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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李竣耀覺得自己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
早在余韶節出現在他面前時就該想到,既然余家的人都知道了他和暖暖的事,就不可能毫無動作。
三天前他搭著最快的航班再度踏上台灣,第一時間就撥了暖暖的電話,卻被機械女音告知該號碼已停用,他看了看時間,改為打到萬福樓,得到的是她已離職的消息。這時候他急了,直接搭了計程車就開到她家門外,卻無人應回。
他不知道她是不在家還是不願意開門,但是他也不知道還能去哪裏找她,他在門外等了一整晚卻誰也沒見到,余家人像是說好了似的都沒有回家,還是他們搬走了?
如果電話停用、工作離職,現在連家也搬了,那他還能去哪裏找她?
李竣耀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又等了一天后,才想到余韶節。
照片、會面、無人的家,他有感覺,這一切都是余韶節設計的,如果想要見到暖暖,他勢必要去會一會這位「弟弟」。
所以,他送上門來了,不意外的,余韶節把會面的地方定在了萬福樓。
「李先生,沒想到這麼快又能和你見面。」余韶節帶著禮貌的微朝他領首,優雅的為他的杯子注滿茶水。
李竣耀也微彎唇角,心情卻是緊張不安的,他很明白,對於自己與暖暖的事情,眼前的男人就是余家派出來的代表,他能不能知道暖暖的下落,甚至和她能不能重來,都看這次會談的結果。
但第一次,他在談判桌上失了從容。
他與許多客戶、非客戶都談判過,對於談判的技巧也是嫻熟於心,但在這時候,他卻連最基本的冷靜都無法保持,更遑論什麼為己方爭取最優握的條件甚至是雙贏的局面了。
他唯一做到的,就是已經做好了妥協的準備,而且是全面的妥協。也是這一點才讓他確認,暖暖之於他有多重要。為了她,他可以拋去所有的原則,甚至連顏面也送上門任人踩。
在心裏微歎口氣,他強打起精神面對這個一看就很不好對付的未來小舅子。
「我是來找暖暖的。」既然準備任人宰割,他也就開門見山的不浪費時間了。
「這樣啊,可惜不巧,暖暖最近不在。」余韶節臉上那抹可惜完全讓人感覺不到他的真誠。
雖然某人直接舉了白旗,但另一方看來並不領情。
「能告訴我她的聯絡方式嗎?」有求於人,李竣耀也只能擺低姿態。
余韶節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既然他如此坦白,那也就不用繼續維持表面的溫和有禮了。
「李先生似乎忘了自己曾經傷害過暖暖的事了,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嗎?兩個月前你是怎麼堅持跟她分手的,甚至連反對的機會都沒給她。」
來了,開始算帳了。而被告人李竣耀選擇主動認罪。
「我知道是我的錯,我知道我當時一定讓她傷心了,但這一切是個誤會,我想當面跟她解釋。」
「李先生,誤會了這是你的個人問題,沒道理結果要由暖暖來承受,而且事過境遷,你現在跟暖暖解釋了又能怎樣?不過是讓她又想起先前的不愉快罷了。」停了會,余韶節的聲音多了絲不懷好意,「我們全家人好不容易花了大把時間才讓暖暖開心起來,忘了之前的事,我們不想讓她再被人打擾。」
他這麼明著拒絕,李竣耀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我能理解你們身為家人的考量,但這畢竟是我和暖暖兩個人的事,我還是想當面跟她解釋並向她道歉。」李竣耀神情無比誠懇,雖然心裏明白眼前的人完全沒打算接受,但是態度還是得擺出來。
「我並不覺得這只是你們兩個人的事。」余韶節雖然沒有態度惡劣,甚至又露出了笑容,但是並不會讓人有鬆了口氣的感覺。「另外,就為了一個誤會不辭千裏的來到台灣想要得到一個當面道歉的機會,我不得不說李先生真是紳士,其實如果只是想道歉,毋需這麼麻煩,我可以代為轉達,而且我也能向你保證,暖暖對於這種已經『過去』了的事,一向不會放在心上的。」
