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3915|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言愛 -【昨天你去哪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3-11-19 00:00:2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言愛 - 昨天你去哪裡

打從在雨夜將她「撿」回來後  
他的生活簡直用「糟」字還不足以形容  
不但得喝打死不喝的咖啡來提神才能工作  
還要忍受她成天吱吱喳喳在耳邊魔音傳腦  
於是當他得知她喜歡的那個倒霉人是他花到不行的老弟  
他立刻哈哈左腳,狠狠一踢將她踹向意中人懷抱  
只是,他似乎常常會莫名的想起她可愛的小酒窩……  
天啊!他是發了什麼瘋還是中了怪邪  
愛情對他來說可是毒藥咧!  
他才不會笨得拿給女人吃  
然後讓她們哭著跑來問他──你昨天去哪裡?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23-11-19 00:00:5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打劫!」展旭揚心頭猛然一顫。

  他今晚和朋友小酌一番,剛下出租車,準備往家門口走,帶著幾許酒意的眼角不意瞥見圍牆邊有一團黑影。

  前不久才聽說街尾有一個夜歸女子遇劫的消息陡地竄入他腦海。

  附近的路燈最近壞了,深更半夜黑濛濛一片,天空也正淅瀝嘩啦下著大雨,他看不清「劫匪」的真面目,但是仗著人生得高頭馬大,也受過完整的反暴武術訓練,他戒慎但不畏懼跨前兩大步。

  那道黑影仍舊縮在那兒動也不動,若是暴力分子早該衝出來了。不然,是小偷嗎?一想到家裡平常只有他老媽一個老弱婦孺,他嚇也要嚇嚇這個不懷好意的「樑上君子」,讓他以後再也不敢來這附近「光顧」!

  「你給我出來!」

  一具小小的身子真的給他出來了……呃!說得正確一點,「他」是直挺挺的栽倒向他而來。

  不到零點一秒的時間裡,展旭揚大腦來不及做出正當的反應,反射性伸出雙臂一撈,攫住一隻搖搖擺擺的破布袋。

  破布袋……是一個女孩!

  更正確的形容詞是--一個渾身發顫發熱,已呈半昏迷狀況的女孩。

  「搞什麼?」想與劫匪、小偷纏鬥的緊繃情緒變成無以復加的詫異。

  他瞇著黑眸瞪著這一個天上……啊!下!牆邊掉下來的「禮物」,相信台灣聰明的男人都學會了絕不能亂收「禮物」,否則後果絕對恐怖。

  他拍拍女孩的臉頰趕緊問著,「喂!妳到底在這裡做什麼?」

  「我要問你,昨天你去哪裡?我一直在等……」女孩兩排眼睫勉強撐開一條細縫,擠出話後,小腦袋往旁一勾,這回真的暈掛掉了。

  女孩緊合的眼角泌出一堆水意,他看得一清二楚,那絕對不是雨水。

  他碰上一個傷心欲絕的女孩了!

  展旭揚胸口大力震動幾下,摸不清那種塞在心窩裡的情緒究竟屬於同情,抑或是壓藏的憤怒……

  他瞪著手上那團虛軟物,惱悶的大哼一聲,「我去哪裡?妳管我去哪裡!」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23-11-19 00:01: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約會去了!

  言曉曼唇角溜出一抹喜孜孜的微笑,一馬當先衝出教室。

  「曉曼,妳跑那麼快做什麼?」

  一陣雜沓腳步聲追上來,同班死黨的七嘴八舌也圍剿過來。

  「才打下課鐘,妳就卷背包走人?」晴晴先點小引信管。

  「班代催繳班費還念到妳的名字,妳準沒聽到。」小敏當起小傳聲筒。

  黛如繃著臉,完成最後的審判。「突然想丟下我們單飛?有鬼喔!」

  「哪有,我只是有事情而已。」曉曼紅著臉低嚷。

  糟糕!來不及了,不能讓學長等呀!

  「什麼事?」

  「還不快招!」

  劈啪兩聲驚堂木讓曉曼的頭垂得更低了。

  「我以後再告訴妳們啦!」這種八字才剛開始要有那麼一小撇的事,怎麼都不好意思預先亂爆料呀!

  六雙眼睛望著小女人一副羞答答的模樣,三顆少女心同一個方向做成結論,三個腦袋瓜子黏在一堆。

  「來來,我們替曉曼計算一下。」

  「上了大學,女孩子若沒男孩子約多可憐哪!」

  「曉曼外表看來天真爛漫,做起事來又帶點無傷大雅的迷糊,但她內心很老派,思想也挺古板的,約會守則她了不了呀?」

  三顆頭顱一起點了一下,開始從腦袋裡拿出教材幫曉曼的約會做課前預習。

  「不可以和網友第一次就單獨見面。」晴晴雙臂在胸前打個大叉叉。

  「不可以喝非罐裝的原封飲料。」小敏如法炮製同一個動作。

  「不可以搭上中控鎖的私家車。」黛如豎起第三個叉叉。

  「不可以進去男人的房間。最後是要弄清楚他沒有劈腿的前科。這是校園間最新一版的『四不一沒有』。」又輪迴晴晴來結尾了。

  受教了!曉曼點點頭。「我不會犯規的。我可以走了嗎?」

  黛如把一個綁著蝴蝶結的粉色小包塞到曉曼手中。「但是、如果、假使非不得已時,這個不能少。」

  「妳給我什麼東西呀?」曉曼一愣一愣的。

  「以防萬一的必需品。」黛如說。「妳的背包中總不免會存放兩片蘋果麵包吧?」

  「對呀!」曉曼小腦袋點了一下。

  「出去約會的女孩也要有這個。不是說帶了就想做,而是激情止不住的時候有備無患。」

  曉曼圓溜溜的黑眼珠快轉了幾圈,終於弄明白了。

  「小雨衣?」她皺著秀眉,把燙手山芋丟回給黛如。「我不要!我只是去……」她面紅耳赤說下下去了。

  拜託!只是跟學長吃第三次飯,又不是要以身相許,哪用得著這麼大動干戈!以身相許獻出第一次,總得等到結婚吧?

  「好啦!好啦!妳不想收就別收。」黛如也不想因為這樣就和曉曼當不成朋友。「希望妳那一號秘密人物能坐懷不亂就好了。」

  「曉曼,加油,要讓那個男人刮目相看喔!」小敏豎起大拇指鼓勵著。

  「我知道啦!各位小姐,我現在沒有多餘的時間和妳們磨了,一切等明天再說好不好?」曉曼也不等答覆,小手兀自往嘴上一放,連連啵了三聲「掰掰掰」,嬌俏身影一溜煙跳入夕陽余暈中。

  *******************************
  「四不一沒有」?漏洞百出喲!

  它怎麼沒條到吃完晚飯,當學長送她到住所樓下,說著「這種老舊的學生出租公寓沒電梯,時間又晚了,我送妳上樓去吧」時該怎麼說不呢?

  或者,又當學長站在房門口,笑著懇請道「聽說妳是煮咖啡的高手,請我喝一杯」時,她該如何不讓他進門呢?

  情況演變成他進入她的單身學生小房間,而她轉身想進入小廚房燒水沖咖啡時,整個人冷不防被他由後伸出的健臂環住了。

  慘慘慘!曉曼嚇得反彈,卻掙不開他有力的箝制。

  他的鼻尖努著她溫涼細嫩的頸後肌膚,嘴巴吹著熱氣。「妳好香,好好聞喔!」

  她全身陣陣輕顫。「這樣好像……太快了!」

  他緊貼她的曲線,啃咬她的小耳垂。「不快,我知道妳喜歡我。」

  他帥勁到不行,人氣旺到極點,全校的女同學誰不偷偷的瞄他這個萬人迷?然而現在就教她搭上噴射式的愛情飛機?不行哪!

  她逃躲著他的親密進攻。「學長,你別對我一直吹氣,我們還不太熟耶!」

  利落的將她轉個身,她落入他懷中了。「小甜心,喊一聲我的名字。」

  他的名字?他叫……腦袋瓜子一片紊亂,她根本忘了。

  「你先放開我好不好?」她哀求著。

  放開她?除非他瘋了!軟玉溫香在抱,男性荷爾蒙都飆漲了,哪可能放開她。「笨女孩,我喜歡妳才會抱妳啊!」

  「我先煮一杯咖啡給你,然後我們明晚約好去看電影。」

  腦漿被精液取代的男人只想抱她上床。「咖啡電影都忘掉,我現在只想吻妳!」

  「停!」她奮力竄出一隻手,摀住自己的唇。

  情生意動之下奉獻上初吻,是再自然不過了,但目前的她只是因為不想放過一個夢幻白馬王子,所以才答應和他約會,只想把對他的仰慕呵護成一株茂盛愛情樹的階段而已。

  男人再度展開萬瓦電力的迷人微笑。「乖,讓我吻一下,我喜歡妳呢!」

  她快招架不住了。「不要啦!不要這樣子喜歡我……」

  「多喊幾聲不要,我的小貓咪,妳的聲音柔媚得好誘人呢!」

  「我是真的不要啦!」小手開始死命推拒。

  「噓!我知道,我都知道。」碰到一個口是心非,喜歡玩欲擒故縱的女人,男人當然不能讓她失望啊!他繼續進攻,大掌纏上她的領口、俏胸了。

  知道她不要了,他還拚命解開她的扣子?她沒料到讓他進門喝一杯咖啡會變成要獻身於他呀!

  「不!不!你快停下來。」

  都不知已經喊了幾個「不」了,居然還不見效?一隻秀腿猛地橫踢出去,好死不死命中男人的脆弱要害。

  「啊!」男人翻了兩滾,「咚」地跌在地上。「妳……妳……」

  哎喲!痛掛了啊!

  「對不起,你還好吧?」誤傷了學長,她急忙奔向前去。

  他護著命根子,咬著牙齦憤然道:「好?」

  好個頭啦!吃了大憋怎還會好?她都讓他進門了,不就等於默許了嗎?怎會在最後關頭才不上道?校園約會守則不是這麼走的呀!

  莫非她喊不要是真的?他這一回找乖乖牌這一型女孩換口味是一記錯棋?

  「我……你……學長,你別生氣好嗎?」曉曼既無措又尷尬的扭絞著手指。

  他拋出一記絕對稱得上是勉強的瀟灑微笑,大情聖般很有風度地輕拍她有點蒼白的臉頰。「沒事了,妳別擔心,就依了妳的意思,我回去了。」

  他絕對不是一隻霸王硬上弓的野狼!天下大得很,綠茵片片,又不是只有眼前這一株嫩草可以嗑。

  曉曼呆愕的望著門外狂然消逝的身影好半晌,小櫻唇驀地竄出一聲低呼,「糟糕!明天的約會怎麼辦?學長會來吧?」

  她抱著腦袋猛想,學長說喜歡她,所以抱著她親熱,也許男人就是喜歡摟摟抱抱他喜歡的女孩子,也許錯的是她自己,是她腦筋轉不過來放不開呀!

  「哎呀!我都糊塗了,什麼『四不一沒有』不靈光也不管用哪!」

 *************************************
  隔天,曉曼在電影院門口呆站了兩個鐘頭,並沒有等到學長來赴約。

  她不放棄地四處打了好幾通電話,終於問到學長家的住址。

  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她不顧一切就跑到他家門口站崗,對著沒有一絲燈光的黑暗大屋子傻傻地癡等大半夜,固執地守在傾盆大雨中,只因她從小就已習慣等待的滋味。

  也許有些人永遠都不必等,等待的心情也很悲涼的,可她的小腦袋就是不知放棄。

  涼的人,涼的心,她依然佇足在雨中……

  ***************************************

  「開始行動了。」

  手指摸上滴水的襯衫領口,一個扣子一個扣子解開……呃!旭揚頓了一下,眼光焦距轉向昏迷的女人。

  一張瓜子臉,眉兒彎彎,鼻樑小挺,薄薄的菱唇。雖非國色天香,倒也清秀可人。

  脫女人衣服他駕輕就熟,那麼,他怎會下不了手?

  第一,他身邊從來只有一種女人,上床用的。

  第二,「非禮勿視」這一條老孔子的戒言突然有點起了作用。

  「見鬼了!她打哪來的?我何必自找麻煩!」

  抱怨不少,他卻心知肚明,他不會讓這個「麻煩」發燒病翹掉,否則過往的不堪記憶網一定會纏得他日夜不得安寧,甚至窒息!

  「脫了吧!」旭揚閉上眼睛,把她一身濕衣服剝得精光,又替她換上從老媽房間找來的一件睡衣。

  他的眼睛不看,並不代表手指的觸覺也麻木了。

  少女胴體十分舒軟纖柔,經雨水洗刷過後散發著淡雅清新,他指尖的溫度愈來愈高,指端神經快繃斷,動作愈來愈笨拙,差點就把睡衣的兩顆扣子扯掉了。

  「穩住!穩住!」

  呼!終於大功告成,他的額頭卻泌出好幾滴冷汗。

  「水……」病美人舔舔發乾的雙唇。

  她的哀求聲讓旭揚猛地睜開眼睛,他瞪著那張淚痕殘留的荏弱清雅臉龐良久,心窩那兒彷彿滑過一道怪異又陌生的溫情波動……

  要怎麼做,才能化去她的淚呢?

  「見鬼了!」他用力詛咒著。「看著女人卻不激情相擁,難怪我會不習慣的亂想,這是酒精在作祟!」

  他揉揉發緊的太陽穴,深吸一口氣,取來水杯以及街口羅老醫生來外診後留下的退燒消炎藥。

  「妳吃藥吧!」好人做到底了。

  一雙冷淡疏離的眼睛在她面前蕩進蕩出的,這雙眼眸她應該很熟悉……曉曼昏漲發熱的腦海浮現一絲清明。

  她記起來了,學長的名字叫展昀揚。

  夢囈般的呢喃自疼得發緊的喉頭逸出,「我……你在生氣嗎?」

  「妳不乖乖把藥丸吃完,我才會生氣。」已然是穩斂如平滑湖水的沉沉男音。

  「好,我吃,全吃光。」她柔順的含入一口水,吞下一堆藥丸後,又陷入半昏迷狀態了。

  這一個夢境中,學長溫暖的大手將她從傾盆大雨中抱離,學長還捧著溫水杯細心地餵她吃藥。

  她明白了,學長除了熱情如火外,心裡也是珍惜她的!

  第一次,真心誠意的等待有了回應,她的眼眶滾出熱淚了。

  像是正負兩極電子會自然相尋相繞相附,一個陰離子只想趨近那一個命定相屬的陽離子。她冰冷,他溫熱,她伸出雙手,環向這一股暖陽的溫度。

  她蜷縮的身體蠕動一下,臉頰輕輕磨蹭熱源,柔聲細喁,「你不要走啊!」

  「妳別太過分!」冷聲打他嘎啞的喉頭竄出。

  「不……我不要讓你走……」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美麗的淺痕。

  他的雙唇緊緊抿成一線,是憤怒;他輕柔撥開覆在她臉頰的亂髮,是憐惜。

  「麻煩!」憤怒與憐惜中,保護欲又一次莫名而生。

  發覺了自己的矛盾,他又暗啐自己一聲:「神經!」

  ************************

  「阿揚,你女朋友叫什麼名字來著?」

  「媽,妳什麼時候回來了?」客房外,旭揚迎頭被母親逮住了。

  「回來好久了。」還從沒關緊的門縫中偷看到了好多事情呢!蘇月棠追問著:「她叫什麼名字?」

  「言曉曼。」回答後,他才猛察覺老媽會錯意了。「裡頭那個?我的女朋友?」

  「不然你還有哪個嗎?」

  月棠今晚和服務性社團的一夥朋友聚會到很晚,沒想到她一回來,居然撞見家裡多了一個女人!

  「那個麻煩怎麼可能是我女朋友!」旭揚啞然失笑了。「我只是翻過她手提袋中的證件,知道她叫言曉曼而已。天才老媽,妳想到哪裡去了?」

  「你不認識她,幹嘛照顧得那麼起勁?餵她吃藥喝水,把人家安置得妥妥貼貼,變得會憐香惜玉了?」月棠誇張地嘖嘖兩大聲。

  老媽到底當了多久的壁虎?他居然一時大意沒察覺。

  他斜倚著牆角,煩亂地抓抓頭髮,冷酷地說:「老媽,如果今晚蹲在圍牆外的是一隻瀕臨死亡邊緣的小貓,我也會做同樣的事情,請妳別想錯方向,言曉曼不可能是我女朋友啦!」

  「喔!」月棠滿心失望……但是,慢著!

  他比較喜歡小貓?天哪!這怎麼成?她會氣得一命嗚呼!

  月棠掐著兒子的手臂,驚天動地的逼問:「阿揚,你不喜歡女人反而愛男人的那種要不得的怪癖,是不是轉變成『戀物癖』了?」

  他不自在地別過臉。「老媽,我知道妳年逾五旬,活力仍十足,標準的辣媽一個,但是我拜託妳,想像力千萬別太豐富,我對小寵物跟對女人一樣過敏啦!」

  「是嗎?」阿揚有過敏症嗎?

  她親眼瞧見阿揚和那女孩接觸了多少回,最後還讓女孩在他懷中睡熟,這一陣摟抱呵護下來,也沒見他皮膚抓癢,身體起紅疹呀!

  這個女孩鐵定不一樣!月棠彷彿見到上帝對她打開一扇窗,送來一份大禮。

  看到老媽兩隻眼睛亂亂轉,嘴邊的笑容有些詭異,旭揚趕緊祭出一成不變的借口。「老媽,我、是、同、性、戀!」

  月棠張口大斥,「你少給我提那幾個字!我想要抱孫子,我不要一個男人當我的兒媳婦啦!」

  老媽快失控了。旭揚趕緊安撫著,「我知道,我保證妳不會有一個男人來當妳的兒媳婦!」他還在心中默默加一句,妳也絕對不會有另一種性別的兒媳婦!

  月棠垮著臉,吞著苦澀口水,心頭好不悲慘!眼睛無助地瞥向客房一眼,驟然間一個強烈的念頭竄上心頭。

  「老媽,我上班的時間到了,裡頭那個女孩醒來後,妳記得讓她快點走!我們只是暫時收容她,千萬別搞成長期居留一個麻煩。」

  「唔!」月棠低哼一聲。

  「老媽,記得要讓她走!」他不放心的再次強調。

  月棠沒好氣的埋怨著,「那麼大聲做什麼?我聽到了。」不過,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
  「哇!旭揚,你喝咖啡了。」

  十來坪寬的飛航機組員簽到室裡,同事們宛如看到了火星人喝汽水一樣,爭相傳告這等天大新聞,一夥人把旭揚團團圍住。

  「不必叫得這麼誇張吧!」旭揚湊上去聞一聞杯中久違的咖啡醇香。

  「眼窩邊還黑黑的。副機長,你沒日沒夜打麻將啊?」空服員小D發難了。

  「就是說啊!不然怎會落到靠咖啡提神的地步?」另一位空服員KK也打趣著。

  「要不要趕緊找別人換個班?」座艙長阿了也湊上來關心著。他和旭揚最「麻吉」,旭揚的一些習慣他再熟悉不過了。

  比方說,旭揚飛行前一夜一定睡足七個小時,精神飽滿一路飛到底。旭揚私底下豪邁灑脫,但工作時冷靜沉著,自律性高,責任心重,從不隨便請假脫班,也不拿自己的前途和一架波音飛機開玩笑。

  但是現在旭揚得靠咖啡提神?準是發生天大的事情了!

  旭揚老神在在斜睨阿了一眼,慢條斯理的抓住咖啡杯吞進一大口。「我是缺少了點睡眠,不過……」是讓一個麻煩給整慘了啦!

  「不過,你不是打麻將,而是讓幾個辣美眉纏上床去了?」阿J故意糗他。

  「不對啊!這裡是台灣,旭揚的老巢穴耶!他在這兒不聯誼,不上妞兒的。」小D搔頭,深感不解。

  「對喔!」KK亦想起來,為了應付老媽的逼婚,副機長才會使出搞gay這招障眼法。「你不是最怕沾上咖啡因嗎?這樣一杯黑咖啡灌下去,你可別飛機開到一半,突然太陽穴發疼,心臟興奮異常,心跳狂飆兩百,然後就抓不穩飛行操縱桿,然後飛機就……」

  以下太恐怖了,還是別說為妙。

  「哪有這麼誇張,我知道自己的極限。」旭揚冷靜地啜上第二口咖啡。

  他和同事朋友相處亦莊亦諧,但個性成熟穩定的人從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有人喝一口啤酒會起酒疹或昏睡幾天,有人吃一口海鮮就會胺基酸中毒,還聽過有人吃了草莓會咳個不停,而他的體質則對咖啡因完全沒轍。

  一小杯咖啡會讓他精神興奮得兩天兩夜睡不了覺,但遇到這種一夜無眠的情況,兩相權衡之下,他還是需要一點提神劑,否則怎麼飛抵幾千公里外的巴黎?

  就半杯,半杯的咖啡因應該不會給他出狀況的!

  阿J趕緊呸呸兩聲,替旭揚聲援一下。「KK,你少烏鴉嘴了,一小杯咖啡不會要人命的!」

  結果真讓KK的烏鴉嘴給說中了。就是有那麼誇張,旭揚差點去掉半條命。

  飛到鄰近香港上空時,他太陽穴沙沙作響,手脈隱隱抽搐,精神亢奮,心跳雖然沒有兩百,但也離破百大關不遠。他額頭很熱卻冷汗直流,好像就要昏厥。

  不過是一小半杯的提神咖啡,結果還是出乎他的預料--太提神了。

  他用英文跟正駕駛說:「機長,我想我飛不到巴黎。」

  英國籍的機長Mr.  McFly偏過頭一看也發覺不妙,趕忙以英文通知塔台,「CX451班機即將按照預定路線在香港接駁旅客,續航飛往巴黎,但因機上有突發事故,請航空站另行派遣副駕駛員一名。」

  於是,驚險中,正機長一人包辦了所有的降落事宜……

 *****************************

  同機的工作夥伴拋下一句「保重喔」,都往巴黎而去,旭揚一個人認命地留滯香港,等待原機回程時再度加入飛行團隊。

  無眠的夜晚,他踱步來到清寂的維多利亞港岸邊。

  幾盞疏燈映波潮,數點孤星添迷離。這裡的感覺有些類似台灣的淡水河口,隨便吸一口空氣,都可以聞到海水的味道。

  粼粼波潮一直後退,退湧至那年,也是一個風狂雷吼,大雨磅礡落個不停的深夜--

  一個大腹便便的女人拉著一個十歲大的小孩子,穿過淡水小鎮的大街小巷拚命尋找。

  「媽媽,我們回家好嗎?」他好冷,眼睛裡都是水,眼前什麼都看不到。

  「不!我們再走一次,我們一定可以找到你爸爸。」她近乎絕望地咆哮。

  「媽媽,我冷啊!」

  「冷算什麼?快點走,張大眼睛看!」

  可是看不見呀!風雨好大,天色很黑,這樣的瘋狂尋找為了什麼?爸爸為什麼昨天下了班就不回家了?

