你的愛了。」

  「呃?」李綺羅抬起頭,含著淚的黑色眼眸異常純美,稚氣如一純潔孩童。

  「我只要你的身體。」

  回應這句話的是李綺羅的又一輪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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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8 00:03: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解下的輕紗布幔,調暗了的燈光,床榻上披散著長長黑髮的纖弱男子與床邊坐著的銀髮紫眸的少年深情對視著。整個寢室瀰漫著濃濃的曖昧情潮。

  才怪。

  「你竟敢把我扔進來。」

  撥開額前的一綹散發,李綺羅殺人的眼光瞪向萊克·戴文。

  「誰讓你在浪費時間。」萊克身子稍稍前傾的命令道:「把衣服脫掉。」

  撫發的手頓了一頓。

  「你確定?」半跪坐在絲織被褥間的李綺羅並不把萊克的命令放在眼中,反而雙手抱胸的泛起惡質的笑臉:「就算我把衣服脫光,你知道怎麼做嗎?嘖嘖嘖,傳言中淫亂邪靡的幽冥國第三皇子好像是個連接吻都生澀得咬破別人嘴唇的人,你不是收集了許多美少女嗎?該不會你收集她們只為觀賞吧……」

  「她們看著是很美麗,但也只不過是污穢的魔物而已。」萊克也不示弱的假笑著:「你的吻也並不比我高明多少呀,綺羅少爺。有個擁有誓約之書的姐姐很痛苦吧,因為她連擁抱也無法給你。」

  話音才落,「砰」的一聲,拳頭重重的擊在萊克的下巴上,李綺羅憤怒的低斥著:「你胡說什麼!」

  沒有防備,更沒想到會被赤拳攻擊的少年撫著受傷的下巴,緩緩轉過頭。李綺羅緊咬著嘴唇,用著幾乎仇恨的眼看著萊克:「你還不配在我面前提到姐姐……」

  心血翻湧,少年否認自己受傷的冷笑著:「你是女人嗎?拳頭這麼弱!」

  用力扯住萊克的衣領,李綺羅的拳頭又舉起來,卻被萊克猛然握住,「你以為還會得逞兩次!」李綺羅掙扎的要抽出手,卻被萊克猛壓到床上。

  「放開我……」大聲叫嚷的話語去被吸進少年的嘴裡。

  「唔……」

  嘴唇好疼,接吻的瞬間,李綺羅只有本能的痛感。過了兩秒鐘後,他才意識到自己被當成女人看待了,用力的擺動自己的頭,想掙脫萊克的掌控,而少年的唇卻如影隨形的追上來,嚙咬著他的唇。

  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

  堆積到嗓子眼的聲音卻無法叫出來,因少年的舌侵入他的口中,纏繞著他的舌。無法呼呼的窒息感和幾乎快要悶死的預感。

  少年的吻忽然停止,李綺羅連忙張大嘴巴的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但下一秒鐘,少年的動作又一次讓他目瞪口呆。

  「哧啦」清脆的絲緞撕裂的聲音使李綺羅由呆怔中清醒:「你在開什麼玩笑。」用力推拒著少年的手臂,卻阻止不了他暴戾的行為。

  層疊穿著,不讓肌膚裸露出一點點的長袍,外衫,襦衣全被撕扯著扔下地板。從未有人看過的纖弱身軀展現在少年面前,紫眸突然變得深沉,手下的這具好像還未發育完全的身體,還未觸摸便已帶給自己這樣強烈的慾念,少年模模糊糊的淡笑一下,自己真是不正常呢。

  也許在與這男子見面之初,自己就已不正常了。

  輕鬆的把李綺羅抗拒的雙手舉過頭頂壓制住,少年左手輕撫著對方的肌膚,可以把手吸引進去的滑潤感,柔軟有彈性到不可思議,少年的唇隨後輕舔著那有著玉般光澤的肌膚,真是甜美的味道啊,他從不知舌的味覺竟也可讓身心燥熱。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李綺羅扭動著身體奮力的掙扎著,卻不知掙扎的舉動更能引起對方的興奮。

  一定是某些地方錯了吧!

  說起意亂情迷,對方生澀的技巧還不到那種程度,李綺羅只覺不堪羞恥。一定有某些地方不對勁,事情為何沒像他預想中的進行?萊克不是連無意中碰觸到別人都會用全力洗手的潔癖者嗎?那現在在他身上舔吮的這個人是誰?

  「啊……」

  胸口不知輕重的咬噬讓李綺羅痛的曲了曲身子,萊克由他的臉抬起頭,露出艷麗的笑容隨即手伸向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啊。」

  驚懼大於快感的,李綺羅瞪眼看向上方為所欲為的少年:「你……你幹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不是說過了嗎?要你的身體。」

  無法抑制的輕喘:「不要……」聲音支離破碎:「你……你這麼恨我,你並不喜歡男人吧……卻為了讓我痛苦而……而做這種事?真有趣……你別以為可以逃掉,我不會放過你的……」

  「啊……」

  有異於痛感的奇異感覺由體內升起。不對,不對,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就如面對姐姐時那種奇怪的渴望,李綺羅的身體輕顫起來,因為快樂和無以名狀的……害怕。「真可愛呢,這裡連你自己都沒碰過吧。」

  少年紅唇隨口吐出的話伴隨著熱氣迴盪著他的耳朵,酥酥麻麻的難受異常。

  不行,這樣下去不行,要逃掉。

  可是,怎麼逃。

  竭力阻止自己的思緒隨少年的動作沉迷,李綺羅用那有些昏沉的腦袋思考著,手在頭頂無法活動,身子也被挾制著,剩下的只有……

  「萊,萊克。」甜膩異常的聲音令少年身體湧起甜美的情潮,身下的男子泛起迷離美麗的笑容,少年被迷惑似的低下頭,李綺羅的唇隨後湊上……用力咬住少年光滑的頸肩。

  不在預料中的痛疼讓少年勁道一鬆,李綺羅抓緊時機的雙手從少年右手中掙脫出來,鬆開口,雙手推拒著少年的肩膀把毫無防備的他推向床內,李綺羅迅速往床外側一滾,手用力握住身下絲織的緞褥,支起上半身。

  只要爬離下床的話,只要衝出寢室的話,只要打開房門的話,只要大聲叫嚷的話……

  那是永不受傷害的自由啊,李綺羅揚起誠心期盼的笑容。

  但身體為何無法移動半步,向前,再用力向前……李綺羅絕望的回過頭來,用力握住他腳腕的少年露出奸戾而妖艷的笑。頸肩上醒目的齒印滲出血絲來,異常刺眼。

  「真沒想到,你的殺傷力還滿大的嘛。」飄忽的笑了一下,萊克單手扯下束高馬尾的紅色絲帶,銀色的長髮「唰」的一下披散在肩上和被褥上,泛著絲緞般銀白的光,襯著少年絕美的臉龐,仿若迷夢般的嬌美卻讓李綺羅恐懼的發起抖來。

  「求,求求你……」

  在少年用絲帶反縛住他的兩手時,李綺羅終於放棄自尊的哭著哀求起來。

  「求求你,放過我,我也是污穢的魔物啊,長得又不漂亮……」苦澀味混和著嘴裡的血腥味,使李綺羅終於嘗到後悔的滋味:「我,我是個男人,年紀又大,啊……」

  誰來,誰來救救我。

  心臟處突微微酥麻著,李綺羅忙靜止不動豎耳傾聽。

  身下的男子不再掙扎的,令在慾念中沉迷的少年分神注意了一下,黑髮男子頭轉向寢室門口看向那翻迷亂的紫色輕紗,充滿水氣的黑色眼眸露出驚喜放鬆的表情:「救我,姐……」心如猛擊一拳的,少年彎下腰用力摀住李綺羅的嘴,使他無法再開口說話。

  並不在乎自己被怎樣對待的,李綺羅瞥了上方有著絕美紫眸的少年一眼,然後目光又看向身如霧般翻飛的輕紗,不再有慌亂和驚懼害怕,只是充滿安心和期盼。

  如同初次見面一樣。

  「獄殿下回來了,是吧。」任何人都感受不到的微妙波動,只有身下的這個男子知道。他的眼,他的唇,他的心,他的身彷彿只為感受那個人而存在著。這個在他懷中與他相愛的男子,在這一刻,除了李獄,任何人都被他排除在心門之外。

  所以他要傷害他。

  「你想讓姐姐來救你,是想讓她看到你在我身下呻吟的樣子嗎?」少年殘忍的說。不意外的看到李綺羅猛的轉回頭,黑眸驚懼的睜大,再無措的閉上,再睜開時去是死心的茫然。

  水靈靈的眸子,眼淚隨著眼角劃過太陽穴,一滴滴地滴向潤濕黑亮的發和身下雪白的被褥,眼睛無焦距的透過在他身上為所欲為的少年的身體看向虛無的遠處。

  在昏過去之前,淚阻擋他看不清少年的臉。

  粗重的喘息聲漸漸平息,枕上披散的黑髮與銀髮交纏在一起,顯出濃濃的歡愛意味。

  身體疲累而滿足,他從不知在男人的身體上也能獲得無上的快感。

  但為什麼……心會痛。

  不是如願以償的傷害了這個傲慢嘴巴又壞的男人了嗎?害他被人用異樣眼光看待,害他從繼承幽冥國王位的名單中刪除,害他成為貴族間笑柄的罪魁禍首,此時像破布娃娃般躺在自己身側,他應該已滿足了才對。