他話中的意思李竣耀自然聽出來了,但也只能面不改色的收下,沒有爭論自己是不是已被歸到「過去」。
「這是我的誠意,而且關於我跟暖暖的關係,我也想跟她再討論,所以請讓我見她一面。」
「李先生,雖然我本身不太願意讓暖暖再跟你有所牽扯,但是我向來支持她的一切決定。」
余韶節突然改了口,李竣耀卻微微皺眉。
果然,余韶節很是優雅的綻放了微笑,說著表示遺憾的話,卻完全沒有半點遺憾口吻,「你要找的是暖暖,怎麼會找上我呢?我從未阻攔過暖暖跟你見面,如果暖暖願意跟你見面,我雖然不願但也不會從中作硬的。」這下誠懇的人變成了余韶節,只是沒人會相信。
「既然如此,能告訴我暖暖人在哪嗎?」李竣耀倒是真心希望他如表面上的那般誠懇。
「這個恕我無能為力,我說過了,我不會幹涉暖暖的任何決定,所以暖暖願不願意與你聯絡、願不願意見你,都要由她決定,我不能在沒有她的同意下告訴你任何關於她的事。」
好假,這小子真的以為他會相信嗎?李竣耀在心中低咒一聲,即使知道他是刻意刁難,卻不能在臉上顯現出一絲不滿。
「既然這樣,我也不好勉強你。」早明白余韶節不可能那麼輕易的告訴他,李竣耀也就沒多糾結,他只是要先確定對方的態度罷了。「我會自己找到暖暖,不過希望你能繼續尊重她的選擇,不要過問我跟她的事。」
「這是當然。」余韶節回答得毫不遲疑,甚至出乎李竣耀意料的,主動提供了幫助。「雖然我不能直接告訴你暖暖的聯絡方式,但我可以幫你聯絡暖暖,問看看她願不願意見你。」
你會這麼好心?李竣耀心中非常的懷疑他話中的其實度,不過表面上還是淺淺一笑,禮貌的道謝。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不管余韶節打的是什麼主意,李竣耀都已經決定一離開這兒就去找家信譽良好的偵探社。
就算余韶節是真心想幫忙,但他做事還是習慣買個保險,畢竟從他側面得知,余韶節年紀雖然不大,但心思非常難測,還是當心點好。
「有消息我一定通知你。」至於是不是好消息,那就再說了。
兩個男人,相似的笑意,表面上和平,但彼此都知道,這只是表面上而已。
再來,就要看暖暖的決定了。
結束了那場算不上十分愉悅的晚餐約會,余韶節才回到家沒多久,手機就響了,看著顯示的名字,他有點意外。
「怎麼了?」
電話那頭是一片沈默,似乎在遲疑,想著該如何開口。
他微挑眉,心下瞭然。
「妳知道我晚上跟誰一塊兒吃飯了。」他輕笑出聲,忍不住打趣道:「消息很靈通嘛,我才剛到家,你電話就來了。」
那邊又是一陣短暫的沈默,余韶節帶著微笑想著她肯定不服氣的嘟著唇,果然就聽見了她的反駁。
「你在那裏吃飯,我想不知道才難吧。」她好歹奉獻了大把青春歲月在萬福樓,就算現在離職了,可是整間店也只有剛進去的工讀生不認識她吧,更不用說他們去的還是她以前負責的那樓層,小雅剛見到韶節還沒什麼反應,等認出來跟他同桌的那個人,馬上就打電話給她了。
余韶節仍是笑,他的確是故意把地點安排在那的,只不過主要考量不是她,而是想刺激一下李竣耀,畢竟李竣耀跟暖暖第一次見面就在那,誤會他跟暖暖的地方應該也是在那。
「是,你的消息很正確,我剛見了李竣耀。」
余玄英頓了三秒才發問:「他怎麼會找你?」
其實她想問的很多:他為什麼又來台灣了?他為什麼會找上韶節?他想做什麼?他……這跟她有關嗎?
只是最後,還是只問了個安全的。
「他要找的其實是你,只不過找不到,就找上我了。」余韶節也不打算瞞她,爽快的說了。
「他找我做什麼?」雖然知道自己很不爭氣,她的心跳還是不免加速,隱約有著一絲期待。
「當然是有事,他說想跟你解釋一下誤會,聽他的意思是打算要求複合吧。」雖然晚上李竣耀並沒有提到複合的事,不過人都跑來了,總不可能只是情節高尚的來誠心道歉而已。
再者,李竣耀如果不要求複合,他不就白跑了美國一趟?
「誤會?什麼誤會?」余玄英一頭霧水,他們兩個人有什麼誤會需要他親白跑一趟台灣解釋?而且複合?當初他提分手的決絕模樣還印在她腦海中,那時候他連一絲機會都不肯給她,為什麼一下子居然主動要提複合了?