  最後,女人堪不住疲累,絕望地拖著宛如沒有靈魂的身軀往回走。

  就在家門口,她迎面碰上提著大皮箱出來的男人。

  淚水噙在眼裡,她顫聲問著找了一整天一整夜的男人,「昨天你去哪裡?」

  「妳管我去哪裡!」不管巴望著他的一對傷心欲絕的大大眼睛,以及另一對無辜無邪的小小眼睛,男人頭也不回走掉了。

  「別走……不要啊!」她淒厲哀號。

  那一個淚水與雨水橫流的夜裡,旭揚的父親無情地走出了他的生命。

  他幼小的心靈還裝不下太多成人世界的感情紛擾,只知道渾身濕透的母親蹲在牆邊一直啜泣,一直低喃,「我的一生,完了完了……」

  「媽媽,不會完了,我們進屋子,我會燒熱水,我們喝熱茶好嗎?」

  「我不要,我只要他回來,別帶走我的愛情啊!」

  他想給母親一個擁抱,想告訴母親別哭了,他會聽話,會照顧她,然而他終究只有發出不知所措的問句,「媽媽,我不知怎麼找到愛情給妳啊!」

  她對著灰茫茫的天空嘶喊,「阿揚啊!愛情就是毒藥,會害死女人的毒藥!」她耗弱的精神已近乎錯亂崩潰。

  似懂非懂的,他只知道毒藥是不能碰的。「那麼,我不會給妳毒藥。」

  失掉丈夫,失去婚姻,愛情夢斷,那段歲月構成一個牢籠,關住他母親的青春,她偶爾淺淺展露的歡顏裡,總有一抹淡郁襯托於後。

  最難捱的五年過後,旭揚已是一個瘦長的高中生了,他的眼睛開始會追逐漂亮小女生,尤其是住他家隔壁那一個同齡的女孩。

  一天,女孩的母親惡狠狠的揪住他的手膀,粗聲粗氣的撂下警告,「展旭揚,你給我聽清楚,別肖想我家阿美!你老子拋家棄子,你也不是什麼好種。哼!老鼠生的兒子只會打洞,你離我家阿美遠遠的,別來害我女兒!」

  原來,在別人的母親眼中,他是天生壞胚。

  他想反駁,但是……誰能保證他不是呢?

  「愛情的毒藥,我不會給任何女人!」半大不小,半成熟的心靈有了結論。

  這樣決定之後,他心頭輕鬆多了,起碼他不會造孽,不會惹女人流淚,不用不知所措的找尋虛無飄渺的愛情……

  雨夜、淚水、女人、昨夜你去哪裡……這些影像與聲音交織成旭揚記憶中冷絕的夢魘。昨夜他竟然又遇上了,只是那個女人換了個名字,她叫言曉曼。

  「昨天你去哪裡?」

  她為什麼要無厘頭的冒出那一句話呢?

  她哭泣無助的樣子狠狠戳進他冷凝的心房,讓他無法不管她的死活。

  咖啡因使人體過分亢奮到達頂峰之後,就開始退降,讓人的精神變得低郁萎靡。他全身宛如被利針扎進肉一樣,煩躁不安地在岸邊來回不停走動。

  從來都不把女人當一回事,從來都孤絕自由翱翔在空中,從來都把地球踩在腳底下。

  今天,他卻在工作上首度出了紕漏,怎麼會這麼離譜?

  「惡夢啊!我遇上恐怖分子了,生命的飛行軌道被撞偏了!」握住拳頭,他悻悻然對天低哮,「言曉曼,都是妳害的!」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23-11-19 00:01: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妳好多了吧?」一聲關切問候冒了出來。

  一顆小頭顱打暖暖的被窩中探出,手背揉揉眼睛,努力想尋找這道溫柔聲音的來源,然後看見了--

  一個一百六十公分出頭的中年婦人,身材適中不顯福態,清爽的淡妝,綿質家居長衫裙,染了酒紅色打了層次的長髮垂在腰後。

  這位阿姨很漂亮,臉上的笑容讓人感覺很舒服……但是,這個阿姨是誰啊?

  她揉眼睛的動作好可愛喔!她迷迷糊糊眨著眼睛的模樣也可愛極了,她簡直就像一隻小寵物貓一樣可愛剔透。月棠的心房軟成一團,恨不得這個小女娃是她的親生女兒。

  她捏捏小貓咪的粉頰問著,「肚子餓不餓?阿姨煮了白粥,妳喝一點,然後再吃一包藥。」

  曉曼偏著頭尋思,完全茫然。「阿姨?我在哪裡?我怎麼了?」

  「妳在我家的客房裡,至於詳細情形,阿揚又不多說,我也不清楚。」月棠伸手觸碰曉曼的額頭。「還好,溫度全退了。」

  「阿揚?」她認識這一個人嗎?

  曉曼手抵著額頭,很努力回想……她站在學長家門口,等了很久……雨下得很猛,她沒有帶傘,根本沒地方躲,接下來……接下來,她就不省人事了。

  那阿姨口中的阿揚……是學長!曉曼總算把兩個疑點串連成一條直線了。她紅著臉低嚷著,「是他抱我進來的?」

  「對啊!妳認識我兒子阿揚吧?」

  「噯!」小下巴垂到胸口上了。好冒昧喔!居然就這樣進入學長家來了。

  「我就說呢!哪可能不認識,阿揚這小子就是死也不給我承認。」

  「啊!」學長不想承認?曉曼咬著下唇,覺得她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

  月棠的笑容有些神秘。「曉曼,妳喜歡我兒子阿揚吧?」

  「啊!」曉曼愣鈍鈍的吐出一個不知所措的驚歎詞。她迷濛的眼眸微瞇,隱約能回想起他大手的溫度,與胸口讓人很舒服的硬度……

  看來小妮子偷偷抿唇,正想憋住絲絲笑意呢!什麼同性戀?她才不信!只要找到對的女孩,陰陽磁場對應上,旭揚這渾小子不慾火焚身才怪!當老媽的人絕對會推波助瀾把旭揚和曉曼送做堆!

  月棠眉開眼笑,拖高曉曼的小下巴。「愛了就愛了,年輕人要勇敢說出來。」

  「啊!」曉曼差點跌下床。「昨夜有點混亂,我給你們添麻煩了,我趕快收拾一下回家去。」

  才想下床時,她眼睛下意一瞄,看見身上一襲保守款式的女性睡衣。

  睡衣?

  「砰!」她腦子裡的九大行星運行軌道全撞在一塊了。她雙手捧著亂成一團的腦袋問:「阿姨,是妳幫我換掉濕衣服的嗎?」

  「雖然這是我的睡衣,但、才、不、是、我、替、妳、換、的!」月棠笑得很下懷好意。

  「啊--」曉曼揪著睡衣領口,低叫一長聲後,整個人「咚」地又倒回床上喘著氣了。

  完了,完了,被看光光了,她以後怎麼面對學長啊?

  這種大事如果發生在古代,她可是要一輩子認定這個男人,非君不嫁了。

  她快羞死了啦!也快急瘋了!

  救命呀!誰來給她這個感情生手指點一下迷津呀?

  ***********************
  「阿姨,我不能這樣做啦!」曉曼好生為難。

  這兩天來,她被月棠強留下來,被照顧得無微不至,連學校的課也沒上,兼差的工也沒去打。就在她的扁桃腺炎好得差不多時,她還是走不成!

  「怎麼不行?」月棠故意冷著一張臉說:「曉曼,我有話問妳。」

  「阿姨,妳請說。」曉曼心兒顫顫。

  「阿姨家有多大?」

  阿姨沒問題吧?她會不知道自己家有多大?

  曉曼咽嚥口水,老實說出她這幾日來的觀察所得,「獨棟三層樓的花園洋房,地坪大約有四十坪。一樓是客廳、廚房,以及阿姨的房間,二、三樓則分屬阿姨兩個兒子的天地,還有兩間客房。」

  「妳還忘了天台上的花房。」

  曉曼不好意思的吐吐粉舌。「對對,精養著幾百株來自世界各地的珍貴名蘭。」

  「這麼大的房子平常住著幾個人?」

  「就阿姨一個。」

  「喏!妳現在病好了,幫我看看家,早晚澆澆蘭花,好讓我安心去非洲加入我夢想很久的『飢餓三十』,這點芝麻小忙妳都做不到啊?」月棠抖著手指,幾乎含淚指控了。

  唉!她該怎麼讓阿姨明白,她怕學長一回來,見了面尷尬啊!

  因為學長一直沒有回家,她直到昨天才鼓起勇氣問阿姨,才搞懂這件事--原來學長平常不住家中,他在學校附近覓屋而居,而且住的地點就離她的小套房幾條路而已!那晚她居然能夠碰到偶爾回家的學長,真不可思議呢!

  月棠趕快再來段心戰喊話,「妳一個人離家在台北求學,住哪裡哪有差別。」

  「我……是沒差……但是……」沒跟學長打聲招呼,她不能莫名其妙就住下來啦!「阿姨,妳難道沒有其它朋友可以托付嗎?」

  還想做垂死掙扎?月棠撂出殺手鍆了。「托給別人哪抵得上托給自家人啊!阿姨可是很期待不久的將來妳能喊我一聲『媽』!」

  「阿姨!妳說到哪裡去了!」小女孩家又羞又窘,玉足直跺了。

  「曉曼,女孩子不可以太被動,妳住在這兒如果碰到『好時機』要主動出擊,知不知道?」月棠朝她擠擠眼,呵呵直笑著。

  嘿嘿!孤男寡女同處一屋,旭揚小子,看你還怎麼逃!

  主動出擊?不會就是「勾引」吧?曉曼吃驚地倒退一步。「阿姨,我不行啦!」

  「妳行!妳清純可愛,美得像一朵含苞初綻的小蘭花,男人除非眼睛瞎了,否則怎會不對妳心動?」唔!但就怕旭揚小子故意裝眼盲,不解風情……

  月棠趕快再附耳過來面授一番機宜。「妳可以這樣這樣,如此如此……」

  曉曼聽了一籮筐會讓人昏倒的「十大秘訣」,不禁張大了嘴,整張臉漲得通紅,簡直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聽我的準沒錯啦!」月棠笑得賊今兮,緊攬著曉曼愉快道:「好好,說定了,妳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放心住下來,阿姨可以開開心心的去『飢餓三十』,餓破肚皮了。」

  「放心住下來?」唉!看來沒得選擇了。

  曉曼小臉頰不由自主的在月棠的肩頭上磨蹭,這種對著「母親」撒嬌的感覺久違了呢!「餓破肚皮還能開心?阿姨,妳真的很可愛呢!」

  「是嗎?我的朋友們也都說我愈老愈開朗了。」月棠輕淺一笑,那笑容,是滄桑過後的淡淡滿足。

  ****************

  如果我想要一個永遠,你究竟可以給我多少年?

  但花開多久會謝?烏兒飛多遠會看不見?

  如果青春只是一眨眼,最愛的人何時要離別?

  --花開花謝,周治平詞曲

  曉曼哼著小曲,提著灑水壺,身影輕移,對著蘭花盆淋下甘泉。

  旭揚一回家,不期然就撞見一個漫遊蘭花叢中的快樂小精靈。

  然而,他一點都快樂不起來,憤怒聲音從他喉頭竄出,「妳怎麼還沒離開!」

  「啊!」怎麼也沒料到天台上會有第二個人,曉曼嚇得忘了小曲,掉了灑水壺,渾身立起雞皮疙瘩,驚惶地抬眸望著眼前的男子--

  他的臉型略顯瘦長,高眉深眼,輪廓深刻,一件鑲著金扣子的深藍色西裝,看來像是某一種制服的外套,包裹著一具寬廣遼闊的肩膀,與一副剛硬堅實的胸膛。

  他沒有一絲粉味,好man呀!高偉挺拔的男人比起一六三高度的她還多上二十公分不只吧!

  專心仰頭一瞧後,她所有的知覺都被那一對端凝著她的冷眸吸引住了,一種熟悉感瞬間湧上她心頭。

  他的眼瞳明明沉洌得像兩潭冰湖,她卻可以感覺到湖水中留存著和暖溫度。到底那兒來的Deja  vu?(法文,似曾相識)

  這個恐怖分子怎麼還在這兒?他的惡夢還沒結束啊?

  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配著尖尖的小下巴,看得出來是病體初癒的清瘦模樣,一件嫩黃的短衫罩著纖細的身子,整排的扣子一個都不放扣到咽喉口,下半身繫著一條同色系的A字裙,腳蹬白色的平底包鞋,烏亮水滑的披肩長髮只用兩隻小夾子夾在鬢邊,髮絲恣意凌亂飛舞。

  嘖!打扮得俗不拉幾,一個年齡不大的老古板!哼!她這款姿色就跟一個普普通通的鄰家小妹妹差不多。旭揚努力挑剔著。

  反正,天底下的恐怖分子一定要像凶神惡煞一樣難看就對啦!

  「妳動我的寶貝蘭花做什麼?」旭揚重哼一聲。

  曉曼拍拍頭,有些明白了。阿姨說過這些蘭花是他大兒子的寶貝……「啊!你是它們的主人。」

  難怪一看見他,她心頭就跑出莫名的熟悉感。他和學長有五分像,只是他更魁梧軒昂,不似學長較為斯文俊美。

  「我媽呢?」旭揚逕自問著。

  「阿姨去『飢餓三十』了,她交代我說……哎呀!我不能說太多,否則天黑都說不完。時間晚了,我快去煮飯吧!」她嚷得很急,一溜煙咚地消逝於花房外。

  阿姨有說展大哥是開飛機的,他對飛機餐深惡痛絕,每次一回家,一定要先好好吃一頓「像人吃的食物」。所以既然阿姨把這個家交給她看管一個月,她怎麼可以怠慢了展大哥的腸胃呢!

  「搞什麼?」旭揚根本沒聽清楚她那一陣嘴中叨絮。「飢餓?煮飯?愣頭愣腦地,她病還沒好嗎?」他彎下身撿起灑水壺。

  「我好了。」曉曼清脆的聲音驀地又打後頭冒出來。

  「妳!妳不聲不響跑回來嚇人啊!」他打直身子,抱著灑水壺瞪著她。

  「不是啦!」曉曼甜甜一笑,漾出兩個小梨窩。「展大哥,我剛剛忘了告訴你,我叫言曉曼。」

  平凡古板俗氣的鄰家小妹妹笑起來唇邊梨窩一閃一閃,居然極為甜美動人,害他心臟節拍忽快忽慢有點紊亂……

  「見鬼了!」不行!一定要討厭陰魂不散的恐怖分子到底!旭揚爬爬頭髮睨視著她。「我知道妳叫言曉曼,妳真的很煩--」

  「不煩你了,我真的該去煮飯了。」曉曼兩隻小腳一蹬,又跳著跑走了。

  他單手扠腰,再度對著來去自如消逝不見的小身子又嘔又惱。「說跑就跑,也不會好好走路,簡直是一個跳豆兼笨胎啦!」

  凝眸處收盡彩霞滿天,日落黃昏,夕照繽紛,嬌蘭待寵……

  「我何必讓一個麻煩打亂了回家的好心情!多日不見我這群寶貝了,我還是先疼一疼它們吧!」

  於是,他脫掉外套,挽起白襯衫袖子,專心融入各種深深淺淺美麗的色澤紋彩的花海中。他一手建造的花房裡,收藏著許多名貴品種,有蝴蝶蘭、文心蘭、虎頭蘭、拖鞋蘭、嘉德利亞蘭等等。

  古人說蘭花似君子,然而在他的眼裡,蘭花則如嬌柔的女人。女人會傷心哭泣,蘭花卻不會哭得讓他心慌意亂,因此,他只願眷憐蘭花。

  當然了,女人中也有玩家,雖不談感情,但他從不會拒絕那類可以令男性釋放野性激素的女人,沒有活色生香,男人豈不白活了?

  甘澤遍及花房每一個角落後,他拾起剪子,細心剪去他最心愛的這盆黃蝶蘭的綠葉尖端一點枯色,最後再添加上半把蛇木屑植材,與一小匙稀釋了的高磷肥。

  秋照已沒,夜色深沉時,他眼角不經意地掃到方纔那一抹逝如晚風的鵝黃身影又在花房門口探頭探腦。

  他眸也不抬,背著身對她勾勾手指,冷酷傳令,「過來!」

  曉曼也沒扭捏,蹦蹦跳跳地來到他面前,一雙眼睛好奇地盯著他的手直瞧。

  「妳只想來我面前發呆啊?」他沒好氣的搶白一句。

  她搖頭。「我本想喊你去吃飯,可是我看你一直在忙,就不敢打擾你了。」

  她不敢?她從第一次撞上他,就一直在打擾了。不想帶她上床,又避不開她這個人,他黑白分明井然有序的生活因她的出現而亂成一團,這算什麼嘛!旭揚抿著薄唇,在心中嗤哼。

  「展大哥,我煮了一桌子菜,你待會兒一定要多吃一些些喔!」兩顆眼珠子偷偷地又溜了旭揚的手一下下。

  她真的很震愕,他一雙手會開飛機,可他照拂蘭花的力道卻無比溫柔!

  她不免偷偷想著,倘若展大哥能溫情一些,不要一直對她板著臉,厲聲粗氣說話該有多好……

  *************************

  多吃一些些?他半口都吞不下!

  旭揚手中握著筷子,盤起雙臂瞪著桌子上五、六盤的菜式。這絕對需要超級笨蛋蠢材才可以把菜煮成這般慘不忍睹!

  「這叫食物?我媽找妳來掌廚煮三餐?」好個天才老媽,不只給他打馬虎眼,還想謀殺他的食慾!

  下樓的一路上,這一隻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已經迫不及待告訴他,他母親出國到非洲去,以及她留在他家的原委了。

  「不合你胃口啊?」曉曼急得猛揪頭髮。「到底哪裡不對?」

  剛剛做好菜時她有先嘗過啊!鹽沒加成糖,黑醋沒放成醬油,味道沒跑掉,怎麼想都沒道理讓展大哥一看到菜,一張臉就皺得像包子一樣。

  「虐待自己倒不如餓死自己!」他丟開筷子。

  然後他又想了想,他也不要餓死自己。

  取過一個乾淨的盤子,逕自收拾了兩樣菜盤中的食料,他站起身到廚房去另起鍋灶。

  鏗鏗鏘鏘,鍋鏟很熱烈的碰撞著,曉曼的心頭也在撲撲撲地燉五味湯,一張嘴壓得癟癟的,兩手托香腮,對著這些不受青睞的剩菜乾瞪眼。「我的廚藝真的沒救了嗎?」

  「妳若不把餐桌收拾乾淨,才真的沒救。」沉銳的聲音打廚房那頭丟過來。

  「喔!」曉曼揉揉額頭,很認分的收拾桌面,乖乖到廚房水槽邊埋頭洗餐盤。

  「唉!」他那頭鍋鏟聲不停,她這兒嘩啦啦的水聲也不止,這種下愉快的氣氛如果可以隨著水流沖掉該有多好……

  「唉聲歎氣就會飽啊!」冷不防一記倦懶諷刺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緊跟著一盤香噴噴的炒飯堆在她眼前。

  「給我的?」曉曼漾大了明眸,遲疑的語氣裡滿是驚喜。

  「不然妳喜歡半夜爬起來偷偷煮泡麵?還不接手?難道妳不愛吃炒飯?」

  「愛愛愛!愛慘了!」兩隻滴著水的手忙著在身上胡亂擦拭幾下,她虔誠地接過盤子,直想彎腰鞠躬膜拜了。

  感謝救命物資,感激展大哥!原來展大哥是個面冷心熱的男人啊!

  「還有湯耶!看來好好喝喔!」她心頭陰霾盡掃。

  旭揚靠著廚房檯子,抓過一支大湯匙,大口大口的扒著米飯,一心只想趕快征服腹中饑蟲亂啃胃壁的慘況,接著他就要來整肅這一隻甩不掉的麻煩!

  曉曼拿起一支小調羹,小口秀氣舀著炒飯入口。「展大哥,你只愛吃炒飯嗎?」

  「我喜歡美食!」他瞥她一眼,特別在「美」字加重了語氣。

  美?這是什麼要求?曉曼想問,但又怕萬一問太多,惹出他一聲「煩」,只有默默垂眸對著手中的炒飯猛吞。

  這盤食物採用了她原先做的蝦仁和鯉魚丸,還有他後來自行加入的黃色炒蛋珠圓玉潤的白米飯裡還躲著油綠綠的蔥花,以及幾小段紅辣椒。沒有淋上黑醬油,只有鮮艷的顏色調和在一起,看起來真是美……

  美?曉曼恍然大悟了!

  「展大哥,我煮的菜不好看喔!」

  「知道就好。」

  顏色黑黑糊糊的,跟飛機上加熱的微波餐沒兩樣,看一眼就讓人胃口死光光,再瞥她一眼,她的反應還算機靈,總算有點可取了。

  曉曼捧過濃湯啜上一口。「這幾抹鮮綠香菜在大骨湯中飄啊飄的,好看又好喝,展大哥,我完全甘拜下風!」她尷尬又稚氣地吐吐舌頭。

  這種進得了廚房,搞得了花房,還出得了廳堂的男人,可以算稀有動物了!曉曼口中喝著好湯,心中狠狠的陶醉又崇拜。

  不錯!不虧是阿姨的好兒子。

  「妳也吃過飯了,上去收拾行李。」他吃飽了,消滅恐怖分子的攻堅行動開始。

  「啥?」曉曼頓時被嗆到,差點摔了湯碗。

  「妳到底留在我家做什麼?」他擺出電影中學來的壞蛋臉孔,陰陰地對她齜牙咧嘴。

  冷淡聲音和冷肅表情都是打冰櫃中取出來的,展大哥的和善只有五分鐘熱度。曉曼放下湯碗,失望地扭絞著裙角。

  「呃!阿姨要我看家……」

  「還有呢?」正所謂兵不厭詐,他再以咄咄逼人氣勢將她逼到牆角。

  高大的身材,寬碩的胸膛帶來絕對的沉重壓迫感,曉曼背脊緊貼著牆,俏容歡顏全失,怯生生地細細直抽氣,說不出話來了。

  盯著她一秒鐘可以眨上十次的眼睫,他退後一步,削減一點惡人凶樣,不想真的將她嚇昏了。「算了,我對妳的來龍去脈沒興趣,總之,妳馬上給我走人。」

  「你在擔心我來路不明嗎?其實你弟弟算來是我同校的學長,我念中國文學系--」

  「昀揚?」有點眉目了,他挑了挑嘴角。「妳和他是一對?原來如此。」

  「不不不!」這個誤會太大了,她急著辯駁,「還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是嗎?他斂著眉心尋思。她慌什麼慌,還面紅耳赤的?有古怪!不過她的古怪不屬他的好奇範圍。

  「我如何想都無所謂,反正這裡不需要妳。」

  「你不是還要出門飛行?那麼你的蘭花怎麼辦?」

  「蘭花?」他舌頭打了一個結。

  老媽出門一個月,他只有一周的休假,所以為了他的寶貝,他必須讓恐怖分子在家裡東晃西晃?這算哪一國的高明邏輯?

