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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 -【王妃娘娘要休夫(臣妾發威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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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6 00:08:5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哎喲——」正在午睡的聞人尹被人一把扯下床,摔在地上,「你是誰?怎麼隨便打擾別人休息啊!」揉著跌疼的屁股,他沒好氣地瞪著眼前陌生的男子。

  「是我。」牧荻爾出聲道,將他扶起,拽著他的手便急忙往外走,「你快跟我去救人。」

  聽出是牧荻爾的嗓音,便明白他易容了,再見他十分心急的模樣,聞人尹微微皺眉,「你是要我去救什麼人?」

  「荷月。」

  「荷月是誰?」

  「我的王妃。」

  「她怎麼了?」牧荻爾的王妃不是離府出走嗎?這麼快已經找到人了?

  「她病了。」說話間,牧荻爾領著聞人尹來到奚荷月住的寢房。

  袁宿琴和她談話後,她終於答應他來找少尹看病,他便忙把她帶回別莊。

  聞人尹還以為她病得很重,所以牧荻爾才會這麼心急如焚的拉著他過來,也收斂心神,正經以對,可走進房間,他看見床榻上躺著一名嬌美的女子,觀她氣色,知她雖有病在身,不至於危及性命,真不知牧荻爾在急些什麼。

  「荷月,我帶大夫過來了。」走近床榻,牧荻爾嗓音頓時一柔。

  奚荷月睜開眼,看了他一眼,視線便移向站在他身邊的聞人尹,朝他點了點頭。

  看看她,再瞅瞅牧荻爾,聞人尹臉上揚起微笑,「請王妃把手伸出,讓我替你把個脈。」

  「有勞了。」她依書伸出手。

  他伸指搭上她的脈搏,須臾後問道:「你是不是身子發冷、暈眩頭疼,且胸口發悶?」

  「是。」

  「你這是近來較為勞累,受了風寒又沒有好好休息調養,且脾胃素來虛寒,不過不打緊,我開帖藥先治你的風寒,再給你些藥調補身子,即可痊癒。」

  「多謝大夫。」

  「王妃無須多禮。」聞人尹提筆在桌上寫了張藥方後,觀向牧荻爾,「王爺,我再過兩日便要回去,你答應我的東西做好了嗎?」他索討的是牧荻爾上回答應給的人皮面具。

  牧荻爾敷衍地道:「你回去前定會給你。」他這幾日哪有心思製作人皮面具。

  聞人尹從懷裡取出了一隻瓶子,「王爺,我這兒有種丹藥,對調養女子虛寒的體質十分管用。」

  聞言,牧荻爾立刻朝他伸出手,「快給我。」

  「那人皮面具?」

  「最遲後天一早給你。」

  得到確定的答覆,聞人尹這才笑咪咪將手裡的瓶子交給他,「這藥等王妃風寒痊癒後,每日服用一顆。」

  牧荻爾接過瓶子,遞給一旁的菊兒,吩咐,「收好,等王妃病好後,每日讓王妃服用一顆。」

  「是。」菊兒趕緊點頭。

  交代完,牧荻爾望著奚荷月柔聲說:「你好好休息,我送少尹出去。」

  她點點頭,等他們離開後,她有些疲憊的闔上眼。

  在聽了袁宿琴那番話後,她雖明白為何牧荻爾會這麼對她,也無法責怪他,可他在她心上親手留下的傷痕卻未能就此完全抹去。

  儘管她最後答應跟他來別莊治病,卻仍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也許是她心裡已有了芥蒂,便再也無法像先前那般自然的相處了。

*****

  這處別莊很隱秘,即使是王府裡的人也僅有牧荻爾的心腹才知道,派到這裡的人也全都經過精挑細選,不至於混入牧隆瑞的探子,因此牧荻爾卸下了臉上的易容,恢復真面目。

  接過婢女端來的湯藥,他輕輕喚醒奚荷月。

  「荷月,醒醒,起來吃藥了。」

  她徐徐張開眼,見到床邊只有他和兩名不曾見過的侍婢,卻不見服侍她多年的菊兒,「菊兒呢?」

  「她身子還沒完全痊癒,我讓她去歇著了,來,我喂你吃藥。」他扶起她。

  「我自個兒來。」她接過碗,不讓他喂。見狀,他也沒有勉強,心下明白要讓她對他所做的事釋懷,沒那麼容易。

  「宿琴那時在寢房裡跟你說了什麼?」等她喝完藥後,他突然問,在她們兩人談過之後,她便肯跟他走了。

  奚荷月不知該不該告訴他,畢竟手下與自個兒的王妃有了私情,這對任何人而言應都是很不堪的事,他當時也才不說。

  見她沒答腔,牧荻爾自嘲一笑,「她一定是告訴了你當年的事吧。」

  「你怎麼知道?」她詫道。

  「因為你看著我的眼神透著同情和憐憫。」她低下頭未接話,他抬起她的臉,鄭重開口,「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同情和憐憫,我只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樣待我。」

  她仍是沉默著,沒回答。

  他輕輕嘆息,「我承認,當年宿琴的不貞確實對我造成很大的打擊,沒有一個男子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與別的男子有私情,而我也從未想過她會背棄我愛上別人。」

  他理了理思緒接著說:「我們自幼定下婚約,成親後我們相敬如賓,不曾爭吵過,在外人看來我們很恩愛,我也一直這麼以為,直到發現了她和韋照的事,我當時憤怒得恨不得殺了他們。」

  「那你後來又為何成全了他們?」她困惑地問。

  回憶起往事,他徐緩答道:「當年宿琴願意為他而死,韋照也不願獨活,也許是他們兩人寧願死在一塊也不願分開的痴情感動了我,所以我成全了他們。」

  奚荷月抬眸看著他,「你能成全他們很了不起。」這不是尋常男子能做得到的。

  牧荻爾續道:「當年宿琴曾對我說,她對我只有一塊長大的情誼,並無男女之情、夫妻之愛,她說我應該也是如此。那時我認為這只是她的狡辯,不過現在,我發現她並沒有說錯。」他深睇著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因為我在你身上明白了什麼是男女之情、夫妻之愛。」

  聽見他這番告白,奚荷月心下雖動容,卻垂眸不語。僅憑著這些話不可能將他對她造成的傷害一筆勾銷。

  他希望她能諒解他,卻也明白沒那麼容易,他握住她的手,誠懇地問:「你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

  靜默好一會兒,她才出聲,「除非你讓天上的日月星斗並呈,讓時光倒流……」

  「你說的這些沒有任何人能做得到。」他嘆氣,她這是在刁難他。她就是故意為難他,「那你能做得到什麼?」

  「從今以後再也不惹你傷心,你說什麼我都照辦。」

  「你沒有遵守當年的承諾,我不會再相信你說的話。」

  他仔細回想著當年給了她什麼承諾,「我記得我當年曾說過,若是我的妻子跟別人跑了,我便娶你,我這不是娶了你嗎?」雖然當初娶她並非是他的主意,但她已成為他的妻是事實。

  「我們打過勾勾,你答應過你不會忘記我,可是你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她委屈的控訴。

  「這……你當年只是個小丫頭。」要他當一個有婦之夫全心全意想著個小丫頭,很有難度啊!