「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嗎?」
「也沒什麼,就是很常見的誤會。」余韶節語調輕鬆,彷彿這真的是件再小不過的事情。「只是暖暖,妳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他突然這麼問,余玄英一時間轉不過來。
「他想見你,我只允諾他會轉告你,答不答應見面由你決定。」余韶節表現出非常公正,對某人毫無偏見的模樣,但實際上的算計只有他自己心裏知道。「怎麼,想不想見?」
余玄英一時回答不上來。這消息太突然了,她還沒有消化李竣耀出現的消息,新的又一個一個扔了出來,她怎麼反應得過來。
「其實見不見都可以,不過如果答應見面的話,你就得多想些了。」余韶節適當的在話中添加了一抹擔憂。
「見面不好嗎?」余玄英很快的上當。
「沒什麼不好,只是見了面,他很有可能就會問你願不願意複合的事,所以你如果答應了見面,先把複合的事想一想吧。」
余玄英又沈默了,這個問題比上一個還難。
老天還真是愛開她玩笑,她好不容易才從失戀的打擊中恢複過來,居然對方要求複合了。
「你覺得我應不應該答應?」就像以前遇到下不了決定的事情一樣,余玄英第一時間直覺反應的向弟弟求解。
「見面沒什麼,你想見的話我就去安排,至於複合的話……」余韶節戲劇化的停頓了五秒才繼續,「我知道我一向是只要你能幸福開心就好。」
余玄英還來不及表示她的感動,余韶節已經接著說了下去。
「但是我有點不信任李竣耀,畢竟上次他能因為一個小誤會就堅持跟你分手,沒有查清事實也沒有讓你辯解的機會,害得你那麼傷心,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又來一次?更何況他生長在美國,工作家庭朋友都在那邊,不可能在台灣久待的,到時候你們兩個相隔千裏,感情要維繫又是另一個問題。」
「韶節……」余玄英無語。她果然太天真了,只想著要不要答應,卻沒有考慮到這些事情,距離的問題上次李竣耀也和她提過了,但是她真的能下定決心跟他走嗎?
「如果你問我意見的話,綜合這些原因來說,我不看好你跟他在一起。既然如此不如就別再開始,省得日後又傷心。」余韶節說得很實事求是,有條有理。
「嗯……」知道他說的很對,余玄英也沒有反駁,只是心卻不由自主的往下沈,方才有的那一絲期待瞬時消逝無蹤。
「這是我的想法而己,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都會支持你的。」余韶節光聽到那無精打采的「嗯」也能猜出她現在的沮喪失意,唇角上揚,說出口的話卻正經而溫柔。「我只希望你快樂。」
「我……」余玄英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他之前提過,希望我跟他回紐約。」
「喔?」余韶節倒是沒聽過這件事,他微瞇起眼,目光隱隱銳利了起來。
「跟他回紐約?那是要用什麼身份跟他回去?而且紐約跟台灣相距千裏,萬一你跟他又有了什麼誤會,不就連個哭訴的對象都沒了?」
余玄英沈默了,韶節說得沒錯,她一向戀家,就算在這塊熟悉的土地上都沒有試過一個人,真的跟了他去紐約,人生地不熟的,真的兩個人吵架了,她都沒個地方去。
這樣看來,兩個人的未來是渺茫的,但是……她偏偏喜歡他,雖然曆經了分手,但心裏仍是因為他的再次出現而竊喜。
只是……忍不住的又是聲歎息。
「好了,別這麼不開心。」聽見她歎氣,余韶節安慰起她來。「我知道妳還是很喜歡他,剛才那些話也只是我的分析,我只是希望你能多想想,把自己保護好,別又像先前那樣被傷害。再者,你們先前也沒有好好的互相瞭解過對方,如果要再來一次的話,我希望你能放慢速度,好好的觀察這個人,思考一下有關於兩個人的未來。」
「嗯。」之前他們的確是進展太快了,也許就是這樣子,完全沒有建立起雙方之間的信任,才會莫名其妙的一個誤會就分手。
想起他要求分手時的冷漠,余玄英心裏的那份躁動漸漸平息下來。
「要不,我還是不見他吧,反正都分手了。」與其日後因各種原因而
痛苦,不如就維持現在的模式吧。
「真的?」聽她這麼說,余韶節倒是頗為意外,看來暖暖比他認知的更在意李竣躍,才會如此膽小。「連見都不見?」
「不是你說的嗎,見了又能怎麼樣呢?反正我跟他不適合的,就不要再橫生枝節,這樣也好。」她說到後來,語氣難免落寞。
「光聽你的聲音就知道你不好。」似真半假的歎了口氣,余韶節很「大
度」的勸解,「真的放不下的話,就見見他。別把我的話放心上了,我也只是擔心你才會這麼說的,但如果你因為這樣不開心,那我也不會高興的。」
