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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章庭 -【索情魂】《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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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2 00:05:5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章庭 - 索情魂

這是一場各取所需的婚姻!
他要她野家的傳家之寶,珀魂玉,
她要他做她為期一年的假丈夫,躲避大哥陰謀的安排,
本以為一切都在她的計畫中,
然而卻在新婚之夜全都亂了譜!
看似傻不隆咚、天真得可說蠢過頭的假丈夫,
居然一反常態,不僅邪佞、霸道得像個淫徒,
還罔顧約定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她給「吃」得意猶未盡!
隔天還一臉冤枉的說夢見她被人給欺負了……
看他認真的模樣,倒也不像是唬人的,
難不成,他其實有雙重人格?
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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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2 00:06:3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東方的天際劃下一道刺目的亮光。

「族長、族長。」第一名產婆由左邊房間內走出來,笑呵呵地抱著一名襁褓中的嬰兒。「恭喜您,二夫人生了一名龍子。」

「是嗎?好好好,好好好。」甫上任的新父親眉開又眼笑。「如此一來,野家便有後了,呵呵--」

老來得子啊!真是令人感慨又欣慰。

野滔盡和大夫人結縭二十餘年,是一對人稱人羨的鴛鴦伴侶,唯一遺憾的便是一身的好技藝無後代能傳衣缽。

野家已連續四代是單嫡單傳,有一度野滔盡還怕當真就此絕後哩!如今總算是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哪!

「恭喜族長,賀喜族長。」一旁陪伴等待的族人們亦紛紛向前,並拿出事先備好的禮物饋贈。

一片猶如慶典的氣氛中,沒有人注意到西方的天際亦劃下一道刺目的亮光。

「族長,族長。」第二名產婆緊接著由右邊房間內步出,手中同樣抱著一名襁褓中的嬰兒。「恭喜您,大夫人生了一名鳳女。」

聞言,滿場熱鬧的氣氛霎時尷尬地凝窒祝

中原人重男輕女,這幾乎成了不變的定律。接下來也要說聲恭喜嗎?沒人會因為。「弄瓦」而開心的!

「是嗎?太好了!」殊料,野滔盡反而發出更高昂、更喜悅的笑聲,並親手接過襁褓中的女兒後,便往大夫人的產房奔去,讓眾人又是一陣愕然地面面相覷。

「蘭兒!」野滔盡來到大夫人休息的床前,其他前來充當產婆助手的婦人見狀,均善解人意地退下。

野滔盡一手抱著女兒,一手伸掌輕撫髮妻汗濕的前額。大夫人慢慢睜開水眸,一見到丈夫的臉孔,頓時熱淚盈眶。

「呀!怎麼著?是哪不舒服嗎?」野滔盡焦慮不安地頻問。「乖,不疼呵!我立即去喚產婆進來給你瞧瞧。」

「不不不,我沒事……」大夫人趕忙抓住丈夫的衣袖。說是沒事,眼淚卻又禁不住地滴滴落。「對不起!我沒能給你生個男孩兒,對不起、對不起……」

「曖!你在說什麼,蘭兒!」假意生著氣,野滔盡道:「你給我生了一名俏娃兒哩!瞧瞧這瑩瑩水眸同你多像啊?來,我們夫妻倆一起幫她想個好聽的名兒。」

「滔盡?」大夫人狐疑又仍有些怯懼地看著丈夫。「你、你不生氣嗎?我隱約有聽見外頭的恭喜聲,蓮妹不是給你生了一個兒子嗎?你怎麼……」怎麼先來探視弄瓦的她呢?就連身為婦道人家的她都感到不可思議,難不成生女反比生男好?

而且話說回來,若不是她忍痛讓丈夫納了自家堂妹為如夫人,自己怕是也沾不得這福氣和她一同受孕,生下這個老來之女呢!

「是,我當然知道蓮妹生下一個兒子,我已叫卜者去紿他排筆畫取名,但我倆的漂亮女兒可不同,一定要給她取個美麗的名字才行呀?」野滔盡笑瞇了眼。「好了,別說那麼多,我已經想了好些個名字,念出來給你聽聽……」

「滔經…」大夫人聞言又想哭了,不過這回卻是喜極而泣!

她一直有著因自己生女兒,丈夫便會休棄她的擔憂,原來根本就沒有必要!丈夫就如同二十年前的洞房花燭夜,在她耳邊低喃般──不離不棄,一如同林鳥,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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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2 00:06: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彷彿是自盤古開天以來便注定好的宿命。

當今眾強林立,各自不服於當朝天子無力的束縛,諸侯劃地為王;王者,需擁兵自重,需擁兵自重者,首先必得有雄厚的財力。

一提及雄厚的財力,首先想到的不是哪個王公卿相,而是獨立於國與國之間的丹天谷,丹家。

傳說中丹天谷位於水流湍急的長江峽端處,青蔥鬱茂的林子,濃蔭蔽不見日,寸步難行,若是置身於林內,甚至隱約能聽見虎嘯狼嗥,今人聞之膽怯色變,遂不敢再多靠近一步;若有人膽敢走完林子,盡頭出口便可見一大片巖壁,竣而險、削而陡地擋絕一切去路,僅剩一條一人大小的裂口讓人擠身而入──然後就再也不曾回來!

種種令人骨子裡打顫、風聲鶴唳的猜測在口耳交接中流傳著。

有人說,裡頭是懸空高崖,足以摔得粉身碎骨;有人說裡頭居有凶禽猛獸,等待將入侵者生吞活吃;更有人說裡頭淨是沼味瘴氣,一旦聞人便昏迷至死……

千般萬樣的想像,絕對不會有人想家得到裡頭竟是一片樹木明瑟、山明水秀的美景。

在這片猶如海市蜃樓的仙境裡,沒有太奢侈的宮闕,有的只是一棟棟素瓦平磚的小屋;沒有太考究的鋪陳,有的只是一處處的田畸徑道。

婦女們清晨早起汲水洗衣,男人們扛鋤下田,孩童們嬉鬧地走向私墊,老人家則三兩為地閒聊呵笑,一切看來

是那麼地美好……

「啊呼……啊呼……啊呼呼呼……」陣陣難聽得要命的鼾聲打破這片美好氣氛,只見一個身著白衫的年輕男人正舒舒服服地蜷縮在一株大樹的枝椏上睡覺,那陣一波比一波更響、更難聽的噪音就是從他嘴巴和鼻孔中發出來的。

聞聲一路循來的青衫男人抬頭一看,不覺搖頭失笑,他提氣身形一蹬,便輕鬆俐落地單腳點到枝椏末端,如臨風柳條般佇立著。

才一站上去,青衫男人忽地由身後射出一根草沫,原本柔軟的植物在疾發的力道下竟如一枚精製的暗器,飛如迅雷地往白衫男人身上招呼過去。

「啊!二哥,你好狠的心哪!」隨著這一聲先發制人的哀叫,白衫男人原本舒服臥睡的身姿竟已不復蹤影,那根草沫如銀針般插入樹幹中。

堅硬的木質發出嗶剝細響,在一個眨眼的時間後整段裂開。

青衫男人不去管那根草沫,而是以一記漂亮的後空翻從樹頂落至地面。

幾乎是同一時刻,白衫身影也點地而平落,一張俊美的臉上漂亮的桃花眼笑得彎彎細細的,好似天生便該享盡全天下最快活的事兒,不同憂愁煩惱沾上一點邊。

。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正經些!」丹青溫溫地笑著,以一種憐愛的神情瞧著小弟。「如此一來,教我與大哥怎能放心允你一人出谷呢?」

「咦?大哥允我出谷了嗎?」丹白一聽馬上樂了起來。「太好了、太好了!我終於能到外頭去見識見識了!哈哈--二哥,你不知我盼這一日盼得多久呢!」

「是,二哥知道。」丹青微微一笑。「大哥有說,如果你打點得快,明日晌午前便出發吧!自己路上要多保重,小心莫讓惡人給欺負了,知道嗎?」

「知道知道!」丹白咧嘴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那笑容單純得近乎傻氣……呃!說天真比較好聽一些。