  他的話令她氣惱,「所以對一個小丫頭便不需要守信嗎?」

  「好好好,你別生氣,全是我的錯。」他擁她入懷,柔聲安撫她。

  她推開他,「你當初一再試探我,我很想知道若是易地而處,你是否也禁得起考驗?」

  當初聽到那則試妻的故事時,她便有這種想法,憑什麼女子必須為男子守節,而男子卻不需要,可以三妻四妾一個接著一個娶進門。

  牧荻爾毫不遲疑地表示,「你若也想考驗我,我願意接受。」他相信自己絶對禁得起她的考驗。

  奚荷月正想說什麼,伍連郡卻神色匆匆走進來,甚至顧不得行禮,便上前稟報。

  「王爺,陛下佯稱身子不適罷朝數日,實則是瞞著朝中大臣微服出宮,目前正在前來關城的途中,估計這兩日便會抵達關城。」

  「他怎麼會突然來關城?」牧荻爾詫問。

  「小的猜測,會不會是那些探子將王妃離府之事傳回宮中,因此讓陛下起了疑心?」伍連郡說出想法。

  思索須臾,牧荻爾目露一絲冷意,「他性子多疑,怕我裝傻,就像他當年扮成謙遜的模樣欺瞞世人一樣,如今荷月又離去,他恐怕是懷疑我故意把人趕走,未親眼見到傻子般的我,終究不放心,所以才會親自前來一探究竟。」

  「陛下親自前來,你要如何應付他?」奚荷月蹙起黛眉,面露憂色。

  見她在為他擔心,他眸裡的冷意頓晴消融,唇邊揚起暖笑,「你放心,當年他扮作謙和的模樣騙了我和夜離,如今我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精通易容之術,自然擅長偽裝成各式各樣的人,能將各種不同性子之人揣摩得唯妙唯肖,絲毫不擔心會被牧隆瑞識破。

  「我跟你一起回王府。」陛下御駕前來,她有些害怕,雖還未完全諒解他,但在這樣緊要關頭,她不想讓他一個人去面對,想在他身邊陪著他。

  「你願意跟我回王府?」這表示她願意原諒他了嗎?他眸裡湧起一抹喜色。

  「若是因我離府的事而引來陛下懷疑,此事我難辭其咎。」她語帶歉意。當初她嫁給他便是為了幫他,若因此而害了他,她不僅會心痛也會一輩子難安。

  聽出她是因歉疚,才想與他一塊回去,而非是已原諒他,他眼神不禁一黯,「這事與你無關,即使沒有你,陛下遲早也會親自前來探查我究竟是真傻還是假傻,所有皇子早在當年的奪位之戰中都已死絶,僅存我這個皇叔有可能威脅到他的皇位,他不親自前來確認是不會安心的。」

  尤其這幾年來他在民間的聲望已經遠遠凌駕於牧隆瑞,牧隆瑞大概早已將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快,才會派人暗中向他下毒。

  望著她,他溫言勸她打消念頭,「你身子不適,暫時還是不要回去了。」他擔心有個萬一她會受到牽連。

  奚荷月卻很堅持,「我突然離府出走,陛下只怕會追究緣由,我還是跟你一塊回去,只是我們得先商量一套適當的說詞來應付陛下,免得他起疑。」

  他們商量的結果是由牧荻爾先行回府安排一切,過兩日待她的身子復原些,再由伍總管派人將她接回。

  這日一早,聞人尹前來為她複診。

  「王妃覺得身子如何?」

  「服了幾帖侯爺開的藥,已好了很多。」聞人尹的醫術十分精湛,她才服下兩帖藥,便已精神許多,今早起來,已不覺有什麼不適。

  把脈須臾,聞人尹收回手笑道:「再服一、兩帖藥,王妃便能完全痊癒了。」

  猶豫了下,奚荷月向他提出一個要求——

  「……這種藥,不知侯爺可否調配得出來?」

  聽完她的話,聞人尹點頭,「那藥我是可以調配出來,但不知王妃要這種藥做什麼?」他好奇的問。

  「這……」她遲疑著,不知該不該坦白告訴他。

  見她躊躇不語,聞人尹正色道:「若王妃不肯告訴我那藥要用於何處,恕我不能將藥配給王妃。」

  沉吟片刻,奚荷月出聲請求,「我可以坦白告訴侯爺,但請侯爺為我保密,不能將此事洩露給王爺知道。」

  他一口答應,「好,我不會洩露出去。」

  「那藥是我自個兒要用的。」

  「王妃自個兒要用,這是為什麼?」他詫異。

  「我想……考驗王爺。」

  聞人尹愣了下,稍加思索便想通前因後果,立刻笑咪咪表示,「好,這藥我稍晚便配出來交給王妃。」

  接著他興匆匆提出要求,「不過能否請王妃寫信告訴我結果,權當調配這藥的酬金?」

  這對夫妻還真有趣,牧荻爾易容成別的男子來試探妻子,而她則打算以這種辦法來考驗他,呵,沒辦法留下來看戲真可惜。

  「好。」她點頭同意。

  聞人尹離開沒多久,聞人尹便送來一瓶藥粉與一顆赤色的丹藥。

  「為免太突兀,這藥粉在你抹上三天後,藥效才會逐漸顯現出來,還有這丹藥是我附贈的,服下後,有意想不到的妙用。」他沒說出那顆丹藥真正的作用。

  呵,若是讓牧荻爾知道他與他的王妃合謀這件事,一定會氣得想剝了他的皮,不過那時他已不在關城,牧荻爾也奈何不了他。

  「對了,還有這藥你拿著,若是你後悔了,擦上後便可復原,否則要等十四天才能恢復。」

  「多謝侯爺。」奚荷月道謝。

  聞人尹笑吟吟提醒她,「王妃可別忘了寫信告訴我最後的結果。」

  他已收到牧荻爾命人送來的人皮面具,下午便要起程回去,雖然不能看戲很可惜,但比起面對牧荻爾可能有的怒氣,他還是走為上策。

*****

  這日晌午,旭王府迎來一名貴客,大廳眾人都下跪行禮「恭迎陛下。」。

  「都起來吧。」牧隆瑞微服前來,身上穿著一襲藏青色滾著銀邊的長袍,腰間繫著一條鑲玉的腰帶,面容粗獷,下顎蓄著鬍鬚。他雙手負在身後,顱向伍連郡,「皇叔最近身子可有好些?」