  「雖然我煮的菜飯目前還不符合你的高標準,可是我可以改進呀!」她快搔破腦袋了。「啊!還有,還有……對了,說到這個,展大哥,你可就有所不知了……」她俏唇一揚,兩個梨窩浮現。

  他別過臉,拒絕讓心海再次隨甜俏梨窩莫名蕩漾。

  「我會煮咖啡,很好喝很好喝的咖啡,包你喜歡喔!」

  還敢給他提咖啡!

  咖啡徹底毀了他完美的工作紀錄,讓他簡直痛心疾首啊!

  他厲眸半瞇,升起一把無名天火,真想擰斷她那截美麗小脖子。

  「小姐,妳還真多事!」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23-11-19 00:02: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不要多事。曉曼嚴記於心。

  然而,她此刻卻徘徊在旭揚的書房門口。「這件事情不找他不行耶!」

  鼓起勇氣敲了敲門,接到一聲「做什麼」的應答後,她打開門屝,探入一顆小腦袋瓜。「展大哥,你最好下樓去看看冰箱,它一直在噴水。」

  阿姨有說過,展大哥擁有航空科學以及機械電機雙學位,讓他修一下冰箱應該是舉手小事吧?

  「噴水?」他打計算機LCD屏幕間挑高一邊眉,心想,恐怖分子的破壞力果然超強。

  「真的!你家買的這款美式冰箱門上,不是有那個自動製冰的出口裝置嗎?我按了一下,結果冰塊沒跳出來,就只有一直流水……我一直壓一直轉一直敲,後來我還踢了它幾腳,可它都不停,現在……廚房地板都濕了耶!」

  旭揚二話不說丟下手中鼠標,起身閃出書房,察視災情去了。

  曉曼兩隻腳停在原地,腦子飛快轉著,她若跟下去,有可能被嫌礙手礙腳的份,倒不如……

  她很想借用一下計算機,查看一下她的電子信箱。

  她曾經將她的信箱抄給阿姨,也許阿姨會從非洲發郵件給她,那麼她就可以跟阿姨負荊請罪,包袱款款離開展家了。

  唉!展大哥都明說不要她留下來,她也不敢保證自己的臉皮還能硬撐多久。

  往計算機方位走了兩步,她又退回門口。

  還是別亂動展大哥的計算機吧!

  眼睛亂飄幾下,就被玻璃櫥櫃內一整排的飛機模型給吸引住了。

  展大哥選擇開飛機當職業,他一定很喜歡在空中自由飛翔的感覺。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長相出色,脾氣有點硬,倒也不是真的窮兇惡極……她其實還是很期待跟他好好相處的……

  「妳在做什麼?」冷涼的聲音冷不防在她腦後飄蕩。

  糟糕!胡思亂想一堆就被抓包了。

  「啊!展大哥,你好厲害,五分鐘就修好冰箱了……呃!我只是借看一下飛機模型,我……我這就去澆蘭花了。」她一溜煙打他身側跳走了。

  她說什麼?

  「下午三點烈日當空妳去澆花?讓妳這麼一搞,蘭花還有命嗎?言曉曼!妳給我回來!」他追在她後頭吼著。

  ********************
  這一個晚上,旭揚外出剛踏入家門時--

  「展大哥,你回來了?」曉曼漾開笑臉,微偏著頭打招呼,眼睛仍然捨不得從電視上移開。

  她在看什麼節目?還瞧得這麼起勁?旭揚有點好奇了。

  「空軍一號,好精采喔!要不要一起看?」曉曼趕緊拍拍身邊的位置,對他發出邀請。「是美國總統座機遇到劫機的故事呢!展大哥,你開飛機的,一定知道恐怖分子很麻煩、很難纏喔!」

  旭揚眉峰小蹙了一下,淡漠的覷她一眼。「妳知道就好,看完電視早點去睡。」說罷,他頭也不回走人了。

  曉曼眨眨眼,有點納悶。展大哥的話沒頭沒腦的,而且說變臉就變臉。友善行動再度失敗,喪氣喔!唉!她還是看電視吧!

  打鬥,智取,驚心動魄,好人打敗壞蛋,總統大英雄救回他的太太和女兒,一家人歷劫歸來都抱在一起了。

  「有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丈夫、父親,影片中那兩個女人好幸福喔!那是什麼感覺?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摟抱著、保護著……」

  模糊的記憶中也有這樣的情景--那一夜學長抱著她,呵護著她,那股甜蜜的暖流不知不覺飄過她的心頭。

  「其實學長對我很好的,他帶我進來他家,而且我的身體也被他看見了……為了那一份甜蜜的感動,我決定要為這一份感情再努力一次!只希望下一次學長拉著我想親熱的時候,我不會又掃出無影腳……」

  整個人處於一種懶洋洋又帶點興奮的狀態,她揉揉眼皮,關上電視、小方桌上的夜燈。「該上樓了,可是好懶好倦喔!再坐一下下好了……」

  客廳陷入一種長沉的靜謐中,此時,旭揚下樓來了。

  曉曼暗叫糟糕,看完電視她沒趕快上樓睡覺,要挨轟了!情急之下,她躺平躲在大沙發上。

  老天保佑!展大哥那個角度不會看見她!

  家裡的每一個角落,旭揚再熟悉不過了,沒有光亮,閉著眼睛,他也能暢行無阻,一點也不會拐錯彎撞上傢俱。臨睡前,他習慣檢查每一層樓的門窗,然後再將窗簾整齊拉攏。接著他轉往廚房,檢視爐火瓦斯總開關是否都關緊了。

  黑暗中,他對客廳那兒投去深深一瞥,然後轉身上樓。

  曉曼縮肩屏氣,偷看著旭揚的舉止。

  他對她總不假辭色,可是剛剛那一幕,掀開了他又酷又冷的表相。原來他對這個家極度盡責用心,照顧得鉅細靡遺。

  幸好他沒發現她窩在這兒「撒野」!曉曼翻個身,繼續把臉孔埋進沙發抱枕中貼著。

  從小到大身世飄零,她不曾領受過這般踏實的感覺,此時此刻彷彿她也是屬於他保護網的一部分,有展大哥在家,她看家的責任也不再如千斤重負了。

  靜謐中,旭揚又下樓來了,他攜來一條小羽被到大沙發旁,將之蓋在曉曼的身上。

  「哇!哪裡都能睡,妳以為『恐怖分子』都是鋼筋鐵骨打造的,不會傷風生病?」他低斥兩句後再度撤退。

  曉曼一直等到輕微的腳步聲上樓後,才敢翻過身來。

  「呼!他知道我在這兒啊?老天!我怎麼可能沒吃排頭呢?」

  小臉蛋揉著小羽被,心頭的踏實感裡更多了份感動。「展家的男人怎麼都這麼會照顧人呢?」

  她失神的抱著被子回房間。

  睡著的她,夢裡有一個英雄守護著她的安危,提供一雙堅實的臂膀讓她可以窩靠,那個英雄的臉孔……好像是展大哥……不不!應該是學長……

  喔!兩個面貌重迭了。

  ***************************
  「老大,你在家呀?」是昀揚打來的電話。

  「不只我在,你那個學妹也在家。」旭揚口氣冷颼颼的。

  真不知情況怎會變成這樣?老媽找曉曼來看家、澆蘭花,他卻得跟在小妮子後頭當保母,他的心情實在超惡劣了。

  「什麼學妹?」昀揚摸不著頭緒。

  「言曉曼!」旭揚抓抓頭髮,很不甘願說出這一個名字。他一邊鬆開剛才因要事外出而打得完美的領帶,一邊煩躁的在房間內來回踱步。

  「啊?怎麼可能?」昀揚不敢置信的叫了一聲。

  「你自己回來看不就得了。」旭揚走到牆邊,又回過身來繼續踏步。

  昀揚倒抽一口氣,嘿嘿乾笑兩聲打太極拳。「老大,我最近日夜顛倒趕畢業報告,沒空回去。」

  「她是你學妹,你來把她請走!」旭揚忍不住對著話筒嗤叫。

  「你大可兇惡地趕她,你老弟絕對重兄弟情意,不會為學妹強出頭的。」拜託!教他再靠近那一個恰北北女生?除非他不想提長劍遊走江湖摘花了。

  「沒人性的兄弟!」

  「老大,話不能這麼說啦!言曉曼很恐怖的。」

  「這個還要你來告訴我。」旭揚大聲的嗆回去。

  「所以囉!老大,原諒我這一回吧!你一定有辦法搞定她的啦!」

  旭揚捏緊拳頭了。「好,我這就去找她,把她『趕盡殺絕』,奪回我海闊天空的生活。」他丟下電話就往房門外沖。

  「咚!」一跨出房門,一管小火箭炮居然撞進他的懷中。

  「痛!」曉曼捂著臉頰低叫。

  旭揚雖然不怎麼吃疼,可也很不想和她撞滿懷……他陡地瞠大了雙眼,高嚷著,「妳幹嘛包成這樣?」

  經過剛才那麼一撞,身上圍的大浴巾差點給撞散了,曉曼一手急忙抓住浴巾上緣,一手揪住旭揚鬆鬆的領帶把他拉向牆邊。

  如此一來,兩個人就親密相貼了。

  「有地震呀!來不及躲到一樓的大飯桌下,我們只能靠著牆邊站了。」

  旭揚瞇緊利眸,提高她的肩膀冷聲道:「我怎麼不覺得?妳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什麼主意?地震了,我只好跳出泡澡的浴缸,沒命的衝出浴室,避震救命的宣傳片中都是這麼說的呀!」曉曼紅著臉低聲答著。

  只是連衣服都沒穿,全身上下只包著一條浴巾,展大哥的手掌還扣住她的肩頭,這樣……妥當嗎?

  他才想罵她胡說八道,不意腳底邊就來了幾個搖晃。「真的有地震!」

  「這次小多了,只是餘震吧!」曉曼拍拍胸口,人也鎮定多了。

  「奇怪,我先前怎麼沒感覺?」他仔細回溯著他到底錯過了些什麼……對了,他剛剛一直在踱步,又專心跟昀揚講電話,所以才忽略了地牛翻身。

  他心中塞進幾許愧疚感,他竟將她善意的舉動歸向齷齪的那一方……

  「展大哥,我……」

  「什麼?」他盯著她不停眨合的長眼睫,紅暈瀲濫的兩片粉頰,怯怯蠕動的朱唇,他不由得看出神了。

  「展大哥,我想回去把身上的泡泡沖掉。」她咬著唇瓣小聲說。

  旭揚鬆開手,瞪著手上的一堆沐浴精殘餘物,他的真絲領帶上也有一片她留下的水漬痕跡,那片痕跡逐漸擴大,變成竄入他胸坎裡的一片模糊曖味……

  他彷彿讓一支飛箭刺了一下,不痛,但是神經末梢卻已麻軟無力了,她雪肩半露的影像在他腦海中盤旋停格。

  天!他到底是中了什麼邪,才發誓要將她「趕盡殺絕」,偏又莫名地對她起了遐思?

  他衝回房間裡,在浴室的蓮蓬頭下拚命淋著冷水。

  「切記展氏名言:好兔不吃台灣草,更別說啃到杵在家裡的恐怖草!」

  *************************

  「展大哥忽冷忽熱的,讓人家的心情像在洗三溫暖,但是我又不能違背阿姨的托付……唉!跟個男人『同居』好彆扭喔!」曉曼一邊炒菜一邊嘀咕著。

  炒鍋裡竄升的熱氣烘得她臉上熱呼呼的,可是怎麼也比不上那日展大哥強悍有力的手掌在她肩上留下的溫度熾人……

  「我胡思亂想些什麼呀?我都決定要喜歡學長了啊!」重彈下額頭清醒一下,一再地自我說服,她的心思也能兜回烹調晚餐上頭了。

  客廳這一頭,旭揚埋頭看他的《Time  magazine》。

  千錯萬錯那一個颳風下雨夜,他不該蹚進言曉曼的渾水中。不能再心軟了,今夜他鐵下心準備和她攤牌了。

  只是,廚房那裡特殊音效不斷--

  咚咚!兩個鍋子打架了。鏗鏗!菜刀摔進洗碗槽了。鐺鐺!湯匙滾落地磚。嘶嘶!應該是燙到手的吸氣聲。哈啾!被胡椒粉嗆了吧……

  他想像著她又慌又亂忙成一團的模樣,真的給他看到了,他一定會忍俊不住。

  這小妮子挺固執的,都已經跟她嗆聲教她別多事了,可她除了上學打工之外,照常每天澆蘭花,燒飯煮菜,把家裡整理得井然有序。

  不該佩服「恐怖分子」的毅力,只是他心知肚明,他又發現她另一個優點。

  「展大哥,吃飯了喔!」

  聞言,旭揚這才猛然發覺他聽進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聲音,腦袋想了一堆有的沒有的事情,雜誌卻還留在原頁不動。

  老天!真是窩囊透了,他居然再度隨她起舞了!

  曉曼揚著笑臉,兩個可愛小梨窩也對著他呼喚。「這次飯菜花色又改進了喔!」

  旭揚甩頭,不想被干擾,「言曉曼」這個名字即將不具任何意義,「言曉曼」帶給他的心海波動、神遊遐想都該結束了!

  **********************
  她居然敢在晚餐後塞給他一杯咖啡!

  「不會太難喝的。」事實上嘗過的人都讚不絕口。曉曼勇敢的勸進,「展大哥,這一杯很不一樣的,你試一口吧?」

  她費盡口舌賣盡交情,跟打工地方如手帕交的老闆娘商借到這一具算是半退休的「法式濾壓壺」,想獻上一杯她的拿手絕活。

  但是展大哥好像不賞臉呢!

  「妳知道人與人間最重要的是什麼?」他手捧咖啡杯,踱到廚房洗碗槽邊。

  「是什麼?」曉曼小跑步趕到他身邊,仰著小臉蛋。

  「尊重每一個人的私人空間與自我習慣!」

  她眨眨眼。不太懂耶!

  「像妳,從來不會好好走路,穿的衣服式樣一成不變,但是妳喜歡就好,因為那是妳的風格,也不會干擾到別人。」

  嗯……頭頂上浮現一堆問號泡泡,她還是不太懂耶!

  「我不是君子遠庖廚型的男人,小時候我媽忙著加班的時候,我已經習慣一個人煮三餐。現在我若不想吃家常菜,我大可以到外頭的餐館去。法國菜、意大利菜、日本菜……在台北,一個高收入的男人不會餓死的。」

  「喔!你還是不喜歡我煮的菜色。」她失望的垂下頭。

  「不是這個問題!我不想成為一個惡質男人,對女人粗聲粗氣,我也討厭動手動腳把妳拎出門去,但是妳在這裡就是踩了我的痛腳!」

  「這麼嚴重?」她開始六神無主了。

  她都不知她已經這麼惹他嫌了,虧她好幾次還私心在想,她以後會三不五時來拜訪阿姨,順便探望……展大哥呢!

  「妳懂我的意思吧?」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他只能凝視著她的頭頂。「咖啡?」他手腕傾斜三十度,小磁杯中的黑濃液體就這樣滴滴答答滾進排水管。

  水眸乍然揚起,她低呼著,「我的咖啡……」一番心血流走了。

  「早告訴過妳別多事,我不喝咖啡!」一隻杯底留著黑褐殘質的小磁杯退回她面前。

  她難過地接過手。「原來我很多餘!你很討厭我!」癟著嘴,她差點哭出來。

  當然討厭她!

  她是他家中的多餘人口,他生命裡意料之外的麻煩,他老偷偷罵她恐怖分子,她的缺點多如牛毛,更不該惹得他心旌亂動……旭揚蒙住心眼故意找碴。

  但是一見她那副好像被遺棄小貓的可憐樣兒,他好像又再次被打敗了。

  她要哭了嗎?女人原來真的是水做的!受不了,他討厭愛哭的女人!

  旭揚狠下心冷著臉下最後通牒,「我後天就出門了,我下次回來的時候希望妳已經搬走了。」

  「嗯!」她垂下眼睛,藏住眼角的濕意,柔順的輕聲一應。

  可是,他的寶貝花兒怎麼辦?曉曼趕緊追問:「你要去哪裡?去多久?你的……」她的話消失在他的冷瞪之下。

  旭陽身上好像安插了雷管線,全部引爆了。「妳管我去哪裡?教妳搬就搬!」

  原來他不喜歡別人過問行蹤。

  曉曼眼睫閃了閃,直盯著他轉身離去的高大背影。

  她離開了,他那一花房的蘭花就很可憐了……

  啊!她抱著腦袋也想不懂!對一個不歡迎她的人,她怎還替他掛心這麼多?

  是因為那一盤炒飯,那一條羽被嗎?

  哎呀!那一層悵然怎下心頭……

  *************

  萊茵法式西餐廳

  有一夥人在這裡開高中同學會,旭揚也在其中。

  「旭揚,那邊那個女孩你認識嗎?她已經盯著你的背影看了半個鐘頭了!」

  「哪個女孩?」旭揚作勢就要回頭。

  「別動,用眼角先瞄一瞄,做一番計較再說。」高sir,調查局的幹員,善於眼觀四方,對週遭的蛛絲馬跡感受力特強,行事作風總帶著007的諜報味道。

  「唔!」旭揚挑挑唇角,很配合地諜對諜一下。他假裝身子偏離座位,側傾三十度伸出左手拿取兩臂之遙的砂糖罐子。

  是曉曼!

  她穿著餐廳的制服,站在櫃檯後面。

  她在這兒打工嗎?好像是專司調煮咖啡的那一種工作……

  不!他一點都下需要這種偶遇!台北的餐廳幾萬家,是誰挑她打工的地方開同學會來的?

  「怎樣?認出來了沒?」高sir手掩口小聲道。

  「嗯!」

  「所以?」

  「不所以,我當作不知道她在那兒就好了。」旭陽無意識地舀過一匙糖,用小匙不停的攪拌著餐後附贈的那一杯被他當成點綴品的咖啡,褐墨色的液體形成一個小漩渦,蕩漾的漣漪居然出現一對可愛小梨窩……

  「不行,要讓那女的知難而退!旭揚,我幫你。」溫菁菁雙手摟上旭揚的肩膀,對著坐對面的高sir俏皮的眨眨眼。

  「菁菁,妳想害我吃妳老公的鐵沙掌呀?」旭揚想拉下在他肩上作怪的手。

  「我的甜心才不會啦!他跟我一樣勇於助人。」艷光四射的溫菁菁撥撥一頭波浪長髮,甜蜜蜜地拍拍高sir擱在桌上的手。

  「菁菁,妳少下海和稀泥。」高sir只怕向來唯恐天下不亂的老婆弄巧成拙。

  「這哪算和稀泥?我在替老同學打落多餘的桃花呀!」她笑嘻嘻地捧起旭揚根本沒沾口的咖啡,偏過頭對櫃檯那兒妖媚顧盼一下,然後親暱的呷一口。「嗯!真香,真好喝!」

  那一杯咖啡又送到旭揚面前,他皺著眉聞了聞味道,偏過臉對溫菁菁低語,「妳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不喝咖啡的。」

  這些舉動看在曉曼眼裡,有了不同的解讀--

  展大哥有一個熱情無比、千嬌百媚的女友。

  展大哥喝咖啡的,他熱情的女友餵他喝他就喝。

  展大哥不給她好臉色看,可是他對女友卻輕聲細語的……

  差這麼多!

  「可是,展大哥跟我非親非故,他沒事對我好做什麼?」

  然而她心頭就是充斥著無法解釋的不舒坦……不!是比不舒坦還嚴重很多倍!

  「唉!我到底想計較什麼啊?」她拍拍後腦袋。

  另一記重拍打上她的後腦勺。「言曉曼!妳在發什麼愣?咖啡壺燒掉了啦!」

  有嗎?真的有!老闆大人的臉色也著火了!她搶救下一隻底部燒得幹幹焦焦的濾壓壺。

  曉曼急得低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糟糕,怎麼辦?」

  老闆鐵青著臉下令,「把儲藏室閒置的那一隻老機器拿出來暫時代班。」

  「啊!那只……」一旁的老闆娘和曉曼一起咋舌抽氣。

  「不會那一隻也壞了吧?」老闆抓過老婆以火眼逼視著。

  「不是啦!那只……我借給曉曼拿回去用幾天。」老闆娘低聲道。

  「妳!」抽筋的食指彈上老婆的額頭,老闆的另一手也很想賞那個不肖員工一記。「還有妳!」

  像兩個落難的小學生一樣,曉曼和老闆娘靠在一塊兒挨訓,手牽著手互相安慰。

  「今晚的餐後咖啡全部都改做簡單一點的Expresso給客人。」老闆陰著臉,找出釜底抽薪之法。

  暫時逃過一劫,曉曼吁了一口氣。「是,我知道了,我馬上去磨咖啡豆。」

  「曉曼,妳馬上跟我來!」不巧又有第三者插進來。

  曉曼轉頭一看,最不該出現的人來了!她差點暈倒。

  「妳來做什麼?我正在做事,走不開哪!」

  老天專門挑上這個日子跟她作對嗎?她從展大哥那兒生受的打擊已經不小了,剛剛還燒掉店裡的壓濾壺,現在……唉!接下來鐵定更愁雲慘霧了。

  真是個黑煞日啊!