  但這無法著力的空虛感是怎麼回事。

  絲緞般凌亂的黑髮映得臉色更為蒼白,即使在昏睡中,男子的表情還是無法放鬆的緊皺著,白皙纖弱的身體上滿是或青或紫的吻痕瘀腫,慘不忍睹。自己竟是這樣殘暴的人嗎?伸出手,萊克怔怔地看向自己修長秀麗的手指。

  雪白的被褥上滿是汗漬和……點點血跡,是李綺羅的血。一截紅色絲帶從男子身下露出來,少年連忙俯下身子,解開男子被縛的雙手,被勒的紅腫的手腕因掙扎而破皮,微滲出血絲。

  嘴內喃喃自語,指尖泛起圓形的紫色的光輕撫似的在男子手腕上塗了一圈,少頃,皮膚慢慢癒合,紅腫漸漸消退。

  睡著時如無助純真的孩童,一點也看不出清醒時的狂妄和不可愛來。手按在男子眼角,接下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恍惚間,為何會有這種感覺,當李綺羅用空洞的眼神看向他時,他竟覺心如刀割。

  指尖輕撫著男子的臉,舒服的溫度令男子舒展眉紋呻吟一聲偎靠過去。

  「姐姐。」

  手指溫度降至冰點。

  天界。聖殿鳳。

  推開滿佈精細刻花淺綠色的正門,走在挑高得如蒼穹般的屋頂下,繞過支撐殿頂的巨大的淺藍色凸形花紋立柱,一位淺多色頭髮,身穿白色軍服的男子穿過白玉鋪就的地板,在淺青色的雕鏤鍍金,精美富麗的木門旁站定。

  「路西菲路大人,屬下佩傑魯烏子求見。」

  「進來吧。」

  隨著矜持而清雅的聲音傳來,淺青色的門緩緩開啟,佩傑魯烏子走進屋內。

  柔和的光由挑高的巨大的窗外射進來,整個室內明亮而溫暖。

  路西菲路坐在書桌前批改查閱著文件,他朝佩傑魯烏子輕點了一下頭說:「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好。」

  堆成半人高的文件幾乎淹沒少年天使的頭頂,但路西菲路臉上並無任何不耐之色。

  這個年齡只有三百歲的小孩子卻在一百年前穩穩端坐在天階的最高層,有著少年少見的溫和清雅。但若有人認為他軟弱可欺或更像擺在前台的傀儡,那人一定沒見過他親手剷除叛黨的無情。

  把最後一本文件看完,路西菲路習慣性的把掉落在臉頰旁的長髮塞到耳後,然後抬起頭朝佩傑魯烏子笑道:「有什麼新情況嗎?」

  恭敬的走上前去,佩傑魯烏子把新的文件夾遞給路西菲路。

  認真的查看信息的少年耀眼的令人目眩。微垂的眼,挺直的鼻,微抿的唇,形狀優美的下巴,組合在一起,形成別人難以抗拒的溫潤光華。一般太過美麗的事物終會有種魔性而令人癡迷沉淪,但路西菲路大人便不同,見到他的美,心中只有寧靜和安祥。

  「……屠殺人類計劃……魔界西方樓白國提出的議題嗎?」翻看了一下手中的文本,微皺了一下眉,路西菲路頭未抬的問。

  「樓白國使者所提出的理由是人間界的工業化使土地沙化,水質污凍而殃及魔界,因此他們應給人類一個教訓。不過這提案被幽冥國使者駁回。」

  「嗯。」單手支腮,路西菲路垂眼意義不明的輕哼了聲。

  「還是說……路西菲路大人,我們要警告樓白國一下呢。」

  輕輕地搖了搖頭,路西菲路說:「不,現在還不需要,只要讓人多加監視樓白使者便行了……也許可以讓人接鋝他看看,但不需要有什麼動作。」

  「還有關於增加惡魔兵團,海域聯盟及空中支援計劃,每十年魔界七國都會重提一次,不過對各國利益的考量各不相同,所以今年實現的機率一定也同以往一樣很小吧。我們對此不用太擔心,但也不可掉以輕心。」

  溫暖柔和的光悄悄變化著,路西菲路突然放下手中的文本朝窗外看了看:「上午的工作時間快過了呢。」

  沐浴在柔和的光線中卻比光更耀眼的金髮天使竟美麗的讓佩傑魯烏子一瞬間失了心魂。

  由房內退下,走在白玉徹成的長長甬道上忽聞急風突過的氣息。

  「咦?」

  風急頓,微微的空氣波動盪漾過來,「佩傑魯烏子,你才從路西菲路大人的房間內出來嗎?」

  回首問話的是同樣金髮碧眼的青年,和路西菲路大人的溫和優雅不同,他更為狂傲肆意。佩傑魯烏子忙回身行禮:「是的,拉斐爾大人。」

  「除了公事,他還說了什麼話?」

  「哎?」神的使者,地位僅次於路西菲路大人的四大天使之一的「風」天使,拉斐爾大人為何會問這種話?剛想搖頭的佩傑魯烏子忽然想起金髮少年那一瞬間攝人的美貌。恍惚了一下道:「路西菲路大人只說了『上午的工作時間快過了』。」但這只是大人無心的喃喃自語罷了。

  「意思說他午休時間還是嚴禁旁人來打擾他嘛。」

  挑了一下弧形優美的眉,拉斐爾一臉不快的抱怨。

  因為路西菲路大人也需要休息啊。雖未說出口,但佩傑魯烏子內心如是想。

  看了佩傑魯烏子一眼,拉斐爾嗤笑一聲:「看你的樣子便知你被路路西菲路大人迷住了,一定不會覺得他最近變得奇怪對不對。哼,只是個小孩子而已,卻既不任性也不撒嬌,既不無情冷漠也不憤世嫉俗,做事從不出錯,性格完美的像假的一樣,從他入主聖殿時,我便有不祥的預感……心思如此深沉難測的人我才不相信他。」

  看到佩傑魯烏子目瞪口呆的樣子,拉斐爾傲然的「哼」了一聲:「把這些話一字不漏的說給路西菲路大人聽也無所謂,但我奉勸你還是忘掉為好。」

  不待佩傑魯烏子反應的,又一陣急風掠過,通道中已不見天使拉斐爾的身影。

  魔界。黑海。

  「綺羅,綺羅。」

  興沖沖的掠過兩層水閣,李獄落入湖心的水橋之上,左右看了一下,腳一點,投進連接鏡心湖北岸西亭的透風廊間。她落在一名宮僕之前問道:「見到綺羅沒?」

  「獄,獄殿下。」宮僕雖整日見到李獄,但如此接近還是讓他的臉紅了一紅:「綺羅少爺一直未出房門啊。」

  「唉?」李獄看了看天:「島內少有的好天氣,他竟還悶在屋裡。」少女轉身,輕飄飄地掠飛過廊軒欄桿後,身影消失在枝繁葉茂的密林中。

  該不該把那件事當作被狗咬呢。

  還是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但是,真不甘心……被男人……而且是被比自己小的男生強迫……

  一閃神,針刺入左手食指尖。「痛。」李綺羅呆呆看著手指上慢慢匯成的血珠……醒來時,床上也有著斑斑血跡,那是曾被奪去男子尊嚴的證據。真不甘心,李綺羅因回憶而緊緊揪住放置在膝上縫製的華服,彷彿那是那可惡的銀髮少年的脖子。

  萊克·戴文,我不會放過你的。

  手腕猛得一緊,手指被送到溫和潤濕的口中,不設防的,李綺羅的眼與美麗的紫眸相對黑髮青年卻如遇鬼似的尖叫起來:「你是怎麼進來的。」

  「推開大門進來的。」銀髮紫眸的美少年舔吸著李綺羅的手指,微微的粗糙感不知為何竟讓少年的身體起了反應。

  「你惡不噁心!」李綺羅慌忙抽出手指,用力在身上抹了抹,卻在看向萊克的眼時呆了一呆。那種眼神,那種眼神有種令人討厭的熟悉感。

  自己曾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姐姐呢……

  身體泛起一陣惡寒,李綺羅抱著衣袍匆忙起身,遠離半蹲在床榻前的少年。

  用力搓著泛有涼意的胳臂。太噁心,太噁心了,李綺羅不想知道萊克·戴文會有那種眼神。

  那一夜不是場惡作劇嗎?萊克不過是無所不用其計地報復他,傷害令他痛苦的任性的孩子而已。誰會喜歡被男人抱和抱男人啊!那一場報復,李綺羅只認定因為自己太不小心而讓萊克有了可乘之機,讓他成功地傷害到自己,又輸了他一回合而已。

  李綺羅從不認為自己是能引起男性奇特慾望的人,所以那一夜過後,他並沒特別地給房間重新施咒,也未讓寓言特意陪在自己身邊。只是沒辦法預料到對方的行動而輸掉了,他願賭服輸,下一次贏過便好了……可是剛才萊克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你不正常吧。」心中想著,李綺羅便淘淘不絕的講了出來:「你別用那好像喜歡我的眼神看著我,很噁心你知不知道。怪不得你收集那麼多美少女卻沒碰過她們,也許你天生就是同性戀吧,我不幸才成為你的目標。但你放過我好不好,魔界裡多的是俊美又可愛的男孩子,也許就有一兩個恰巧喜歡同性呢……」

  少年絕美的紫眸猛得轉暗。

  「啊,不會吧,說了這兩句話你好像就受傷了呢,你不會真喜歡我吧。」根本不覺高興的李綺羅抱著衣服又慌忙向後退了兩步:「我警告你,若真喜歡我的話就躲在角落裡暗暗戀慕我就行了,別再出現在我面前。老實告訴你,被男人喜歡上我還覺丟臉呢。」

  萊克·戴文不言不語的盯著李綺羅看。自己喜歡他?喜歡這個性格又差嘴又毒,還一臉厭惡表情說出他認為是最大的施捨話語的男人?