余玄英沈默了一下,但因為對方是自己從小依賴到大的弟弟,也就不瞞著自己的心思了。
「我……還是喜歡他,聽到他想見我、想跟我複合我真的很開心,可是……你說的也都沒錯,我跟他之間還有很多問題,我好不容易才從前陣子的低潮走出來,我怕再來一次的話,我會受不了……我不想再給你和家裏添麻煩了。」
她能走出失戀的陰影,靠的全是家人的支持,這段日子她也知道家裏的人都因她不好過,她不希望再讓家人擔心了。
「但是不見他的話,你真的能忘記嗎?」余韶節的聲音低低柔柔的,一向能安定她的心。「我雖然不看好他,但是我說了我只希望你能開心,這陣子你雖然看上去像是好了,其實不過是在強顏歡笑。」
也就是因為她這麼樣的在意李竣耀,他才會主動去和李竣耀打交道,要不依長贏的說法,沒衝去美國砍他兩刀就已經算是對他很大度了,更遑論居中牽線幫他回來找暖暖。
他們即使對李竣耀再有意見,也改變不了暖暖喜歡他這事實。
「可是我跟他……」
「你就再試試吧,既然放不下,不如就給他一個機會,看他能夠做到什麼程度。」這也是他等著評估的,就看李竣耀的表現能不能讓他滿意。「不過還是記得我的話,要學會保護自己,別又讓他牽著鼻子走,最後只能任他搓圓捏扁的,什麼都他說了算。」
「我……這樣好嗎?」余玄英猶豫不決,她很瞭解李竣耀的魅力,何況她又喜歡著他,會說不想見他就是怕一看到他之後就什麼原則全忘了,到時候又落得一身傷。
「別擔心,我會幫你的。」余韶節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當然電話那頭的余玄英是看不到的。
他的確會「幫」,只是怎麼幫而已。
聽電話那邊又沒了聲響,余韶節這次的歎氣貨真價實了。「好了,別再想了,你只要告訴我,想不想見他?」
五秒的沈默後,余玄英那輕柔中帶著堅定的聲音才傳來。
「想。」
接到余韶節的電話時,李竣耀心裏相當意外,畢竟他可以看出這位弟弟對他的態度並不若表面上和善,所以之前他提出會代為詢問暖暖意見時他也只當是說客套話,卻沒想到余韶節真的做好了安排,讓他見暖暖。
反常即為妖,李竣耀直覺這其中大有文章,但是為了心上人,即使知道這一趟彷彿是中文裏說的「龍潭虎穴」,他也只能硬擠著笑容闖了。
還有一句話說得也很好、很合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帶著兩分防備、兩分欣喜、兩分忐忑、四分期待的踏進了約定的咖啡館,第一眼就見到了那佔滿自己思緒的小女人。
心臟急速的跳動,他感覺自己方纔的防備忐忑全不見了,也不想去猜測余韶節到底安排了什麼陷阱在等他,他現在滿心滿眼只剩下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
人兒,一種失而複得的愉悅衝刷過他全身,讓他的步伐輕快,眨眼便來到她身邊。
「暖暖。」
熟悉至極的小名,夾帶著他滿腔的思念。
仍是記憶中的柔媚容顏,眼中似乎有絲欣喜,卻又很快的掩去了光芒。
「你好。」余玄英有絲尷尬,像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似的,只好以禮待之。
她這略帶生疏的反應,讓李竣耀心一震,冷靜了下來。不知道是第幾次自責當初那不經腦的決定,若不是如此,現在她應該會像從前一樣,嬌笑的撲到他懷裏說著近況吧。
微澀的在她對面坐下,兩人默默相視無語,一個是看得失神忘了開口,一個則是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尷尬至極,最後還是被看的那個人受不了那毫不遮掩的熾熱目光,率先開了口打破這寂靜。
「韶節說你有事想跟我談談,是什麼事?」
這話一開出來,李竣耀果然收斂了目光,卻仍是沒有開口,原本在見到她之前,他己經想好了完整的說詞,該如何道歉、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意、如何要求她同意再給自己一次機會,他準備得相當充分,卻在面對她依舊純淨卻略露些倦意的小臉時,啞口無言。
他做出了那麼該死的事,她卻連潑他一杯水的洩恨舉動都沒有,連態度也是那樣的溫柔,一點也沒有報複他的想法。
想起當時淚流滿面的她,李竣耀心中的愧疚更甚。
「暖暖……」他微向前傾身,伸出手想握住她的,好好抒發一下自己的心情,向她解釋及表明心中的懊悔,卻沒想到撲了個空,這才發覺這個簡單的座位暗藏的玄機。
好他個余韶節!怪不得一手包辦會面的時間地點!