  他身旁侍立著一名太監和四名大內侍衛,全是便裝打扮,大廳外亦有不少大內侍衛隨侍保護。

  伍連郡垂首恭敬答道:「啟稟陛下,自上次中毒後,王爺的身子一直未能痊癒,小的這就命人去請王爺過來,請陛下稍候片刻。」

  牧隆瑞擺擺手,阻止伍連郡派人去通報,「朕這次微服出巡,是為了來探望皇叔,既然皇叔中毒未癒抱恙在身,就不用讓他來見朕,朕過去看他便可。」

  他此番不說一聲就前來旭王府,為的便是要親眼看看牧荻爾是否真的因中毒而變傻,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才能看到真實。

  雖然先前已有不少探子傳回消息,回報牧荻爾事是真,但未親眼確認,他始終心存疑慮。

  要說目前有誰能威脅到他的帝位,放眼日耀皇朝,便只有旭王牧荻爾了。若是他昏庸無能也就罷了,偏偏牧荻爾十分能幹,在朝中、民間皆頗有威望,他寢食難安。

  牧荻爾是助他登基的三大功臣之一且又貴為皇叔,不能貿然誅殺,偏偏這幾年來他將封地治理得井然有序,沒有任何錯處和把柄能讓他殺他。

  找不到誅殺牧荻爾的藉口,他只能暗中命人刺殺,但每次都讓他逃過,即使上次他派人下了劇毒,都沒能毒死他。

  不過,他是真傻還是假傻,他一定能看出來,畢竟當年他是隱藏本性,佯裝謙遜仁厚,才得到夜離、牧荻爾和上官鳳馳相助,要說起這偽裝之術,他可是箇中好手,牧荻爾是否是裝出來的,他很快便能識破。

  「是,請陛下隨小的來。」伍連郡恭敬地走在前面領路。

  牧隆瑞跟著他走向牧荻爾所住的寢院,侍衛和太監也隨行護駕。

  一行人來到寢院,就看見牧荻爾坐在地上與兩隻狐狸玩耍。

  伍連郡快步上前稟告,「王爺,陛下來看您了。」

  桃娘急忙跪伏在地,牧荻爾只是歪著頭,目光在牧隆瑞和隨侍在他身後的太監以及侍衛間穿梭,一臉困惑,「他們是誰?」

  「王爺,快起來向陛下行禮。」伍連郡伸手想扶起他行禮。

  「我又不認識他們。」他不肯起身。

  「王爺——」伍連郡滿臉焦急之色,還想再勸,卻被牧隆瑞打斷。

  「皇叔身子不適,無須多禮。」他接著溫和的問:「皇叔在做什麼?」

  牧荻爾沒搭理他,低著頭繼續逗弄狐狸大仙。

  「王爺,陛下在問您話。」伍連郡在一旁提醒。

  他疑惑地拾起頭,「我又不叫皇叔。」

  「那你叫什麼?」牧隆瑞順著他的話接腔。

  「我叫王爺。」他與牧隆瑞四目相對,清俊的面容上透出一抹憨傻之色。

  打一進來,牧隆瑞便暗中細細地打量著他,聽見他的話,他眸裡閃過一抹精光,走上前,「這狐狸是你養的?」

  「是我養的,很漂亮吧?」牧荻爾得意的抱起大仙。

  牧隆瑞抬手要摸它,狐狸大仙卻對著他齜牙咧嘴,相當凶悍。

  牧隆瑞原先溫和的神色瞬間一變,大怒喝道:「區區畜生竟想攻擊朕!來人,給朕將這畜生斃了!」

  「是!」一名侍衛領命迅速上前,從牧荻爾手上搶過狐狸,抽出佩刀,就要殺掉大仙。

  看見這幕,一旁桃娘驚駭得倒抽氣,動也不敢動。

  「不可以!」牧荻爾卻大吼一聲,用頭撞開那名侍衛,從他的手上搶回狐狸大仙,緊緊護在懷裡,他仰起臉,臉上滿是憤怒,伸手指著牧隆瑞罵道:「你是壞人,你出去!」

  沒料到他一張口便無禮地怒斥陛下,伍連郡急忙勸阻,「王爺,不可以對陛下無禮。」

  牧荻爾反倒扯著伍連郡的衣袖,氣呼呼的告狀,「他欺負大仙,他是壞人,伍總管,你快趕他出去,我不喜歡他!」

  聽見自家主子敢驅趕陛下,桃娘更是嚇白了臉。

  牧隆瑞微微瞇了瞇眸,正要張口說什麼,背後忽然傳來另一道嗓音。

  「荷月拜見陛下。」拎著包袱的奚荷月領著菊兒低垂螓首躬身行禮,縮在袖中的十指緊張的掐住了掌心。方才的事她全都看見了,她強忍著心中的駭然,努力讓自個兒鎮定下來,在這種時刻她不能慌,一旦亂了方寸,後果難料。