  *******************

  她們哪裡不好坐,偏偏坐到他正後面的那一張空檯子。

  旭揚被迫聽進一些他根本不想聽的「閒話」。

  「我說過多少次,不准妳再見他了!」三十來歲,頗有姿色的凶女人根本不管這裡是高級西餐廳,音量一點也不知收斂。

  「他是妳的男人,妳自己管好他,不要聽到一點風吹草動就跑來罵我。」

  「妳給天借膽啦!居然給我頂嘴!」凶女人舉起右手,「啪!」一個耳刮子轟下去。

  「啊!」曉曼錯愕地捂著熱辣辣的臉頰衝了出去。

  至於打人的凶婆娘卻像洩了氣的皮球,咚地趴向桌面,肩膀緩緩抽搐,悶聲哭了起來。

  「真犀利,說打就打。」高sir蹙著眉,討論起案情了。

  旭揚瞇緊眼眸直望向玻璃門,只見一片不透明的漆溶夜色。

  「這個咖啡小妹看來單單純純的,沒想到還真不簡單。」溫菁菁一根玉指戳戳旭揚,一副為老友深感慶幸的樣子。「還好你定性夠,沒被勾過去軋一腳。」

  旭揚整張臉黯沉下來,罩上一層冰霜。

  怎麼都逃不開她!參加個同學會,她在這兒,攪亂一杯咖啡,竟見她的容顏倒映,接下來呢?他有可能制止不了衝動……

  「妳什麼意思?」另一個同窗還沒進入狀況,頭顱湊了過來。

  「嘖!她到處搞多角關係呀!」學心理學的溫菁菁一派犯罪心理專家口吻。

  「菁菁,妳說那女的會不會被抓包後,一時想不開去跳淡水河啊?」有人大膽猜測著。

  「哼!她哪會……」溫菁菁正想從專業的角度分析狐狸精一族的個性時,卻見旭揚低低咕嚷一句後,隨即衝了出去。

  「旭揚在幹啥呀?」溫菁菁不解的問著老公。

  「看來,他還是想不開,去軋一腳了。」高sir發覺這個案情的確挺複雜呢!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23-11-19 00:02: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他怎麼會追出去呢?她犯賤,愛搞不倫男女關係,他何必追出來呢?

  只因為……他看過女人傷心絕望時會想跳河的。

  多少次,他的母親徘徊在河岸邊,是他背著初生的弟弟跟在她的腳步後,拉住她的衣角死不放手,她才放棄輕生意圖,頹然地舉步往家門走。

  旭揚焦躁地站在街口紅綠燈下四處搜尋曉曼的身影--

  然後他看到了,她沒去跳河!

  緊繃的神經整個放鬆了,他失笑地敲敲額頭。「無聊,多管閒事!」

  他還以為平常走起路來就用跳的人,會一下子就蹦不見了,沒想到她就窩在不遠的電線桿旁,對著手機叫著--

  「君豪學長,我去找你們好不好……喔!不方便啊……」手臂擦擦眼淚,她又按下一個聯絡人。

  「黛如,妳要不要出來喝咖啡……喔!妳沒空呀……」

  繼續按。「小敏通話中。」

  再按。「晴晴關機。」

  「怎麼沒人能陪我呢?我不要一個人啦!一個人只會愈悶愈煩,一堆朋友都跑哪裡去了?」她繼續以手臂抹眼淚。

  突然她看到了--變成小火車頭衝過去。

  「嗚哇!展大哥……」問也不問主人同意,兩隻粉白小手巴著他的褲腰帶不放,成串眼淚不客氣地擦在一件藍灰條紋的亞曼尼襯衫上。

  真要命,他身上沒有手帕啦!旭揚沒好氣的哼著,「妳幹嘛?」

  她揚起瞳眸望著他,臉蛋腫了一邊,鼻音濃濃,「你聽我說說話好不好?」

  「我幹嘛答應妳?」現在把她甩開,不會因為「見死不救」被天打雷劈吧?

  「因為你是個好人呀!」

  他費盡心力對她繃著雷公臉,卻仍被歸類於好人?真不知該拎起她狂搖掉她的傻里傻氣,還是一拳捶上自己大笑一場?

  「真是個小笨蛋!」嘴裡沒好話,人卻由著小淚人攀牢他的一隻手膀。

  乾脆叫車子送她回去好了。旭揚正想招呼出租車,這才察覺他從餐廳衝出來時,忘了抓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他的皮夾就放在西裝的裡袋裡,他現在全身上下只有一支家裡的鑰匙裝在褲袋中。

  要返回餐廳去嗎?會不會正巧迎面撞上那個凶婆娘,反而鬧得更難看?

  「她這樣鬧,會不會害得我沒工作啊?」曉曼深陷在自言自語中。

  「曉曼,妳身上有沒有錢?」他扳過她的身子,雙手搭在瘦瘦的小肩膀上,凝視著她臉上那一片紅,心頭竟沒來由的螫了一下。

  真過分,原來女人打起女人來更狠的!他從來不崇尚肢體暴力,可是這會兒他卻感到遺憾,剛才怎麼沒反手也甩那個凶女人一個巴掌,好幫曉曼出出氣。

  她搖搖頭。「手提袋鎖在餐廳的儲物櫃中,我只有掛在脖子上這支手機。」

  其實她根本不在乎身上沒有錢的問題,滿心頭都為了那一巴掌難過著。

  「姑媽說打人就打人,她每次跟紀叔叔吵了架,就會將氣發在我身上,我該怎麼辦?」

  「我哪知道該怎麼辦!」旭揚也挺懊惱的,手中又握著一顆燙手山芋了……慢著,他陡地瞪大了眼。「那個凶女人是妳姑媽?」

  「嗯!我唯一的親人……」曉曼繼續絮絮叨叨。

  每一個人背後都有一個故事,屬於她的呢?她想說就讓她說個痛快吧!

  甩甩頭歎著氣,他的大手從她的肩膀落下,輕輕牽住她的手。

  「妳給我慢慢走路知不知道?」哼!臉都腫了,再來個失神跌跤撞青額頭,她還能看嗎?

  晚秋的夜,微涼的風,繁星在天,纏繞人間的心。

  一長一短兩道人影漫步於昏黃路燈下,留下了一雙交錯並迭的影子。

  *****************
  原來這就是她背後故事的真相--

  她的父母相戀於高中時,奉子成婚雙雙輟學。

  父親接到兵單當兵去了,母親則暫住夫家,養育幼女等丈夫回來。

  父親退伍後,礙於學歷不高,工作總不如意,與母親兩人口角不斷,感情漸離,最後終於演變成父親外遇出軌,拋妻棄女不見蹤影。獨守空閨的母親基於報復心理,也丟下幼女跟男人跑了。

  那一年她五歲,猶然懵懂的年齡已成了棄女。

  「這是一個很典型,微不足道,平凡無奇的家庭破碎故事。」她表情平淡,如同訴說著隔壁人家在門口丟了一雙鞋子一樣。

  她父親的妹妹領養了她,未出嫁的女人帶著一個小孩子,身邊幾個原本有意思的男人無不退避三舍。

  「姑媽等於是燃燒她的生命來照亮我的未來,她的脾氣雖然躁了一些,但她還是很疼我的。紀叔叔是姑媽現在的男朋友,紀叔叔想結婚,然而姑媽卻無嫁意……」

  旭揚領著曉曼漫步,一路來到松山區濱江的一塊空地。

  市政府在這裡豎起幾盞夜間水銀燈照明,闢為棒球練習場。也有些情侶喜歡來這兒找一塊草皮,談天談心談夢想,依偎在一起,仰望松山機場每隔幾分鐘就會凌空而過的飛機起降。

  他的飛機也將在清晨時起飛,他卻陪她坐在這兒……天!他這檔子閒事管得有夠超過了!

  小頭顱斜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淚早已停,她的身子卻因為夜露寒涼而抖縮。

  「這一回,紀叔叔想冷卻一段時間,希望姑媽會發現他的重要性,哪料得到紀叔叔反而受不了相思之情,跑來找我訴苦,這事讓姑媽知道了,就變成這樣,我好端端的變成受氣包了。」

  發冷的身子又向他挪近一些。「我的爺爺奶奶早不在了,我的親生父母也一直都沒消息。說起來姑媽很可憐的--」

  「她可憐?」他鼻翼一動,喉頭輕咕一聲。

  他們兩人都來自破碎的家庭,他幸運地擁有一個盡責的母親,反觀她呢?根本一無所有!

  有一架飛機低空而來,她頭兒高抬,眼兒隨之閃爍。「我希望以後可以找一個好男人,共組快樂的小家庭,如果姑媽不嫁給紀叔叔,我就要接她住在一起。」

  「妳希望與男人攜手一生?」她該不是被那一巴掌轟得腦袋亂了吧?旭揚撇唇譏諷著,「妳忘了妳父母失敗的婚姻嗎?」

  「所以我才會希望我的婚姻美滿呀!我有一張他們年輕時的合照,英俊高挺的爸爸摟著媽媽,媽媽小鳥依人地靠在爸爸的懷裡,他們笑得好開心,很恩愛幸福的樣子,我好想體驗一下那種兩人世界的幸福感覺呢!我總想著,如果有一天,我尋覓到一個好男人,兩人共組一個溫馨甜蜜的家庭,那我一定是世上最快樂的女人了。」

  他的心房狠狠地大力震動了好幾下,整個人霎時成為一尊化石,一時失去呼喘空氣的能力。

  她竟然完全沒有背負著上一代不幸的陰影?

  感覺有些什麼不對,她偏過小臉端凝著他,看不懂他臉上深沉的表情,小粉舌咋了咋。「展大哥,這裡有點風,涼涼的呢!」

  「噯!」冷峻的薄唇擠出一個沒有意義的虛詞,他專注的端凝著她。

  俏皮的唇是堅毅,明亮的眼是堅定,這女孩真的很獨特,喜歡說話,走路用跳的,腦袋固執,思想古板,打扮老氣,但……他無法昧著良心再否認,其實,她清麗如水的青春臉蛋煞是好看,屬於她的特殊韻致很耐人尋味。

  指端溫柔地點點她紅腫的臉頰,乾啞的語音流出,「用紅酒加冰塊,拿條小毛巾早晚敷一敷,這是法國人的偏方,據說比抹什麼藥酒都有效。」

  「展大哥……」在他的溫柔碰觸之下,她感到莫名心悸、撼動及氣噎,眼中只放入他的形影。

  她好想躲到他的懷中,讓他收容她所有的煩惱……

  「不!不對!我不行這樣!」曉曼拚命地甩頭。

  剛才有那麼一刻,她居然忘了她要回頭去追學長的事呢!

  「妳又怎麼了?」

  她垂下眼睫,語帶欷吁。「展大哥,你怎能不管你的女朋友,追著我跑出來?」

  「妳指的是剛剛在餐廳裡頭那一個?天大的誤會!不,我沒女朋友……」不過,他幹嘛著急地跟她解釋?

  「沒有?」吸引力又強烈盪開,她不由自主又朝他靠過去。

  「不!我是說,我是gay,我不會有女朋友。」他趕快補充。

  「同性戀?」傾斜的身子驚嚇得差點倒向草地。

  很man的展大哥是gay?。

  她瞪著他英俊帥氣的臉龐,猶豫一下,考慮兩秒,三思之後……

  啊!同性戀更好,這樣什麼顧忌都可以免了!

  照躲照躺。「咚」地,她撞入他懷中。

  「妳這是幹什麼?」他驚訝的責斥著。

  都對她說他是gay了,她還將他當成一根懶骨頭?更該死的是他全身血液也沸騰起來,很想把冰涼柔軟的嬌軀擁緊。

  「gay更好,我就可以不必為了把你歸入男友那一個範圍傷腦筋了。我喜歡你這個大哥哥呢!」曉曼在他的襯衫上吸聞又磨蹭。

  真好!跟展大哥又摟又抱地就是很自然、很舒服。

  剛剛還真有點小迷惑,幾乎以為對他的孺慕是一種男女的感情呢!啊!原來她弄錯了,那種吸引力不是愛情,她只是很渴望有個人能照顧她而已。

  萬歲!她有個俊偉帥爆了的大哥哥了!

  旭揚壓下一身燥熱,一把將她扯離一臂之遙。「妳太離譜了!」

  她眨眨眼,迷惘地歪著頭看他。「當我的大哥哥不好嗎?像我學校裡的學長那樣,從我一進大學就照顧我,我搞出亂子的時候可以幫忙收拾一下,我難過的時候安慰我,聽我吐一堆心情垃圾……我這樣要求很過分嗎?」

  當然過分!

  缺乏父愛的女孩,喜歡找人當大哥哥,他又沒昏頭,沒事插什麼花。「妳有妳的學長就好了。妳還是專心去追求妳的愛情,別浪費心思在我身上。」

  「我有啊!我會呀!」她還伸出三隻手指頭發誓。「我會鼓起勇氣回去找昀揚學長,我已經說服自己只能認定他一個,誰教我……」她突然收口。

  「妳怎樣?快說啊!」他最討厭欲言又止賣關子了!

  「身子……被他看見了。」嘟喃聲低得可比蚊子叫。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前幾天她還強調他們之間不是那麼回事,昀揚也迴避著她,不過現在看來,他老弟果然野性難改,眼捷手快對女人狠准絕!

  「你們……上床了?」他的喉頭好似梗了一枚雞蛋,胸口瀰漫著怪異感,好像還有悵然若失……

  曉曼臉上馬上飛了紅霞。「不是,不是,沒有!那只是一個意外!我們還沒怎樣啦!」

  「區區一個意外,妳就認定他?」旭揚一張雷公臉死繃著,有想轟她一掌的衝動,看看這一隻史前生物會不會清醒過來!

  被看了身子很大不了嗎?二十一世紀的女性誰不高喊性解放,我要自由!

  「我只能這樣呀!」她說得無奈又無助。

  「想追昀揚不容易。」他怪聲怪調說著。

  她噘噘唇,又歎歎氣。「我知道呀!可我總要試一試,再說,我有愛情抗體,再壞也不會比我父母親的故事更糟糕是不是?」

  「離譜!胡鬧!打了預防針就不怕死?妳到底是天真還是樂觀過了頭?妳玩不起和昀揚的這場愛情遊戲!」他惡狠狠的警告她。

  他更氣他二十年來的信念與原則在這一晚都讓她攪亂了。

  「我對感情從來都很認真的!展大哥,你是昀揚學長的大哥,你最懂他,你幫幫我嘛!」

  猛打了個哆嗦,她又溜回他厚實的胸懷,蠕到一個最舒適點躺著。

  被她一躺,他就像是飛機遇到亂流時,整個機體上上下下擺盪,整個人被沖刷到一個失重點,忘了如何立足了。

  天!這到底是第幾次讓她纏得欲振乏力了?他居然很不想將她推開了……

  他火惱的扯髮梢。「我懂他?妳太瞧得起我了。」實際上他連自己都不懂。

  「展大哥,你真的不幫忙呀?」曉曼不死心的再問。

  他爬梳著頭髮猶豫著。

  曉曼就像一顆天外飛體,硬生生撞入他的飛行軌道,讓他想避避不開,心底說了幾千個「妳別靠過來」,卻只有接納她並存的命運。

  他的原則遇到挑戰了,他與女人之間可能發展另一種非床伴關係嗎?去他的!他明早就走了,台北只是一個過站,他煩什麼煩呀?

  昀揚……他對女孩子口味很廣,也許曉曼這一張古典乖乖牌會正中老弟心意也說不定,她又一心嚮往愛情……嗯!把曉曼變成弟媳,倒也未嘗不可。

  總之,展氏追女仔原則不變,他才不對女人的心挖洞造孽,他對曉曼的欣賞不具任何意義!

  沉靜的時間裡,曉曼的眼睛偶爾一轉,望見不遠處有一對情侶相擁而坐,他們旁邊有一隻小吉娃娃狗在跑鬧汪汪叫,女人好像說了一句什麼,男人就把外套脫下來,披在女人肩上。

  旭揚也看到前頭那兒的老套浪漫愛情戲碼,他還瞧見曉曼發亮的雙眼。他撇撇唇,取下她胸前的手機做一點實際行動。

  一串撥號後,旭揚說著,「菁菁,妳老公呢?他在開車啊!喔!我的外套在妳那兒……嗯!我在河濱棒球場這兒,你們繞過來一下……對,我明早就離開台灣……」

  一直等到他把手機套回她身上,她都靜靜地看著他,一種依依難捨的情懷徐徐潛入她心頭。

  「展大哥,你會飛去哪裡?多久回來?」即使會再挨轟得眼前冒金星,她也要問。

  「幹嘛?問這麼多!」他沒好氣的瞪著她。這女人真不怕死?

  「你那一花房的蘭花……讓我照顧到你回來好嗎?」她輕聲要求著。

  真不知該怎麼說她……唉!又敗給她一回了。「我知道了。」

  呃?這是什麼意思?好?還是不好?曉曼還呆呆的皺著眉頭時,冷不防被他拉起身,然後就見他健步如飛了。

  「快啊!跟過來。」他往手心呵口暖氣,朝她大喊。

  「幹嘛?展大哥……慢一點,等等我……」

  不快跑步能甩開寒意嗎?他可不想在等車子過來的時間裡凍到牙齒打顫。

  「展大哥……」曉曼嘿咻嘿咻追,乾脆踢掉磨腳的包鞋,打赤腳跑開了。「展大哥……」聲音有點顫抖。

  還叫?看她平常能跳能跑的,難道都是在唬人啊?不想理她了……不對!他好像還聽到一些亂七八糟的汪汪叫聲……

  這妮子又搞了什麼名堂?他回頭一看--

  啊!這下可真不得了了!

  曉曼身邊多了幾個追隨者,除了方纔那只可愛的小吉娃娃外,還有兩隻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流浪野狗對著她在吠叫。

  「啊!別纏我,你們的牙齒好恐怖,別追我……」曉曼哇哇叫著。

  「麻煩!」這個要不得的麻煩跑到哪裡都是麻煩!要不得的習慣性使然,旭揚以跑百米速度往回轉,第一百次救麻煩去了。

  秋天總是愁意繚繞,惹人心涼嗎?

  似流螢般的淡淡水銀光芒從高空中暈化開,攤成一片暖暖光譜籠罩大地。

  她的漫舞呼驚,他的惡聲低吼,還有狗兒汪汪戲耍玩鬧不斷,宛如一首不給預告,又沒有規則的浪漫旋律自動盪漾開來,在他眼底,在她心裡。

  即使軌道兜轉一圈,又回到原點,但畢竟變化已產生,一切已然不同了……

  *****************
  「曉曼,妳覺得哪一張狗狗的海報看來最凶?」

  學校書展有賣海報,曉曼和朋友一同逛啊逛的,突然聽見黛如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買狗狗的海報?還要挑最兇猛嘴臉的?黛如,妳沒發燒吧?」曉曼趕緊摸摸黛如的額頭。「正常呀!妳小時候被大狼狗咬過一口,不是從此懼狗如見天敵嗎?」曉曼還指指黛如腳踝的疤痕。

  「我是怕呀!所以我才試著想讓自己不怕呀!」

  曉曼撓撓耳朵,不太懂黛如的意思。

  「唉!說到底,還不是為了我男朋友,他愛狗成癡,朋友的狗都會搶著抱,看見流浪狗都會買便當給牠吃,他還說以後要養兩條拉不拉多來玩,大狗狗耶!不是小小可愛的北京狗哪!」黛如皺著眉頭,無奈的聳聳肩。

  「所以?』曉曼有些譜了。

  「我要愛屋及『狗』了,把海報貼在床前每天看,是幫我不害怕大狗狗的第一步,接下來我會去寵物店,抱一抱剛生出來的小狗狗,然後再遛一遛戴著口罩的小型狗,然後是大狼犬……這個叫做逐步漸消法。」

  「這樣真的有效嗎?」曉曼還是有所保留。

  「書上說的,我也去心理室問過輔導老師,專家的話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吧!」黛如選了兩張海報,掏出錢包付錢了。

  曉曼想了想自己約會那日的慘況,她也有懼怕的物件呀!她皺著眉頭湊上前,小聲問黛如,「妳男朋友除了喜歡抱狗狗,也會抱抱妳吧?」

  「要死了,曉曼,妳探人隱私做什麼?」黛如嗔拍曉曼一記。

  「我想聽聽專家的話,妳都已經拍拖一年多了,何況妳包包裡還有那個……」

  「妳幹麼突然對這個好奇?喔--有鬼喲!」

  「是我心中有疙瘩啦!告訴我,他抱著妳的時候妳會陶醉吧?」

  「妳想讓他抱就讓他抱,不喜歡他抱就拉倒換人囉!」黛如眨眨眼,針對曉曼的個人「疙瘩」問題回得很有技巧。

  問題是她沒想換人呀!她很虛心地又問:「男生都會想抱中意的女生喔?」

  「廢話!抱一抱只算小case啦!」黛如轉身想離開海報攤。

  抱一抱算是小case,那再進一步的時候,她會不會嚇得拿刀砍人呀?

  不成!她決定了。

  「黛如,等一下啦!我也要買海報!」

  黛如又踱回來。「妳想買什麼海報?」

  「那種沒穿上衣的猛男。」曉曼開始埋頭苦挑。

  「啊?」黛如不禁傻眼了。

  曉曼想著下一步--小敏有個念小學的弟弟可以讓她練習一下,她可以牽著他的手去看一場電影……

  但是,她到哪裡去借個大男生來進階實習呢?

  哎呀!腦筋要打架了,這種事乾脆去找她的直屬學長程君豪討救兵吧!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23-11-19 00:02: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喀啷喀啷,行李滑輪輾過玄關地板,廚房那兒傳來一陣陣的果汁機打拌巨響和笑語……

  「鈕扣。」這是昀揚詼謔的聲音。

  「bouton。」這是曉曼清脆的嗓音。

  旭揚陡地打住身子。他聽得懂這是法文翻譯,他只是沒想到主修中國文學的曉曼會法文。

  「bouton。」昀揚字正腔圓照樣學腔,還促狹低笑著,「解開鈕扣?」

  「debouton。」曉曼老實回答。

  昀揚照念一次後又問:「脫掉上衣。」

  「deshabiller。學長,我們別說這個。」回答的是有點愣頓的語氣。

  不說?直接用做的嗎?旭揚腦海驀地竄出一幕畫面。

  「那麼換這樣好了,妳躺到地板上,我來脫掉妳的上衣。」昀揚笑得邪魅。

  「呃……」她還不會這麼有深度的法文啦!