雙人座位看似一般,但是他這麼一伸手才注意到這張桌子非常的寬,他就算是伸長了手,也構不著對面沙發座上的人兒,加上座椅是略矮的單人座沙發,坐下便會自然的靠近鬆軟的靠墊,更是增加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這個余韶節,居然連這種招式都使出來了。
「暖暖。」他很快的反應過來,也不再妄想能牽到她的手了,碰觸不到的情況下,他只能期望自己的眼神表情足以打動她。
應該可以吧,暖暖向來心軟的,應該不會拒絕他吧。
他小心的掩飾心中的不安,以最大的誠心,把那烏龍的誤會過程說了--
雖然有些赧色,但做錯了就是錯了,身為男人要勇於承擔。
「我知道是我不對,沒搞清楚事實就亂下定論,還那麼衝動的提出分手甚……至不給你任何機會,讓你那麼傷心我不敢期望你能夠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但是我希望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重新來過,好嗎?」
余玄英看著他,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低聲下氣的要求著,以往兩個人在一起時,他雖然溫柔體貼,但那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強勢還是掩蓋不住的,所以兩人之問向來是由他主導,他說了算。
而現在,他把決定權交給了她,不再強勢的決定一切,而是真心的祈求她的原諒。
只是,重新來過後,兩個人又能走向不同的結局嗎?
韶節的話彷彿還在她耳邊,讓她難以忘懷。
「暖暖……」見她低著頭半天不說話,得不到任何回應的李竣耀忍不住心急起來,就怕她一口拒絕。「暖暖,你還在生我的氣嗎?要不你說,要我怎麼做你才會消氣,我一定照辦!」
「我沒生你的氣。」
李竣耀還來不及高興,她的下一句話就把他打入了谷底--
「可是……我們就先當朋友好嗎?」
他迅速的捕捉到那個「先」字。所以是以後可以轉職嗎?但對於這種不確定的未來可能,他是不會滿意的。
「妳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嗎?」如果她回答是的話,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又是一陣沈默,安靜得李竣耀覺得自己緊張到有胃撞擊的可能。
幸好,她終於開口了。
「我只是覺得,我們不夠瞭解彼此,所以還是慢慢來比較好。」謹記著弟弟的話,余玄英低語。
李竣耀打量著她的神情,看出她眼底那淡淡的憂愁,轉念間也明白了。
她的意思是不信任他。
想起先前做的那些混帳事,現在能這樣判個緩刑、得到個觀察期,他就該感謝她的善良大度了。
「好,聽你的,我們先做朋友。」他柔聲說道,心中暗自下了決定,這一次,他會好好的珍惜她。
余玄英聽見他答應,也不由得鬆了口氣,她很怕李竣耀再多勸幾句,她就會堅持不住的順著他的意,到時候回家怎麼跟韶節交代啊!
才想到韶節,他居然就出現了。
「嗨。」面露微笑、大方的朝李竣耀打過招呼後,余韶節一派輕鬆的將手搭在余玄英那張沙發的椅背上,身體微傾向她,眼神一派溫柔。「我正好從這經過,就進來接你了。你們談完了嗎?」
「談完了。」余玄英想了想,認真的點頭。都同意重新從朋友做起,這樣應該算是談完了。
「那我們走吧,今天長贏會放假回來呢。」余韶節順勢拉起她,不給她多開口的機會。
余玄英聽見他提起小弟,其他的話全吞回了肚子裏。
「真的?長贏又一個月沒放假了呢,今天真的會回來?」
「嗯,真的。」就算是假的也要是真的,如果到時候沒出現在家裏,那也肯定是部隊緊急召回!他早想好說詞了。
余韶節笑咪咪的看向面色陰晴不定的李竣耀。「那我們就先走了,李大哥。」
輕飄飄的扔下這句話,余韶節再不停留的摟著姊姊走人,余玄英只來得及留下複雜的一眼,就被弟弟半拉半抱的帶走了。
余韶節那句「李大哥」,差點讓李竣耀抵擋不住。
這分明是挑釁吧,什麼正好經過,他壓根是算好時間過來搶人的!原本還想說和暖暖多聊一會,就算這邊座位設計太差,晚點送她回家的時候,在車上就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狹小的空間距離跟她靠近一些,了偏偏這個程咬金又殺了出來。從這座位他可以猜想,余韶節會故意跑過來接暖暖肯定也是計算好的!就是不肯讓他跟暖暖太親近!