「大哥允你出谷期限為一年,此外,你還得替大哥找到一樣東西。」丹青從袖中取出一紙羊皮卷。

丹白接手一看,只見上頭繪了一個飾物的圖形──一顆顆圓球狀,上頭繪有黑色空圈套層的珠串。

「這是什麼?」

「這串蜻蜓眼珠叫『珀魂玉』,大哥說他用得著這東西,天價也願購得。大哥要你出谷後往南走,一邊明查暗訪『珀魂玉』的下落,不惜任何代價把它帶回,記住了嗎?」***一大清早,水玉館右翼煉室便無端端地失火。野日鳳衣衫未著整,在寒惡晨露的黎明中,匆匆披了外裘。

一抵達失火的地點,當下指揮若定,囑咐汲水、提水、潑水,極目張望失火點,一雙水亮的鳳形瞳眸凌銳地打量,似乎連地皮也要給剝了開來。

她一方面注意著火災的最新動態,一方面不停地發號施令,撲熄火焰。

一直到驕陽炙空,一場焚焰才完全滅熄,一班救火的人馬終於得以喘口歇氣。野日鳳一一吩咐打賞,他們領了賞錢後便各自去休息。

須臾──

「損毀情況如何?」野日鳳端坐在書房內,停下筆詢問,抬起來的瑩瑩水眸和凜然的秀容完全搭不上邊,卻又出奇地鑲嵌在一起。

那是一張雖稱不上嬌媚美麗,卻相當嚴謹端正的臉龐,正好反映出她的性格──嚴肅、端莊、不苟言笑,一派的當家風範。

「e掉的只是一些放置胚土的甕桶,和一些不完成品。」被喚進來報告的是名三十出頭的男人,一開口便瘖啞

如梟鳴。「請大小姐放心,那些價值並不高,倒是有兩個人在救火時燒燙了手臂。」

「那一定很痛吧?」野日風立即毫不猶豫地吩咐,「請大夫來診治,務必用最好的外傷藥膏,至於醫藥費全都記到水玉館的帳上。」

「是!」朱良川恭敬地記下,然後又請示道:「方纔琉琳館亦派人前來關心這起火災,我們該如何回復?」

「動作還真快……」野日鳳一聽,菱唇微微一牽,似笑非笑。「煩請朱大哥幫我修書回去表示謝意,除此之外,毋需多言。」

「是?」朱良川再度記下,接下來又陸續請示其他事,都是些有關永玉館的,別人聽來或許覺得冗長,噦唆又枯燥,但每一項最小的細節都得好好處理,才能維持水玉館數十年來的名聲。

水玉、琉琳,皆是同一樣自古至今便十分考究的珠寶,需以烈焰熔爐及膽大心細的手藝方能琢磨出來,是諸國王公貴族爭相收藏的極品,其中又以野氏─,脈傳承下來的水玉館出品的最為優秀出色。

野日風,這名年約二十二、三歲仍未婚配的女當家,自然成為上流社會人士矚目的焦點。

在以訛傳訛之下,她是個高大、無貌、背駝、肥腫的女子,矢志終身不嫁,以守護水玉館的一切為榮。

可若有人真正親眼證實,她其實不過是個清秀有餘的嬌小女子,終日端著正經冰冷的秀容。

朱良川正和他的主子敲定一些請示,外頭忽然傳來一陣紛亂的踏步聲,朱良川錯愕地回頭,而野日風也準備起身一探究竟,然而考究的沉木門扉卻已經「砰」的一聲被人先踢開。

搶在幾個通報不及的奴僕面前,一名高傲神氣的男人走進書房,模樣囂張得好像他才是這裡的主人……

「好久不見了,大哥。」野日風一見到他,臉蛋便先沉下三分光彩,用冷和硬宋武裝自己。「怎麼要來也不事先派人通報一聲?害妹子來不及備茶待客。」

「大哥來找自己的妹子、來看看自己的妹子,需要講究瑣碎些什麼?」野夜龍陰沉俊美的臉龐淨是惡意的刺探與嘲諷,著實看不出半點親愛之意。「我一大早便聽說你的水玉館失火了……別說哥哥不友善你,如果需要什麼人力或資源協助,就儘管開口,我們終究是一家人。」

「謝謝大哥美意,不過妹子自認還應付得來。」野日鳳微微頷首。「如果大哥沒什麼事的話──」

「且慢!我還有些私事同你商量。」野夜龍慢條斯理地舉手打斷她的話,俊日斜睨一旁肅立的朱良川。「只不過這種家務事有外人在抄…」

「朱大哥是我這些年來的重要管事,已親如我的家人,不算見外。」野日鳳立即公開表明,語氣堅決。「更何況,我瞧朱大哥的女兒很投緣,近來更想收做義女,於情於理,都不是外人。」

聞言,朱良川向來平靜無波的神色有著訝然的波動。

「你!」野夜龍震怒不已,說起話來又辣又毒。「這樣表態可真是放浪啊?妹子,你終究是未出嫁的閨女,說這些話會令人想人非非的。」

野日鳳黛眉之間快速地浮略過一絲痛楚。「我坐得正、行得直,自問不愧對天地良心。」

「好一句自問不愧對天地長良心廣野夜龍重拍木製椅把,似要將它拍得碎裂。「我今日來便是要告訴你,大哥已托媒人給你找婆家,相信很快就會有回報,你最好有心理準備做個新嫁娘!」

野日風驚變了臉色。「你不能這麼做!」

「哦?你倒是舉個道理來給我聽聽為什麼不能?」見她慌張的模樣,野夜龍故意露出惡質又快意的笑臉。「自古以來,女子的姻緣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定,如今我這個兄長代父從事,似乎沒什麼不妥的地方,而且你我同年,

也二十有三了,死守著這個水玉館不如有個良緣歸宿啊!好妹子,你怎察覺不到為兄的苦心?」

「出去!」倏然背轉過身,不願再看向這名同父異母的兄長,野日鳳滿嘴苦澀地低斥,。我不認你這個兄長了!出去!」

「請吧!」朱良川見到主子發怒的模樣,立即站了出來,面色不善地趕人。

「嘖廠野夜龍悻悻然起身,沒和朱良川起衝突,因為他知道雖然自己的功夫還不錯,但和朱良川一比,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沒得瞧!

「反正從以前到現在,我也沒認同過你是我妹子。」野夜龍在離去前扔下狠話。「可我依然是你兄長,你依然是我妹子,所以到這個月底之前除非你找到新郎官,否則我還是會把你給嫁掉!」

山了丹天谷的丹白就像被放出籠子的小鳥般,展翅到處飛翔,一臉掩不住的興奮。

哇!癡長到二十歲,他終於見識到丹天谷老一輩的長者口中所說的京城是什麼光景。

這裡真的和丹天谷截然不同哩!

朱樓高廈、峻宇雕牆,和丹天谷自然優美的景色相比,皆是人工匠氣的精緻華麗,著實令他大開眼界。

就這樣,出了丹天谷的前半個月,丹白一路吃喝玩樂,像塊不曾染色的潔布正拚命地留下顏彩。

他逛著市集,看著兜售千百種小玩意兒、食品、布料、蔬果、藥材等店家,直到走到一家珠寶行面前,被展示出來的數件首飾吸引了目光,這才停了下來。

「這位爺看看吧!」商家笑呵呵地招乎財神爺。「咱們家的玉石最美了,昨日才購人數件由海外異域精製的首飾,或者您要瞧瞧翡翠、琥珀……」

「啊!有沒有……有沒有……」槽糕!那叫什麼眼睛來著?豬眼睛嗎?丹白急忙由腰際取出那一卷羊皮紙攤開給商家瞧。「這個這個,我在找這個!」

「咦?這個是水玉吧?」商家仔細看著這串蜻蜒眼珠的款式。

「唔……如果你要買水玉,去城中的野家便是了,野家人的水玉館可是聞名天下的喲!」

「真的嗎?」丹白一喜,忙收好羊皮紙,道聲謝後立刻拔腿就跑,動作快得一眨眼間就跑了十里遠。

等一下!