  回頭看見是奚荷月,牧隆瑞微微揚起了眉,「旭王妃這身裝扮是外出回來?」他早已接獲消息,知她離府出走之事,但此時卻故作不知。

  她抑住心頭的恐懼,低著頭說出他們先前商量好的說詞,「稟陛下,日前荷月因惹怒王爺被驅離王府,直到一早伍總管才派人接回荷月。」

  「抬起頭來,你是何事惹怒了皇叔?」牧隆瑞詢問。

  她抬首答道:「荷月因責罰了王爺的侍婢桃娘,而惹得王爺生氣,才趕荷月離府。」

  牧荻爾抱著狐狸大仙走到她身前,瞪著她,「以後你不可以再欺負桃娘喔,你再欺負桃娘,以後我就不讓你回來了。」

  她低垂著瞼,委屈應道:「是,荷月以後不會再責罰桃娘。」

  「你為何責罰那侍婢?」牧隆瑞問。

  她抿著唇,遲疑須臾才回答,「稟陛下,荷月是因王爺太縱容寵愛桃娘,擔心桃娘恃寵而驕,因此才尋了個藉口責罰她。」

  牧隆瑞瞟了眼一旁畏縮低著頭的桃娘,看向奚荷月假意規勸,「皇叔此時正須需人照料,身旁多幾個寵婢侍妾的也能替你分憂解勞,你身為王妃,胸懷該寬大些。」

  「是。」她恭謹地頷首。

  伍連郡走到她身邊說了幾句話,奚荷月出聲道:「陛下風塵僕僕,如今已備好廂房,陛下先歇息一下可好?」

  「嗯。」回頭再望一眼嘟著唇瞪他的牧荻爾,牧隆瑞捋了捋下顎的鬍鬚在奚荷月和伍連郡的陪同下離去。

  方才他刻意命人斃了那狐狸,便是想試探牧荻爾會如何反應,結果他連一絲猶豫都沒有,一頭撞開侍衛搶回狐狸,還對他出言不遜,反應就如同心無城府的孩子。

  看來牧荻爾是真的傻了。

  待一行人走遠,桃娘才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方才真是嚇壞她了。

  牧荻爾低頭順著懷中狐狸大仙的毛,眼神透出一絲鋭利,從牧隆瑞臨走前朝他投來的那一眼,他明白自己剛才順利騙過他了,不過以他多疑的性子,恐怕試探不會只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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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6 00:09: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遠遠看見在園子裡玩耍的牧荻爾被一名大內侍衛撞倒跌落蓮池,奚荷月心頭一緊,望向站在不遠處觀看著這一幕的牧隆瑞,心頭明白這定是他刻意命那侍衛做的。

  她咬著唇,按捺著想奔過去關切牧荻爾的衝動,唯恐壞了事,只能隱於一旁,直到看見王府的下人跳進蓮池救起他,這才舒展開眉頭。

  陛下究竟還要試探幾次才肯滿意?他這兩日已明裡暗裡的試探了好幾次,今日竟還命人從背後推牧荻爾落池……難道陛下這趟來不光是試探,而是專程置他於死地嗎?

  想到此,奚荷月心頭頓時一驚,掌心佈滿了冷汗。

  所幸經過這一次,牧隆瑞似乎滿意了,不久便離開王府,返回都城。

  送走牧隆瑞,奚荷月急忙回到寢房,望向先前跌進蓮池裡的牧荻爾。

  「你沒事吧?」

  「沒事。」他剛沐浴完,已洗去一身髒污,見著她,表情十分溫柔,「這兩日累你擔心了。」

  她輕搖螓首,「還好陛下終於走了,看來他應該相信了。」

  只是想到他臨走前叮囑她的話,她又不安起來——

  「別忘了當初朕交付給你的任務,一旦旭王有任何異狀即刻回稟。」

  除非牧荻爾死,否則陛下無法放心,思及此,她心驀地一沉。

  見她神色凝重,牧荻爾擔憂的握住她的手,「怎麼了?臉色突然這麼難看,是不是身子哪裡不舒服?」

  她搖頭,「我很好。我只是想到,雖然陛下暫時相信你了,可是他終究不會……」她頓住,沒有說完。

  他會意的接口,「他終究不會放過我,對嗎?」他逸出笑容,「你放心,只要再忍一段時日就好。」

  「這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有什麼打算?」

  「他若不再是陛下,便無法再威脅我了。」

  她一愣,接著一臉驚駭的捂著唇。「難道你想……取而代之?」

  「不是,不是我,自有別人會取代他,」他對皇位沒有任何興趣,否則當年他便不會選擇輔佐牧隆瑞,而是直接投入奪位之戰。

  「那是誰?」她皺眉。

  「是我的另一名皇侄。」

  「可那些皇子當年不是都死絶了嗎?」

  「不,有一人逃過一劫。」他將與夜離的岐黃約略告知她,「我們目前是按兵不動在等待適當的時機,待時機一到,將會一舉推翻牧隆瑞,擁立新帝。」

  他們竟然意圖謀反?!奚荷月十分震驚,但片刻後就稍稍冷靜下來,仔細一想,陛下即位以來,大肆誅殺臣子,弄得人心惶惶,還強徵民賦修葺陵寢,苛徵重賦,早已天怒人怨,遲早會引起人民反抗,若是推翻了陛下,不只他的危險就能解除,對百姓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問題是,此事必定沒那麼容易。「你們這麼做很危險。」

  「只要消息不走露出去,不會有任何危險。」牧荻爾微笑道。

  她心一震,「那你還告訴我,你不怕我洩露出去嗎?」

  他凝視著她,眼裡充滿了對她的信任,唇邊亦揚起一抹颯爽的笑,「我相信你。」

  他對她的信任令她動容。她鄭重承諾,「這件事我絶不會向任何人透露隻字片語。」

  他愛憐地舒臂將她擁入懷中,「你不需要向我承諾什麼,我相信你。」把這麼重要的事告訴她,意味著他已完完全全將她視為自己的妻子,是他心裡最重要的人。

  躊躇片刻須臾,奚荷月拿起藥粉仔細塗抹於臉上,抹上後看不出任何痕跡,只有皮膚略顯白皙了些。

  「小姐,您真的要這麼做嗎?萬一弄巧成拙,真被王爺嫌棄了該如何是好?」菊兒很為她擔憂。

  奚荷月語氣平靜,「若是他因此嫌棄我,我也沒什麼好再留戀,正好可以讓我對他徹底死心。」

  牧隆瑞離開後,為了讓她自在一些,牧荻爾讓小凌子再扮成他,又找了另外一人假扮成她留在王府,暗中帶著她來到別莊,這裡全都是他信得過的心腹手下,沒有探子混入,因此她決定趁此機會考驗他。