  「你臉色很蒼白。」想反譏而衝口而出的卻是這句話。

  「我蒼白?」李綺羅的臉不知為何愈發慘白如粉,身體還微微顫抖著:「也不知是誰害的……」不知節制的被……做了整個晚上,第二天醒來時根本就無法下床,現在腰還痛的要命。而始作俑者卻一臉輕鬆的說著風涼話。

  真不甘心。

  「砰」的一聲巨響,是房門用力開啟的聲音,紫紗紛飛的,一道青色身影如風般捲了進來。而在鏡心宮行動如此囂張的只會有一個人。

  「阿獄。」

  欣喜多過驚訝的,李綺羅忙迎了上去:「你怎麼會來這裡找我,工作做完了嗎?」

  「別提什麼工作,還聯盟增兵呢,都是些想讓別人出錢出力而自己當老大的傢伙,看著都覺好笑。」對自己所主持的會議嘲笑了一番後,少女才看到站在床榻前的少年:「哎,三皇子,你也在。」

  這小鬼什麼時候和綺羅這麼要好了,記得他們初見面時還吵鬧不休呢。

  沒覺得少年出現在弟弟的寢室有何好奇怪的,少女又轉過頭,興致勃勃神秘兮兮的對李綺羅說:「我今天可帶回了你絕對意想不到的有趣事物哦。」

  「什麼?」

  李綺羅被挑起好奇心的走近一步。

  李獄嫣然一笑地甩袖,潤華的白光熾然一閃,一枚玻璃球由長袍袖口冒出,緩緩升起變大,不一會,透明球體內的物體清清楚楚的呈現在眾人眼前。

  那是絕不會在魔界出現的美麗花朵、花瓣、枝葉,莖全由淺青色的透明晶體構成,折射出閃亮的彩色光線,純美奪目。

  「魂之水晶。」先回過神的是萊克·戴文,「但傳言可孕育出天使的魂之水晶種植在天界的密地,獄殿下,你是怎麼得到的呢?」

  「別人送的啦。」李獄雙手抱胸洋洋得意地說:「沒辦法啊,誰叫他癡迷咱家的美色。嘻嘻,我只不過說想知道天界到底有何稀奇之物,沒想到他今日便送我這株水晶花呢。雖是無法結果的不良品,不過只要漂亮便行了。他還做了真空膜,怕水晶花一接觸到魔界瘴氣便會枯萎呢。」

  看著李獄神采飛揚的笑容,李綺羅心中一沉的問:「他是誰?」

  「咦?」

  「送你水晶花的人?」

  「啊,那個,不過是個天使啦,雖說階層很高的樣子,其實只是個好騙的小孩子罷了。」手指輕點,內裝有水晶花的玻璃圓球又回復原樣,退回長袖內。美目流轉間,李獄被李綺羅肩上所搭的淺青色絲袍所吸引住,她忙跳過去拿起細細觀看:「耶,是給我縫製的嗎?好漂亮。」

  「嗯。」成功的被轉移注意力,李綺羅有些害羞的笑著:「我正用銀線繡邊,還需在袍角上繡上鏡心宮的飛龍標記便可完工了。」

  「珠玉寶石首飾頭飾掛飾也準備好了罷,我那天一定要打扮的最漂亮。」轉頭看向萊克·戴文:「三皇子,你也會留下來觀禮吧,其他國的使者也都會說留下來呢,禮金越多越好,我不會介意的。」

  「觀禮?」

  「對哦,大事件呢。」李獄笑吟吟地。

  「十三星期五,是我和綺羅的大婚之喜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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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8 00:03: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人間界。青山翠林綠湖。

  空氣波動有異。

  心中一動的,李獄輕點一下樹梢,看似飄然,實際迅速的下墜向湖面滑行。兩攻劃破空氣灼亮的尖銳物體貼身穿過,落入湖對面的樹叢中,掠起的水面蒸騰起霧氣,而灼亮物體穿過密林時,沿途的綠樹炙黑如炭。

  輕浮在湖面上,少女皺了一下眉,但隨即淡笑起來:「有朋自天上來,何必躲躲藏藏的見不得人呢。」

  話音剛落,由林中躍起兩位身穿白色軍服的男子,身後追擊著青色的蔓籐,但在夠不到他們的衣角後,又縮回密林中。

  「李獄。」

  「沒錯,她就是李獄。」

  兩人全都是棕髮黑瞳,長得非常相似,不過左首男子後背金弓,而右首男子腰纏金索。「你們是誰?」有種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令李獄退下輕謾之心,認真的問道。

  「李獄問我們是誰。」背金弓的男子說道。

  「我們是大沃茲和小沃茲。」纏金索的男子回答。

  「原來是天界的暗殺雙子星。」李獄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看來路西菲路的私人行蹤並不隱密呢。」

  「大沃茲,李獄看來比想像中的聰明。」金索由腰間騰起,如有生命般繞著右首男子飛舞著。

  「她是擁有誓約之書的魔物,所以才更有趣呢,小沃茲。」左首男子把金弓自背上取下,拉滿弓的瞬間,指間隱隱發出灼白和箭光。

  「謝謝評價呢。」

  青色衣裙舞動,白皮黑紙的書浮現,書紙「嘩啦啦」的翻動著,又猛得在某一頁定住。三人對視著。

  天界,會議廳。

  巨大清澄的空間中,會議座位以由上到下的螺旋型排列。最上位主席座席為路西菲路,之下為四大天使的座位。「炎」的米切爾,「風」的拉斐爾在座,「地」的尤里艾爾,「水」的伽卜裡艾缺席。在之下為智天使、座天使、主天使、力天使、能天使、權天使、大天使及天使的席位。出席率九成。

  大天使的例行報告乏味得讓路西菲路昏昏欲睡,但不得已還要硬裝著仔細聆聽的樣子。在大天使講完最後一個字後,路西菲路連忙挺了挺腰身,含笑環視了會場一眼:「下面還有誰要發言嗎?如果沒有的話……」

  「對不起,路西菲路大人,我還有一件提案。」

  打斷少年天使說話的人是一直在下方由開會初便未發一言的拉斐爾。

  笑容似停格了一秒,但路西菲路仍溫雅的點點頭:「拉斐爾閣下,請發言。」

  金髮狂肆的男子站起身來朝路西菲路行過禮後,又朝各位在座天使點了點頭,翻開手中文本:「據在人間界的情報人員回報,接連許多天有魔物破行結界進入人間界……」頓了一頓,拉斐爾看向淺笑傾聽的少年天使,接著說:「後經查實,此魔物是魔界暗羅皇族第十三皇女,擁有誓約之書的李獄……」聽到這個名字,下方傳來眾天使的議論之聲,輕咳兩聲,路西菲路舉手示意天使們保持安靜,然後以過分輕柔的聲音問拉斐爾:「還有呢?」

  兩人對望著,一瞬間交織著某些心知肚明的信息。

  先移開視線,拉斐爾再看向手中文本:「魔界七國會議結束後,其它五國使者並未像以前各自回國,反而滯留在暗羅皇族,據說是為慶賀十三皇女李獄的婚禮……」

  「婚禮?」路西菲路溫和的笑容隱去,他站起身沉聲問。

  「路西菲路大人,你好像很焦燥呢。」拉斐爾抬頭深深看向金髮少年:「若是想親送賀禮的話,並不用路西菲路大人費心呢,我已下令讓暗天使大小沃茲進入人間界恭賀魔物大婚之喜呢。」

  「拉斐爾閣下,你好像太魯莽了。」路西菲路冷聲說:「對方是擁有誓約之書的魔女,你以為區區兩個暗殺者便可捕殺她嗎?」

  「所以我還請求伽卜裡艾和尤里艾爾協助幫忙。」

  澄清的空間剎時變得如刀鋒般淒銳,路西菲路優雅沉著的面容首次崩潰,他憤恨的看向拉斐爾:「你!」

  最高階天使之間明確化的不和清清楚楚呈現在眾天使面前,米切爾連忙輕聲勸阻:「路西菲路大人……」

  「會議結束!」

  腦中已聽不到任何規勸的少年憤然揮袖而去,留下心中有眾多臆測的天使和一臉勝利笑容的拉斐爾。

  結婚!結婚!結婚!