突然,丹白停了下來。

唉!他怎麼這麼糊塗啊?剛才居然沒有問清楚那個城中野家在哪裡?而且。誰知道在這京城中,姓野的人家究竟多不多呢?會不會三不五時就有個人跳出來說他姓野呢?

丹白一邊往回走,一邊慢慢思考這些對他來說有點困難的問題。

這是他第一次出丹天谷,也是第一次替大哥辦事,他不希望搞砸了。

走著走著,他經過一間荒廢已久的佛堂,正覺得腳走得有些酸累,便走了進去。

只見佛堂內的神像早巳不翼而飛,地上都是灰塵、蜘蛛絲和乾草。

他站在佛堂外廳打量了好一陣子,才又進了偏門內房轉一圈出來,實在沒塊乾淨的地方可以稍微盹睡一下,便縱身躍到祀桌上的梁木,身輕如燕地棲息其上,將雙臂交疊枕在腦袋後頭,也管不得會不會弄髒一身白衫,就這樣雙眼一閉地人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似遠似近,令人無法忽視的騷動聲響傳人他的耳朵,教他再也睡不著覺,眼皮這才一寸寸不情願地睜張,看清楚梁木底下有什麼事情在發生。

只見一道苗條的,屬於女子的身影正狼狽地捧在零落

疏散的乾草上,然後有七、八個男人圍了上來,各個都居高臨下地看著女子,甚至有人惡意地用腳踩住她的衣裙,讓女子抽腿抬臂做出想逃跑的動作時,便扯壞了布料,接著一處又一處,沒多久光景,女子就衣不蔽體。

「你們想仿什麼?還不快放了我!」昂起驕傲頑強的下頷,野日鳳一點都不肯流露出實際上害怕得不得了的心思。

如果今日不是朱良川的稚女突然發高燒,她特意放他一天的假去照顧女兒,自己便絕不會在下午去廟裡上香禮佛時落單,而不慎被這幫惡人給擄了過來,置身在這處顯然是京城郊外之地。

「呵呵-─我們想做什麼?」帶頭的鼠目男人嘖噴有聲,故作惋惜地搖頭,並不住地毛手毛腳。

「聽聞你向來聰明冷靜,原來都是騙人的啊!哼哼哼!雖然你是個雲英未嫁的老姑娘,可瞧這番陣仗,還會不知我們兄弟們要做什麼嗎?」

「你們……這是犯了律法的行為,如果我報了官……不!唔──!」威脅的話語還沒說完,她的嘴巴便被強行塞人布團,整個人被迫仰躺在乾草上,四肢分別被人給壓得結實牢緊,就像只被蜘蛛絲網住的蟲子,怎麼掙扎都沒用。

「嘿!真是太好了!」胸前衣杉一被撕破,露出包攏豐滿的兜兒時,頭一個欺壓到她身上的鼠目男人便露出色慾薰心的表情,對她裸露出來的肌膚又舔又吮。

「這一票活兒可真值得呀!可以玩弄這麼漂亮的貨色,事後還有人會付銀兩……」

付銀兩?誰?難道這樁惡事竟是有計劃的指使?

「是啊!老大。」其他人在一旁異口同聲附和。「所以你動作快些好嗎?我們也急著哪!」

不!野日風絕望地仰起螓首。

上天哪!如果她真的逃不過這等悲慘的命運,那至少……至少她不想眼睜睜地等著看哪!

上天哪!你真的有眼嗎?你的眼長在哪裡……

突然,一雙半隱在黑暗中的燦燦明眼,讓野日風不由自主地瞠大瑩瑩水眸。

救我!

一發現老天真的長了眼,樑上竟有人躲著的時候,野日鳳激動得脈搏加速、熱血沸騰,拼了命地重拾力氣要掙脫束縛,並一直用力地仰頭對上頭那雙眼睛眨動水眸,示意那人快來想辦法救她。

說時遲那時快,當鼠目男人的色爪正準備剝下她的兜兒時,他整個人忽然被踢倒在地,「畦」的一聲吐出鮮血。

***

整場的突擊動作俐落快速得驚人,七、八個男人全都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他們只看見一道白影就這麼凌空「飄」了下來,長腿若有似無地一揮,鼠目男人就往後翻仰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鮮血。

圍陣陡然往後退開,每個男人都以又驚又慌的眼色相互傳遞訊息,然後決定不吃眼前虧。

鼠目男人可是他們當中武功最好的一個,連他都如此敗北,難道其他人還會笨得以身相試嗎?

快走!

「哼!給你老子記住,下回再見絕對不放過你!」

還算有絲義氣,這些人是扶著受了重傷的鼠目男人才撤退的,離走前還裝氣魄地撂下狠話。

嗄?這樣就走啦?

原本正準備熱血沸騰地好好打一架,這下丹白只能愣呆得用力抓頭髮,還沒想出接下來要怎麼辦,耳朵就忽然被一隻高舉的纖纖素手給揪住,旋即被氣憤地扭了一下。

「嗚哇#丹白髮出一記慘叫。長到這麼大,會這樣扭他耳朵的只有──

「姊!」他反射性地叫了一聲。

「你!你為什麼這麼晚才下來救我?」許是真的被方才

那險些兒被人得逞的局面給嚇到了,逃過一劫的野日風第一個反應竟是氣憤一摻雜許多無苦可訴、無淚可流的氣憤。「你在上面看多久了?是不是如果我不求救,你就打算束手不管了?」

「我不知道……」說真的,他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呀!

在丹天谷那種淳樸的生活環境中,他無憂無慮;說難聽世就是白癡空呆地成長,別說他不明白剛剛那場粗暴得幾要得逞的局面代表什麼意思,就連最基本的「魚水之歡」是什麼都不明白。

如果不是野日風一個不經意抬頭、眼睛瞪了過來,他肯定還這麼呆呆地做他的「樑上君子」看下去哩!

那時用匠雙往他瞪來的瑩瑩水眸,楚楚可憐得讓他心下一動,然後他便腦袋都還摸不清楚的行動,踢翻那個壓在她身上的鼠目男人。

「你……」陡然鬆開扭他耳朵的素手,野日風先是從他身旁退離了一步,頻頻深呼吸地讓自己冷靜下來。

先定下心來!野日鳳,人家大可袖手旁觀到底,任你被那幫惡徒給糟蹋了,但他沒有這麼做,雖然動作稍嫌遲慢了一些……嗯!是慢很多,不過他還是出手了。

野日鳳,你書都念到哪兒去了?再怎麼說,你都欠了他一句道謝,更要為方才待他無禮又粗魯的行為道歉……

「呃……姑娘?」丹白不明白她為何腦袋微垂地杵在那兒動都不動,他困惑地瀏覽她全身上下,不自覺地把焦點全黏在那白皙半裸的胸前,頓時覺得老大一口氣提不上來也壓不下去,乾脆趕緊轉動眼光看向一旁的地上。

「你……呃!沒事的話我就要先走一步了,告辭!」語畢的同時身影已如疾風似地捲出佛堂。

野日鳳錯愕地抬起頭,只來得及看見一袂白色的衣角,才正準備開口致謝的菱唇半張,過了好一會兒才能闔上,一雙瑩瑩水眸微微激紅。

就這樣?她又是孤獨一個人的了……

野日風告誡自己,這沒什麼好哭的,卻又矛盾地抬於拭去眼角的淚水。

逃過一劫的驚魂未定讓她倍覺身為女性的柔軟脆弱,希望不管是誰都好,可以在她身畔多陪一會兒……

「呃……姑娘?」

或許老天爺不只是長了眼,連耳朵也長了出來。

野日風才剛流下兩行清淚,那道白色的身影又姍姍然地踅步到她面前。

淚眼一頓,野日鳳愣愣的視線由下往上逆瞧,一直瞧到對方那張有些憨直的俊美臉孔。

「我……呃!姑娘,你還要不要哭啊?」丹白原本已經踏出佛寺了,但靈敏過人的聽覺偏偏飄人了一絲很輕、很細,淚水滑過臉頰的靜音……他發誓他真的聽見了!