這就是他所謂的「幫忙」?真是幫了個大忙!
自從那天談話後,李竣耀便有了長期抗戰的決心,有著不懷好意的余韶節在暖暖身邊,他想要抱得美人歸,想來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不顧喬治的哀嚎反對,他在台北安頓了下來,甚至把助理也調了過來,成立了臨時的辦公室。當然即使開始承接亞洲這邊的委託,他的事業重心仍舊是歐美市場,但他也管不了這麼多,心甘情願的當起了空中飛人,無視飛行哩程的急速累積,就是決心跟余韶節耗上了,不管余韶節暗地裏怎麼來陰的,他都有信心能見招拆招,抱得美人歸。
喬治在對他說了十三次「你瘋了」之後,一甩手不管他了,反正公司照常營運,只是某個人花在「路上」的時間是以往的十幾、二十倍。
他本人都不覺得累,在旁邊看的觀眾也只能幫他加油了。
李竣耀不是不累,但他絕不願放棄。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終於要成功了,暖暖看著他的眼裏又出現了以往的溫暖與依戀,可是沒多久,她就會小心翼翼的收起目光,繼續與他和平共處,表現出「我們是好朋友」的模樣。
這中間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暖暖會這樣一定有原因……李竣耀咬牙的想,肯定跟那位好弟弟脫不了關係。
他沒笨到去問余韶節,所以他選擇從暖暖這裏突破,畢竟暖暖向來好說話。
只是他的如意算盤落空了,他問了好幾次,她總是一臉複雜的糾結表情,最後淡然的對他留下一句「沒什麼」。
看來余韶節的實力不可小覷。
李竣耀思來想去,最後仍是只能把目標對準了暖暖,決定用上那很老套、但據說非常實用的計策。
所以他在飛行了二十小時後,腳步不停的上了車,直奔她現在的公司,算準了時間接她下班一同晚餐。
說到這晚餐,還是他這段時間的努力才爭取到的「福利」,若是在早些時候,百分之九十的機率,吃到一半就能夠巧遇余家的人,不管是常見的余韶節,還是火爆的余長贏,或是長相甜美卻從來不給他好臉色的余家小妹余素商。
「你看上去好累的樣子,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們可以改天再約。」余玄英才上車,就細心的發現他的疲態,更讓她擔憂的是,他居然讓司機先離開,打算自己開車。
「我沒事,這次的事花了比較久的時間,我都整整八天沒見到你了,我直接過來就是想好好看看你,怎麼能再改天。」他一抹臉,打起精神,對她露出笑容。「想到哪兒吃飯?」
余玄英看著他眼下的一片青色跟眼中的紅絲,哪裏還能愉快的討論晚餐地點啊,再聽見他說「直接過來」,馬上反應道:「你剛下飛機?」
「是啊,六點二十分到的。」
「你停車。」余玄英急忙喊停。
「怎麼了?」李竣耀很聽話的靠向路邊,不解的看向她。「有什麼東西忘在辦公室嗎?」
「我沒忘了東西,是你……」她一副不知該拿他怎麼辦的模樣,不需要他說,她也能想像得到這八天他肯定是每天工作到深夜沒有好好休息,只為了快點將工作完成,而下了飛機也沒回家先休息就過來找她,再這樣下去,他肯定會累倒的。
「我怎麼了?」對著她欲言又止、一臉陰晴不定的模樣,李竣耀擺出他最無辜的表情。
「你……你這樣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分明是要讓人擔心。」
「你擔心我?」感謝上帝,他這苦肉計看來要生效了。