  飛縱在悠長的通道上,這兩個字一直在少年的腦海中回想著,所表達的意義令他肝腸俱焚。

  他等了那麼久,久得以為今生都不會遇上她了,卻在才開始充滿希望之際,她卻要……屬於另一個人……

  他不允許。

  那是一幕令人觸目驚心的場景。

  湖水乾涸了二分之一,青山削掉半座山頭,綠樹全毀,土地裂開巨大的裂痕,原本晴朗溫暖的天,此時卻是灰暗陰冷。

  彷彿被大火燒過的一片土地,殘破炙黑如炭的木林之間,是少女頹然瘦弱的背影。

  她沒事呢。心「突突」狂跳著,摻雜著狂喜和些微渴望。

  「李獄!」

  少女回過頭,黑色的眸子已變成妖冷的綠色,懷中抱著的白色羽翅映得少女的臉更覺詭異莫名。

  路西菲路愕然的停下腳步,這個少女……是和他一起談笑玩樂的那個人嗎?

  濃冽的血腥味使少年移開眼,看到少女腳下只剩半片羽翅倦成一團的血天使,由那一頭銀灰色的長髮,少年才知那是誰。

  「尤里艾爾。」掌握自然現象和天體運行,象徵「地」的火天使,神軍的中心人物之一怎會慘敗至此。

  「你來晚了呢。」李獄笑起來,陰陰冷冷地。

  「李獄,伽卜裡爾和大小沃茲呢。」

  李獄的神情有些恍惚,「哦」了一聲又笑起來:「他們啊,死了呀,你應感受不到他們的靈氣了吧。」

  「死了!」四大天使中的「水」天使及暗天使中最厲害的暗殺者……路西菲路腦中一片空白,呆站著。和拉斐爾不同,伽卜裡爾是個對他很關心的溫柔天使,和奧米尼亞差不多。給他以慈父的感覺,而他……死了。

  「路西菲路,你愛我吧。」

  撞擊內心的甜美語言,把少年腦中的一切思緒驅離,在他眼中只有少女綠色的絕美清澈的眼眸。

  「愛!」

  邪魅的眼似有種魔力引出他內心深處竭力隱藏的情感。

  「如果愛我的話。」少女的聲音低淺甜膩,如在耳邊絮語:「殺了那個要傷害我的人。」出現在少女身後的高大身影,高舉的劍閃出冰冷迷離的光色,少年想也不想的祭出天杖,目光輪上的紅寶石化成紅色光影,刺穿對方的肩胛。

  「路西菲路大人……」

  不可置信的聲音讓少年悚然一驚,「佩……傑魯烏子……」那個傷在「懲戒」之下的人為何是自己最親信的下屬?

  少女飄然躍起,手中的誓約之書「嘩嘩嘩」的翻著,後停在某一張,少女伸手撕下,黑色書紙焚去,現出和少年手中一模一樣的天杖,但木兩端的光輪只有碧玉和紅寶不發出屬於它們的自然光澤,其餘皆暗,紅寶石幻化成紅色光影,如紅線般纏繞住佩傑魯烏子的白色羽翅,而少女躍起的落點便是被縛天使的身後。

  一瞬間悲哀幾近心死的感覺湧向心頭。

  收回紅寶石,路西菲路手持天杖半闔上眼:「你對我使用誘惑之術呢。」還有……在防備著他。

  應該是這樣的不是嗎?天使和惡魔,存在便是敵對的雙方。還是他……總以為會在她心中有些微不同?

  壓抑住某種感覺的淡然語氣令少女無情的綠眸閃過一絲波紋,不經意間心臟緊縮,少女心神俱痛的微彎下腰。

  破綻立現。

  只是一剎那而已。

  少女如黑綢般的墜地長髮猛得飄揚飛舞,紅色如火的液體由少女身後蓬然而發,又如血雨般滴落下。少女的身子在外力的作用下向左側翻轉,青色華麗的衣衫向外層層展開,飄灑靈動得如花般絕美纖弱。

  「李獄!」心神俱裂的嘶戰聲過後。

  天地全暗。

  四月的太陽緩緩的,有種能讓人昏昏欲睡的奇異魔力。遠處幽峰麗谷,林木叢生,近處老樹盤曲,湖水清流,清雅幽美。

  路西菲路卻覺全身發冷。

  佩傑魯烏子昏倒在濕地上,白色羽翅沿滿點點血跡,不遠處的樹下躺著失去半片羽翅的尤里爾爾。

  原本在佩傑魯烏子身後的少女……不見蹤影,站在那裡的是持著金劍的拉斐爾,血順著平滑的劍身蜿延流下,滴進濕地,潤紅一片。

  「即使是擁有誓約之書的魔物,原來也是會受傷的。」拉斐爾打量著週身真實世界:「但她的結界非但可承受四位天使破壞的力量,更讓我們進入時根本毫無察覺,真是可怕。」

  「她……並沒有殺掉伽卜裡艾。」人間界中很容易便可察覺天使的靈力。伽卜裡艾,大小沃茲的氣息還在,只是不知傷勢如何。

  「路西菲路大人,」拉斐爾走近少年身旁:「那個魔物……」

  一抹寒意悄然爬上拉斐爾背部,他警覺剛停下腳步,一隻手早已伸了過來,掐住他的頸。

  「你敢傷害她!」

  逐漸加深的力道與靠近的美麗眼眸中那抹狂亂的殺意,使拉斐爾驀然明白他是認真的想殺了自己。

  「她……她是惡魔……」拉斐爾掙扎著所說出這句話,他沒做錯,殺了她是應該的。

  不對,不對,不對,每加重一份力道,少年便在心中狂喊著,李獄她不同,她會思考,會動,會笑,還和我們一樣會流血,受傷,為何要毫無緣由的被你傷害。

  輕微的聲響使少年從狂痛迷亂中驚醒,卻見李獄緩緩由樹後現身。

  少年手上的力道自然而然的減輕,臉色紫紅,已呈死相的拉斐爾身子軟癱的滑墜在地,撿回一條命。

  少女的眼眸已恢復成子夜般的黑色,滿盛疼苦的表情。「真沒意思。」少女低喃著,原來和路西菲路相處一點好處也沒有,非但無法痛快的宰殺天使,現在連自己都受了很重的傷。

  所以「以後不會再見面了。」接近李獄想查看她傷勢的少年聞言身影一僵,空氣凝結。

  「……我算什麼……」

  連自己都無法置信會衝口問出這個蠢問題但令他更後悔的卻是少女不退縮的澄清黑眸。沒有一絲迷惘和情動。

  因預知到少女將要說出口的答案,少年全身顫抖的後退一步。而此時腦中一閃而逝的信息,令他說出預言。

  「婚毀、神死、身滅、魔動,這是神的審判。」

  還是……他的願望呢……

  魔界。鏡心宮。

  「為什麼,她是連擁抱都無法給你的人。」

  銀髮紫眸的美少年固執的問道。

  而黑髮青年掩飾不住厭煩地回答:「姐姐不給的東西,我絕不要。」

  不管阿獄在是不在,萊克·戴文總是在最不經意的時候出現在他身邊。熾熱而痛苦的眼神,寵愛又自持的動作,即使再白癡的人也看出他的不對勁,害得李綺羅不敢現出鏡心宮,怕被外界的人看出端倪,恥笑他。

  「你不要再跟著我好不好。」真是的,連到庫房裡他也跟著。李綺羅不客氣的朝身後的少年大喊:「下人們都在猜測我和你的關係了。我可不想和你的名字牽扯到一起。七國會議不是已完結了嗎?回到你的國家去,這裡不歡迎你。」

  「你多心了,大家沒有猜測我們的關係。」確切的說,那是前兩天的事,現在下人們早已在打賭綺羅少爺會不會為了禁忌之愛而逃婚哩。當然這不能對眼前這個膽小的男人說。「還有,是獄殿下請我留下來觀禮的。」

  不下一百次懊悔自己為何會招惹到他,李綺羅忍住氣「哼」了一聲往前走。

  萊克從身後擁住李綺羅,使巧勁讓他無法掙扎他的吻上他的頸:「你一定無法想像我聽到你要結婚的消息會有多震驚。你明明在我懷中那麼快樂的……」

  「你胡說些什麼!」李綺羅臉色通紅有低斥著,並不是害羞而是氣憤。敏感的感受到少年溫熱的唇,他的身子更為僵直緊繃。

  「為什麼非要纏著我不可,你明明知道阿獄是不可替代的……住手!」拽住少年不安分塞進他衣襟的手,李綺羅咬牙輕聲說:「你自製一點行不行,想讓下人們看笑話嗎?」這裡是廳堂外的樓軒走廊啊。

  背部背負的力量一輕,李綺羅放鬆似的吐出一口氣,放在他肩上的手卻一握一帶,李綺羅措手不及的捲入萊克懷中,而陡然壓在唇上的薄唇,更讓李綺羅好遭電殛的瞪大眼睛。

  這個混蛋!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這種事情!