然後,原本要施展輕功的身形停擺了,丹白髮現自己好像不應該把這個靜靜哭泣的姑娘留在這裡不管,而雙腳卻比他發現得更早,非常主動地凋轉方向往回走。

野日風來不及收起淚水,看見那人竟去而復返地站在自己面前時,不禁老羞成怒,一腳用力跺著地面,用一張自己從未表現過,更從未想像過的氣紅臉孔對著他大聲叫問:「你回來做什麼?」

嗄?不能回來喔?

「那我走了。」摸摸鼻頭,丹白也沒動怒,只覺得她責罵的態度真是莫名其妙。

「慢著!」野日風見他真的居然又掉頭欲舉步,第二次叫問:「誰准你走了?」

耶?摸摸鼻頭,丹白再轉身走了回來。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野日鳳開始懷疑眼前站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狗兒!這麼乖!

「你……請問恩人叫什麼名字?」狐疑感散了,淚也流下了,莫名其妙的氣也沒了,野日風重抬平素一派的嚴肅冷靜,板著端正的面容,以不疾不徐的語調問著。

「我叫丹白啦!」哇!這個姑娘真是恐怖啊!丹白想著。

剛剛她失去冷靜,壞脾氣扭人耳朵的模樣像極了他那已經出嫁,性子又火又強的大姊,這也就算了,怎麼現下面容一整,活脫脫成了不苟言笑的大哥翻版呢?

她真的好恐怖啊!

在暗暗咋舌時,丹白卻沒深思出,既然知道恐怖,怎麼不拔腿就逃,反而留下來給人間口供,而且態度還乖得連任何刑具都免了呢?

「原來是丹公子……」丹?那神秘傳說中的氏族嗎?「在下姓野,名日鳳,是此城中水玉館館主。」

「什麼?你、你就是那個姓野的水玉館館主嗎?」丹白興奮得叫了起來,並趕緊從腰際拿出那一卷的羊皮紙。「這個這個,我在找這個,請問水玉館有沒有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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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珀魂玉」!瑩瑩水眸才一觸及那蜻蜓眼珠鏈的款式,野日鳳便認了出來。

這個叫丹白的男人為什麼要找「珀魂玉」?她還以為這串只傳嫡子的野氏傳家之寶,該是個不對外公開的秘密。

「我啊!走了好長一段路才走到京城,別人告訴我你們野家是製作水玉的翹楚,而你又恰好是水玉館館主,所以我就問你噦!」丹白一臉盼望地比比羊皮紙。「如何?你們有在賣嗎?多少錢一串啊?」

他以為這是大量生產、批發的東西?

「對不住!此乃家傳之寶,不對外出售。」野日鳳老實回答。

「珀魂玉」是爹親親手交予她的承襲之物,先不論其價格為何,光是其意義便非凡無比。

「珀魂玉」是野氏一個流傳下來的逆親故事見證──某一位族長逆倫地與其相妹戀,深知不可能結合的妹子在痛苦中自殺,癡心的兄長不顧輪迴地將她的三魂七魄收到「珀魂玉」中長隨左右,至死方休。

爾後,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珀魂玉」使成為訂許白首的信物,皆由族長佩戴終身。

野日風則是前所未有的破例!只因野氏從未有過女子當家,但野滔盡卻因極偏愛大夫人,堅持將長女扶上當家寶座。

所幸野日風不負爹親重望,作風、手腕、生意眼光與頭

腦──更重要的是一手冶煉水玉的好技術,盡得父親真傳,也才能在父母七年前雙雙身故後,以十六歲之姿挑起沉重的大任,將水玉館經營得更加風光,杜絕眾人悠悠之口。

不過,由於身為女子的關係,儘管野滔盡將「珀魂玉」傳給了女兒,卻下了但書──只能讓女婿佩戴!

因為野家曾有過一位女性祖先,擅自配戴上「珀魂玉」後,不出三日便瘋狂而亡的慘事;反之,只要是男子佩戴上「珀魂玉」,便能庇佑野家澤被財富,吃穿不愁。

想當然耳,野日風自是將「珀魂玉」好生養起來供著,怎可能會出售於外人呢?

「嗄?不賣的嗎?」丹白一副不能理解的狀態。「可是……可是不行呀!大哥正等著我帶回去說……怎麼辦……」他煩惱地抱頭蹲下,抓扯著黑髮,表情緊張、失望、難過。

大哥派給他的第一件差事他都辦不好,一年之後,拿什麼臉回丹天谷見人啊?

如果按照平素聰慧的野日風,她早就該快快再三言謝後並自行離去,哪裡曉得雙腳卻生了自我意識地又走了回去。

然後,某道靈光在她腦海中一閃!非常大膽且異想天開的……

野日風重重地抿了抿菱唇,瑩瑩水眸透出屬於商人的計算光芒,骨碌碌地在丹白身上徘徊不去,靈光逐漸在腦海中盤旋成評估可行的念頭,令她更是構思得渾身興奮輕顫不已。

有何不可呢?

反正「珀魂玉」傳子不傳女,她既不能佩戴,卻又有權處理……

「丹公子,」有求於人,口氣自然得低下世,野日風努力地擠出一張笑臉。。你……真的那麼想得到『珀魂玉』嗎?」「聽說了沒?」「聽說了聽說了!」「這真是天大的事兒啊!日子選在什麼時候?」「就今日午後!」

「什麼?這麼快?今日是什麼黃道吉日嗎?」

「那倒不是,不過擇日不如撞日,野家小姐年紀也不小了,喜事自是愈趕緊辦一辦愈好。」

人海夾道街頭,一邊忙著看熱鬧,一邊忙著交頭接耳,看著大紅花轎、綵球結帶,一路在敲敲打打的樂聲中往野家大宅前進。「這夫家是哪裡人土?有聽說是京城的哪戶人家嗎?」「沒人知道呢!」「好像是由城外人贅的。」「什麼?入贅──」「駕!」

驀地,一騎黑色的快馬打斷了所有三公六婆的聲音,而快馬上的男人更是陰森著一張俊美無疇的臉,教人光是見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直到那騎快馬過去,三公六婆才各個像找得到空氣呼吸似的,小心翼翼地伸長脖子,想要將視線放得更遠、更清楚些。

「呵!是野家的少爺。」

「這下可有好戲瞧了。」

「他該不會是特地前來,為他的妹子送嫁的吧?」有人呆呆地問了這麼一句。

「為他妹子送嫁?」看那殺氣十足的氣勢,不如說是為他妹子送葬還差不多!

全京城裡,人人都知道這一代的野家兄妹水火不相融,不睦更不和,甚至嚴重到他們的爹親和大娘過世後,長子立即和親生娘親的二夫人搬了出去,自行開了琉琳館。

近來謠傳更盛,野夜龍打算以兄長如父的姿態強迫妹子嫁給他所杉C選的城外人,好進一步接收水玉館。

在這種情形之下,野日鳳又火速成親,嫁給一個眾人全不知曉來歷的陌生男人……

眾人陷入苦思中不過一眨眼光景,然後心裡全都產生了。大事不好了」卻又等待看好戲的亢奮感。

咚咚咚咚!無數的腳步聲爭先恐後地響起。這絕對不是逃難,而是深怕錯過好戲的趕場!