「我不擔心笨蛋。」看著他樂呵呵的傻氣樣,余玄英是好氣又好笑,心裏也泛起一絲甜意。
她明白,他這樣只是為了能早點回來見她。
「能在你身邊待著,當笨蛋我也認了。」他無所謂。
「你再這樣下去,累倒了不是更得不償失嗎?我可不會去醫院陪你。」余玄英做出威脅樣,只是配上那嬌柔嗓音跟關心的表情,實在嚇唬不了人。
「我知道妳嘴巴上不肯承認,但心裏是最關心我的。」捉緊機會握住她的手,李竣耀一臉笑意。
余玄英微微一掙沒能掙脫,再見到他頂著黑眼圈的可憐模樣,心一軟也就沒那麼堅持的任他握著了。
「既然知道我關心你,還這樣虐待自己,你是故意的。」雙手都被他緊握著,兩個人的身體靠得那般近,她也就不隱瞞的說出自己的真實心意了。
「我不是故意虐待自己,我只是想讓你放心。」聽到她親口承認關心自己,李竣耀總算鬆了口氣。只要她的態度有所軟化,不再打著「只是朋友」的名號,兩個人的關係就能有進展。
「你這樣拿自己的健康開玩笑,還說什麼讓我放心。」他不說倒還不怎麼樣,冒出這樣離譜的原因,就連好脾氣的余玄英也忍不住泛起怒意了。
「別生氣,你聽我解釋。」看她動怒,李竣耀進而一把摟住她--反正現在在車上,就算她有心想避也無處可躲。「我知道,你心裏肯定是還生我氣的,我也知道多說無益,只能用行動來表示,讓你試著相信我的真心。我這樣急忙的趕回來,不是存心自虐或讓你不愉快,只是想讓你明白我是認真的看待我們之間的感情,你對我真的很重要,我一刻也捨不得跟你分開。」
被他緊緊的摟住,耳畔是他低低傾訴的情話,余玄英的臉忍不住燒紅,將弟弟的耳提面命全拋到了腦後。
「我沒有生你氣。」她垂著頭,低聲辯駁。
「沒有生我氣的話,為什麼要這樣刻意的跟我拉開距離?」只要她肯開口談,他就有把握從她口,中間出癥結點。
「我……」誠實如她,很難昧著良心否認。
她的確是刻意想與他拉開距離,不想再像前一次那樣悶著頭就栽進去感情中,而且韶節的分析很對,她不得不多考慮些。
「我這麼在意你,怎麼會看不出來你的小動作。」低歎的把她摟入懷中,他眼底的那片柔情能讓對著的人融化。「你說沒生我的氣,那為什麼要這樣懲罰我?要我們先做朋友,其實是根本沒打算要給我進一步的機會。」
「我……」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的問出來,余玄英一時間想不出個說法來,人又被他緊摟著,就算想逃都沒法逃。「你先放開我。」
「不放,我這次來就沒打算再放開你。」他一語雙關的明確表達自己的決心。
余玄英咬著下唇,看向他疲倦卻仍精明的眼,歎了口氣。
「別這樣,我們兩個不適合的。」終於,她還是坦白了。
「胡說,我們明明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想也不想的反駁,還用對了成語。「誰在你面前胡說八道的?我們兩個明明就很好。」
余韶節,肯定是他!
「你……」他那難得一見的耍賴模樣,讓余玄英無法對應。「這是事實,你再反對也沒用。」
「怎麼這就成事實了?我不信,除非你能說服我。」很好,問題的核心就要出現了。
「這很明顯的啊……你的家人工作都在美國,而我的都在台灣,終究我們還是要分開的。當初你也說了,不想談遠距離戀愛……」想起分手時的畫面,她的小臉黯了下來。
「上次我說的都是氣話,不能當真的!我不是跟你說了是誤會嗎?」看她傷心的樣子,他又是心疼又是自責。「距離不是問題,你看看我,我現在不就在這嗎?什麼遠距離我根本就不怕!」他怕的是她不跟他戀愛啊!