  「那麼啵啵,」昀揚誇張的啾一大聲。「也就是接吻啦……」

  以下沒聽到,因為果汁機轟隆轟隆猛響了。

  接吻?他們要接吻了嗎?旭揚腦海呈現一片空白。

  「來來,這根又長又壯又硬的,妳握住這頭,我慢慢往內推,一定壓得進去。」昀揚的聲音興致勃勃又起。

  「不行,太大了,一定插不進去啦!」曉曼慌張的反對。

  「試試看啦!」昀揚不放棄的鼓動著。

  旭揚抓抓頭髮。這是什麼對話?長長壯壯硬硬的?還太大了?握住就可以插進去?

  吼!他們……他們居然在家裡給他搞情色!

  選左選右是目前台灣社會很熱門的話題,向左走到客廳,向右走直接上樓,他如果識相,就該如此二選一,可惜他的腳不被理智擺控,執意直行往廚房方向。

  他偉岸的身子矗立像一座小山,驚怒交加的譴責眼光落向兩人。

  「這裡到底在做什麼?」

  幾乎黏在一起的兩顆頭顱霎時分開,曉曼拋掉手中的東西,花顏燦放奔向他。「展大哥,你回來了啊!」

  「你們就不能挑個隱密一點的地方嗎?」寒凜的口氣能把人凍成冰棍。

  「大哥?」昀揚不懂他為何要面對兩道憤怒的眼光。

  「看來我回來的時機很不對!」旭揚重重哼氣,火眼可以殺人了。

  「幹嘛呀?一回來就吃了炸藥?」昀揚更疑惑了。

  是呀!展大哥怎麼了?曉曼甜甜的笑靨隱去。

  「言曉曼,妳跟我來!」旭揚臉色陰沉到極點,拖著曉曼上樓了。

  昀揚斜靠在樓梯口,抬頭望著消逝的兩道人影,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

  老大臨出國前一天,在電話中鐵令如山,規定他每隔兩天就要回來一趟,喂喂花兒喝水。結果等他抽空回來,才發覺早該離開的曉曼還在這兒!而且據曉曼的描述,是老大親自把她帶回來安置的!

  老大出爾反爾,安心想整他呀?老大明明說他討厭曉曼,幹嘛還留下她?

  然後他還在信箱中攔截到老大寄給曉曼的風景明信片。這算報告行蹤嗎?這會兒,老大活像一個抓到姦夫和心愛女人上床一樣暴跳如雷。

  老大和曉曼?可能嗎?嘖!這可有趣了!

  這屋子裡到底還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好,要曲裡拐彎大家一起來,我才不甘心成了後知後覺者。」昀揚一身作弄人的細胞都沸騰了。

  ***********
  「你們到底到哪裡了?」

  在旭揚的房間內,他將曉曼困在牆角,齜牙咧嘴的叫著。

  一道狂濤怒焰向自己捲來,曉曼被沖刷得不明不白,驚見他的喜悅都消失了。「哪個哪裡呀?」

  還給他扮清純無辜?他更怒火衝冠了。「循規蹈矩的乖乖女,幻想著愛情神話的清純女,都是欺騙我一個人的伎倆!」

  「我愈聽愈糊塗了。」她想從他腋下溜走,卻再度被他強勢的體型制回牆上。

  「惺惺作態懇求我幫妳追求昀揚?原來妳追求的不過就是爬上他的床,享肉體之歡罷了!」他摳緊她的下巴。

  「沒有,展大哥,你弄錯了!」嗚!下顎好痛,她差點要掉淚了。

  「debouton、deshabiller,這一些還不夠證明?」低沉雷鳴在兩人中間震盪。

  「那些足以證明我的法文翻譯有初級的程度。展大哥,你到底在發什麼脾氣?」

  她在說什麼?他又以為什麼事發生了?旭揚悶著喉音問:「長長壯壯硬硬的是什麼?」

  「一條紅蘿蔔呀!我想搾果菜汁,學長硬要幫忙,其實他一點都不會哪!搾汁機那麼小的孔洞,他還想硬塞……」

  曉曼突然停了下來。展大哥的表情為什麼那麼古怪?「我說錯了嗎?不然,有什麼東西也是長長壯壯硬硬的?」

  有!但那不是蔬果!旭揚凌厲的手指放開了,慚愧色澤浮上臉龐。「沒事了,妳別多問。」

  「喔!」她拚命摩著下巴上的兩個紅印子。

  「我一邊做菜一邊在背法文,學長就一直跟我搗蛋,考我一些亂七八糟的單字。」小嘴埋怨又聒絮一陣,眼睛驟然明燦晶亮了。「我一直在自修練習法文,希望有一天能去巴黎香榭麗捨大道,開家露天小咖啡屋。一

  香榭麗捨大道他不知去過多少次,也從不覺得有何特別。「為什麼要去那兒?」

  「法國人燒煮咖啡最講究傳統原味,小小一杯,呈現的是師傅精良的手藝。不像台灣這兒的咖啡屋變化多端,不知哪時有人調製出一種花俏款式,然後各家咖啡店就抄襲一氣,然後猛推銷,顧客也都一窩蜂只點那一種。說得難聽一點,台灣人都只愛新鮮,只操作短線。我工作地方的老闆娘說,慢慢啜飲一杯咖啡的過程,就像嘗到愛情的百般滋味,然而很可惜,許多現代的愛情風貌已經偏離典雅的原味了。」

  這幾句話很堪玩味,慢慢沉入他心底。

  然而,他從不品味咖啡,怎會曉得愛情的滋味?

  都打算幫這個渴望愛情的女人追求他老弟了,他竟然還一腳踩進老弟的地盤,刮走老弟盤中物件。

  天哪!他剛剛準是昏了頭,那一陣脾氣發得可笑又幼稚,簡直就像在跟老弟搶女人……

  學了教訓,他這下小心翼翼求證,「妳和昀揚之間很有進步吧?」

  「才沒有,就像在原地踏步。」曉曼噘噘嘴。

  說不出什麼道理,他心頭居然覺得輕鬆不少。「出了什麼問題?說來聽聽。」

  「你離開了十天,我和學長總共見了兩次面。他第一次見到我時好像見了鬼,連聲招呼都沒打就跑了。再來就是今天,他心情不太好,悶悶的不說話,還是我一直逗他,展現手藝給他看,他才跟我人來瘋的。」

  灑脫不羈的昀揚心情不好?天下奇譚喔!好,他會記得好好拷問一下。

  曉曼開心地揚高雙眉,拉著旭揚的袖子說:「展大哥,我有收到你的明信片喔!我高興的捧著看了好幾個鐘頭,現在香港赤臘角機場、東京鐵塔的樣子,我閉上眼睛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喔!我沒想到你會寄明信片給我耶!」

  「妳不是想知道我飛去哪裡?」他淡瞥她一眼。

  在香港connecting  flight時,他和一組機組人員下機體去伸伸懶腰,阿J、KK、小D他們忙著採購免稅化妝品、香水給老婆或女友。他孤家寡人的沒有那一層麻煩,就信步走到賣風景明信片那一區,腦際驟然浮現曉曼的聲音--

  展大哥,你會飛去哪裡?多久?

  清晰的聲音迴旋不去,就像她的身影也常在他夢中徘徊……出於衝動,他就買了一張寄給她。

  到了東京,他又不由自主了一次。

  等到了最後一站LA,他只能找一個理由說服自己--這是單純的關懷,他不過是像個大哥哥一樣關懷曉曼而已!

  只是幾張明信片,他犯下著猛鑽牛角尖大驚小怪!

  「展大哥,你出門十天,就只有去香港和東京呀?」玉指順帶敲敲小俏鼻。

  「不是,其它的明信片還沒到。」

  「喔!那我會耐心等收信。不過你先回來了更好……」貝齒咬咬下唇,眼珠子骨碌碌的轉,有一些事情她不想等了。

  「妳又惹出什麼事來了?」他有著不祥的預感。

  「我沒有!」一待否認完畢,曉曼小腦袋登時垂得低低的,聲音極輕細,模樣極靦腆。「是這樣啦……展大哥,同性戀也會愛撫,然後上床做愛嗎?」

  「我們一定要一見面就談這種限制級的嗎?」他很想昏倒。

  「嗯!」小頭顱點了一下。

  「為什麼?」他未雨綢繆尋思著保險的答案。

  同性戀自然會愛撫也會做愛,問題是他是假同性戀,他回答不了太細部的過程……

  見鬼了!他乾脆一個字都別答,回堵她一句,「要妳管!」不就得了?

  「我想……找個能信任的人『實習』一下,把我的恐懼感消除。那個幫我的人,也就是治療師啦!他當然不能是對女人有正常性慾的男人,所以展大哥自然是最佳的不二人選呀!」曉曼兩眼巴巴地仰望著他,好像她一生的幸福都寄托在他身上。

  他哼哼兩聲,不客氣的瞪著她。我對女人不只是有正常性慾,而且還非常強烈!妳如果不怕死,就來「實習」呀!

  見他悶聲不言,曉曼趕快再加把勁,「是阿姨教我的,她說女孩子也要主動一點,照她的十大秘訣,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我媽?」他差點口吐白沫。老媽沒事出什麼爛招?

  「對啊!不只阿姨叮嚀我,我也問過我的直屬學長,他同樣認為我有需要開導。展大哥,你要救救我呀!」一隻皓白小手又拉拉他的外套衣角。

  「妳居然拿這種事四處去問男人?」他的脾氣差點又發作。

  「不問男人,我怎能肯定我對男人有心理障礙呢?」

  滿腦子築夢愛情的女孩會有心理障礙?「嗟!這種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真的啊!就是那一次呀!學長出其不意的抱著我,我嚇得踢他,踢得很嚴重呢!直到今日我都還自責不已呢!」

  他也想踢老弟一腿,沒事亂嚇曉曼幹什麼!「踢就踢了,他到今天還不是好好的?」

  「可是我不好啊!我竟然不能忍受他摸我、抱我,這樣子下去,我和他一定完蛋啦!」她一臉愁雲慘霧。「剛剛他站在我旁邊,我居然還暗暗祈禱,學長,你千萬別伸手過來抱我……唉!我該怎麼辦?」

  曉曼和昀揚抱在一塊兒的畫面……顯得很刺眼!

  他不想多聽,轉而沉聲一喝,「夠了!這個話題再聊下去就很無聊了!我會找昀揚談一談,教他別亂抱妳。」

  「這樣更行不通!」曉曼的頭搖得快斷了。「我現在懂了,交往時男人會想跟女人親熱一下。你若不肯借我實習,我只好回去找我學長,他認識幾個gay傾向的男人,我一定要把阿姨說的找人實地演練一遍,挑出我的毛病。」小腦袋還百折不撓地給用力點兩下。

  他的表情非常嚴肅,濃黑冷冽的眉毛高挑著,銳利的眼眸半瞇。

  gay?就怕她遇上掛羊頭賣狗肉的假gay,裡裡外外被啃得乾乾淨淨,到時候她才會真的愛情夢斷哭斷腸。

  真的碰了硬釘子了?展大哥好像很想將她趕出房門的樣子。曉曼無奈地垂下眼睫,雙腳自動對準房門方位。

  一雙鐵掌冷不防的凌空劈來,她落入一個硬挺的胸膛裡,身子被鐵臂箍得死緊。

  「言曉曼,我也很想知道妳到底有什麼死毛病、鬼障礙!」

  反正,替她撐下的麻煩事多不勝舉,不差這一樁啦!

  ******************

  「妳想男人怎麼挑逗妳?」在他的床上,旭揚嘎聲吐問。

  曉曼羞怯的吞著口水。「你就隨便來吧!我會努力克服的!」

  居然叫他隨便來?

  用他向來對付女人的那一套原封不動的招呼她,她吃得消才怪!他的嗓音更沙啞了,「我媽究竟怎麼出餿主意的?」

  「阿姨的口訣是女孩子要舉一反三,兩相情願下快忘了三從四德,再將五花八門的技藝都派上用場,然後就六神無主七魄出竅,接下來就長長久久黏在一起,最後達到十全十美的境界。這樣就成了!」

  哎呀!光用嘴說她就雙頰飛紅雲,她羞得乾脆閉上眼睛了。

  旭揚磨牙暗咒著,老媽,妳真行!每個數字都能變出名堂。

  「我做了。」他一隻大手罩上她的酥胸。嘖!她還很有料,上等的罩杯級數。

  「啊--」曉曼陡地睜大眼,心跳節拍亂了,人都傻住了,兩條腿全癱了,別說踢,她能動上一下就萬幸了。

  「舉一反三呀!」他黑眸灼灼的開口。

  「嗯?舉什麼?」

  「這樣啦!」他以行動指示她的手也該放上來。

  解開她襯衫三顆扣子,露出一截淡蜜色嫩膚,他帶點厚繭的修長手指摩擦彈弄柔軟的豐盈,嬉戲於胸衣間那一道深深凹溝。

  就像幾塊熱鐵在肌膚上燒烙,曉曼全身戰慄劇喘著。「這樣有些奇怪。」

  「一點也不奇怪,我教妳。」他誘導她的手撥開他的衣物,貼上他光裸胸前。

  她迷濛的眼神凝結在她手到之處--結合著力與美的麥金色結實胸膛,證明他是一個喜歡陽光勤於運動的男人。

  他的胸肌彷如一塊烘烤得百分百完美的淡燕麥色蛋糕,令人垂涎。

  「唔!」一聲呻吟渴望溜出小粉瓣,她大膽吮上蛋糕……

  這算是五花八門技藝之一吧?

  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美洲豹,旭揚一個利落反制,將獵物壓在身下,額頭抵著她的,鼻息混著她的鼻息。

  他嘴唇間吐納出來的灼熱空氣拂過她臉頰,是一種醺人的迷藥,她露出醉死人的甜笑,意識散渙地呼納著他,「展大哥……」

  事情太不對勁了!她如果有障礙,全天底下就沒有正常的女人了!

  「妳確定還要繼續體驗?」

  「還有嗎?」梨窩如蜜酒,可以醉死一缸子無知野蜂。

  「別拿妳那兩個純潔無邪的小梨窩來迷亂我。」他的自制力慢慢流失,男性本能慾望漸漸膨發。

  「你……也迷亂?」她的聲音像在呻吟。

  他努力吸氣,擠出嘎啞又低沉的嗓音,「六神無主,七魄出竅。」

  「你怎麼可以剽竊?那是我才對呀!」她怯嗔一聲。「那……我算過關了?」

  「我們這樣勉強算封殺在二壘前的初級程度。」

  「才這樣?」她咋咋舌。「那怎樣才算過關?」

  「去租支片子看。」

  「不對啊!光用看的,我怎麼知道我忍受得那些動作?你還是……」她吐吐誘人的小粉舌要求著,「嗯!好不好?展大哥。」

  笨女孩!她可知她說了怎樣慘無人道的要求嗎?

  照本宣科下去,他會馬上脫了她的胸衣,埋首在那一片潔白胸脯上種下一堆草莓,啃咬得她嚶嚶顫叫。他會吸吮得讓她的小乳莓像一粒小核果又腫又紅又硬。接著他會脫了她的小褲褲,以唇片親上她腿窩間的芳原,少女最私密敏感的地方水光瀲瀲,讓她連腳指頭整個都蜷曲起來。

  可是他該怎麼辦?正常男人對一具香媚嬌冶橫陳的女體只有一個結果--烈日焚身亦往矣。

  到了回不了頭的地步,不是「實習」,而是非「得分」不可了!

  他陷入天人交戰,他怎可對曉曼下手?他費盡九牛二虎主力喊卡。「不行!」

  展大哥看來很痛苦……原來他並不樂意陪她一起實驗哪!「對不起呀!你是同性戀,我實在不該勉強你。」

  哭笑不得,他只能逃避地偏過臉。

  無理的要求造成他的難堪,她很抱歉……也好失望,失望無法由他帶領著來體會女人應該感受的那些。衝動之下,她雙手奮力一攀,勾下他的頭顱,孩子氣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展大哥,對不起呀!」

  他被吻了?

  生澀的親吻卻是最火辣的撩撥,他幾乎想不顧一切俯身上前,把紅艷艷、顫顫蠕動的櫻唇包含入口……

  去她的示範教學,直接上床做了下更清楚……

  不!理智在最後一秒回籠了。

  冷眉逐漸凝蹙,滾燙的唇片似吻又似無地拂向她的耳窩,他親暱又疏離的撂下警告,「言曉曼,別亂吻男人,也不要隨便和男人上床!」說完,他一把甩開她。

  離開了她,他卻無法抑制下胸坎那兒因她一小吻而勾起的澎湃巨浪。

  他真的做得到把曉曼轉手給昀揚?那種自欺欺人逃避現實的人,莫非就是他?

  *********************

  取經失敗。

  中文系旁的小涼亭中,曉曼一次搬來程君豪和他的女友謝薇娟兩人。

  「他和妳幾乎演了半套?」程君豪驚恐的先發難。

  「妳還吻了他?」謝薇娟震驚接續。

  「有什麼不對嗎?」當事者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模樣。

  「他說……他是同性戀?」

  「妳……不會愛上他吧?」

  曉曼眨眨眼,聳聳肩道:「不會啦!我想主力進攻的對象是昀揚學長,展大哥只是代打上陣,你們別想得太嚴重啦!」

  「妳吻了他就很嚴重了。」謝薇娟分析著。

  女人的初吻最珍貴,曉曼就這樣糊里糊塗貢獻出去,說沒有鬼才怪呢!

  「這個啊……」曉曼想起接吻那一幕,俏臉難掩羞赧。「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時刻我很衝動、很眩惑,就靠上去了。不過,吻有不同意思,展大哥是大哥哥嘛!我親親哥哥沒有不對呀!」

  「很不對!」謝薇娟反駁。「我有三個哥哥,我會親他們,在額頭、在臉頰,但就不行在嘴唇上,嘴唇是女朋友的私人專有領土!」

  曉曼敲敲額頭,有點自衛地說:「展大哥是同志,不一樣的啦!」

  「怎麼不一樣?」謝薇娟很好奇呢!

  「呃!怎麼說呢?展大哥比較悶騷,可是他很會照顧蘭花喔!他做一些關懷別人舉動的時候老冷著臉,不過我知道他心腸很好。只要一想起這些,我心頭就會暖暖軟軟呢!」美麗的笑靨帶出了漂亮的小梨窩。

  「天!妳還敢說妳不愛他!」程君豪和謝薇娟一起叫著。

  「他是一個同性戀啊!不不不!我不會那麼離譜!」曉曼跳了起來,拚命搖頭,小身子一直打轉。「我有我的堅持,我傾慕的對象已定了,昀揚學長最近才猛約我呢……」

  ************************
  「旭揚,我要走了。」兩隻柔膩的纖臂環上旭揚的後頸,一張艷唇兜至他臉前。

  剛做過愛洗完澡的女人聞起來香噴噴的,不過他並沒有傾身上前給一個good-bye  kiss。

  澳洲雪梨的旅館房間內,他下半身蓋在被單裡,閒適地斜靠在床頭,唇邊噙著若有似無的淺痕,只揚首賞她一記半瞇的沉定眼神。

  「怎地,這麼小氣呀?」討不到吻,女人噘著嘴了。

  「等我一下。」凝思完畢,他埋首揮動手中的墨水筆寫下兩行字。

  「噗哧!」女人輕聲一笑。「寄明信片?這年頭誰還搞這種老玩意兒?影像手機拍個照片送過去問候不就得了!」

  「她的手機沒有那種先進功能。」

  事實上,他也沒有她的手機號碼,只因為她說了,「我會耐心等收信。」所以每飛到一個城市,他不再特地去禮品店挑風景明信片,卻也總會把旅館房間內為宿客準備的那一張寄回去。

  「寄給誰的呢?」女人美麗的杏眸中水波蕩漾,寓意深長又問。

  「嗯?」他又陷入那一種心神恍惚的狀態。

  讓曉曼一吻偷襲之後,她不只常來入夢,他還會不由自主的神遊太空,想著她……

  他想過她嬌俏俏發呆的好笑樣,想起她走路蹦蹦跳的小女孩樣,也記憶著她窩在他懷中柔弱弱撒嬌的小女人樣,還有她梨窩淺綻的俏臉蛋,以及她很固執的問他,「你要飛往哪裡」,卻只為了討到幫他澆蘭花,撼動他心屝的那一幕……

  他與她之間有一層晦澀不明的簾幔,痛思沉定後,他不容許自己去揭開。

  不必與她形同陌路,就這麼繼續寄明信片給她吧!

  女人乾脆坐上床沿,雙臂環著他的寬肩。「你明天就飛走了,何時再回來?」

  他終於拿正眼瞧瞧依戀不捨的女人了。

  她是移民當地的華僑,名叫杜安妮,短髮飛揚,年輕貌美,在機場的銀行櫃檯工作。他注意過她幾次,這回終於約她共度週末假期。

  「別問那種我不能回答的問題。」

  「我們……就這樣?」女人美麗的臉蛋頓失了光澤。他是一個很體貼很棒的男人,臨到再見時刻,她才發覺她想要再多一些。

  「或許,」他冷硬的唇角勾出一抹魅人的淺笑,嗓音淡得像耳語。「我現在可以請妳去吃些消夜。」至於其它,沒了。

  醉人的雪梨,浪漫的花都,現代的紐約,多情的東京,還有世界各地,包括故鄉台北也一樣,旭揚堅持瀟灑的來,瀟灑的離去,揮揮手只剩袖底風。

  愛情?他的飛行軌跡裡負載不了女人要的那種抽像玩意!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23-11-19 00:03: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轟趴」。(Home  Pub)

  「眉飛色舞」電音舞曲貫穿耳膜。

  三十來坪三房兩廳格局的住家場地,收容了近百的年輕人,擁擠程度可比罐頭中的沙丁魚。

  曉曼也是一隻沙丁魚。她隨著昀揚來到這裡,生平第一次在週末夜和一夥搖頭晃腦全身抽搐族,一起分享鄭秀文歷久不衰的「眉飛色舞」電子舞曲。

  愛的是非對錯已太多,來到眉飛色舞的場合。

  混合他的衝動,她的寂寞,不計較後果。

  理由一百萬個有漏洞,快說破,說破以後最赤裸……

  --廖瑩如詞,Joon-Young  Choi曲

  蹦蹦跳跳,右腳抬起,左肩撞兩下,搖頭拍手轉三圈。牆上幾盞若有似無幽暗的壁燈是唯一的光源,昏暗是這一種狂歡進行式的最好溫床。

  滿場子的人都很high,狂擺狂搖飆著熱舞。

  人影、魔音、酒氣、煙味,空氣滯悶塞阻,曉曼的腦袋都快爆掉了。她踮高腳跟,趴向昀揚的耳朵高吼,「學長,這個party還要多久?」

  「接下來更精采,妳放開點,才會玩得愉快。」昀揚抓過曉曼,隨著快板節奏領她轉了一圈。

  她的頭更昏眩了。

  「那麼,我先去一下洗手間。」不能落荒而逃,只好找地點先避難。

  小浴室裡,曉曼瞪著鏡中自己的影像,已然不認識自己的樣子了。

  「紐約紐約」少女專櫃買來的舞會衣服,綴著流蘇閃著亮片的火紅短上衣,膝上十公分緊貼著臀圍的黑色短裙。她看起來新潮得不得了,可是跟場子裡的女孩們的大膽袒露衣服一比,她不過是小case而已。

  「放開點。」昀揚說的。

  「我已經很努力在放開自己啊!」她用力說給自己聽,思緒開始漫遊……

  不知是什麼原因使然,昀揚學長最近約她約得很勤,逛街吃館子什麼都來,她除了上課打工外,其它時間都被他給霸佔了。

  在外人眼中,他們儼然是一對了。

  可是她一直想不透,情場高手的昀揚怎會突然回心轉意呢?熱情的昀揚還變成一個彬彬有禮的謙沖君子,再也沒有對她做出過分親熱舉動。

  她也很努力配合他,由著他帶著領受許多新奇事物--他是打撞球高手,一桿可以通殺,她至今都還會被撞球桿的後座力撞到眼睛。當他打保齡球一直strike時,她卻還會為了找不到合手的八磅球而全場飛,只有乾瞪眼的份。他每次都帶她去吃麻辣鍋,她只好一直吃腸胃藥抑制拉肚子……

  想到這,她就特別懷念展大哥的手藝,還有與他靜靜坐在棒球場的那一夜。

  無論如何,既已認定了該愛戀的人,她拚了命也會配合昀揚學長。只是生命中這份感情,看似已擁有,可她怎麼老覺得一無所有呢?