  心猛得抽動,李綺羅推開萊克,微微輕喘著:「是阿獄。」

  情迷的紫眸轉暗,見李綺羅轉身,萊克伸出手想抓住他,卻只抓住空氣。

  手中空蕩蕩的似在嘲笑著萊克瞬間空蕩蕩的心。

  李綺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鏡心宮後院奔去。為什麼,心跳這麼快,好像有什麼……什麼不祥的事發生了。

  「阿獄。」

  半躺在陰濕幽由的籐樹下青色的身影,正是午休時出宮去的姐姐。

  越接近李獄,李綺羅就愈無法置信眼中所見的事實。李獄身上青色的外袍和淺青色的外衫染上大片大片的血跡,她臉色原本就慘慘白白的,如今更像透明的一觸便碎的脆弱感。

  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下濃濃的暗影,額上幾綹長長的黑髮橫過臉頰,彷彿連呼吸都停止的時光靜止的畫面。

  外界的打擾令少女睜開眼,卷卷的眼睫毛扇了扇,現出兩變深泓。「綺羅……別靠太近。」

  「嗯。」李綺羅聽話的乖乖蹲下:「阿獄,你遇到了什麼事?」

  「我沒事,這些只是別人的血而已。」李獄安慰著弟弟的驚慌失措,可是空氣中越來越濃的血腥味卻使李獄的安慰詞大打折扣。

  「傷口無法自然癒合,你是被天界高階天使所傷吧。」接話的是隨後跟來的萊克·戴文。眼角突然發現接近的紅色人影,李綺羅本能的站起轉身,展開雙臂,護衛著李獄。

  「停下,別再過來。」

  萊克開始對他突如其來的戒備和敵意不解,但隨即明白他為何有這種舉動。

  不被信任的憤怒在胸口夢燒,萊克的紫眸變得深不可測:「我過去又怎樣。」紅色軍服的窄袖一擺,一柄三寸長的小劍滑入手中,比劍柄上的寶石更奪目的是泛著紅色光芒的劍身。下唇不知不覺咬出血痕,李綺羅深深吸口氣,手放一髮束上的玉簪上。

  「你不要過來,我知道許多禁忌之術……即使魔力不強的人也可以使用。」

  猛地瞭解到李綺羅的意圖,萊克臉色劇變的停住腳步。

  「你難道想自殘換取一剎那的強大魔力?!」

  萊克胸口毫無意外的掠過一陣刺痛,混和著不甘、憤怒又悲哀的苦澀感覺湧上心頭。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究竟有什麼好,竟讓綺羅可以為她做任何事!

  「其實我可以治好她的傷。」收回袖劍,萊克一句話就變成事件的主控者:「你沒聽說過嗎?幽冥國三皇子之所以難惹是因為他有可掌控生死的醫和毒。」

  「萊克……」焦急關切的聲音在接觸到萊的目光時嘎然而止。

  「但有些事是要付出代價的。」美眸糾纏著李綺羅,不讓他的視線逃離。

  看了看樹下歪躺著仿若熟睡的臉色慘白的少女,又看了看面前昭示著明顯意圖的少年。自己總是被阿獄滴水不漏的保護著,現在換他來保護姐姐了吧。

  低下頭,眼淚不知不覺滑下臉頰。

  「求,求你。」

  伴隨這句話結束的,是長久以來無法言明的渴望和幸福。

  而李獄和李綺羅無法成婚,並不是李獄重傷未癒,也不是李綺羅的反悔和萊克·戴文的阻撓。

  而是因風雲突變的魔界政事。

  星期一,樓白國無視魔界七國協定,前往人間界撒播瘟疫挑撥戰爭。

  星期二,天界提出抗議書,魔界高層領導全齊聚一堂開會商討,卻各抒己見,無法統一意見。

  星期三,人間界生靈塗炭,天界祭出警告書。魔界為自己所做之事做不出任何令人信服的解釋。

  星期四,對魔界的無動於衷,天視動怒,祭出戰貼。

  星期五,神魔大戰正式開始。

  相較於天使軍的有備而戰,魔界一方接招的顯然極為倉促。戰爭伊始,惡魔軍便節節敗退。戰爭的轉折點是在第三天。

  銀河的中心。李獄率領著兩億惡魔主力軍與路西菲路率領的三億天使軍對峙著。

  從開始互有輸贏的戰術戰略到最後對陣雙方毫無理智的見到非我類族便舉劍砍殺的戰爭就是——這麼回事。

  弟弟死了。

  死在一個下級天使的劍下。

  自己明明告訴他讓他好好的呆在家裡……因為他一直都那麼聽話,所以她才沒有注意到綺羅竟混到軍隊之中來到戰場。

  至到那令人心寒的顫慄來臨。

  仿若半身失去的恐懼。

  好依循本能的回過頭,飛躍混亂的戰場,見到弟弟。

  有所感應的,弟弟也抬首看向她,原本拙於躲閃的身體停了下來。「姐姐。」驚喜的笑容還未展開便凝固住,胸口尖銳的痛令他不解的低下頭,寬大的劍身由他背後刺入,口中噴出一口血的,黑髮青年軟身倒下。

  「綺羅!」

  比李獄身影更快的是銀髮紫眸的紅衣少年,手一揮的,綺羅身後的天使不及拔劍便濺血身死。少年擁住綺羅哀慟的哭出來,如小孩子一樣無助又悲哀。

  「是你殺了他的!」

  讓李獄卻步的是銀髮少年暗邃淒厲的眼神,那種……若是李獄未見到路西菲路便永遠也不可能明白的神情——得不到,放不開,到終於失去時慘烈絕望的心……

  這……就是愛嗎?

  但弟弟死了。

  手中的誓約之書黑色的書頁漸漸泛青,發出扇形的青茫的光,到書頁全變成青玉般的光澤,青灼的光「呼」的一下延伸到無盡遠處,光影下無論天使還是惡魔全都毫無防備的觸光而死,只有萊克事先警覺的展開防護界才和綺羅未有損傷。

  「誓約之書死亡之域。」這就是傳說中令人聞之喪膽的恐怖的秘技。

  用力拽住萊克的袖角,李綺羅一張口,血便由嘴角流下:「我……我還不……不可以死……」身上驟升的壓力使綺羅明白終於發生了什麼事,逐漸要消逝的意識令他驚怕,他努力睜大眼睛看向面前已模糊的少年的臉:「萊克……你……你可以救……救我……對不對……我是姐姐的……姐姐的……」

  姐姐是為了他才到深海中尋找那傳說中的神器,不是淪為神器的工具,而是駕馭它,他……是姐姐的良知啊。

  而現在浮在空中手持誓約之書的少女無知無感無心。

  天使們在青色光影的外圍歌唱:

  大能者神耶和華,已經發言招呼天下:從日出之地到日落之處。從全美的世界中,神已經發光了。我們的神要來,決不閉口,有烈火在他面前吞滅,不管暴風在他四周大刮。他招呼上天下地,為要審判他的民。諸天必表明他的公義,因為神是施行審的。

  手持天杖的有著光彩流離十二隻翅膀的金髮天使飛入光影之中,所過之地,天使重生,惡魔消逝。

  誓約之書和神之權杖共鳴著,彷彿要為齊奏出的協美樂章而激動不已。

  李獄和路西菲路·阿爾法奧米伽。

  王見王的最終局。

  這是最實際也是最後的擁抱。

  相交纏的手,貼近的身體,沒有了強烈的相斥感。

  當神之權杖刺入少女的左胸時,飛濺的血映紅了少年的眼。

  神在耳邊輕語:路西菲路,我親愛的孩子,你作的極對。

  是嗎?是嗎?但為何會淚流不止。

  在記憶的洪流中,那美麗的女孩子對偷跑到人間界去玩,而差點被惡魔擒住的他輕嘲似的微笑:「不甘心的話,就獲得力量吧。」

  再見面時,少女嬌俏的笑:「下次再見哦。」

  最後,少女無情的淺笑:「還是不要見面了呢。」

  是神的諭旨,還是……

  只因為絕望,所以才想殺了這個傷害了自己還一臉無所謂的人?

  神說:給惡魔最後一擊,讓這極惡的魔物,黑暗世界的醜陋生物扔到地獄,世受火練之苦。

  不要。

  神遲疑:為什麼,她是不被允許存在的污穢者。

  可是她存在著。認為自己想讓她消失,是我錯了。我不想看到她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任何空間也沒有她氣息的將來。

  神輕歎:依照神的話,不要迷惘,因神的一切是絕對正確。

  我一直不解,我們對人那樣慈悲,為何會對魔物那樣殘忍。同樣是擁有翅膀和自然力量的生物,究竟會有什麼不同。

  神大怒:你的心想質疑我,背叛我嗎?

  給了我一切我所尊重的父,我只是想……離開。

  是幾百年之前呢,自己還是很小很小的小孩子的時候,潛入深深的幽暗海底,從年老的看不出歲數的女巫手中接過誓約之書的一剎那,制約便已成立。

  「出售誓約之書的價格是用你最寶貴的東西換取。」

  「你想要我的眼睛,聲音,手還是腳呢?」

  「那種東西我已有很多,像你這樣高貴的魔特,我想要你的……為愛遺失的心。」

  「想要就拿去。」因為你一輩子也得不到。

  「記住啊,誓約之書的主人,你最初棄如破履的也許將會成為你最渴望的存在哩。」

  從擁有誓約之書,發誓遵從限制開始,她的心臟便被無形的絲層層糾纏住,當愛情來臨的一瞬,便全——死去。

  而為何在多年以後,在決戰前夕,自己會一閃神想起那個女巫幽綠而空洞的恐怖眼神。「李獄,李獄。」

  突然的呼喊聲把她拉回了現實之中。是誰輕聲叫自己的名字,而且這週身的暖意是怎麼回事。先前心臟緊縮和片裂的痛感就像沒存在過,還是因為自己死了才會沒有痛感?