「可是……之後呢?」看著他眼下的青色,她垂下頭。現在這樣的相處只是暫時的權宜之計,他總不可能一輩子當空中飛人--即使他肯,她也捨不得。
「你當初說過,希望我能跟你去紐約生活……可是我不想。」是不想,也是不敢。經過一次分手,她不敢再次全心的投入而不去想可能的後果。
李竣耀懂了,原來問題在這。
「我也說過,我不會強迫你的,不管有什麼問題,我們兩個人可以一起想辦法。」他也看出來了,她並不是全然不想,只是仍舊無法相信他,所以懷疑起兩人的未來。「我們可以慢慢來,你如果不放心,我就繼續留下來證明,我們一定可以走到最後的。」
「可是你能留下來多久?」歎了口氣,她摸上他明顯削瘦的臉頰。「我知道你為了留在台灣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我怎麼能夠心安理得的看著你這樣累壞自己?」
「這是我自己願意的,你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他很快的表態,但心裏正笑得得意。雖然利用她的同情與愧疚非常要不得,但是為了早日正名抱得美人歸,打敗那可惡的余韶節,他拋棄了一直以來的格調。
「怎麼可能。」她搖搖頭。
「要不你給我個機會?」眼見機會到了,他自然順著竿子往上爬。
「什麼機會?」余玄英也很厲興趣。
「我們先訂婚,然後你可以跟著我回紐約,當做旅行或者陪我都可以。我也想過你可以在那兒開間中式餐館,把你最愛的中式料理介紹給更多人知道。」這一點,在他上次提出要她一起回紐約時就想過了,只要她同意,開店絕不成問題。
「我知道你的不安,我們可以先兩邊住,你什麼時候想回台灣我就陪你回來。開店也有好處,你可以認識新朋友,也能有自己的生活重心,不用關在房子裏只能等著我下班回家。」
余玄英因為他的話而睜大了眼,她從沒想過,原來這些問題,他早已經幫她考慮過了。
「等到你覺得我能信任、能夠接受離開台灣了,我們就結婚。」他眨著眼,「當然,如果你現在就願意嫁給我,我會更樂意。」
他是真的很想把她綁進禮堂,只要結了婚定了名分,他哪還怕居心不良的弟弟妹妹們老是想著辦法要拆散他們。
「說到哪去了!」聽他這麼說,余玄英紅著臉拍了他了記。前面還那麼正經,怎麼後來又開始鬧了!
「我是非常真誠的求婚,你一定要相信我。」他沒在開玩笑的。
「你明明說先訂婚的!」她很確定他的提議是以訂婚為開頭。
「所以妳同意了?」李竣耀掩不住燦爛的笑容,飛快的掏出早已經準備好的戒指套到她手上,動作一連貫的彷彿練習過許多次,絲毫不給她退縮反悔的機會。
「我愛你,暖暖。」看著戒指在她指間閃耀,李竣耀覺得多日來的苦難終於結束了,忍不住摟緊她就是一記深吻。
他沒辦法表達自己內心的激動,佈局了這麼久,他終於成功了!雖然有點不顧顏面,連苦肉計都用上了,但是結果是美好的!
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余玄英,就這樣錯過了抗議的時機,在未告知家人的情況下,成為了某人的未婚妻。
至於余家那票弟弟妹妹知道這件事後會有多震怒,完全不在李竣耀的考慮範圍內,現在的他,只想帶著自己新上任的未婚妻回家,好好的睡上一覺!
八個月後
一身白色正裝,襯得余韶節瑩然若美玉,貴公子形象全開,只不過他現在臉上僵硬的笑意,讓那形象有些破裂。
「奉子成婚這種伎倆,非常沒品。」
「但很有效,不是嗎?」同樣是一身白色西裝的李竣耀,臉上的笑容明顯的明媚燦爛多了,畢竟今天可是他的大喜之日。
在這八個月的攻防戰中,他終於獲得了勝利,成功的將暖暖拐進了禮堂。
「是我高估了你的品德。」余韶節的面部肌肉恢複了正常,又露出了他慣有的溫和笑容。
「品德這種東西,要看對手是誰。」如果是像他這種對手,真的只能不管手段,只求勝利了。
余韶節瞥他一眼,對於他的厚臉皮甘拜下風。
李竣耀摸摸鼻子,歎了口氣,既然他都成了贏的那一方,面子自然是要給這位小舅子的。
「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這個他可是能用人格做擔保。
至於他的人格值不值錢?只要余韶節不出陰招,他的人格一直都是很崇高的。
「你最好說到做到,要不然我把人帶回台灣,反正就算多一個孩子,我也不是養不起。」余韶節神色淡淡,字裏行間卻淨是威脅警告。
這個人說的是什麼話!居然想搶他老婆,連未出生的小孩也想一塊兒搶!
「你不會有機會的。」他忍!今天是他結婚的好日子,這個欠揍的人還是
他老婆最信任的弟弟,他只能忍!
不能揍他,萬一讓暖暖知道了,一個生氣不嫁了怎麼辦?
「有沒有機會,日子還長得很。」給了他意味深長的一眼,余韶節大刺刺的當著他的面推開新娘休息室的門,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一個順手差點沒把門甩到他臉上。
「你想都別想!」可憐的新郎倌,只能對著沉重的木門低吼。
這輩子、下輩子,他都別想把暖暖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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