  朝臉頰上潑潑涼水,她輕歎口氣輕喃著,「唉!我打開了愛情這扇窗,卻愈來愈覺得迷失方向。」

  這些日子以來,唯一可堪告慰的,就數來自於展大哥的明信片,它們沒有迷失方向,總會飛入她的信箱。捧著快裝滿一整本的小冊子,翻閱著世界各地風光,她就能清楚明白的感受到展大哥對她的關懷……

  「叩叩叩!」有人要用盥洗室了。

  曉曼整了整情緒,開了門,再度投入狂歡鬢影裡。

  昀揚學長呢?她怎麼看不到他在哪裡呀?

  ***********

  為了找昀揚,曉曼打開第一個房間,空間小小的,有兩對男女窩在兩個角落親吻……不只親吻,還擁抱得很厲害、很過火……

  曉曼燒紅了臉,不過她可以確定,學長不在這兒。

  她打開第二個房間,更小了,擠了好幾個人,在他們的手上有裝著白色丸子的小袋子交換著,還有鈔票……那些人發現到她,都回過頭狠狠瞪她一眼。

  「啊!」曉曼駭著了,她誤闖藥頭交易地盤了。「對不起!對不起!」

  明顯地,學長也不在這兒。

  她的手放在最後一個房間的門把上。打不開,上鎖了。

  有人從後面拍她的肩膀。「小姐,先交一千塊,等個十分鐘就輪到妳了。」

  「啥?」她只是想進去找人而已,幹嘛要交錢?

  「錢?」一隻毛茸茸大手伸向她。

  她嚇得倒退一大步。

  「妳沒錢?想用裡頭的床鋪就找妳的男人來付錢呀!」守門員口中嚼著東西,噴吐著雲霧,還齜牙咧嘴的。

  「用床?男人?」曉曼思索著這兩個字詞間的關聯性。

  「沒有男人啊?」兩排黃板牙張得很開。「我幫妳介紹,不抽成喔!」

  「啊!我不用了!」曉曼明白這個房間的作用後,扭頭就跑。

  臨衝出大門前,她轉頭對這個「轟趴」做最後巡禮。

  「學長不在這兒,我竟也不知我為何會來這兒!」

  曉曼終於發出了長久以來的疑問。這些日子以來,她每晚告訴自己,她在享受愛情,但,她究竟在做什麼呀?

  *****************
  昀揚與他的上一任女友譚璨璃在客廳外的陽台。

  沒料到會在這兒遇上她,也沒料到她還會過來找他,昀揚按兵不動等著。

  「昀揚,我們復合好嗎?」美麗如電影明星的漂亮寶貝偎向他。

  「為什麼?」他的身子僵直。

  「因為我發覺還是你最好。」

  「譚小姐,我倒不覺得妳是最好了。」他的笑容只停在唇角那兒。

  這女人與他前後分合三次,算是他打十三歲縱橫花海以來,下了最多功夫的女人。她仗著一張花容玉貌,一副婀娜身材,分起手來比他還狠還絕。

  前一陣子他還為了分手而失落,哈!如今想來就覺得太無聊!他展昀揚又不缺女人投懷送抱,何必讓一個女玩家呼來喝去的!

  「咚隆隆!咚隆隆!」轉調為振動功能的手機在昀揚的皮帶間強力呼叫。

  「喂?」

  「是我!」彼端是旭揚沉醇的聲音。

  自從老媽飢餓三十回來後,曉曼就搬回她的學生公寓。所以大哥只要回來,一定會找他吃飯,美其名是聯絡兄弟感情,席間問起曉曼的生活近況可不會少。

  是囉!現在全校園都風傳展昀揚陣亡了。沒辦法呀!老大幾次軟中帶硬諄諄善誘,看來是想替他拉紅線,他當然要意思意思假鳳虛凰一番了。

  然而,他展昀揚,二十三歲就終結在一個二十歲小妹妹手中?

  別逗了!他等著,終有一日,老大一定會受不了他和曉曼出雙入對而抓狂。嘿嘿!到時就知誰才是曉曼的手下敗將了。

  這個老哥,戴著gay的假面具哄老媽,他難道真要孤家寡人一輩子?既然已窺見老大對曉曼暗濤洶湧,當人家手足的怎能不推波助瀾呢?

  「嗯!嗯!」昀揚猛點頭。「我記得了,明晚七點上君悅吃自助餐。」他正想收線,不意又聽見旭揚沉吟一聲,「她還好吧?」

  現在就問?明明就堪不破紅塵嘛!昀揚差點笑了出來。

  他垂眸瞥著懷中蹭動的蛇蠍美人,驟生一石二鳥之計--既可以刺激一下老大的行動力,也可以趕走眼前這一隻黏人的蒼蠅。

  昀陽的語氣變得賊兮今的,「我和曉曼正在安和路上一個熱鬧滾滾的『轟趴』,一會兒我會送她回去,順道讓她調製一杯冰焰咖啡。我最喜歡這一款滋味,不是我愛誇她,曉曼的手藝真不是蓋的--」他的手機被劫走。

  「譚璨璃!」昀揚雙手環胸,瞪著反目怒瞋的女人。

  「你當著我的面誇另一個女人,還想陪她回去?你當我是什麼?」譚美女心火狂飆了。

  「不當妳什麼。手機還我,我要進去了。」

  「不還!」手機呈現很誇張的拋物線弧度,凌空穿過他眼前,飛向陽台外。

  「妳這個瘋女人……」昀揚動怒了。

  這一頭,旭揚開著Audi  A4跑車,對著免持聽筒大喊,「昀揚?昀揚?」

  但,沒有回應,比死了還靜寂的無聲境界。

  「搞什麼?」他心裡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壞預感。

  昀揚說他們在一個「轟趴」。很難想像曉曼那個老土樣在人群中穿梭狂舞的情景。他還聽出來,昀揚身邊明明還有另一個女人……

  「是昀揚編了一堆『他們很好』的話來誰我?事實上那兒正演出爭風吃醋劇碼?」他推衍著可能性。

  電話那頭,曉曼為什麼一直不作聲?難道她已經偷偷躲到一旁哭泣了?天曉得,淚水幾乎等於是她臉上的另一層皮膚。替她掛心的意緒蔓延在他身上每一條神經。

  「死昀揚,我不會饒了你!該死的!我竟然從來都沒要過曉曼的手機號碼!」

  「嘎吱」一聲,四輪傳動的輪胎在馬路上輾下深深的三百六十度打轉紋路。

  安和路,安和路,印象中那一條路不算太長,也許他能碰上……

  *********************
  旭揚已經在這一截短短的馬路上,前後來回跑了不下十次了。

  他到底想甕中捉鱉,還是賭上不可能的運氣?沒有確切的地址,他真能碰得上曉曼?但是迫切想確認她平安無虞的念頭,驅使他做出可笑的荒唐事。

  冬夜寒涼,他把敞篷車的頂蓋放了下來,方便四處張望。

  曉曼,曉曼,這個打從第一次碰面就頑固地碰觸著他內心的名字,讓他既痛楚又甜蜜。

  曉曼,曉曼,妳在哪裡?

  一道恍若被世人遺落的黑影在前頭踽踽獨行。

  遠遠望來不像她的穿著,徐緩走路的背影也不像她慣有的動作。可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那是她!

  喜悅狂飆,油門狂踩,他的車子停在她身邊。

  真的是她!沒有淚顏,只有眉頭深鎖的愁容。

  「曉曼!」他輕喚。

  「展大哥!」她抑不住狂喜喊著。

  開車門,她上車,深藍色的鐵騎滾動轉輪,敞篷頂蓋緩緩拉攏,攏上一小方的寧謐私人空間,暖氣瀰漫,電台的輕音樂流洩。

  「我剛剛才一直想著,上一次我被姑媽打而落難時,展大哥就出現了,真的沒想到,這次你又突然出現了……」曉曼縮在椅背中,輕輕的打開話匣子。

  不是突然,是費盡千辛萬苦尋來妳的蹤影!見她安好,他所有的煎熬計較全化為一聲低緩探問,「妳身上又沒帶錢包?」

  「不是,好像是……忘了帶靈魂!」自嘲的淺笑中可見慼慼落寞。

  「妳很不開心?」他躁亂地爬了爬一頭方才被夜風吹亂的頭髮。「昀揚對妳不好?」

  「也不是,他只是突然在轟趴裡不見了。」她慌亂地咬著小指頭。

  他一向都以為老弟會在他的三令五申下把曉曼照顧得很好。好,這個陽奉陰違的渾小子竟把曉曼丟在人蛇混雜的地方!好,昀揚就把皮繃緊一點,等著吃他的硬拳頭吧!

  「然後呢?」

  「然後就是那個樣子……你知道的,像電視上新聞影片演的轟趴那樣,有人用藥,還有雜亂的性愛,我不喜歡啊!」

  「不喜歡就別去。」他捏緊方向盤的皮套,滔天怒焰濃縮在他的指尖翻滾。

  「可是學長要去啊!他說今晚要帶我玩得激烈一點,但是我想他其實也不知道那邊會那麼頹靡墮落吧!」小指甲邊都快被她啃破皮了。

  「我會跟昀揚說別帶妳去那些不正常場所。」俊臉陰騖,心火熊熊狂燃。

  曉曼偏著頭凝視著他,眼裡藏著一絲遲疑與哀傷,接著她的黑眸垂下,凝視著打皮質黑外套間露出來的一堆紅色流蘇。

  「展大哥,是我比較不正常吧?我老跟不上時代,跟流行的事物格格不入。」

  「那種流行妳別去沾!」他瞄她一眼,挺難接受她這種辣妹式衣著。「妳以前那樣子看來較為順眼。」雖像老阿嬤那一代那樣的保守打扮,可是適合她。

  「真的?」找到知音了,愁眉展開了,雙手朝空用力一握拳。

  他想,他救下了她可憐的小指頭免於遭受剝皮流血的磨難了。

  「累了的話就閉上眼睛睡一下,我送妳回妳木柵的租屋那邊。」霸性主導的語句卻溢滿寵愛。

  「嗯!」她蠕了一個好姿勢。

  不過,沒兩秒鐘,一顆小腦袋驀地竄到他的方向盤前。

  「展大哥,你怎麼會剛好經過這裡?你什麼時候回台灣來的?我搬離開你家後,就只收到你寄來的明信片。你怎麼都沒來找我?我很想你噢!」

  一連串的問題,還有最後那一句「她想他」,讓他幾乎無法招架。

  她是一個值得人疼惜的可愛女孩,他該做就是關懷她,當她的愛情推手,讓她得償所願。這些都是他原本的簡單打算,然而,經過方纔那幾十分鐘的尋人時刻,一切都不一樣了。如果昀揚最終仍會讓曉曼傷心流淚,那麼他一相情願熱乎些什麼?

  曉曼想他,他又何嘗不是!

  「展大哥,這首歌好好聽,是什麼曲子?」曉曼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回她一句,於是就自動挨過來,拉拉他的袖管,找另一個話題想驅趕有點僵凝的氣氛。

  他回過神,側耳一聽,Hi-Fi喇叭中正飄出熟悉的音符。淡雅的鋼琴伴奏,低沉沙啞的黑人抒情慢板演唱。

  「那是一部老電影的主題曲,As  time  goes  by(任時光流轉)。」他目不轉睛注視著正前方,想忽略巴在他身上的那隻小手。

  「老電影?難怪我不知道。」她俏皮地吐吐小舌頭。

  「很老很舊的片子,早就退流行了。」

  「可是我喜歡這樣輕柔悠遠的旋律,比轟趴裡頭播放的流行快板曲子還要喜歡得更多更多更多!」她一連說了好幾個更多來加重語氣。

  不知是想念他心情的帶動,還是孺慕意念的驅使,曉曼挪了挪身子,再自然不過地歪著頭依戀在他的肩膀一角,宛比一朵漫遊空中一整晚的木棉花,找到他這株大樹,原本慌得沒有著落的一顆心就此可以安定下來了。

  沉謐的氣氛具有強烈的感染力,迷離的古老旋律裡,旭揚也陷入時光隧道的浪漫中,不知不覺撥出一隻手迭上她的手。

  曉曼稚氣地輕歎一聲,「唉!可惜我的英文不好,聽不懂歌詞哪!」

  他幽邃的聲音低低盪開來--

  You  must  remember  this,你要記得,

  A  kiss  is  still  a  kiss,一個吻仍是一個吻,

  A  sigh  is  just  a  sigh.一聲歎息只是一聲歎息,

  The  fundamental  thing  things  apply,一些基本的事物仍不會改變。

  As  time  goes  by。任隨時光流轉,

  And  when  two  lovers  woo,當一對戀人互訴衷腸時,

  they  still  say  "I  love  you."他們仍說我愛妳。

  On  that  you  can  rely,不管未來如何改變,

  No  matter  what  the  future  brings,任隨時光流轉,

  As  time  goes  by。這一點絕對錯不了。

  ……

  Woman  needs  man,  女人需要男人

  And  man  must  have  his  mate,  男人必須有他的另一半。

  That  no  one  can  deny.  沒有人可以否認,

*Herman  Hupfeld詞曲

  一首歌的分享,兩顆心的靠近,亙古以來的情事,總要輪番上演。

  侷促的空間,心田卻盈滿。一個回眸,四目緊鎖,氣息交融。

  曉曼癡凝著為她翻譯情歌的男人,水眸波光閃閃奪人心,笑容甜甜醉人魂。

  「好美的詞句,好感人的意境,那是一個什麼樣的電影故事呢?」

  他臉上冷然盡去,激越心緒縮藏在低沉聲音裡,「北非諜影,一個兩個男人愛上了同一個女人的故事--」

  他猛然收口,兩個男人,一個女人,竟然是此般熟悉的狀況!

  他喉頭那兒緊澀得發疼,是因為胸口處甜蜜的痛楚更嚴重了嗎?寄明信片、瘋狂找人、情歌心韻,這些都是他展旭揚做過的事!

  天哪!原來他骨子裡不折不扣也是一個浪漫主義者!

  晚來乍暖時節,早春寒事融了。台北夜未央,俯拾皆是一地醉人東風。

  他終於明白,他反覆逃避著,卻奈何不了早已發生的情事了!

  *************************
  「給我妳的手機電話號碼。」

  將她送上四樓,停佇在打開了的房門口,旭揚將手機遞過去。

  曉曼低頭在他的手機面板上輸入一堆阿拉伯數字。「其實我的號碼很好記的,大哥大公司代碼後就是201231,那是我的年齡和生日喔!」

  他馬上猜到了。「年終送舊那天生日?那不是個把月前的事嗎?」

  她淘氣地眨眨晶眸。「是呀!我才剛過二十歲生日,哪年若沒人記得給我慶生,我也不會寂寞,因為總有朋友找我一起跨年倒數呀!」

  「那倒也是。」特殊的日子,他以後大概很難忘了她的生日了。「來年時我會記得給妳一個電話,說一聲生日快樂。」

  「不能黃牛喔!我會等的呢!你哪一天生日呢?」

  「三月最後一天。」

  曉曼頑皮地咋咋小舌頭。「還好你不是拖到愚人節才出生,不然一定沒人相信那天是你的生日。唔!到那一天,我也會給你一個生日快樂的電話。」

  「恐怕不行!我極有可能在出飛行任務,飛機上不能打開手機。」

  「喔!」她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失望。

  「這麼辦吧!我會找空檔打給妳,讓妳有機會對我說妳想說的話。」他啞然失笑了,彷彿曉曼只要提著一隻空袋子,他就會自動朝裡頭丟禮物了。

  從車上就凝結的濃稠氛圍如一團不會自動剪斷的絲線,持續在兩人之間纏繞成一片情生意動的密網……

  她該說一聲晚安了,結果卻變成軟軟地喚他,「展大哥……」

  「嗯?」他取過手機,放進外套口袋收好。

  「你要不要進來坐坐?」她捏著小外套一角,顯然也被自己的要求嚇到了。

  他沉定的打高處凝望著她,發覺到她小耳垂紅紅的。

  她很緊張嗎?他依稀也聽到自己不規則的心跳聲,感到手心微微出汗了。

  他應該也很緊張吧?緊張什麼呢?他很習慣跟女人說再見,但對曉曼……是第一次!

  「我是想……呃!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想什麼。」她就是不肯結束這一段寧馨的相處時光嘛!「你想喝點什麼嗎?」

  他將她拉近身邊,接受到她甜甜的呼吸,那是濃濃的催情劑。「我不想喝咖啡。」

  他心裡還有一個聲音,我也不想坐坐而已……

  「不要喝咖啡!我有紅酒。」小手帶著懇請意味,輕滑過他的手肘。

  他擰著眉毛,像個老大哥驟繃起嚴酷的臉色。「妳沒事買什麼酒?」

  她拚命搖著頭。「不是啦!上一次姑媽不是打了我嗎?你告訴我用紅酒去瘀疼的,我照著做了,果然很有效耶!我一直捨不得丟棄剩下的大半瓶酒呢!」

  「曉曼,紅酒開了瓶該馬上喝完,再不然也要冷藏著,在一星期內飲用完畢。」他平淡地說完,食指輕輕碰了碰她的嫣頰,很高興它們完美如初。

  那一夜,看見她挨打,他追著她跑。今夜,以為她被拋棄,他瘋狂的尋她。現在,她亭亭立立在他眼前,他,躑躕在她房門前!

  他古銅色臉上的僵凝線條逐漸變淺,黑眸中展現柔軟色澤。

  離開她很難,不憐疼她也很難。

  「那瓶酒不能喝了呀?你如果說過,我一定會記住。」她靦腆地咬咬下唇。

  「我說過的話妳都記得住?」他眼角泛著淡淡笑紋。原來曉曼很重視他的,男人的驕傲跑出來作祟了。

  兩汪水靈靈的瞳眸瞬也不瞬回凝他。「當然啊!還有你的習慣,食以色為先,餐後不點咖啡……」她猛然想起她有兩瓶礦泉水。「啊!喝些礦泉水可以嗎?」

  她不死心,他也無法冷下融滾的情懷。

  他多少年來的原則,今夜全敗給這一個外表柔弱,內心倔強的小女人了。

  迅如閃雷將她推入房間內,他「砰」地一聲甩上房門。
*
  *****************
  沒有開窗的小套房內,空氣緊繃凝窒不前,只有兩副慌急的胸膛在鼓動。亮著一隻小夜燈的小房間,模糊的兩個黑影彷彿是融成一體的一道暗影。

  她的背靠著牆,他的右手扶在她的頭頂上方位置,以優越的體型霸佔她眼前視線的每一個範圍。

  「為什麼想我?為什麼要我來看妳?」他精練的眸仁鎖住俏麗小臉蛋。

  「因為你是展大哥呀!」

  「不,我不想當妳的展大哥!」他斷然撇唇。

  那一層隱晦的簾幔掀開了,情感的出口迸裂了,他的頭顱朝她狂壓下來,攫走她朱唇的甜美柔軟。

  被奪取了胸腔中的氣息,她彷彿在下一秒鐘就會昏眩過去。

  原來擁吻的感覺是這樣啊!時間飄走,空間消失,她的靈魂也不再存在了。

  如果她還活著,那麼她存在的意義在於回應他的熱切纏吻。舌與他糾攪,唇與他密合,虛軟的雙腳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就癱進他懷裡給他收容。

  他狂傲地站在世界的中心點,一直擁吻著她,吻出她不停地震顫呻吟。

  吻……纏綿持續著。

  「曉曼,曉曼……」寬大的手掌捧住紅潤粉頰,他打心底層呼喚她的名字。

  她眨眨下勝嬌羞的水眸,問得傻里傻氣,「為什麼吻我?」

  「因為我不夠冷靜。」他喟然一歎,眼裡有動情的光芒。「喜歡我吻妳嗎?」

  「喜歡!」她偏著小腦袋舔舔唇瓣,七分嬌喜,更有三分迷惑。「可是,好像有點不對,我應該認定學長的。」

  「妳正在我的懷裡,不准想昀揚!」胸口的酸醋猛湧下歇,眼色陰騖。

  惱色浮上她眼底。「可是,我的身子讓他偷看了,我不該忘了他--」

  撕--只聽見迅雷不及掩耳的布帛撕裂聲。

  他撕裂她衣服前襟,霸道地宣示,「我也看到了,妳美麗的酥胸包在淡粉色的胸衣裡,妳的腰肢細膩如纖柳,妳也不該忘了我!」

  她整個人如下著天地般茫茫然然,沒有驚呼,也沒有伸手遮掩裸露,一雙迷亂的眼瞳只容入他如烈日的眼芒,全身被點燃火苗,只須一秒就被燒成灰燼了。

  展大哥不是同性戀嗎?她的心不是應該向著學長嗎?可是這會兒她又想不起學長的名字了……可是,只要眼前這個抱住她吻著她的男人,名字叫做展旭揚,好像什麼又都對了……

  「展大哥……」她伸出手撫摸著他的下顎。

  「喊我旭揚!」他濃濁的聲音在她耳畔低喚。

  「旭揚。」

  「曉曼,我今晚不想走。」

  「嗯!」她輕應,粉頰如一隻鮮美欲滴的紅蘋果。

  「但別現在就問我,明天我會去哪裡。」

  「嗯!」

  衣物以驚人的速度離開他們的身軀,滾上床,他龐大的身軀籠罩在她上方,他熱燙的唇、熱燙的手,膜拜著她青春洋溢的柔軀。

  情慾風暴由碰觸的那些點擴散至數不清的許多點,然後蔓延到週身,雙唇相銜,四肢纏繞,他們即將是一體的了……

  他的烙鐵抵著她脆弱敏感的花心處,一身粗獷肌肉線條糾繃到極限。

  「曉曼,成為我的!」他爆出狂野呼喚。

  意識與身體分離了,只能這樣了,她只要這樣……

  她本能的迎近他,承受狂厲裡的溫柔。「嗯!旭揚……」

  「叩叩叩!」強烈的拍打門板聲響起。

  兩人之間瞬時凝固成風暴中心眼裡的靜寂無聲。

  「曉曼,妳在裡面嗎?妳回來了沒?」這是昀揚焦慮的聲音。

  「啊--」她一張口,就被旭揚的大掌摀住了。

  「噓!」旭揚停下所有動作,將她翻身攬進懷中。

  沒碰過突然停火變成一尊急凍人的情況,他不會血液逆流死得太難看吧?死昀揚,挑這種關鍵時候來假惺惺問候!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23-11-19 00:03:4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門板繼續被捶得砰砰作響,曉曼一顆心差點跳出胸口了。

  學長在外頭,隔著一道薄門,裡面春色無邊,她全身火紅,害羞又擔心,只能把臉蛋兒拚命往旭揚胸懷裡頭鑽。

  「別怕!」他拍著她的背,以很微量的聲音在她耳邊安撫。「他有妳房間的鑰匙嗎?」

  「怎麼可能!」她低叫。「他只來過這兒一次,那次還是讓我給踢走的。」

  曉曼不是個隨便的女孩子!他差一點就和曉曼發生關係。接下來呢?他根本沒想過負責她的一生!