  眼無法睜開,手腳無法行動,但卻有種奇妙的舒服感,真想這樣靜靜躺著,一睡不醒。但是誰在說:李獄,李獄。

  純白的天使,被自己所傷而染沾上血色,然後……然後……胸口巨痛……美麗炫目的迷離光芒……是十字型權杖吧……魂飛魄散的預感……最後的記憶,那比海深邃,比天清朗,比花美麗,比鳥自由的金髮少年哪,想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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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28 00:04:4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惡夢?

  暖暖的氣撫過來,胸口錐痛稍減,意識還漂浮在虛空之間。

  空中有種清甜的香味,唇上麻麻的,暖暖的……

  「嗯。」意識漸漸轉醒,但身體的疲倦感依舊,雙眼悄悄張開一條小縫又閉上,意識向未知世界下沉,但總覺不太對勁。

  剛才那是……惺忪的睡眼猛的睜大。

  四目相對……是小薰漂亮的眼,瞬間僵直的軀體因見到熟識的面容而放下戒心……生理警鐘卻不放鬆地驀然大作,眼再次睜大,為什麼兩人會唇碰唇……

  「啊。」腦袋如遭電擊的,我張開口大叫,舌卻碰到一個軟軟的東西,小薰的眼也倏然瞪大,紅暈由臉頰迅速擴大到取頸。

  那那那是他的舌……唇角立刻變的發熱燙炙。我連忙閉上嘴,唇舌一瞬間糾纏在一起,待胸口漲痛,我才察覺自己屏息了多久。

  「啊!」像才知自己有手有腳的,我掙扎著用力推開他,起身大呼吸起來。

  「咕嚕。」半起的身子石化似的,剛剛剛才那是……是不小心吐嚥唾液的聲音……難道我連他的口水也吃了……以前總被人罵變態,現在我們真變成變態了,不但接吻,還深吻,現在還……難道我的人生軌跡從此以後將向悲慘的禁愛之路偏離……我不要啊!

  我用力摀住嘴角,瞪向面紅耳赤的小薰,同時忽略自己熱燙的臉:「你你,你幹,幹什麼,告訴你,總之……是不好的行為,明白嗎?」

  張了張嘴,小薰臉上已呈現醉般得酒紅:「我沒沒想……而,而是……在做人工呼吸。」

  「啊?」

  「因,因為你心跳動很弱,又總不醒來,我,我就想到上護理課時,老師教的急救方法……」

  我睨向惶亂不已的少年,對喲,小薰一直那麼乖,比天使還要純潔,怎麼會……做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嘛,怎麼想也不太可能。

  但是初吻卻是跟弟弟,總覺不太舒服,不只是口對口的人工呼吸而已,不是吻……

  做好心理建設的我又看向小薰,不覺又尖叫起來:「你,你幹什麼!」幹什麼恍恍惚惚的用手指壓住唇,一臉好像很回味的樣子!

  「什麼?」小薰從失神的狀態中回神,純然清澈的眸子看過來。

  不,不,是我反應過度。我擦了擦額角沁出的汗,弟弟是天使啊,才不會有……天使?金髮……碧眼……十二隻華麗雪白的羽翅?

  站在面前的弟弟沒有變異,還和以前一樣為黑髮黑眼的亞洲人。真好,不用說謊騙父母了。不,應不是該為這事慶幸的時候……

  在學校突然出現的人妖和墮天使……墜入記憶之河中那如潮水般湧入腦中的入息,在那裡弟弟是不認識的娃娃臉男子,而小薰不是弟弟,而是仇敵……我捧著突然變重的頭,不覺呻吟一聲。

  「姐姐。」小薰期期艾艾的走近,蹲在床邊湊過來,手指把我垂到眼前的髮絲拔到耳後,「你,你想到什麼了嗎?」

  「別靠近我。」摀住臉我悶聲悶氣的說。

  空氣似乎窒了一窒,小薰縮回手,退開了一些距離。而我已沒多餘的精神去管他了,因為事情實太令人震驚了。「我這樣善良美麗可愛溫柔的人竟真的和那個生化人是親戚,我的命運太過悲慘了吧。」空氣震盪,小薰身子僵了一僵,護在我身前。我忙抬起眼,從小薰肩頭看過去,突然出現在室內,依靠在門邊的是穿著長緞盤扣唐衫絲緞褲功夫鞋的憶。

  「不,也許應該說是幽冥國天皇子萊克·戴文。」

  但是以前我從未聽說過這個美麗的三皇子有女裝癖啊,還是經過百年,人間界魔界的著裝風氣都在變。

  「別在想些沒有的。」

  萊克·戴文懊惱的瞪著我:「獄殿下,你應該想起一切了吧,想起了,我們就可一起回去了。」

  「回去?」我現在就在家裡啊(可以肯定不在結界中),還回哪裡去?對了,我是怎麼回家的,墜入記憶之河後,在結界中我的身體……難道一直在沉睡著?

  「我才不會讓姐姐跟你們走。」

  「路西菲路大人,殺了獄殿下的你沒資格說這句話嗎?」

  「我才不會傷害姐姐。」

  「姐姐?別叫的那麼親熱,不過是天界的逃兵而已,而且獄殿下的弟弟只有綺羅一個。」

  「我是天界的逃兵,那你是什麼,魔界的變態?」

  「停,停下,別吵了。」我連忙舉手打斷兩人的爭吵,看到兩人互瞪的樣,我頓時覺一個頭有兩人大。「拜託,你們以前也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別用這麼低段的方式吵鬧好不好?」

  「你們好像對彼此都很熟悉的樣子。」才可以互揭傷疤。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兩人兩看相厭的冷哼了聲。在他們的爭吵中,我的思緒又回到那遙遠飄渺的回憶中……

  被後世稱為:「誓約日」的三日戰爭,天界投入兵力四億一千萬,魔界為三億六千萬。戰爭結果以天使軍死亡一億二千萬和惡魔軍死亡二億五千萬,火龍天使路西菲路與李獄失蹤而呈現兩敗俱傷之勢。

  天魔戰爭影響天體運轉和自然生亡異常,而由樓白國在人間界挑起的戰爭,戰火足足燃燒三十餘年才漸漸平息。

  比殘酷而宏大的戰爭更讓人津津樂道的是極具爭議色彩的火龍天使路西菲路。

  神震怒:路西菲路,你要背叛我嗎?

  不,我只是想離開。

  許多天使都承認他們親耳聽到了這對話,然後路西菲路·阿爾法奧米伽便與受傷的魔女一起失蹤了。

  所以在戰爭後三十年間,路西菲路被稱為「背叛者。」

  天使們都在惴惴不安的留意魔界會不會出現第二個墮天使,而魔界也在苦惱是要用鮮花還是劍迎接外來者。

  但他並未如大家所猜想的出現。在第二個三十年,路西菲路被稱為「神棄者。」

  有更多天使相信「誓約日」神所說的話也許只是魔女所呈現的幻影,畢竟對方仍有與天杖等級的誓約之書。而且路西菲路執政期間,各項工作都做的公正而完美,他失蹤後,天界上層天使爭權奪利,天界秩序逐漸惡化,使原本許多親路派的天使更加認定路西菲路是受害者,而與路西菲路同時失蹤的魔女邪惡形象以10N 倍的速度倍漲。

  在第三個三十年,路西菲路被稱為「隱世者。」

  這是找尋到封印天杖的十字枷,卻無論世界的任何角落都遍尋不到他的影蹤後,某些極具哲人思潮的天使所得的結論。

  百年後,路西菲路在天界已是略帶悲劇色彩的英雄形象,為保護天界,不惜與魔女玉石俱焚。與三萬年的那個墮天的火天使相比,在天使的口傳授意間,他還被描繪成有七個王冠,七個頭,十個角的巨大紅色的龍形怪物,但還保持金髮碧眼,白色羽翅的原色,真的極為幸運呢。

  但對萊克·戴文來說,對方不過是為李獄的美貌迷惑住,先因想保住自己的權勢而想殺死李獄,後又不知什麼原因,捨棄一切責任而逃避的傢伙。

  而萊克·戴文與李綺羅的關係,路西菲路是在調查李獄成婚的對象時所聽到的流言,而在三日戰爭後,萊克放棄了幽冥國三皇子的貴族身份而選擇呆在李綺羅身邊,更在魔界引起極大的震動。