  「可是……」

  「別可是了,去倒杯茶給我。」明白菊兒是在為她擔心,但她已下定決心要這麼做。先前他扮成不同的男人試探她,現在輪到她考驗他了。

  與伍連郡商討完事情,牧荻爾走進房裡,看兄她,他俊臉上揚起笑意,「荷月,外頭天氣很晴朗,我們出去走走。」

  「好。」她頷首,隨他走出寢房。

  兩人漫步在花園中,牧荻爾說道:「對了,桃娘提醒我向你解釋一件事。」

  「什麼事?」

  「桃娘服侍我多年,我從未對她動心,也不曾有過踰矩之事,她待我也是主僕情誼,那時我拽她上床陪睡,只是為了做給你看,在那之前我不曾讓她陪寢過。」

  聽見他的話,她有些訝異。桃娘的事一直像根刺紮在她心頭,隱隱作痛,此刻聽他這麼說,那根剌彷彿瞬間被拔了出來,她眉眼不自覺的放柔。

  他沒漏看她流露的細微表情變化,含笑道:「桃娘說怕你會在意這件事,要我向你說清楚,免得你誤會。」看來她先前似乎真的誤會了,還好今天解釋清楚,他也不想再有任何誤會卡在兩人中間。

  奚荷月輕抿著唇,沒想到桃娘這麼細心,竟察覺到她對這事有多在意。

  牧荻爾突然抬起她的臉,在她粉唇上印下一吻。

  她一怔,面頰飛上一抹霞色。

  他將她攬入懷中,低聲在她耳畔吟著她曾唸過的詩,「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荷月,別再離開我,我保證以後絶不會再做出讓你不快的事。」

  她輕輕在他懷裡頷首,倘若他能通過她給他的考驗,此生她絶不會再離開他。

*****

  「你別看我。」床楊上的奚荷月遼著臉別開頭。

  聞人尹給她的藥效果已顯現,她整張臉開始腫脹脫皮,連她拿照鏡子都被自己那醜陋的容貌嚇住,不敢再多看一眼。

  「我已命人去請少尹來,以他的醫術一定有辦法治好你這怪病,你別擔心。」牧荻爾溫聲安撫她。

  兩日前,她的臉便有些浮腫,原以為只是暫時,豈知昨日變得更嚴重,今天整張臉更是腫脹不堪,也開始脫皮,他連請了好幾名大夫過來,卻沒有一個能查出她究竟得了什麼病。

  「我知道我這模樣很嚇人,我不想你看見我這副駭人的模樣……」雖有意藉著毀容來考驗他,但她又矛盾的不想讓他看見自個兒此刻的臉,不想破壞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

  他輕輕扳開她遮著臉的手,柔聲訴說:「我們是夫妻,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在我眼裡都是一樣的美。」見她的五宮因腫脹而變形了,更因脫皮而發紅,他很是心疼。「很疼吧?」

  「不疼。」她搖頭。也不知這藥是什麼做的,她的臉都變成這樣,竟然一點都不覺得痛。

  「都腫成這樣怎麼可能不疼,別逞強,疼的話就說出來。」見她強忍著不喊疼,牧荻爾更加憐惜,在床邊坐下,將她擁進懷裡。

  她是真的不疼,但為免他起疑,她配合地呻吟了幾聲。

  「王爺,我的臉若是一輩子都治不好怎麼辦?」

  「不會的,有少尹在沒問題的,沒有任何疑難雜症是他治不好的。」他對聞人尹的醫術很有信心。

  「可萬一連侯爺都治不了呢?」她憂慮的望著他。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那我便帶你訪遍天下名醫,我不相信沒人能治得好你。」希望治好她並非他在意她的美麗,而是不願她痛苦難受。

  連她自個兒都受不了她此刻這副容貌,她卻沒在他眼中看見任何一絲嫌惡,奚荷月心下不禁十分感動。

  就在這時,一聲異響傳來,她微微一愣,隨即而來的惡臭讓她忍不住掩鼻。

  接連又再響起數聲噗噗聲,她窘得耳根發燙,沒臉見人。

  她令早服下了聞人尹給她的那顆赤色的丹藥,可沒料到它的作用竟是這樣,讓她屁聲連連不絶,並且伴隨著惡臭。

  看見牧荻爾下意識地捏著鼻子,她羞赧的扯過被子將自己裹進去,趕他離開。「你出去。」

  「我不在意。」他放開手,忍著臭味,溫聲說道,儘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自然。

  「可是很臭。」她的聲音從被子裡悶悶的傳來。早知侯爺給的丹藥竟是這種作用,她絶對不會再用。她可以容忍自己變醜,卻不想變臭。

  「不臭、不臭,你別裹得這麼緊,當心把自個兒悶壞了。」他伸手扯著被子想讓她透氣。

  「你先出去!」她伸手推著他,想趕他離開,這種臭味連她都難以忍受,她委實不想讓他留下來受罪。

  看出她的難堪,他勸道:「我們是夫妻,沒什麼好介意的,你別放在心上。」

  她輕咬著唇,想到自己此刻又醜又臭,不禁有些悔不當初,也許不該用這種方法來考驗他,侯爺也真是的,怎麼能拿這種丹藥給她吃?

  「王爺,我想歇會兒,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

  見她苦苦央求,牧荻爾這才讓步,「好吧,你別胡思亂想,等少尹來了一切就沒事了。」

  「嗯。」她點點頭,見他離開後,她才掀開被縟。

  一旁的菊兒被薰得緊捏著鼻子走到床榻邊,「小姐,您這屁怎麼這麼臭?」

  「我也沒想到侯爺給我的那顆丹藥會讓人這般……唉,菊兒,你去將窗子打開,讓氣味散出去。」整間寢房全都瀰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那藥不會有問題吧?小姐服下可會腹痛?」開了窗子的菊兒擔心地問。

  「不會痛,只會讓人想放屁。」方才連放好幾個後,現下已停止了。

  「侯爺不會是故意整小姐吧?居然拿那種丹藥讓小姐服用!」

  「是我自個兒沒問清楚。」奚荷月嘆口氣,「不過侯爺沒說錯,這倒是個考驗他的好機會。」倘若對又醜又臭的她,他都能忍受得了,那麼他對她的真心便再無疑問。

  靜下心來,思及他方才的神情,明明惡臭難聞,他還強忍著安慰她,她忍不住失笑。

  「小姐,你怎麼還笑得出來,萬一王爺因為這樣疏遠你,該怎麼辦?」那種臭味連她都覺得很難忍受,更何況是堂堂的旭王爺。

  「那就也證明他的真心不過爾爾。」

  看著她那張慘不忍睹的臉,菊兒重重嘆了口氣,「小姐,您打算考驗王爺多久?太久的話,我擔心王爺會忍受不了。」

  「侯爺當初說這藥效約莫十四天,等十四天過後便能恢復。」

  「可侯爺不是也給了您解藥嗎?若是您改戀心意想提早恢復,只要擦上那藥便成了,您就快擦上吧,別再考驗王爺了。」菊兒苦勸,她很怕小姐這麼考驗下去,就算有真心也被嚇走了。