***

鞭炮噼哩啪啦,一左一右的喜婆及一群丫頭們挽扶簇擁著鳳冠霞帔、紅雲蓋頂的新嫁娘下喜轎。

一身大蟒喜服,丹白從頭到尾都又乖又順,別人叫他換衣服就換衣服;nU他準備出來迎接喜轎他就出來迎接喜轎,一張俊俏討喜卻又帶了三分稚氣的面容,當下便贏得較年長婦女的疼愛之心,再加上沒有架子的坦率態度,又贏得好些下人對這位不知道突然從哪個角落冒出來的姑爺的好感。

「姑爺,快請上前去,握住小姐的手,一起來到大廳堂。」

「哦!好。」丹白依言行事地走到門口,從喜婆的挽扶下握住野日風的手,一起走人已經張燈結綵佈置好的大廳準備拜堂。

「一拜天地。」

新娘先有所行動,朝外頭門口一躬,新郎也像是被人提了醒,依樣畫葫蘆照辦。

「二拜高堂。」

像是經過好幾次的演練般,新娘完全不需任何人的協助便逕自優雅地旋過身來,不慌不忙地往祀桌上請了過來擺設的兩道牌位又是一躬。「夫妻──」

「等一下!」門口的人潮中驀地傳出一聲暴喝。「我還沒同意這門親事!」

野夜龍終於趕到。

現場先是一片緊促的嘩然,然後是一陣鴉雀無聲,每個人都似是擦亮了眼睛等著瞧,看著野夜龍對今兒個的喜事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

三日前,水玉館先是鬧出一陣野日鳳遭人挾持的謠言,可旋即被入夜甫歸的本人給打破,並同一名眾人不曾見過的男人現身宣佈自己的親事,──丹白,她自個兒挑選的夫婿。

緊接著,水玉館使忙著懸燈結綵、派送紅帖、佈置喜堂……一真忙到如今的公開拜堂,無一不是眾人在茶餘飯後的話題。

不過……

「野家少爺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才跳出來講話?先前也沒見他反對啊?」

「耶!你不知道這陣子琉琳館正計劃往西方的國邦做生意嗎?看野家少爺那模樣,該不會是半途收到消息後折返衝回來的吧?」

的確是的!

一身的風塵僕僕,野夜龍就是那樣丟下自己的商隊,單騎快馬殺回京城,此刻的他,束髮已散,一臉恐怖陰駭的表情看來多不甘心哪!

呃!眾人看熱鬧歸看熱鬧,可還不想為此丟了小命!

只見野夜龍一步步往前踏進,人潮便自動地一步步往後退去……

「耶!不拜了嗎?」只有丹白還兀自傻不隆冬的開口。

怪怪!野日風不是告訴他成親有三拜的嗎?現下三缺一,成嗎?

還有,那個好似想拿把刀子砍他的人是誰呀?

「你,什麼名字?」這個看來又白又癡的傢伙便是妨礙自己對異母妹子一番安排的人?他那副無辜又有點憨氣

的模樣讓野夜龍看了便氣。

「快啊!還不回了我的話#

丹白還是一副不肯開口的模樣,然眾後人便聽見理該保持沉默的新娘居然挺直了背脊,單手便將覆面的紅色頭蓋一撩,露出妝點得精緻鮮艷的臉蛋,瑩瑩水眸一轉一凝,原本眾人皆知的乎凡淡素的面容在這瞬間竟明媚光艷得炫人!

「我允你開口,你可以回話。」野日鳳無視眾人的視線,宛如女皇般對著她的新郎公開命令著。

哦了一聲,丹白才大聲回了野夜龍的問題。「我是丹白,是野大小姐贅來的夫婿。」

「丹白?」野夜龍不屑地呸聲。。你憑什麼當我的妹婿?我預備將日風嫁到城外的大戶人家做少奶奶過清福日子,不必再為商務煩累。你呢?你是哪兒人氏?」

「大哥聽過丹天谷嗎?」一旁的野日風走了過來,挺身承下針對丹白的刁難。「我親手挑選的夫婿自是眼光道地之極!丹白是丹天谷的一份子,這般的夫家可是最勢力的屏障,妹子雖見識孤寡,可也還記得有這麼一句『丹天谷境,深不可測』,說的可不只是丹天谷的隱密難尋,更是在說丹家人的不容輕視啊!大哥,你不為妹子歡喜嗎?臉色怎這般難看?。

「丹天谷又如何?」野夜龍不甘示弱,努力地反駁著,「離此怕是十萬八千里遠!在此有什麼作用?我看這小子笨弱傻癡的,別說保謹你,怕是……自保都有問題D巴?」

愈說到後頭,野夜龍一雙竣眼愈是瞇得緊銳,明顯散發出某種會將言語恐嚇落實於行動的壓迫感,只要是耳聰目明的人,都會認為野夜龍十之八九將會對丹白不利!

「大哥恐怕是不、知、道吧?」野日鳳特意加重最後幾字。。日前妹子不幸被一群惡徒騷擾,情況危急之際,是丹白出手解救,妹子也因此一見傾心,打定了非君不嫁的主意,而且丹白的武功怕是同大哥不相上下呢!應該足以保護妹子的吧?還請大哥毋需太過擔憂。。

野夜龍的臉色隨著她的話陰晴不定,而且在聽見她提及他原先並不知情的蒙難時更是難看,對丹白再度投射的注目眼光中多了更多的複雜,好像在對痛下某個決定兩難之間舉棋不定。

野日鳳並不明白兄長在想些什麼,但是她暗地鬆了口氣,知道自己現在公開說了這番言語,教觀禮的京城居民都聽見了,便是種安全措施,提醒眾人野夜龍恐怕是個狼心虎子的人,若自己有個不測,還能知道要將矛頭指向誰。

「雖然早了一些,不過,我想請諸位做個見證人。」更進一步的,野日風招手喚來朱良川。

只見這名忠心的管事手中的托盤內放了一串黑底、紅白彩紋相間的珠鏈,散發出古老、沉樸、光華內斂的色澤,當野日風拿起來如告示般高舉時,眾人的眼光可說是又訝又歎。

「這是野家代代相傳給男主人的寶物『珀魂玉』,現在,我將親手為我的夫婿戴上。」她要確立丹白的地位。

示意丹白低下身子,野日鳳果真為他佩戴上這串蜻蜓眼珠鏈,然後對一旁的司儀道:「繼續。」便逕自將紅頭蓋重新覆了回去。

「呃……小姐,」司儀小小聲地趨近探問:「少爺好歹是你的兄長,長兄如父,你要不要請他就座禮?」

「不了,」野日風果斷麻利地拒絕。「我沒有那樣的兄長!」

耶#那樣」是什麼模樣?

丹白反射性地往野夜龍的方向看去,只見野夜龍一臉都是痛和苦掙扎交織的表情,心下不禁一動。

但野夜龍那種表情也似曇花一現,很快便消褪得一千二淨,只剩下鐵青的顏色,掉頭離去。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隨著這聲話落,婚禮暫時結束。

***

禮不能免,在成親這一日,饒是如野日風這麼堅穩獨立的女子,此時此刻也只能靜靜坐在喜房的床上,待著新郎官入房。

紅色頭蓋下的菱唇彎成一抹自嘲的笑容。這場婚姻,是她如同做買賣般換來的。

當時,在那間荒廢佛堂內──

「我可以將『珀魂玉』賣給你。」深吸一口氣,野日鳳忍痛作出了決定。

她不信什麼傳於不傳女或噩運等等流傳下來的傳聞,她之所以珍惜這條蜻蜓眼珠鏈,是因為這是父親的遺物……不過同迫在眉梢的危機相較,取其利害輕重,影響到水玉館的未來,她甘心放棄「珀魂玉」。

「真的嗎?」丹白一聽,興奮得咧嘴笑開。「你要出價多少銀兩啊?不夠的話我會盡快修書回去再要錢的。」

「我不要錢。」野日鳳開出了條件。「我要你做我的丈夫。」

吸?丹白手腳頓時慌了起來。

「姑、姑……姑娘?」這走求親嗎?啊!天下何時反了過來?女子竟能這般大膽地同男人求親?「你要我娶你?」

「不!是你來嫁我,入贅我野家。」野日鳳冷靜地更正事實。「不過你放心,我是因為目前有難處才會提出這等要求的……你剛剛說,你的兄長要你在一年內找到『珀魂玉』並帶回去交差?」