  而余薰本人對別人的感情是否無多大興趣,與萊克看不對眼,只因萊克犯了他的禁忌及殘留在基因內的本能的敵意吧。

  「唉。」我歎了口看了看對面牆上的鐘,在結界中意識彷彿飛躍了幾個月,在現實中不過中只過了一個晚上而已。「小薰,可以的話先餵飽我再吵架可不可以,我好餓。」

  先關上火源,再利落地把奶白色的液體倒進雪白的瓷碗中,舀了一勺糖加入裡面攪了攪,把煎好的三分熟的糖芯兒蛋輕巧的放入碟中後,少年扯著嗓子叫道:「姐姐,飯好了。」

  「不用叫那麼大聲,我聽到了啊。」我打著呵欠,不忘嘟嘟喃喃的走進廚房,一邊揉著眼睛,一邊隔著睡衣抓癢。「咦?今天又要喝豆漿啊,早上不會換個花樣嗎?」

  「豆漿是健康食品。」

  小薰把瓷碗交到我手中,皺了一下眉的用手背擦了擦我的額角:「怎麼連洗臉都那麼匆忙,水珠都沒拭乾淨。」

  他又遞給我盛有煎蛋的瓷碟:「嗯,你要的糖芯兒蛋,要吃完哦。」

  「知道了啦。」

  「豆漿也不要剩哦。」

  「明白了。」

  「我要做漢堡吃,你要不要?」

  「我……」

  「你們有完沒完啊!」

  一直作壁上觀的萊克·戴文終於忍不住發起火來:「路西菲路大人,獄殿下又不是沒行動力的小孩子,不需要什麼事都交待到。」

  把烘烤好的圓麵包放到案板上,小薰又從冰箱裡拿出三文治切片,同時冷冷地說:「你要叫誰,我聽不懂呢。」

  「哼,有些事你不承認便不代表沒存在過。」萊克雙手抱胸的看著小薰:「路西菲路大人,你現在重新擁有天杖的羽翅,你還以為天使們還會任你呆在人間界嗎?」

  「那又怎樣,我自己選擇的人生,我自己便會承受。」小薰在三文治上抹上一層辣椒油,夾進圓麵包中。再把圍裙解下,撣了撣身上的浮灰淡然回答。

  我端著碗和碟子越過萊克到飯廳,把餐點放到餐桌上,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廚房裡萊克和弟弟不知又吵些什麼。我咬了口煎蛋,看到端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寓言。

  「你的眼睛怎麼回事。」白絲巾已取下,寓言的雙眼半圓,卻清靜無神。

  寓言揚起清雅的臉,朝我笑了笑:「上次戰爭時所受的傷。雖看不見,但還有其它五感,對做事並無多大阻礙。」

  「你以前不整日跟在綺羅身後保護著他嗎?怎麼現在跟在三皇子身邊。」

  寓言站起身,恭敬的行個禮:「是綺羅少爺吩咐的,少爺的身體不宜舟車勞頓,他想早日見到獄殿下,所以每一年都是萊克少爺與我一起出門尋找獄殿下。」

  「每一年?」我放下碗:「一百年來都是如此嗎?」

  「嗯?」

  「是嗎?」我彈了彈指頭,不對勁感又滑向心頭,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獄殿下。」寓言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之色:「你不問問綺羅少爺的近況嗎?」

  沉吟了一下,我放下筷子。「也許我不該說出來,但我卻是余菁,而不是什麼李獄。」

  「可你明明是啊。」

  「嗯嗯嗯。」我又搔了搔頭髮:「我……我知道你是曾被我捕獲的能天使,也知道綺羅從小到大的所有事,也知道三皇子為何不太喜歡我,也知道學校裡的那個生化人曾是經常跟在我身後喊『李獄姐姐』的皇弟,我是有李獄的所有記憶,雖然是昨天才擁有的……不過也就是這樣了。」

  「所以你是獄殿下,雖然不太能感覺到誓約之書的存在……」

  「我說過我不是那個人了嘛。」對寓言的固執,我不知不覺的捧著腦袋歎息,想想用什麼方法可以讓他明白。

  「就像前世今生,對,就像是算命。算命先生說我前世是公主,後被敵國的王子所殺,而今世我的雙生兄弟就是那個王子。我難道要為了前世的仇要殺了今世的胞弟,怎麼想都不可能嘛。」別說法律上不允許,我可從未想過要傷害小薰。

  「為什麼,你一向是有仇必報的。」

  我無力地癱倒在餐桌上,這個人是不是聽不懂人類語言啊。

  「對我來說,小薰不是什麼對立階級,仇敵,天使,他只是弟弟而已。」

  見到寓言似乎又要張口欲言,我連忙捧著瓷碗「咕嚕咕嚕」的喝完豆漿,然後說:「小薰,我喝完了哦。」

  少年從廚房裡走出來,遞給我才擰乾的毛巾。然後收拾桌上的碗筷。

  「對了,小薰,爸爸媽媽呢?」

  「單位不知又有什麼事,一大早一通電話打來,爸爸媽媽就都出去了。」

  「週六也這麼忙啊。」我站起身,湊在小薰耳邊小聲嘀咕:「爸媽沒看到萊克和寓言吧,還有周圍鄰居,有沒有問他們是誰?」

  「姐姐,我這些常識還有啊。」小薰一付「竟敢小看我」的委屈神情:「我當然不可能讓爸媽和其他人看到他們。做為人的重要一條生存條件便是可以引人注目,但絕對不要讓人把你當異物看待。」

  「沒錯。」我讚許的點點頭。萊克他們一個銀髮紫眸打扮的像日本影視界藝人,一個是褐髮天瞳的外國男子。若說是親戚,不太有可能。若說是朋友,年齡上又有差距。若說他們是魔物和墮天使,絕對會被人說成是神經病。所以最可靠的方法是不讓他在人類的視線中出現。

  「哼!」斜靠在廚房門框邊的萊克似笑非笑:「若是那些親路派的天使們知道他們尊敬愛慕的路西菲路大人竟已和卑下的人類同化了,不知會不會失望得哭泣。」

  咦,這小子有種族歧視,扣分。

  乘小薰洗碗之際,我走進臥室準備梳妝換衣,拿著梳子站在全身鏡面前時,不對勁感更增強了。

  但卻不是什麼危險之感。

  我一邊梳著頭一邊回想,小薰的感覺和以前沒多大分別,但一定也擁有路西菲路的記憶了吧,萊克已成為青年了,到底過了一百年嘛。寓言失去視覺,但更覺沉穩。不是他們……不過長髮結還真是難梳,我皺了皺眉,拽著一綹長髮,掙扯著梳子。

  長髮……手頓了一下,我身子僵直的看向穿衣鏡……如雲的黑色長髮直到小腿部,而面容卻是……

  我驀然,失叫起來。

  「余菁好像變漂亮了,你到哪裡整容了吧。」推了推癱趴在課桌上我的肩,田雪問。

  「在印度。」我頭埋在臂彎中悶悶的回答。「他們看我清秀可人,便認為我是可造之材順便給我的臉修補一下,想讓我參選下次世界小姐。」

  「別看這種玩笑了。真奇怪,你以前有這麼漂亮嗎?為什麼我今天才有驚艷的感覺。還有小薰也是。你不知道,今天早上升國旗開晨會的時候,大家根本沒聽到校長在說什麼,全都在看你和小薰。」

  我根本都不覺的高興。

  小時候到大的容貌發生改變,絕不會有人感到奇怪,但我和弟弟不過是過了一個周休日,卻突然間變漂亮……不,說漂亮還不足以形容,我當然知道李獄和路西菲路的容顏會引起多大的震憾……為什麼,只是多了場記憶,醒來後卻變成另一張臉,世上倒霉的事情莫過於此。倒霉事件惟一值得慶幸的是,小薰還保持著黑髮黑眼黃皮膚的樣子——不知是不是亞洲人的染色體呈顯性的緣故。

  而沒被當作異物看待,還要感謝小薰。

  「我和姐姐原本就長這個樣子呀。」

  張著純潔的大眼,小薰很輕易地施下暗示之言。和魔界強制性的「術」不同,天界的暗示之言先決條件是人們對施術之人的信賴,所以施下暗示更不易反彈和化解。

  而萊克對我驚恐萬分的反應卻只是喃喃說著,真不瞭解我的想法就離開了。在他看來,我應該為擺脫我在人間界這麼平凡的人生,應該為能重新獲得在魔界尊貴的身份而欣喜若狂才對,但我卻擺出不得已才接受的樣子,而且對容貌的一點點改變而大驚小怪,真是太過奇怪了。

  我當然要大驚小怪,真是太過奇怪了。

  我當然要大驚小怪,現代人誰管你腦子裡裝什麼魔鬼,但外貌就大大不同了,那是一眼就可看到的結果。

  左側傳來「嘰嘰」的敲擊玻璃窗的聲音,我張開一隻眼看過去,習慣性的蹦跳起來,把田雪嚇了一大跳。

  「李由。」

  黑髮的鳳眼少年透過的玻璃窗,目不轉睛的看向我,然後做了個手勢,讓我出去。

  依舊離他三步遠距離,我靠在外走廊欄桿處抓了抓剪短的發問:「什麼事?」

  「你恢愎記憶了。」李由邪魅的眼眨不眨的端看著我的臉:「獄殿下。」

  「別那麼生疏啊,你以前總是叫我李獄姐姐的。」受不了他的面無表情的故作深沉,我故意一付陷入回憶的感慨模樣,比了比欄桿一樣的高度:「你以前只這麼高吧,總愛在我身後喊李獄姐姐不要走之類的話,真懷念呢。」

  李由的臉霎地一紅,而那抹暈紅以驚人的速度擴散到頸部,黑黑的俊臉第一次出現屬於十六歲的青稚羞紅,讓我幾乎看呆。他狼狽地移開視線,粗聲粗氣的說:「提以前的事做什麼你準備什麼時候回魔界。」