  奚荷月搖頭,「我決定等這藥效自個兒退了。」若是他連十四天都忍受不了,那他對她的感情根本不值得相信。

  見菊兒一臉愁容,她笑道:「菊兒,你別擔心,該是我的跑不掉,不該是我的求不來。」

  「好好的日子不過,小姐這是何苦呢。」菊兒咕噥著。

  奚荷月幽幽啟口,「我當初嫁給他是抱著與他生死與共的心情而來,若陛下真不讓他活下去,我便與他同死,可他先前是怎麼待我呢?沒道理只許他試我,而我不能試他。」她想要的只是他真心以待而已。

  「菊兒,鏡子呢?」漱洗完,奚荷月坐在梳妝台前,讓菊兒為她挽起長髮,卻發現擺在前方的銅鏡不見,她納悶問道。

  「那鏡子被王爺拿走了。」

  「他為什麼要拿走鏡子?」

  「王爺不希望你照鏡子。」

  「為什麼……」話才說出口她便明白了,「他怕我瞧見鏡子裡自個兒的模樣會難受?」

  「嗯,王爺怕您見了會難過。」為她挽好髮髻,菊兒再道:「小姐,你變成這樣,每天放臭屁,王爺也都沒嫌棄過,我瞧王爺似乎對你是真心的。」

  「就算他現在忍耐得了,可是誰知他能忍多久呢?」

  算一算自她擦上藥粉已有七日,而那顆丹藥的藥效也已持續了四、五天,幾天下來,她早從尷尬和驚嚇變得有些習慣了,不過令她有些意外的是,牧荻爾好像也已經習慣了似的,每當臭味隨著屁聲飄散出來,他總是面不改色,似乎未曾聞到似的。

  對她不但不曾露出嫌惡之色,反而更加溫柔。

  若是接下來七天,他還能像現在這般待她,便算通過考驗。

  「小姐,奴婢可不可以暫避幾天?」菊兒和她商量。

  「為什麼?」

  「因為奴婢實在受不了每天面對小姐那張悽慘的臉,還有聞到那可怕的臭味。」菊兒苦著臉說。小姐的臉最近脫皮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幾乎沒有一處完好,連她都不敢多看一眼,只有王爺見了還能一臉鎮定,甚至還能捧著小姐那張臉吻得濃情密意的,教她實在很佩服。

  奚荷月幽怨的看著她,「菊兒,我視你如姊妹,難道連你也嫌棄我,要棄我而去嗎?」

  「奴婢哪敢嫌棄小姐,只是小姐你這臉太嚇人了,讓奴婢都快作惡夢了。」

  「罷了,你不想見就別看吧。」她幽幽道,刻意露出一臉黯然的表情。心下其實明白菊兒只是希望她能儘快恢復才故意這麼說,她只是在逗著菊兒玩。

  見狀,菊兒急忙拉著她的手,「小姐,你別這樣,奴婢不避就是了。」她不是真心想避開小姐,只是擔憂她再這般下去會嚇跑王爺,想讓她早點抹上恢復的藥。

  「怎麼了?」牧荻爾走進屋裡,見到奚荷月低垂著眼,神色淒然,蹙著眉大步上前問道。

  見他進來,菊兒趕緊福了個身,「稟王爺,是奴婢惹惱了小姐。」

  奚荷月抬眸解釋,「沒事,是我自個兒不好,跟菊兒無關。」

  以為她是在為臉的事而憂心,牧荻爾從懷裡取出了一隻白玉盒,「我命人找來了盒雪膚膏,據說能潤澤肌膚,也許能改善你臉脫皮的情況,我幫你擦些。」聞人尹遲遲沒消息,找來的大夫又沒一個能治好她,見她每日面帶愁容,他心疼又焦急。

  「嗯。」她輕輕頷首。

  他抬起她的臉,沾了些玉盒裡的雪膚膏,小心翼翼的塗抹在她臉上。

  剛抹完,奚荷月便控制不住地放了個又響又臭的屁,她尷尬的羞紅了瞼。

  牧荻爾卻一臉鎮定,像沒聽見似的。

  見她低垂著頭,似是一臉難堪,他憐惜地將她擁進懷裡。

  「你再忍一忍,我已加派了人手去找少尹,相信很快就能帶回他為你醫治。」

  「你真的不覺得臭嗎?」她仰起瞼問。

  他坦白說:「我的鼻子沒壞,自然也覺得有異味,但因為是你,所以我能忍受。」他的嗓音很輕,卻字字句句都飽含著無可忽視的情感,凝睇著她的眸光中,也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濃濃的情意。

  在聽了他這句話,她那個心結彷彿被溫柔的解開了,她怔怔地問:「為什麼?」

  「你之前嫌棄過我傻嗎?」他看著她,笑得好寵溺。

  她搖頭,當時她疼惜他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嫌棄他。

  「所以我又怎麼會嫌棄你……」他握著她的手放到他的左胸,鄭重地說了句,「我此刻的心與你當時是相同的。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她眼中霎時湧上一股熱氣,那股熱氣瞬間化為水霧,濡濕了她的眼眶。

  「怎麼哭了?」牧荻爾焦急地為她拭去眼淚。她破涕而笑,閃爍著淚光的眸裡透著欣悅的光彩。心頭對他曾有的怨慰,此刻已完全煙消雲散。「我只是太高興了,牧哥哥。」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旭王,只是她一個人的牧哥哥。

  她話裡流露出的情意,令牧荻爾為之動容,隱約明白存於她心中的芥蒂似乎已解開了。

  他傾下身,覆上她的唇,深深地、溫柔地吻著她。

  她輕闔上眼,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綿綿情思,她眼睫輕顫著,胸口漲滿了洶湧得幾乎要淹沒她的情感,她再無顧忌,熱切的回應著他。