待他頷首後,她才又說了下去,「那麼就一年吧!你採做我的一年假夫婿,然後便能帶走『珀魂玉』做為酬謝。」

「這……」丹白猛眨眼,遲疑不決。

「怎麼?」常年做生意磨練出野日鳳察言觀色的技巧,沒幾句話她便明白「珀魂玉」對丹白來說肯定有非得帶走的重要性,這變成她可利用的弱,氮。

「你兄長不是要『珀魂玉』?你這做弟弟的連這個忙也不肯幫?」

呵呵-─簡單容易得很啊!他當下就猛點腦袋地同意了。

野日風還兀自尋思著,房門卻「咿呀」一聲敞開,在一陣簇簇擁擁、吵吵嚷嚷中,新郎官終於踏入了新房o

「丹兄,我們到了廠

「是啊!丹兄,這新房佈置得真講究,不介意我們參觀一下吧?」

哎喲!這下可不得了,敢情是存心來鬧洞房的?

「丹兄,先來喝杯酒吧!這可是金尊地方的名產──」

「不!丹兄,先同我聊聊吧!你當真是從丹天谷來的嗎?那兒是怎般的地方……」

夠了!

端坐在床邊的新娘驀地發出一記低喝,「夫君!」

「啊?」和人說話說得正高興,丹白不知輕重地,沒有回頭便應了一聲。

「夫君!」第二聲比先前強又重了許多,一些客人已聽出不對勁,紛紛住了口。

「咦?張大爺,你怎麼不說話啦?」丹白還是沒啥警覺心,猶納悶地在眾人間看過來又看過去。

自出了丹天谷後,這還是頭一回有這麼多人同他說話,他正講到興頭上,怎麼各個都閉了嘴巴?

「夫君!」第三聲,可就厲得嚇得他馬上返過了身o

「咳-─呃!丹兄,春宵一刻值千金哪!我們下回再聊。」已有人見苗頭不對,開始急呼呼地打退堂鼓o

「對對對!下回,下回再聊。」

幾乎是所有的人同時開始……呃!撤退,爭先恐後的火速讓丹白不禁看直了一雙眼,在還想不透發生什麼事時,便已清場完畢,眨眼間就只剩一對新人。

哇!好安靜喲!接下來……嗯!他要做什麼好呢?他又沒成過親、人過洞房,什麼都不知道耶!

「還不快幫我掀頭蓋!」一顆腦袋在等待中被壓得又沉又重,再加上方才有人鬧了一下洞房,野日鳳只覺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瀕臨極限,而且,奇也怪哉,她對誰都不會,偏

偏就是想對丹白髮脾氣。

「啊?是是#丹白趕快依令行事。

頭蓋一掀,弛俊美的臉孔便因看得有些入迷而愣然,不知為什麼,在一雙紅色雙喜的燭焰下,他竟覺得野日鳳更美上好幾分廂且發起火來的神態相當孩子氣,甚至有股甜香香的奶味兒。

「淨是直著眼睛瞧我做什麼?」啐了一口,野日風索性連整個鳳冠拿下,省得再虐待自己。

珠玉翠條在動作之間相互敲撞出清脆琅音,丹白覺得那聲音真是好聽得緊……當然啦!野日風更是好看得緊……

咦?他怎麼想到這上頭去啦?

野日風不想再理會他,逕自舉箸開動。

滿桌的佳餚,豐盛可口得教人流口水,看野日風已先吃了起來,丹白也趕緊在另一邊的椅子上坐好,學著她大快朵頤。

野日風看著丹自從容優雅地夾了一筷子的菜便往嘴裡送,評估著他教養得宜的舉止,更加仔細且徹底地打量他,直到桌上的食物吃得差不多為止。

吃飽了肚子,抹了把嘴,丹白笑咪咪的問:。野姑娘,請問接下來要做什麼?」這話問得可是好不無辜。

「在這一年內,凡事都得聽我的!」這是當她假夫婿的首條規矩。

「好呀!」丹白笑呼呼地點頭。

咦?就這麼簡單一句。好呀」而已?曾預想他會為了男子氣概什麼的一口拒絕,沒想到他居然滿嘴說好,哪裡知道他根本沒有什麼男女之別的想法,也不覺得一名堂堂男子漢對女人俯首稱臣有什麼不好,只覺得野日鳳好像比自個兒聰明許多,他就像聽兄長們的吩咐般,依命行事就好啦!

「睡覺。」頓了頓,一肚子準備爭辯或命令的底稿全派不上用場,而且他的一句「好呀」還讓她覺得笨的人其實是自己……

野日風有些羞惱地察覺到他盯視的目光,故意以格外不必要的響亮聲音一喊,然後走到床邊打算和衣躺下。

「這個……野姑娘──」

「我不是說過了嗎?你不能老是喊我姑娘姑娘的,否則不是很快就穿幫了嗎?」她回頭警告著。「叫夫人。」

「夫人聽起來好老……」

他居然皺眉嘟嘴地抱怨?野日風立刻挑眉瞪眼,他頓時不敢再發表意見。

「夫人!」丹白乖巧地喊著。

唉!在他心目中,這「夫人」的地位幾乎和兄長們一般崇高,聽她的話準沒錯的啦!

「野……夫人,請問我可以睡哪裡?」那張喜床是大得足夠容納兩人睡躺沒錯,可野日鳳一人便很霸氣地躺在中央位置,整件大紅喜服有如天女散花般鋪了開來,這教他怎麼睡呢?

野日風毫不客氣地比比一旁的檀木椅。

「嗄?」什麼意思?不清不楚的丹白順著她的手勢望過去,再滿腹凝惑地回過頭來。

呆子0就那裡。」

「就那裡?」丹白跟著重複,又歪著頭開始百思不解。

笨蛋!傻瓜0你就給我在那裡睡,不許給我近床一步,懂了沒?」

「哦!懂、懂了。」嗚嗚嗚-─來不及感傷自己的苦命,丹白趕快用力點頭,乖乖地窩到那張檀木椅上。

野日風哼了一聲在床上往內側躺好,不去瞧他。

睡在椅子上礙…唔!雖然筋骨會有些酸疼,可對他來說還不成問題。

丹白只手托腮地靠著一邊的椅把,看著仍嘩剝燃燒的喜燭……

***

夜更加深邃了,燭光也在經過大半夜的燃燒後,漸漸地微弱,可另一道隱約的光華,正漸漸地在黑暗的另一端亮起。

睡得深沉香熟,丹白一點都未察覺到佩戴在頸上的「珀魂玉」開始發光發熱,一顆顆的珠子竟從內部開始盈滿光芒激射而出,但快得連眨眼都不到,就又全部斂收起來,僅剩一點點的余澤在流轉,然後消失,不見。

半刻過後,丹白突然睜張炯亮的眼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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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2 00:07: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濕,軟,燙。「唔嗯……」野日風不明白自己身上怎會有這些古里古怪的感覺;她不曾歷經過的感覺……

再申吟一聲,她覺得四肢又沉又重,好似被什麼巨物給壓個正著,就連胸口也傳來順不過氣的窒息感。

該不會是鬼在壓床吧?

被弄得半睡半醒,野日風終於將瑩瑩水眸微微睜開一條縫──

喝!某尊龐然大物果真壓在她身上耶!

鬼呀!野日風放聲欲叫喊,「鬼──」

「鬼……」都還沒說完,她的唇就教人火燙熱辣地封住,像母鳥哺雛鳥般灌了她滿口的男性氣息,直接且強烈地昏了她的神志。

「呵─-」

低啞的男性笑聲聽起來熟悉卻又有些陌生,是──

「丹白?」瑩瑩水眸驀地瞳得圓大,野日鳳終於在一片昏暗光線中認出這尊龐然大物是什麼東西……不!是什麼人!