  朝經過身邊奇怪的看向我們的學生扯起嘴角笑了笑,直笑得他滿臉通紅的快步離開,我才轉過頭臉色不變地假笑道:「說那麼大聲做什麼,當別人不知你是異類啊。」……李由抗議似地冷哼了一聲,但說起話來,音量還是輕了些:「你和那個天使不知還呆在一起辦什麼家家酒,早離開對大家都好吧。」

  我和弟弟在一起生活到底招惹誰了啊,怎麼每個人一見面就想拆散我們。

  「若有人知道天界秩序的執行者身邊有魔女出現,一定會有些自以為正義,自我意識過剩的傢伙來拯救他們陷入險境的大人。李獄,你一向最怕麻煩的吧。」

  我皺了皺眉以食指輕劃著下巴,輕輕的點點頭,我倒沒想過這個問題,若是以後三不五時從天界下一個帶翅膀的來騷擾,打不死也該被煩死了。

  不過真沒想到李由會這麼關心我。

  「謝謝你。」

  我誠心的向李由道謝。

  「哎?」李由明顯的怔了怔。

  「我開始以為你是來殺我的,現在才明白不是那麼回事。」有些問題一直重重複復怎麼努力也無法弄清,卻在不經意時一瞬間想通。

  「你瘋了嗎?我就是來殺你的。誰都知道你擁有能令人獲取力量的誓約之書,而現在只具有人類身體的你,魔力是最弱的,正是殺死你的好時機,你以為我會放過這個機會嗎……」在李由滔滔不絕之際,我冷不防地插話:「所以你在沒取得誓約之書之前,誰都不能打主意嘍。」

  「那當然……」面容呆滯了一下,李由說。

  「我剛才才想到自己誓約之書的信,持有者力量又那麼弱,為何身邊只有一隻魔物在閃來閃去呢,太不合常理了。所以我就想,也許這是那魔物想獨吞神器,而把其他妖魔甲乙丙丁都統統趕走的緣故。」

  「才,才不是,才不是。」嘴巴張合了幾下,李由惡狠狠的反駁著,同時後退指著我說:「哼,你高興怎樣就怎樣吧,我不管你了。」

  食指又撫著下巴,我笑吟吟的看著李由快速的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也許有李獄的記憶沒有想像中麻煩,至少和李由交手,我首次佔上風。

  還有,我想,李獄在魔界的人緣還不錯哩。

  不,我修改幾小時前說的話,擁有李獄的記憶,絕對是個麻煩。

  「雖才幾天,但總覺經歷了很多事的樣子。」

  小薰在身後感慨著,我慢悠悠的騎著單車,頭頂的太陽暖洋洋地照得人昏昏欲睡。

  衣服早已應景地更換了,圍在腰上的手掌,透過薄毛衣都可以感受到慰燙的熱炙。

  「姐姐,對不起。」

  「什麼?」

  「曾傷害了你的事。」

  我無奈的想歎氣:「小薰,你不用為你沒做的事道歉啊。」

  「那也是我呀,姐姐。」背後一熱,是小薰的臉靠過來:「至少那種心情我都瞭解。和姐姐在人間界的鏡湖見面並不是第一次,卻第一次覺得姐姐的美麗並不是虛幻的影像,而是真實的在我面前。這個人是誰,我想認識她,認識已不夠,我想瞭解她。瞭解也不夠,我想在她心中有同等的重要性。什麼時候,我在她眼中不再是個天使,而只是個男人呢。」

  「姐姐。」腰被緊緊的勒住,小薰低語:「你為什麼不愛我呢。」

  川流不息的人群,亮亮暗暗的信號燈車行駛過去後的噪音,鬧鬧嚷嚷繁繁忙忙的都市,小薰的聲音清清甜甜的彷彿有隔絕一切煩雜的清逸。

  打轉車頭,我向住宅小區駛去,小薰依舊在感傷著:「我已不配做個天使,但我從不後悔挑起戰爭,因為終於和姐姐在一起。」

  無意識地打著車鈴,我越過行人:「小薰,我不愛你陰陰沉沉的樣子呢。」

  「姐姐,你恨我傷了你嗎?」

  我失笑:「你希望我恨你?」

  「……」

  許久不見小薰的回答,我有些驚訝地問:「小薰,小薰?」

  壓抑的抽泣聲響聲,我差點車頭打滑衝到別人家的院子裡去。我剎了車,腳一點的往後看,只看得到少年的發旋。我無奈的撫了撫額:「小薰,我永遠也不會恨你嘛,你是我弟弟啊。」

  「李綺羅也是你弟弟。」幹幹的聲音,顯示出少年的不高興。

  「他是李獄的弟弟。不是我的。」

  下了班的叔叔伯伯們都在往這邊行注目禮了,我連忙重新踏上踏板向前騎去。

  「姐姐也不對,不但不再和我見面,而且還要和他結婚。」

  你在說幾百年前的事情啊。「那你恨不恨我。」

  「如果以後姐姐選擇我的話。」咦,我還以為他會說,無論姐姐做什麼事,他都不會恨我呢。

  「那你要乖乖的才可以。」

  把車子存在停車棚,在旁邊的小賣部買了兩份雪糕,我和弟弟跑向住宅樓。

  比誰跑得更快的,「咚咚咚」的上了三樓,小薰腳一點的從樓梯口撲到門上,高興的叫道:「是我贏了。」

  「你耍賴啊。」嘴裡含的雪糕的有礙講話,我拿出手指指著小薰:「你偷跑……」

  「叭」的一聲,雪糕脫離雪糕棒,在地心引力的作用向下墜去。我「呀」的叫了聲,雪糕浮在半空中,我吐了吐舌,手向雪糕伸去。

  門鎖扭轉的開啟聲,同時傳來爸爸的聲音:「是小菁、小薰回來了嗎?」

  雪糕迅速墜到樓梯上,形成一片污漬。我連忙仍掉雪糕棒,跑到小薰身後,如作錯事般的兩人低垂著頭互看一眼。

  大門打開,我和弟弟互不相讓的擠進屋內。在彎腰換鞋時,我看見玄關處放著青色鍛面的軟底布鞋,不覺好奇的問道:「爸,家裡又來誰。」

  「你的遠房表哥。」爸爸接過我和小薰的書包掛在鞋架上的包鉤上。「他第一次來,你們不要像以前一樣不叫人的就躲在自己房內。」

  「知道了啦。」我和小薰又對視一眼,無奈的撇了撇嘴。我和弟弟一直弄不太清爸爸媽媽親族的輩份,你有過聽五、六十歲的老頭子喊你姑姑而又要你喊五、六歲的小男孩叔叔的可怕經歷嗎……總之,每當老家來人時,我和弟弟能躲多快便躲多快,不到吃飯時絕不露面。客廳的沙發上正坐著一位穿著淡青色套頭毛衣,黑色燈芯絨褲的青年,有種特別的氣質,讓我不覺多看了兩眼。

  身旁的小薰身子一震,猛地拽住我的胳臂而我亦同時看清對方的容貌,不覺失聲大叫:「綺羅。」

  爸爸的巨掌朝我的後腦勺拍下來:「誰准你沒禮貌的,喊表哥。」

  「什麼表哥,他明明是……」

  小薰一把摀住我的嘴,乖巧的朝對方點了點頭:「表哥,你好。」

  在爸爸虎目的瞪視下,我亦低下頭委屈的說了句:「表哥好。」

  「不用那麼見外。」青年急速站起身來走到我們面前。狂喜無法自持地盯著我看:「叔叔,他們喊我綺羅便成……」

  「不行,這兩個小傢伙給風就是雨。我和你姨經常不在家,所以有相處的時間對他們光寵不教,讓他們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我和弟弟沒那麼惡劣吧。哎,中國父母的通病,孩子是自己的好,但在外人面前必須說的一文不值才算謙虛。

  打開臥室的門,我嚇一跳的後退,被小薰扶住。

  我的床邊端坐著褐髮白衣的寓言,小薰的床上斜依著一身埃及艷後裝束的萊克·戴文。比起不請自來的李由外,萊克的裝扮更讓人直掉雞皮疙瘩。

  被小薰一推,我連忙閉上欲張的嘴巴,走進屋內,把門關上。寓言還起了起身打了聲招呼,萊克只是掀了掀描得黑重的眼皮淡淡的說了聲:「不關門也沒關係,別人看不見我們。」

  「可是別人看得見我的。」我無法壓抑怒氣的走過去,原本想拎著他的領口訓訴他一番的,後見他一脖子金銀鏈串而作罷。「你有沒有毛病啊,怎麼把綺羅也帶過來,還成了我的遠方表哥……表哥哩,敢這樣佔我便宜,看馬上我怎麼對付他。」

  「你敢!」半瞇的眼猛得睜大,紫色的美眸泛起妖治之色,令我冷不防的又嚇一跳。

  我拍了拍胸,壓了壓受驚嚇的「呼呼」的心臟,低聲嘀咕著:「凶什麼凶嘛,他還沒嫁呢。」

  冷哼了一聲,萊克轉身面牆躺著,不再理我。

  我才想哼呢,敢不理我,扣分。

  「獄殿下,對不起。」寓言謙和地笑道:「因為魔界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令萊克少爺有些心煩,所以……」

  「等一下。」打斷寓言的話,我作個暫停的手勢。

  「不論是勸我回魔界還是要我維護世界和平,先讓我把作業寫好再討論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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