  一夜尋她,一首情歌,無法自拔,幾成大錯。幸好誤謬沒到無法彌補,失控的奔放情懷就此結束吧!

  「糟糕,曉曼跑哪裡去了?妳千萬別給我出事,否則我怎麼跟老大交代?天哪!我準會讓老大給殺了啦!」昀揚大聲咕噥完畢,咚咚咚地又跑走了。

  頃刻間,兩人間滾熱的氛圍飄無蹤影,凝窒不前的空氣緩蕩回來。薄弱燈光下,她發誓她不會錯看一抹懊惱的瞳芒閃過他眼底。

  她半撐起身子,粉唇輕啟,「我和學長的事,他為什麼要向你交代?」

  旭揚有一種大勢已去的感覺,曉曼並不笨,她一定猜到原因了。

  「曉曼……」他欲言又止,其實,他根本什麼也不想多說了。

  曉曼轉而將臉埋入枕頭下,聲音幽悶酸楚,「不要說謊話來騙我,可以嗎?」

  「好。」舉高的手想撫向她飄散的長髮,終究徒然放下。「妳生氣了嗎?」

  「沒。」

  不生氣為何不正眼看他?「難道妳在……哭?」

  「沒。」

  「沒有才有鬼!」他硬將她的身子扳過來。

  她沒有哭,只是從枕頭下勾出一隻縫線都裂開了,很破舊的小玩偶熊,環抱在胸口,然後再拿著一對很哀怨的眼睛凝望著他。

  蒼白的臉龐透露出令人驚訝的靜定,她終於逼出聲音,「你不是同性戀吧?」

  「不是!」說好了不說假話騙她,他老實承認了。

  「喔!原來是這樣。」

  她持續默默地緊瞅著他。

  她的展大哥已經不是原來那一個了,但她卻一點也不介懷……反而有著豁然開朗的淡淡喜悅,彷彿,她飄浮眩惑的感情找到正確方向了。

  真是的,平常聒噪得不得了的小妮子,居然變成一桶燒不開,不冒泡的悶水。他從咬緊的齒縫中迸出急亂聲音,「我寧可妳生氣吼我幾句!」

  「為什麼要吼你呢?」她大力吸吸鼻子,想以此逼下眼裡憂喜摻雜的水意。

  「因為妳的表情就像要哭了,我招惹了妳,我太該死了,妳對我發脾氣啊!」殺了他,都好過面對一個淚眼婆娑的女人!

  一小節粉頸被她搖得快要折斷了。「不不不!是我主動邀請你進來的,你怎會該死呢?」她的臉頰貼入他的胸膛,勇敢地說:「旭揚,如果我的愛情轉彎了,我喜歡你的招惹呢?」

  「別說傻話了。起來把衣服穿好。」

  他又恢復那一副她剛認識他時的冷淡疏離風貌了。

  「我是傻,因為我一直看不清我的感情,可是如今我知道了--」

  「夠了!」他粗魯的打斷她。「妳現在說的話都只是一時的勇氣。」

  「不是!」她堅定不移地迎視他冷凜的臉龐。「我全部清楚明白了,因為我說我認定昀揚,你就強迫一個對我沒意思的人,和我談一場戀愛。我強迫你『實習上壘』,你一定很難堪、很難受吧?可是你還是硬著頭皮上場了。

  「即使我給你惹出一堆意外,你還是不斷地郵寄明信片給我。即使你用了同性戀的身份,也不影響我總想接近你的心情。在棒球場那一夜,我將成把的眼淚鼻涕往你身上擦,我很自然的擁抱你,靠著你的胸膛尋找安慰,那時愛情就已經萌芽了……不不!或許更早,當你一直擺出凶巴巴的臉色,卻一直默默的照顧我,給我一盤炒飯、給我一條被子時。

  「我不懂你為何要說你是同性戀,可我還是主動親吻了你。當我們擁抱時,我根本記不起學長的名字,我也沒像個瘋子一樣踢跑你。我鍾愛你的蘭花甚於一切,我珍惜你給我的明信片甚於一切。看著明信片,我總有一種我和你身在同一個天涯的感覺。旭揚,其實我擺了一個很可笑的大烏龍,我心裡面的人是你呀!」

  柔情似水的告白太沉重,冰心剔透的女孩讓他的心臟沉沉無力,他選擇下床搜尋衣物飛快整裝。

  想斷了她的癡念,他只能冷酷踩碎她的愛情氣球。「牢騷話發洩完了吧!聽好,今晚是一個錯誤,我從沒喜歡過妳!」

  「你說謊!請相信我,我這次真的不會錯了。」

  他咬疼了牙關,迸出決絕狠話,「我討厭妳!」

  一個會對她念出浪漫情歌的男人下可能討厭她,一直在她背後守候的男人怎可能對她沒有感情?淚泉終於冒出來,她哭喊著,「我不信!」

  「我討厭愛哭的女人,我再也不要看見妳的眼淚了!」承受淚水的負擔比開一架飛機還沉重,他想奪門而出逃避這一切糾葛。

  曉曼隨便裹了一條床單就滾下床,由後抱住他的身子。「你不喜歡我哭,我就不哭。」

  「又是這樣!妳為昀揚做了許多改變,打扮得都失去妳的原味了,妳開心過嗎?不要再拿同一個枷鎖往小脖子上套,不然有一天妳會因男人窒息而死。」

  「不對不對,不會有別人了。」她嘴裡說不哭,然而成串的淚水卻像是決堤的河水,暈濕他背部整片的襯衫衣料。

  「為什麼幸福的感覺總和我擦身而過?媽咪離開那天,留給我一隻小熊。我不要以後只保留下你給我的那一本世界風景明信片啊!為什麼你們都不要我?旭揚,別走,別讓我心痛……」

  旭揚擰緊眉頭,握緊拳頭,強壓下轉身的衝動。「忘了我就不會心痛。」

  「我做不到啊!」

  「妳可以,妳是一個堅強的女孩。」

  「你錯了,我內心一點都不堅強啦!」她放聲大喊著。「我媽媽拋下我的那一天,我躲在門邊問她,『媽,妳要去哪裡?』」她淚眼婆娑淒嚥著。

  太熟悉的台詞,旭揚好想捂上雙耳,躲開這種煎熬。

  「我媽回答說:『別對狠心的人問這一句廢話。』媽媽不要我了,我還是很愛她留給我的小熊,髒了就洗,洗到縫線都裂開了,我還是捨不得丟。不管她去了哪裡,我一直等著她,等了十五年了,我好希望有一天她能回來看看我--」

  「夠了!」他把她揪到眼前,以她楚楚堪憐的淚顏來冷固他快傾倒的心牆。

  「別把妳對親情的渴慕轉嫁到我身上,妳根本不知我是怎樣的男人!」

  「你是旭揚呀!你的手能做出好吃的炒飯,能栽養滿室蘭花,能守護一個家園,能解救我於落難,能捧住我的臉,吻著我……」

  曉曼簡單三言兩語攻得他幾乎心軟氣弱了,拇指拂過她掛滿淚水的下巴,流連在她顫顫抽動的唇瓣上。

  他好想告訴她,別哭了,我不捨妳哭啊!

  他的手慢慢挪向她頸背,稍一用力就可以把她抱入懷,細細吻去她的每一滴淚珠,將讓他痛入心坎的淚顏變不見。

  然而,未知的以後呢?他若負了她,她的一生就以淚洗面度日嗎?

  天哪!他愛她,他不忍害她至此啊!

  所以,他什麼都不做,只有冷聲訕笑著,「哈!妳少自欺欺人了。每飛到一個城市,我就有一段異國戀情,我有過的女人可以組成一個『聯合國』了。妳現在大聲告訴我,妳要把一輩子的愛情投射在一個飛行員身上,妳願意成為我生命中的幾百分之一?」

  她做不到,愛就是唯一,一整顆心的奉獻。「別說得這麼殘忍啊!」

  「對妳編織一籮筐的謊話,讓妳傻傻的相信愛情神話,男人不變的真心,就不殘忍嗎?」他反唇相稽。

  她的感情又錯了第二次?她仰著臉勇敢闡述她的信仰,「不是每個男人都惡劣不堪,只想玩弄女人的感情,我相信你不是的!」

  他沉重地閉了閉眼,於她頭頂地方釋放出冷斂的聲音。「死心吧!別糾纏我,我拒絕愛情!」

  他拒絕愛情……這一記重棍打在她頭上,她被擊倒了。掙開他的巨掌,反身拋向床榻,她哭得肝腸欲斷,心思成灰。

  「我努力尋愛,結果卻碰上一個拒愛的男人……」

  *************************
  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朝中文系館旁的小涼亭移動。

  「好,被我抓到了!」昀揚打後頭抄過曉曼手中的幾張影印紙研究了起來。「到底看什麼看得這麼專心。」

  曉曼拍拍差點停擺的心臟,跺腳嗔斥著,「學長,我差點被你嚇死了。」

  他瞪著那幾張紙的內容,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心理測驗!妳懂男人的心嗎?妳是戀愛高手嗎?妳與情人的心靈距離?他的花心程度……曉曼,妳無聊呀!沒事做這種心理測驗?」

  「東西還我啦!」她一把奪回來收進背包,心中偷偷嘟囔著,誰說我沒事!

  曉曼看起來怪怪的,眼泡腫腫的,好像哭得很慘,眉宇間又一副心事重重樣。

  昀揚狐疑地撓撓後腦,誇張的叫著,「這種測驗亂不准一把的,妳可別誤信讒言。妳男朋友我……呃……」雖然是名義上的啦!「我可是忠貞不二的喔!我才想問妳,妳昨晚好端端的幹嘛從轟趴中落跑?害我找人找得差點瘋掉了,真想揍妳幾拳耶!打妳手機一整夜也不通,妳知不知道我很擔心妳?」

  「我昨晚根本沒開手機,不過,你是擔心你自己會挨揍吧!」

  「妳什麼意思?」

  她冷靜地開口了,「學長,我覺得我們還是當學長學妹比較好。」

  昀揚眼睛瞪得很大顆,還一直掏著耳朵。

  他沒聽錯吧?他被曉曼這張乖乖牌給甩了?他咕嚕的噴出一聲笑氣。「曉曼,妳什麼時候也學會開玩笑了?妳對我不滿意?所以妳才會做一堆愛情心理測驗?」

  不行!如果他現在就被曉曼三振,他想刺激老大的招數不就破功了?

  「那個讓我做愛情測驗的男人不是你!」她撥撥垂肩長髮輕聲說著。

  昀揚「咚」地跌坐在涼亭石椅上。除了他和老大之外,還有一個秘密第三者?「誰?那個程咬金是誰?」

  「那個不重要。我只想跟你說明白,我和你之間其實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約了妳幾個月,這樣還叫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的聲量提高了。

  「可是你已經沒有想吻我、想抱我的激情了。」她點出一個事實。

  「那怎麼可以!」曉曼可是他精心策畫預留給老大當老婆的,他又不是瘋了,哪敢胡亂吃未來嫂子的豆腐。

  「所以囉!我們根本就不算男女朋友的關係。」她說得很篤定。

  「以前妳都傻裡呼嚕的不懂男女之間會怎樣,誰是妳的狗頭軍師……」一個驚悚的念頭驀地鑽入他的腦海。「還是妳……跟別的男人體會過激情了?」

  曉曼的臉蛋整個燒紅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昀揚頭都快昏了。天哪!曉曼被別人給吃了?老大的指望沒了!「妳不會碰巧、正好很愛那個男人吧?」

  「很愛,一直都是,我只是直到昨晚才發覺我真正愛戀著他。」

  昀揚望著她眼中的朦朧光影,不屑的嗤哼,「哼!就不信他有什麼好!」那個男人會比老大英俊瀟灑,賺的錢有老大多嗎?都怪老大,把暗戀拖得太久,如今一隻超棒的馬子給跑了。

  曉曼還以為昀揚因她另擇他人而生氣了,趕忙說道:「學長,你犯不著因為男人的自尊受點挫折而反應激烈啦!」

  妳又不是我正牌女友,我受什麼挫折!我是為了老大抱不平啊!昀揚漲紅了臉急吼著,「才一個晚上,情況就急轉直下,妳不再考慮看看?」

  「考慮你?」曉曼下解地指著他的鼻子問。

  昀揚摸摸鼻子,想否認對象是他,但心思一轉,決定多探聽點曉曼那一ㄎㄚ的情報,於是說:「妳一向很聽我的話,竟會突然變心,變得讓我措手不及。」

  曉曼瞪大了眼睛。學長不是被旭揚趕鴨子上架才來追她的?「我向你道歉,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因為那一件事就認定了你。況且學長,你不可能真的看上我啦!」她萬分鄭重強調。

  昀揚聽得一頭霧水,似乎所有的癥結都在「那一件事」上。「妳說哪一件事?」

  「就那一個雨夜,我去找你,然後昏倒在你家門口有沒有?」

  沒有!昀揚挑著眉。

  「然後你把我抱進去,不眠不休照顧了我一整夜,不是嗎?」

  不是!昀揚雙手環胸等著下文。

  「我不是發燒了嗎?」奇怪,她幹嘛轉播?詳情他應該比她這個昏迷的人更清楚耶!

  有嗎?「所以怎樣了?」

  「你幫我脫了衣服,換上一件乾爽的睡衣。」小腦袋垂得低低的。

  真的?昀揚唇角微微上揚。原來他這麼偉大呀!

  曉曼揚起臉,鼓足勇氣說出困擾了自己幾個月的心結,「我很感動你收容我、安慰我,一種很奇怪的情愫就產生了,然後我又想,身子既然被你看到了,當然就只好認定你了。但是經過昨夜,我很清楚我沒有愛上你。我追求的是那一份早已默默滋生,深深撼動我,存在我心坎裡面的感情。我終於明白了,身子被男人看了不是生死大事……學長,你很想笑我吧?你放聲大笑吧!因為我昨晚一邊哭,也一邊把自己笑了幾萬遍了。」

  昀揚沒有笑,默默聽完曉曼的告白,他很難得正經八百。「曉曼,那個看了妳身子,更讓妳很感動的男人不是我。」

  曉曼還沒進入狀況。

  「我真想大力敲妳的蠢腦袋幾下,居然給我鬧這種烏龍公案。」昀揚提指朝曉曼額頭彈了一下,迅雷不及掩耳間,他更作勢想親她。

  她如驚弓之鳥嚇得往後直退。

  昀揚雙臂一張,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沒錯,妳不愛我,所以不能忍受我的親密碰觸。」

  「原來你在測試我呀!害人家差點就心臟病發了。」曉曼噘著小嘴嘀咕。

  「曉曼,妳打心裡愛戀到不行的男人姓展吧?」昀揚攻其無備,出其不意的問。

  「我……」才被他嚇了一跳,她這當口更是措手不及,結巴了。

  光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的推測沒錯了。他深深凝視著她,然後像個兄長一樣,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你怎麼還吻我?呃……學長,你去哪裡啦?」她萬分錯愕,對著瞬間狂飛如旋風而逝的背影呼喊。

  「去幫妳討回公道!」

  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曉曼靠著涼亭柱子,微側著頭,咬著下唇慢慢尋思……

  那一夜不是昀揚學長照顧她……那會是誰?

  展家除了學長外,就只剩另一個男人……

  「是他!」她驚叫出聲。

  難怪在花房第一次看見他,她就有著強烈的似曾相識感覺!

  「真愛一生只一回,原來是你,從頭到尾都是你!」曉曼頹然闔上眼瞼,唇邊一朵笑花滲著惆悵與無奈。

  他說了,他不要愛情啊!

  「曉曼,妳在這兒啊!」謝薇娟咚咚跑過來。「耶?妳怎麼一副快哭了的樣子?」

  「學姊,我完蛋了啦!」曉曼趴在她身上。

  「出了什麼事?還是誰欺負妳了?」謝薇娟呵哄輕拍著她的肩頭。

  「我媽媽的事妳也知道的。」曉曼吸了吸鼻子。

  「對呀!妳一直盼望她能回來。」

  「我其實心知肚明,那是不可能的,我只是學不會放棄一個美麗的希望。現在,教我又放棄另一個希望……我好痛苦呀!」一張小臉上淚水嘩啦嘩啦滾落。

  「那妳就別放棄呀!」謝薇娟說。

  「我怎麼可以把自己的快樂變成他的痛苦?可是,我真的好苦惱啊!」

  「什麼他?哪個他?」謝薇娟仍是滿頭霧水。

  曉曼一臉深受打擊的表情。「一個會讓我心疼三十年,甚至六十年的人。」

  「男人呀?妳最近常和展昀揚在一起……」謝薇娟在心中大叫不妙。

  曉曼如果愛上那個花心大蘿蔔,哪有什麼好結果!

  「別為了他心疼,不值得的,趕快換個人來愛啊!」

  曉曼拿手臂抹抹眼淚。「不是他。而且感情的事哪能說換手就換手。」

  謝薇娟吁了一口氣。「但妳也犯不著把一輩子賭下去吧?」

  曉曼漾著迷濛的眼睛,幽淒呢喃著,「一輩子,只回憶著他對我的疼愛?一輩子,就只靠那一迭明信片來追憶一生一次的愛情?天哪!我該怎麼辦?」

  「別哭別哭,我對妳有信心。瞧!妳小時候多苦,妳還不是長大了?而且還過得很快樂……」安慰人的話不能不這麼說,但是效果呢?唉!

  曉曼閉上眼,輕輕的搖甩著小腦袋。

  「我真的快樂嗎?我只是不想把憂愁放在臉上,讓自己以及周圍的朋友看了也難過,所以我只允許自己在睡覺前抱著小熊思念媽媽。可是,對於他,那種強烈的渴望,那種無助的心疼是很不一樣的。今天好難熬,明天呢?我都不敢想了。學姊,他明明愛我,可是,他為什麼不願要我呢?」

  ************************
  「美食,美味!兒子們啊!趕快去拿啊!」月棠開心地捧回小山一般高的一大盤食物,放聲吆喝著。

  君悅大飯店的歐式自助餐廳滿堂座,精緻的料理誰不垂涎?