「你在做什麼?」

「我在做什麼?」半昏半暗的室內似乎將一切事物都抹得朦朧又曖昧,就連這麼一句簡單的詢問,也變得耐人尋味。

「你沒感覺我在做什麼嗎?」丹白再次笑了起來,有著一點點的邪氣、一點點的情慾。

野日風想要挪動,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腿被他的膝蓋壓著,雙腕被他一掌圈著,等於是整個人毫無抵抗能力地臣

服在他的身體下方!

天啊!她在熟睡時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她本來認定的乖巧贅婿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為什麼突然這麼大膽地對她動手動腳起來?一股發涼的不好預感充斥她的心頭。

「快放開我!丹白,否則……啊呀廠

他竟然低下了腦袋,往她不知何時赤裸的雙蜂輕輕咬去。

一陣吃痛讓野日鳳的神志更清醒了些,也才發現自己身上的嫁衣早被解開,卷在雙手雙腳上,而其中的嬌軀是一絲不掛的窘境……

這衣服穿同沒穿可沒什麼兩樣啊!野日風瘋狂地扭動掙扎起來,然,曼妙白皙的身段卻更惹紅了男人的雙目。

他伸手點住她手腳的穴道──最後包括了啞穴,然後悠哉地雙臂抱胸,微微退開了世詎離,恣情欣賞她再也無法動彈,如脫了水面的魚兒般的困頓動作。

笑聲再一次在室內迴響,清楚明白地讓野日鳳不由得輕顫,頹然打住掙扎的動作。

「好夫人,我記得我們交杯酒還沒喝,對吧?」露出盈盈笑意,丹白站起身後便往桌旁走去,執起酒壺倒了兩杯水酒,再返回床邊。

「啊!我忘了你現在動作不方便,讓夫婿來代勞吧!」他自顧自地說著,親暱地倚著床頭,將野日風無法反抗的身軀靠在自己胳臂內,再一手執了一杯酒往她唇邊湊去。

不要!野日鳳在心中叫著,眼睛大瞠、雙唇僵硬地抗拒著,讓灌入嘴中的酒全順著唇角滑下下頷,濕了一大片肌膚。

「倔!」他不怒反笑,低聲吐出這一個充滿威脅的字後,便陡然放開她,任她狼狽地摔回床面上。

好痛啊!野日鳳不禁頭昏腦脹,心中生出無邊的憤怒。

太可惡了!沒想到?這個外表老實的臭男人,竟會如此。違約」!竟沒聽從她的命令和她「保持距離」,還這麼粗魯卑鄙地佔她便宜!

野日風沒有察覺到自己應該有即將被侵犯、傷害的恐懼,反而在意著、計較著對方「違約」的行為!若是日後想起,恐怕會更加火冒三丈吧?

不過,那是日後的事了。

「來。」再度踅回的丹白手中重新拿了只斟滿的酒杯,自己一仰而盡後再迅速地俯下封住她的唇,張嘴探舌,哺注她強烈的酒液。

「咳咳咳咳……」被甘烈的氣味嗆著了,野日風不住地乾咳,卻阻止不了黃湯入腹的事實,一瞬間由體內燒出熱辣的火焰,強烈得讓她連最細微的髮根都有感覺。

但是,他並未因此滿足。

「酒還有大半壺呢!夫人。」丹白微微一笑,有著形容不出來的俊美與惡意。

野日風全身緊繃地見他再一次去而復返,這次他回來時,手中竟是拿著酒壺,連杯子也免了。

他、他想做什麼!

呀啊!

如果不是啞穴被點住了,她肯定會叫出最淒厲恐怖的聲響──

丹白意執了酒壺傾口往她胸上澆去!

一股酒昧再度嗆入她的感官,令她難受地用力閉眼,窒息呼吸。

一壺酒尚未結束,酒液是一路往下澆遍了她的體態,而他的吻也跟著落在她身上的每一處肌膚,讓她無法不打顫,哆嗦、發抖,更無法阻止他愈來愈放肆的侵入。

揮袖甩擺,一個乾淨俐落的動作,男性的分身陡然深深地占入女體。

啊呀……野日鳳痛得直想尖叫嚷喊,可被點住的啞穴卻是連個音兒都發不出來。

從小就接受繼承人的訓練,養成絕不會在對手面前示弱的個性,於是她咬緊牙關,絕對不會哭出來的!

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丹白此時臉上完全沒了那股童稚的傻氣。

他穩穩地托住她的腰肢,不停進行著佔有的動作,眼中更是燃燒著滿足的惡氣,時間愈久,動作便愈強烈瘋狂,好像一個肚子餓了很久的人拚命地享受突然擺滿眼前的盛宴。

歡愛這種事是種微妙的變化,隨著身上男人一下下的動作,時間愈來愈長久,在下一個瞬間,野日風的感官忽地起了一陣無法忽視的暢快,讓她禁不住地嚶嚀出聲。

終於,覆在她身上的丹白髮出一記又野蠻又暢意的申吟,然後頹然地倒了下來。

野日鳳不敢亂動,靜靜等了一陣子,直到聽見男人的甜聲響起,才用力地推開他。

如果是別的姑娘經過這麼粗暴的對待,肯定會放聲大哭得死去活來,但她不是!只見她勉強整理好身上破裂的衣裳,昂首頭也不回地離開新房。

***

朱良川奉命到書房去見野日鳳,心中有著十二萬分鹼驚訝。

昨夜主子一宵的洞房花燭,怎麼今兒個還是像往昔一樣天未亮就開始批帳審事,要他報告商行、煉室的情況呢?

「小姐……不!夫人。」思及對方巳為人婦的身份,抹良川急忙改口稱呼。

一切好像沒什麼不同,野日鳳慣於比別人早半個時厲起床,秉燭俯首案前,但仔細一瞧那堆了許多的蠟淚,便可知她至少在這桌前待上個把時辰。

更令朱良川驚訝的,就是野日風素手執筆,卻心不在焉地連滴墨掉在紙面上都不知道。

「夫人,你沒事吧?」朱長川再次喚聲,這才驚醒了野日鳳。

「啊!朱大哥,你來得正好,我想和你討論一下煉室重新修砌的工程進度。」野日風的心不在焉霎時煙消雲散,扛著他一塊商議了起來。

身為人家下司,朱良川即使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召下,不再多說。

等天全亮了,書房外頭也傳來別的奴僕清醒、走動9<聲響,討論才暫告一段落。

「……很好,這麼辦。」野日鳳才剛說完,外頭便傳來一陣不斷逼近的騷動聲,聽起來像是某人跑得很快的腳步聲和喘息聲,然後就是一句句像是逢人抓到便大聲問:「她右哪裡?」

「咦?姑、姑爺?」被抓住的婢女有些被嚇到,口齒不淳地說道:「你是要找小姐……不!夫人嗎?她現在應該夷在書房,和朱管事討論事情。」

這是野日風每日必行的工作,眾人皆知的。

野日鳳方吃驚地要站起來,房門就被撞開了,整個人被用力地摟入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中。

「哇!」丹白又哭又笑地大聲嚷著。「你還在,沒有不貝了!你還在,沒有死了!你還在、你還在……」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野日鳳驀地臉紅,看著門口一大堆聞聲擠過來看熱鬧的下人,只覺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

「丹白,快放開我!」她壓低著嗓音警告。

「不要廠他反而更大聲地回絕,像是要喊得全天下的人都聽得見。「我就要一直這麼抱著你!而且抱著你很舒服……唔唔──」

「給我下去!全都給我下去!」野日鳳騰出一手勉強摀住他的大嘴巴,一邊偏著頭從他身側大喊。

霎時,一千人全被驚得作鳥獸散,就連朱良川也不曾見過她如此大發雷霆──更正確一點的說,是老羞成怒!