  見狀,菊兒不敢驚擾兩人,悄悄退了出去,替他們掩上房門。

  菊兒福泰的圓臉漾開大大的笑,欣喜地想著,這下小姐應該相信王爺的真心了吧。

  臨兆城樂平侯別苑。

  牧荻爾遲遲找不到的聞人尹,正悠哉的蹺著二郎腿,躺在軟榻上,手裡拿著一卷書津津有味的讀著,那是一則從神州流傳過來,關於試妻的故事。

  他知道牧荻爾一發現王妃的狀況會派人找他,回來便刻意抄了條小路,抵達臨兆城後,也不回樂平侯府,反而待在這處別苑裡。

  這全是為了配合奚荷月的岐黃,好讓她考驗牧荻爾。

  「也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了,牧荻爾是否會嫌棄她?」看完手上的書,他睞向窗外喃喃自語。

  「尹大哥,侯府管事來報,說旭王派人到侯府找你。」一名身量魁梧,劍眉星目的少年走了進來。

  「讓他們說我還沒回來。」聞人尹將手中的書丟在一旁的几案上,打了呵欠,隱隱有了睏意。

  少年好奇地拿起那本藍色書皮的書冊,「《莊子試妻》?尹大哥,這書裡寫些什麼?」

  「寫一個叫莊子的人為了測試自己妻子的忠貞,用法術詐死,然後再成一個書生去勾引他的妻子。」

  牧晨瑞聽出了興致,接著問:「那後來呢?」

  聞人尹簡要地遊說書中的內容,「……後來那丈夫赫然從棺木裡跳出來,並告訴妻子那書生是他變的。」

  少年臉上沒有鄙視,反而滿臉同情,「啊,那他妻子一定嚇壞了。」

  「晨瑞,你認為他這麼測試他妻子有錯嗎?」

  「我很難說對或錯,只是換成是我,我不會這麼做。」

  「那麼若你很想知道你妻子對你是否忠貞,你會怎麼做?」

  「見微知著,從很多小細節上便能觀察出一個人的稟性如何。」年僅十七歲的他,眼神中有著同齡男孩所沒有的睿智。

  聞人尹摸摸他的頭,稱讚道:「晨瑞越來越明白事理。」

  牧晨瑞是聞人尹的師兄於五年前暗中救下的十二皇子,將來若是推翻了牧隆瑞,要繼承大統的便是他。

  這五年來他將晨瑞帶身邊教養,看著當初年僅十二歲的他,如今蛻變得益發沉穩聰穎,便有一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欣慰和驕傲。

  「這些都是尹大哥平常教我的。」被他誇獎,牧晨瑞俊朗的臉上揚起大大的笑臉。

  「是你聰明,不像你那個小皇叔……」

  「小皇叔他怎麼了?」

  聞人尹不答,沒頭沒腦地說了句,「以他的性情,我想他應該能通過考驗。」他沒打算將牧荻爾和奚荷月的恩怨糾葛告訴他,這是他們夫妻倆的私事,不宜再宣揚出去。

  「尹大哥,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牧晨瑞納悶地問。

  「沒什麼,先前他與他的新王妃相處有點問題,不過我想再過不久,他們兩人便能拋開芥蒂,白頭偕老。」他打了個呵欠,睡意漸渡,「我困了,先睡一會兒,用膳時再叫我。」闔著眼,他逕自睡去。

  半夢半醒間,聞人尹隱隱覺得有什麼溫溫軟軟的東西在他唇畔輕碰了下,但他太困了,懶得再睜開眼看。

*****

  看著王爺與自家小姐攜手在園中散步,菊兒搖頭嘆氣。小姐仍是堅持不使用侯爺交給她的藥,決定要等容貌自個兒復原。她曾問過小姐:「你還是不相信王爺的真心嗎?」

  「不,我已相信他對我的真心。」

  「那您為什麼還不恢復容貌?」

  「我想看他能忍我多久。」

  就為了這個原因,小姐仍頂著那張可怕的臉面對王爺,幸好的是小姐那臭屁已經停止了,至少大夥兒可以不再受惡臭荼毒。

  不過小姐的臉雖然變得如此猙獰恐怖,王爺卻沒有嫌棄疏遠她,反而對小姐更加憐寵呵。

  見王爺摟著小姐又情不自禁的親吻了她,菊兒狀似害羞的掩住臉,可指縫卻開得大大的,將兩人臉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王爺滿臉柔情,至於小姐,她要非常努力才能從小姐那張腫脹脫皮的臉上看出一絲嬌差。

  真是難為王爺了,對著小姐那張瞼,他竟還親吻得下去,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吧,愛情真是厲害,能矇蔽一個人的雙眼到這種程度,菊兒暗嘆著。

  看來,距離她改口喚小姐『王妃』的日子是不遠囉!