  就是有,這兩個男人瞠目相對,不為香氣四溢所動,他們之間緊繃的氣氛一觸即發。

  「你竟給我開了店不做生意,丟下她在龍蛇混雜的轟趴裡。」旭揚先發制人。

  「是你強迫我開的店,該是你的生意,我才不死皮賴搶。」昀揚口氣也沖。

  「陽奉陰違,吃裡扒外,信不信我會揍你一頓?」旭揚緊握著拳頭。

  「掛羊頭賣狗肉,我才該為了曉曼,揍你這個陰沉的傢伙一頓。」

  「等等,你們兩兄弟是為了曉曼在吵架嗎?」月棠不知所以然,放下幾乎塞進嘴巴的一隻大生蚝。「小揚,這個……你讓讓大哥吧!」

  「我對她沒意思。」旭揚冷聲強調。

  「我對她更沒意思!」昀揚更大聲強調。

  「不是在搶一個女人啊?」月棠完全摸不著頭緒了。

  「老媽,妳吃妳的自助餐可不可以?我和這小子還有帳算。」旭揚根本沒料到昀揚會先斬後奏,把老媽給拖來礙事。他忿忿的捏緊拳頭。

  「曉曼在你那裡受的委屈,我才想替她索討呢!」昀揚雙手也扠腰了。

  桌兩邊兩尊大門神隔空喊話喊得太過分了,月棠往桌上一拍一斥,「還說不是為了曉曼!她怎麼成了戰火中心?兄弟間有話好說啊!」

  旭揚收了收拳頭,但仍一臉陰騖。「你都打開外部包裝了還不負責?」

  「開玩笑,撕了內封,我也沒一定要買下,否則我不早就讓幾卡車的女人煩死了。」昀揚戲謔地斜挑劍眉。

  「她喜歡過你,你給我再回去追她!」旭揚擰緊濃眉,沒理性的低咆。

  昀揚大嗤一聲,「你心裡放不下曉曼,滿腦子都在替她打算喔!不過,別逗了,她一直以來喜歡的是那個幫她換下一身濕衣服,溫柔照顧了她一夜的男人。」

  「你說什麼?」旭揚猛吃一驚。

  「誤會鬧大了是不是?誰教曉曼是個小迷糊蛋,把你誤認成我呢!我說老大,套句你剛剛說的話,你都打開外部包裝了還不負責啊?」昀揚不怕死的奚落著。

  「我又沒把她吃了,我負什麼責!」旭揚下自在的撇過臉,逃避昀揚的咄咄逼視。

  「問題是,她的感情需要你來負責。」

  「嗤!少逗了,我是同性戀。」

  「老大,你騙騙老媽還可以,可別看輕我的男人智慧。」昀揚掀了底牌。

  「你少在老媽面前給我胡言亂語。」旭揚很想把餐巾塞進這個渾小子嘴中。

  「老大,你露出的蛛絲馬跡太多了,你根本不是同性戀。」昀揚哈哈大笑著。

  聽了半天兄弟兩人高來高去猜謎語,月棠總算聽明白了。「阿揚,你敢騙我?」

  旭揚看看快發火的老媽,又看看一臉幸災樂禍的老弟,他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你拉著老媽來作陪的原因!你設計我,故意拆我的台,臭小子,你很欠扁!」

  「我不會像小時候那樣一定居下風,我一定要一拳把你敲醒。」

  一個曉曼已經讓他夠煩夠惱了,他正愁一肚子鬱悶沒處發洩,能狠狠打上一架正好。「來啊!」旭揚朝桌上拋下三張大鈔,一路當先衝出餐廳。

  地下停車場裡,兄弟兩個扭成一團。

  「飯不吃,老遠跑來打架,不怕都被抓進警察局呀?」月棠在一旁跳腳咋呼。

  「誰教老大一定不蹚這渾水!」昀揚吼一聲。

  他很想打出老大深埋的感情,他知道曉曼對於老大來說,絕對是很特別的。再者,他也能感覺到老大鬱結滿腸,當兄弟的只好貢獻一身鋼筋鐵骨,捨命讓老大發洩一下。

  「誰規定我一定要!」旭揚一拳揮過去。

  「膽小鬼,愛情哪有那麼恐怖,愛上個女人又不是生死大事。」昀揚也不客氣回敬一踢。

  「對女人來說就是!誰要你多事礙事,你好歹尊敬一下我是你老大。」旭揚吼得額上青筋暴露。

  月棠衝到兩個兒子中間,氣得都快哭了。「阿揚,你最重視親情、手足之情,你一向冷靜守分際,今天居然反常打起弟弟,你難不成發瘋了?」

  旭揚一隻鐵拳往旁一偏,捶向水泥樑柱,嘴裡激動狂喊著,「我反常?我瘋了?是啊!我都快瘋了!」

  只要心中還留著曉曼這個名字,他早晚一定會瘋掉的!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23-11-19 00:04:0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砰砰砰!」

  這個清晨,曉曼小套房的門板再度遭殃了。

  「姑媽?」曉曼一開門,不由得張目愕然。「妳怎麼不聲不響又跑來了?」

  「放了假,妳也不回南部,我當然來了。」言織綸重重捏捏小侄女的水頰。

  「我……最近比較忙。對不起喔!」曉曼趕緊把姑媽請進房,倒了杯水給她。

  向來直來直往的人劈頭丟來一句話,「曉曼,我和妳紀叔叔分手了。」

  「啊?」

  「我只是順便告訴妳一聲,以後他若再找妳,妳理都不必理他。」言織綸端起水杯來,咕嚕幾口就喝得精光了。

  「喔!那……姑媽,妳還好吧?」

  「沒啥好不好的。」言織綸一雙精明的眼睛盯得曉曼無所遁形。「這一陣子連電話也不打回來,妳到底出了什麼事?」

  姑媽戀愛經驗豐富,問問前人之道也是個好方法。曉曼囁嚅開口了,「姑媽,妳究竟怎麼做到把紀叔叔給忘了的?」

  「愛得不深,要放下心頭也不難。」

  居然是這樣的答案?曉曼怔愣住了。「可是你們在一起好幾年了。」

  「都不知是第幾次和一個男人一起走一段路,時間長短根本沒有意義!女人呀!不能談太多次戀愛,否則感覺都跑光,力氣都用盡了,就鼓不起勇氣來走進結婚禮堂,更別說能把男人刻上心版戀戀難忘了。」

  曉曼微瞇著眼,跌入沉思……

  她的愛情感情放得很重很深,只得個戀戀不忘,不可能有下一次了吧!

  望著小侄女眉頭緊鎖,一副愁絲繞腸的可憐模樣,言織綸不免起疑了。「曉曼,妳今天怎麼對感情的事特別好奇?莫非--」

  「砰砰砰!」又有人敲門。

  曉曼猛回過神,趕緊跳去應門。「奇怪,這個星期假日,我這兒好熱門喔!」

  門才一開,程君豪馬上拉住曉曼的手腕。「曉曼,今天繫上辦郊遊燒烤,我來找妳一起去,妳別一個人老關在房裡,小小失戀沒啥大不了的……」

  程君豪沒瞧見曉曼拚命遞過來的眼色,搶先爆底料了。

  「學長,你別亂說,我姑媽來了。」她連一票死黨都說不出口的情事,就只有對學長和學姊透露了一點點而已。

  「誰?誰敢給曉曼吃閉門羹?」姑媽大人打曉曼身後探出頭,嗓門大作了。

  「沒啦!」曉曼趕緊否認。

  程君豪放開曉曼,搔搔後頸,還有點沒進入狀況。

  「沒有才怪!我就知道妳不對勁。說,哪個男人敢欺負妳?」開玩笑,曉曼是她養大的,若說要疼愛或要欺負,怎麼也輪不到別人手上去呀!

  「人家沒有欺負我。」曉曼玉容慘淡。哎喲!她好像怎麼說都不對呢!

  「怎麼沒有?他那時還說自己是gay,根本就想騙妳!學妹,妳要想開點,別再為他傷神了。」程君豪勸著曉曼。

  「哪個不知死活的男人敢裝gay騙妳?我去修理他!」姑媽大人一把心火嗆到月球表面去了。她一手抓住曉曼,另一手抓住程君豪,火爆地往樓梯口沖了。

  「姑媽,妳不要去鬧人家,我沒事了啦!」曉曼拉住樓梯扶手不肯動。

  「妳沒事?騙誰呀!」

  「姑媽,妳方才自己不都說了,要把一段感情放下心頭並不難。」

  言織綸回過頭,深深的瞅著曉曼半晌。「幾層風浪打來後,我早不信刻骨銘心了。至於妳,妳這個妮子的固執個性我還會不瞭解?能讓妳放入感情就不容易,妳收得回來?我教黃鶯學烏鴉鬼叫幾聲還容易些呢!」

  曉曼斂垂著眼睫,無法跟姑媽爭辯。她知道姑媽所言一點都不差,旭揚拒愛,她卻無法割愛啊!

  程君豪終於找到空檔插話了,「阿姨,妳拉著我做什麼?我可不可以先告退?」

  「我自有我的道理,你現在快帶路!」姑媽大人使力一扯,兩個小輩就被拖下樓了。

  「哇!曉曼,妳姑媽真犀利呀!」程君豪認命的當報路仔了。

  *********************

  在展家大門口,旭揚陰沉著臉打量著不該出現的女人。

  「妳跑來做什麼?」他不悅地瞇緊雙眸。

  「我回來探親,也來看看你這個老朋友。」杜安妮綻露著小貝齒,討好地靠向臉色黑沉的男人。「一見面就擺出拒人於千里的表情,很傷人耶!」

  「妳本來就該在千里之外!」旭揚不管風度問題,一派冷漠相對。太離譜了,這女人竟然敢給他從澳洲追到台灣來。「妳怎麼找到我家的?」

  「我在機場碰到你同事阿J,費了好些工夫跟他磨出來的。」杜安妮乖乖招認。

  「阿J?」他太意外了。「妳聽好,我沒空,妳請回吧!」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杜安妮挽住他的手膀。

  「我--」

  「展旭揚!」一聲高分貝的怒吼突然插進來。

  旭揚一回頭。怪哉!他身後什麼時候突然站了一排三個人了?而且曉曼也在其中。他感到錯愕,但心中竟也有著壓抑不下的驚喜。

  他的眸光鎖定曉曼,一件素白高領毛衣,一條洗得泛白的牛仔褲,長髮柔飄垂肩,淡淡的晨霧中玉人瑩潔靈白動人。

  他臉上剛硬的線條隱去,嗓腔不覺柔和了,「妳找我有事嗎?」

  「沒有。」曉曼輕輕搖著頭。

  「是我要找你。」言織綸火大的看著掛在旭揚手臂上的女人。

  是她!曉曼那個脾氣爆烈的姑媽,她還來勢洶洶!

  旭揚手掌收握成拳頭,全身細胞繃緊,進入備戰狀態。他離開曉曼,可不代表他能對欺負曉曼的人視若無睹。如果姑媽大人敢莫名其妙一掌又轟向曉曼,他鐵定要讓她體驗男人拳頭的硬度!

  言織綸一根手指戳向旭揚的胸肌,怒眉高挑興師問罪,「聽說展先生您搞玻璃,那麼我是不是眼花了?吊在您身上這一尾馬子是泰國來的人妖呀?」

  旭揚一愣,風火頭當真只是對準他一人嗎?

  杜安妮也一愣,吶吶的接口道:「妳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從澳洲來的,我和旭揚是貨真價實、如假包換、關係匪淺的男女朋友!」

  他果然有「聯合國」!她現在就見識到了他身上掛著一面「澳洲國旗」了。曉曼閉了閉眼,泛白的小唇瓣抿成一直線。

  旭揚眼中收入曉曼青白交錯的神色,對逞口舌之快的女人低喝著,「安妮,妳安靜!」

  「混帳男人,你拿曉曼當可口的小點心來塞牙縫呀?」言織綸劈哩啪啦開罵了。

  旭揚撇高冷峭的嘴角。「我愛吃點心這種事情沒有必要否認。不過,妳有證據指責我玩弄了曉曼嗎?」

  他才不接受誣控,天曉得這位姑媽接下來會有什麼驚人之舉。強迫中獎,逼他上禮堂負責嗎?

  言織綸像只緝毒犬一樣,拿拳頭狠狠K向毒物的胸膛兩大「口」。「你行,你真行!一句話給我推得一乾二淨!」

  「姑媽,妳別這樣。」曉曼攔在姑媽面前,尷尬又心痛地瞥望向旭揚和黏著他的風情萬種女子。

  「旭揚,這夥人亂無聊的,我陪你去散散心吧!」杜安妮找到獻媚的機會了。

  旭揚眉頭的結打了三層,心緒停留在這一個癥結點上--他很累,躲曉曼躲得很累,不如就善加利用這個情境讓她完全死心吧!

  「妳說,妳想上哪裡逛?」健臂反勾住身旁的女人了。

  「臭小子,你跩什麼跩?告訴你,追曉曼的人裝滿一卡車。喏!讓你見識一下,這邊就是死心塌地的其中一個。」言織綸把程君豪往前一推。

  程君豪額頭冒出一滴冷汗。媽呀!原來他是被抓來栽贓當「第三者」的啊!幸好幸好,女朋友薇娟不在場,不然他陪一個禮拜小心外加跪烤肉鐵架也不夠呢!

  曉曼身邊馬上就有了別人?可能嗎?旭揚心頭百味雜陳……但,他沒有資格多過問啊!

  他濃眉輕佻,淡然的表情鎮靜無波,平穩開口,「容我奉勸一句,如果真有一卡車的男人讓曉曼挑,挑個更像樣、更稱頭一點的吧!」

  曉曼兩眼閃閃發光了。他至今仍不忘替她打算,若說無情卻有情呀!

  「你?哼!少假好心了!」言織綸皺著眉頭,突然覺得她摸不清這個年輕人心底層的打算。

  居然給他明諷暗損的!程君豪嚥不下這一口氣。「身高一七○,堂堂一流國立大學的學生,中國古典文學素養飽滿,對曉曼多年來照顧有加,我哪裡不夠好?」

  曉曼拚命拉著學長的袖管阻止著。學長再說下去,旭揚一定會起疑心的。

  果不其然,旭揚眼珠子轉了一圈,沉斂的黑眸倏地睜大了。「他是妳的直屬學長?到哪裡都能卡一角,他可真紅呀!」他睨著曉曼又慌又急的模樣,忍不住壞壞地低笑出來。

  糟糕!露餡了。曉曼俏臉登時紅透半邊天。

  「這裡到底在吵什麼?」月棠聽到大門口鬧烘烘一片,移駕出來一探究竟。「咦?曉曼,妳來了?怎麼不進來坐?阿姨心裡頭正念著妳,還想下午去妳工作的那家咖啡店看妳呢!」

  「阿姨……我……」慘了!這下更糾纏不清了。

  「咦?阿揚,你幹嘛?什麼時候你又有對象了?」月棠大聲訓斥著兒子。「快把那個女人給我放開,你安心給曉曼難堪嗎?」

  「媽,妳什麼都不知道,少攪和啦!」旭揚額頭開始飛黑線了。

  「我哪會不知道!你以前背著我在外地胡來我可以不管,現在我明白告訴你,我中意也喜歡曉曼!」月棠又說。

  「媽,妳安心讓我為難。」旭揚心底猛叫苦。

  「我家曉曼不喜歡妳兒子!」言織綸好爽喔!總算等到機會給大聲嗆回來。

  「妳哪位?妳什麼意思?」月棠也不是省油人物,眼下就跟言織綸大眼瞪小眼。

  天哪!這一切實在有夠混亂,有夠丟人了!曉曼也不知打哪裡來的勇氣,放聲大喊,「夠了,你們別吵了!」

  四下頓時無聲,無數雙眼睛全詫異無比的盯著曉曼。

  「我……我根本不想這樣,我也不要任何人為難。」她抬高眼眸,堅定地迎視旭揚,倩笑無比清靈,語音極為輕柔,「我可以再跟你說幾句話嗎?」

  也沒等旭揚回應,她逕自走到展家的圍牆角落,面向一片灰磚。

  旭揚一點也沒考慮,立即拉開杜安妮的手,跟著來到曉曼身後。「妳說吧!」

  「我身邊有哪種的男人,我會不會又被姑媽甩巴掌,你還在乎對不對?」

  「妳說妳的感覺,我沒必要附和。」

  「再說一次你討厭我的理由好嗎?」再聽一次,她就能堅定自己的心意了。

  「我為什要複述?還有,我不喜歡對著妳的背後說話!」

  「你先告訴我吧!」她依然堅持。

  不想跟她僵持,他直截了當的說:「我身邊的女人只有一種,就是用來和我上床的。我討厭女人哭著問我『昨天你去哪裡』!」

  醇啞又壓抑的聲符直逼曉曼的心海深處。他就是沒說他不愛她!「我聽見了。那麼,我走了。」

  「什麼?」他以為他聽錯了。

  「這一生,在那一個雨夜中,是你雙手的環抱,燃亮這份愛的感覺。」晨風中飄來她的呢喃。

  是妳淺淺盈笑,純真自然的風情,堅忍樂觀的心性撼動我的心房。他這樣的心聲只有晨風可聆聽。

  「我記得你的話,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是尊重每個人的私人空間與自我習慣,你的空間不會再被打擾,我愛你的習慣也不會因為我走了就結束。」

  聲音低回,她趴向灰牆,雙臂環繞住自己,小小的肩膀輕緩抽動。

  「曉曼……」旭揚情難自己的低喚。柔弱的小女人總是能擊中男人天性中的保護欲,凌空的雙手差一寸就要碰上她了……

  「你不需知道我會不會哭,是不是在哭,這樣對你也就容易了。我走了。」月牙白的身影揚開她的歸路。

  立於原地,他由咬緊的齒縫間低低喟息,「妳何必到最後都還幫我考慮呢?言曉曼,妳別這麼厲害,別讓我無力招架行不行?」

  眼前一片模糊痕跡,他就要看不清她的模樣了……是晨霧的阻隔吧?

  他摸摸臉龐。是的,晨霧都落到他的眼眶四周了。

  那一個雨夜,在這道牆邊,她栽進他懷裡。這一個清晨,她輕碎飄移的步伐聲裡,整堵牆彷彿都頹倒了,沉沉的壓在他心上,令他呼吸好困難……

  依稀中,他還感受到--曉曼整個人好像在一夕間長大了,以前那個會哭會鬧,會纏著人撒嬌,會跟朋友訴苦求援的柔弱曉曼都過去了。

  「那麼,我記掛妳的心也可以放下吧?」

  該死的,周邊這陣冬天的濃霧怎麼愈來愈厚了?茫然裡他完全看不見曉曼了,然而心頭卻無法抹去她的影子……

  **************************
  一城風華隨風過,人間有我夢未醒,失去的韶光存在追憶裡,上課打工的日子要照常過。

  然而,今晚是特別的,曉曼無法讓時光無聲無息打指縫中溜過。

  她來到河濱球場,看飛機,也靜靜地等電話。

  三月三十一日,他可會記得來一個電話?

  即使什麼話都不說,簡單一個「喂」,簡單一句「我是旭揚」,對她來說也就彌足珍貴了。她懷念他的聲音,低沉處有轉折,轉折處有餘韻。

  他可會來個電話,讓她有機會祝福他「生日快樂」?

  夜漸深,人漸悄,熱鬧的球場沉寂了,起落的飛機班次驟減了。

  子夜鐘響,三月三十一日結束了,今年沒有電話了。

  她苦澀一笑,輕聲說著,「明年再回這兒來,回憶愛情,回憶初吻,回憶他真實的擁抱……」

  「滴鈴--」鈴音劃破肅靜,在夜裡顯得分外響亮,曉曼差點嚇掉了手中握著的手機。

  他來電了……遲了總比不來的好啊!

  「旭揚呀!你還念著我的啊!」她低呼著。

  顫巍巍的打開機蓋,她屏住呼吸盯著藍光面板--沒有顯示發話人,只是一則簡訊:請按41,上網來聽最新愚人節笑話。

  是囉!今天已是愚人節了。

  她不需要一堆垃圾簡訊來愚弄她很低落的心情。於是,她關掉了機子。

 *************************

  旭揚一直按著重複撥話鍵。

  他的手機第十次傳來同一個響應--您撥的電話現在沒有開機,請稍後再撥,如要留言請按#字鍵。

  「旭揚?去不去啊?」阿J問第三次了。

  他這次又跟旭揚同班機,他們剛執行完由日本東京飛抵加州聖地亞哥的任務,兩人正在機場附近的一家飯店享用早餐。

  「去哪裡?」旭揚意興闌珊哼了聲。

  「我都問你幾次了,你聽覺出問題了?」阿了調侃著。「還是你的靈魂忘了帶走,丟在某一個都市某一個女人的身上?」

  旭揚最近很反常,聯誼不去,對女孩子懶洋洋的,他早就懷疑了。

  「怎麼可能!」旭揚掩飾性地哼哈兩聲,把手機收進口袋。「你喔!別再像上次那樣洩漏我的住址給女人,給我惹禍端我就謝天謝地了。」

  「抱歉抱歉,一時不察給那個女的套出來了。不過……」阿J第一百次抱歉後,又拿著狐疑的眼光瞅著旭揚。「你到底急著打電話給誰?」

  我會找到空檔打給妳,讓妳有機會對我說妳想說的話。

  對她說過的每句話,他無論如何也會履行。

  然而,她忘了他今天生日嗎?還是她已遺忘了約定,所以才關了手機?

  這是不是代表她終於放手了?

  他斂下眼瞼,說下出心頭是悲或喜,隨便抓來一片麵包塞入口,胡亂搭腔,「電話無關緊要,你說一下你的提議吧!」

  「租了車子殺去墨西哥,邊境城提華那市有小型的嘉年華會,一起去見識見識南美洲女子的熱情吧!」

  「有何不可?」旭揚斜瞥了餐廳牆上的掛鐘一眼,時間是早上九點過十分。

  今天他生日,他還有將近十五個小時可以找一堆不認識的人一起慶祝。是的,他可以開心地大玩特玩,天底下有誰喜歡生日的時候,一個人關在旅館房間中悶頭睡大覺!

  就在同一個時刻,太平洋那一岸,曉曼拖著遲緩疲憊的步伐,於深夜時分回到了她的租屋。

  時差,美國西岸與台北足足有十六個小時的時差。

  時差,讓倆倆不相忘的他們錯過了說一聲「生日快樂」的機會!

  **************************
  「火,夠火,辣得我睜不開眼睛了!」阿J的臉沉入一雙豪乳中。

  旭揚也怪叫著,「沒有人的桑巴舞跳得比你更低級了。」

  「就是你呀!」阿J揚起臉,在鼎沸的鼓聲中對著旭揚高吼。「我可是死會了,偷吃一口冰淇淋過點乾癮罷了。哪像你,接下來準是要把繞在你身邊兩隻馬子拐進旅館房間一起瘋狂到天亮吧!」

  「錯了!」旭揚狡詐的擠著眼睛。

  「我哪會錯?」

  「我不愛玩雜亂性愛,我只要帶走這一隻。」話鋒才落,一個豐腴的身段就落入旭揚的雙臂中。「我先回旅館,記得明早敲我的門,喊我一起吃早餐。」

  紅衣女孩咧開艷唇大笑著,更「啵」地一聲貼上旭揚的臉頰,留下兩片紅辣辣的唇印。

  「咻!」阿J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好小子,眼光夠利。」

  那個年輕的少女已發育成熟,滑膩的棕色肌膚,欲迸出衣領的胸乳,濃黑的鬈發,縱笑的野媚臉龐,讓男人渾身沸騰。

  「看來,旭揚來到墨西哥,今晚鐵值回票價了!」

  *************************

  「森巴,黏巴達,快節奏的音樂再繼續來吧!」把女孩丟向兩公尺外的床鋪,旭揚打開收音機,準備讓熱騰的音樂陪他一起狂野一個晚上。

  不意,首先跳進他耳膜的居然是輕音樂頻道,而且是一串熟悉的音符--

  男人需要女人……他還記得歌詞是這麼譜的。

  他一身熱情瞬間結凍了。

  床上的紅衣女人褪變成一抹嫩黃……不!是一道白影……

  旭揚啞聲自問:「天涯海角,說著西班牙語的中美洲世界,在我拚命想遺忘她的時候,為什麼要讓我再度聽見這一首歌?為什麼古老的浪漫不會任隨時光轉移,雲淡風清不見了?」

  他衝出房間,回到紛鬧的街弄廣場。

  落寞的身影,無眠的夜裡,一個拒愛的男人究竟需要什麼?

  「一個女人,一個讓我的心揪擰卻不敢愛的女人!曉曼,我好想妳……曉曼,女人的心可能不如水晶般易脆嗎?」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2-25 05:50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