*****

  兩日後清晨。

  牧荻爾醒來,見身邊沒人,看向四周,瞥見奚荷月坐在梳妝台前,手上捧著鏡子,雙肩輕顫著,似在哭泣,他急忙下床走過去,一開口便斥責菊兒。

  「菊兒,我不是吩咐你別拿鏡子給王妃嗎?」他心忖定是她看了鏡中的面容,心頭難過,才會傷心落淚。

  「是王妃吩咐奴婢取來鏡子的。」菊兒很委屈的回答。

  他從奚荷月手裡拿走鏡子,不讓她再看:心疼的攬著她的肩安慰,「別難過,等少尹來了,他一定能治好你的臉……」

  他話未說完,只見奚荷月徐徐抬起臉,唇邊笑靨如花,清艷若芙蓉般嬌美動人,他愕然地瞪著她,「你的臉……」

  她笑吟吟道:「我的臉恢復了。」肌膚甚至比先前更加細滑白皙,吹彈可破。牧荻爾目露疑惑,

  「怎麼會突然間恢復?」

  「王爺也不看清楚就罵人,小姐剛才不是在哭,是笑得太開心了。」菊兒在一旁咕噥說著。

  沒想到樂平侯那藥粉竟還有養顏美容的功效,讓小姐的肌膚變得更加柔嫩晶瑩,整個人又美上了幾分,早知道她也要來擦一些。

  凝視著她益發嬌美明媚的臉龐,牧荻爾眼神微斂,想起她這段時間的模樣,他狐疑地質問,「你的臉不只復原,還比以前更美上幾分,這些絶不會一夜就能改變,你做了什麼?」

  奚荷月抿了抿唇輕快答道:「我也沒想到那藥粉還有此等美顏功效。」

  「藥粉?」

  她沒打算隱瞞他這件事,「先前我在臉抹了一些特別從侯爺那裡要來的藥粉,之後臉便開始腫脹脫皮。」

  「你為何要這麼做?!」他驚詫問道。

  「這是為你而設下的試驗。」她坦白說。

  他一愣,隨即恍然大悟,面帶慍色,「你為了考驗我不惜讓自己毀容?」

  「只是暫時的。」

  「萬一你弄假成真,無法復原呢?」見她變成那樣,這段時間他日日為她憂心,在她面前卻不敢表露分毫,而原來這一切只是她給他的考驗。

  「那藥是侯爺給我的,我相信他的醫術。」

  「你不該拿自身的容貌來考驗我。」他喝斥。

  奚荷月不滿地反駁,「為何不該?容貌美麗最易影響旁人對自己的看法,我拿自個兒的容貌來考驗你,豈不最能看出你的真心?再說先前可是你親口說要接受我的考驗。」

  「我是那麼說過,但你不該拿自己的身子來冒險,萬一封你造成了無可挽回的傷害該怎麼辦?為了考驗我,你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忍受了那麼多天的不適,這麼做值得嗎?」他惱的不是她考驗他,而是她傷害自己這件事。

  她頷首,「值得,若不是這麼做,我不會知道你不僅能夠包容變得又醜又臭的我,還對我更加疼惜。」她臉上儘是柔情,緩緩再說:「因為這樣,我才終於相信你對我的真心。」

  他臉上的怒色緩緩消散了,動容的將她擁入懷裡,激動的情緒令嗓音有些低啞,「那麼我通過你的考驗了嗎?」

  「思,通過了。」依偎在他懷裡,她唇畔漾著暖笑。「從今以後,我們之間再也不要有試探和欺騙,好嗎?」

  「好。」牧荻爾鄭重承諾。一切的試探和考驗都到此結束,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虛情假意,只有滿腔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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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6 00:09:22 |只看該作者
尾聲

  袁宿琴沒有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踏進王府,而且是以韋夫人的身份應邀前來。

  看見前頭迎面而來的清俊男子,她曲膝福身,「見過王爺。」

  「免禮。荷月在屋裡等你,你進去吧。」

  「是。」

  她抬眸,兩人平靜的相視而笑,有種一笑泯恩仇,前塵往事已成煙的感覺。

  輕輕頷首後,她舉步走進前方的屋裡。

  等在裡面的奚荷月見到她,滿臉欣喜地迎上前,「終於又見到姊姊了。」

  見她氣色很好,臉上不再有一絲鬱色,袁宿琴欣慰一笑,「看妹妹神清氣爽,想必已與王爺解開了誤會。」

  「嗯。」奚荷月親昵地拉著她走到桌前坐下。「這要多虧姊姊上次告訴我的那番話,讓我瞭解牧哥哥曾經歷過的事,也才願意給彼此個機會。」

  「你會瞧不起我嗎?當初那麼做……」背叛丈夫,與別的男人另結私情。

  「不。姊姊很勇敢,讓我很敬佩。」奚荷月笑了笑,「坦白告訴姊姊,要不是姊姊另有所愛,我也不能圓了這麼多年的相思之情,所以還要多謝謝姊姊呢!」

  「這話怎麼說?」袁宿琴不解地問。

  奚荷月將過去被牧荻爾所救的事,還有當初自己想以身相許的事都一併告訴她。

  聽畢,袁宿琴莞爾一笑,「這緣分真奇妙,想不到我的離去促成了你與王爺的姻緣。」

  「就是呀,你說我該不該謝你?」奚荷月臉上帶著和煦的笑意。

  袁宿琴握住她的手,語帶感激,「我也該謝你,因為王爺有了你,得到幸福,讓我和相公終於能從愧疚之中解脫。」

  奚荷月斟了兩杯茶,遞給她一杯,「我們以茶代酒,敬你也敬我,感謝我們互相幫了對方。」袁宿琴欣喜一笑,與她一起舉杯飲下杯中的茶。

    接到旭王府的信,聞人尹好奇的等不及回屋,便一邊走著一邊看著。

  『……即使我醜如夜叉又不時散發出惡臭,他始終面不改色,反而對我加倍疼惜,夜裡與我同榻而眠也未因我又醜又臭而有所疏遠,緊擁著我入眠……感謝侯爺賜藥,令我待知他的真心,侯爺惠贈的那顆丹藥威力著實強大,其異味能令人避退三舍……』

  他看得樂呵呵笑出聲。

  「尹大哥,什麼事這麼好笑?」牧晨瑞見他笑得好歡快,不禁疑惑。

  聞人尹慢條斯理收起信,睨向走來的牧晨瑞,「晨瑞呀,以後若是有人對你糾纏不休,你告訴我,我送你一顆威猛臭臭丸,保證對方立刻退避三舍、避之唯恐不及。」

  「這藥丸名字聽起來就很臭。」牧晨瑞皺眉。

  「別嫌它臭,它可是能測出一個人真心與否。」

  「還有這種神效?」

  知道聞人尹素來愛鑽研製做些奇怪的藥丸,牧晨瑞也不奇怪,但在聽見他接著喃喃自語的一句話,牧晨瑞神色倏地一變——「連牧荻爾都抱得美人歸了,我似乎也該找個知心的姑娘成親了。」

  「不可以!」牧晨瑞有些激動地脫口阻止。

  「晨瑞為何這麼說?」聞人尹納悶地問。

  「因為……尹大哥太好了,尋常姑娘哪裡能與你匹配。」

  聞人尹笑呵呵,一手搭上他的肩,「那你說什麼樣的姑娘才配得上我?」

  「……沒有姑娘配得上尹大哥。」配得上他的只有……

  見他神色古怪,聞人尹想了下,笑著摸摸他的頭。「你是怕我成了親,有了娘子就冷落你嗎?放心,我還不會這麼快成親,至少在你登基稱帝以前。」

  牧晨瑞暗自決定,若是日後他真當了皇帝,那他下的第一道聖旨便是不准尹大哥娶任何姑娘。

  一旁的聞人尹渾然不知他心中所想,臉上掛著爽朗的笑,看著這名他一手帶大的少年。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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