朱良川先是若有所思地看了那甫上任的新姑爺一眼,再謹慎地退出房外,仔細地闔緊門扉。

「丹、白!」野日風刻意一字一字地喊,任誰都聽得出那蠢蠢欲動的怒氣。

「好嘛……」丹白眼含淚水,雙手很是依依不捨地一點一點放開。如果被不明就裡的人給瞧見,還以為是怎般的生離死別呢!

「坐下!」

素手纖指一比,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身上猶穿著紅色蟒袍的丹白立即乖乖地坐到她所比的椅子上,一雙黑眸骨碌碌地盯著她,好家還是想用力撲過去,再用一個滿滿的擁抱,定下不安的心。

只是,人雖坐下了,嘴卻沒有停下。

「我昨夜作丁一個很奇怪的夢啊廠他叨叨唸唸起自己這麼慌慌張張尋她的理由。「我夢見有一個長得跟我一模一樣的人,很用力地抱住你,而且還吃你的嘴巴,很可怕地想要欺負你,首先把你身上的紅色衣服撕破了,在你身上摸來摸去;拿了酒餵你喝,還倒在你的身上趴著喝,喝完了酒,然後──」

「閉嘴!」臉色從慘白、鐵青、漲紅,到現在各種色彩的大總匯,野日鳳終於找到聲音,發出無比高亢的阻止句。

「我還沒說完──」

「我叫你閉嘴!」再也不管酸痛了一個晚上和一個清晨的下半身,野日風以最快的速度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朝喋喋不休的丹白撲了過去。「我就壓在你的身上……唔──」丹白的嘴突然被堵住了,他好無辜、好驚恐地瞪大雙看見野日風的臉孔就這麼熱呼呼地貼在自己面前……咦?他的嘴巴究竟是什麼給堵住啦?輕輕的、軟軟的,甜甜的……

啊!會不會是自己在夢裡欺負了她,所以她現在要給他欺負回去了?那麼接下來她豈不就是要將他的衣服給撕了,將他的身體給摸了,還會拿酒來將他給……

嗚嗚嗚--有好恐怖的事情就要發生了啦!

丹白一邊嚇著,一邊默默地在心底流淚,唇舌被動地接受侵略、佔有,乖乖地動都不敢動一下,雙臂垂在身體兩側,而野日鳳則是用盡全身力氣壓在他身上,怕他逃脫。

雖然她是個不諳武功的「柔弱」女子,可真的一旦發起悍來,怕是十個丹白都不夠瞧。

她用力地、激動地吻著他,又羞又氣的,也果真應了丹白的猜臆──她要將昨夜洞房花燭的「帳」全給要回來!

野日風長這麼大,都沒有被人欺壓到頭頂上,即使是在床上!她很野蠻地想著,就算那是男歡女愛之事都一樣!她才是主!他是客。

混著一絲酒味的男性氣息瀰漫她的感官,令她的神志醺醺昏昏……

「嗯……」丹白髮現她的口水好香、好甜喔!原來她的嘴巴這麼好吃!那就難怪他昨夜會作那種奇怪的夢了。

不知不覺的,這把正被霸王硬上的「弓」,從原本的僵直、不知所措,很快就熱切地將兩隻巨掌大膽地從她寬大的袖擺處探了進去……

當結實的指尖觸摸到一片光滑細軟時,一股熱浪火速往腦門直衝,「噗」的一聲──

「啊!」饒是有著男兒膽色的野日風也是臉色為之一變,瞪著對方臉孔鼻下的兩管血流,這才像如夢初醒般,慌張地從他身上離開,頻頻地、深深地呼吸著,雙腿卻因為剛這麼一記用力的力道而酸軟,「咚」的一聲四肢朝天。

「噗!」帶著兩管鼻血,丹白的臉就這麼不客氣、不捧場,更──不知不覺地笑了開來。

頓時,兩道殺人的眼光火速砍了過來。

「哈哈哈──」呃……他好像是做錯了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事!丹白本來咧笑得很開心、很快樂、很興奮的大嘴,就這樣僵張在半空中,看著野日鳳微顯吃力地站了起來,這才如大夢初醒地把嘴一閉,忙著去扶她。

「放開我!」姑娘她不領情!

「哦!」呆頭鵝居然也真的立即照辦無疑。

這突兀的一放,又教野日風險險一顛,好不容易站穩,便忍不住氣得叫道:「可惡!你就不會扶我一把?」險世教她大大失態!

「是你叫我放開的礙…」呆頭鵝哪裡懂得女子玲瓏心竅的千折百轉複雜?丹白咕咕噥噥地,倒也委委屈屆地伸手預備助她一臂之力。

「你……」原本還想繼續破口大罵,可一看見對方臉上鼻血滴下來,染上她的袖擺時,野日鳳倏然噤了聲,一抹近似疼痛的揪心感讓她蹙眉。

不知道為什麼,那抹血紅竟然讓她滿……憐惜的?

開什麼玩笑?她是女的,他是男的,她怎麼會想「憐惜」他啊?天地又不是倒了過來。

「你……沒事吧?」可是當野日風聽見自己在開口、在問問題時,就知道天地是「真的」顛倒過來了。

是!她就是在心疼他的鼻血、心疼他委曲求全的模樣!

當他吃驚地一雙黑眼眨巴眨巴時,野日風的手像是有了自我意識地挽袖向前,以再輕柔不過的力道替他拭去滿臉的狼狽。

這個一瞬間形成決定的動作,是動情!但她有意識到這一點嗎?

丹白不敢發出聲音,受寵若驚,忍不住綻出一抹試探的笑容,短短的,卻是俊美得出奇,也天真得出奇,讓野日鳳瞧得忘了呼吸,就算先前有多大的火氣也都拋到天邊去

***

如同往常,一大清早,水玉館的煉室便已人聲鼎沸。

拿著長長的吹管,膽大心細的工匠從高溫的爐鍋內取出熔融的半液半膏狀的水玉,再不停地吹氣塑型,一點一點地琢磨水玉的器皿、首飾等物,再加熱整修形體,末了才準備送入徐冷爐內。

哇!原來一塊小小的水玉背後學問大如天!丹白大開眼界,忙著瞧東又瞧西。

「這個月來的成品都在這了?」放任丹白去跑跑跳跳,野日鳳回過頭來斂眉又凝目地詢問著。

眼前的桌面上擺著琳琅滿目的水玉製品,從小件的章英蜻蜓眼珠、首飾,到較為大件的雲壁、劍飾、九竅飾、盤碗等,都是心思出奇巧制,出色已極,奪人滿目璀璨。

驀地,野日鳳比向一隻雲壁。「這是何人所做?」

「那是衣師傅的作品。」朱良川在旁稟道。

「好,這雲壁便叫『海市蜃樓』,價格標定為五十兩黃金。」

「是。」朱良川提筆即席書寫而下。

「這個呢?」野日鳳再拿起一隻手環,乍見表面透明清澈,可及近眼前,才會發現裡頭淨是吸收日光光彩後才折射出無數璀璨;看似簡單又複雜,美不可方物。「那是一位新來的王師傅所制。」朱良川再道。

「調入快馬送去東幽國的宮內,呈給東幽皇后娘娘,她必然歡喜。」

「是。」

「再來,這只劍飾命名為『虎虎生風』,暫定為百兩白銀……」

不知不覺的,聽著野日風堅定、沉穩、優雅、不住發號施令的聲音,丹白就像個迷路而受了指引的旅人,乖乖地站到她的座位背後,靜靜地瞧著她──即使那不過是沒有

回頭,背著他的身影。

他好喜歡、好喜歡這樣乖乖又靜靜地瞧著她呢!

這一陣子相處下來,丹白已經習慣她人前擺張冷硬臉孔,人後又對他發脾氣、使性子,十分兩極化,也十分有趣。

雖然他不夠聰明地能明白自己心思的轉折,和她待自己的態度,但他倒是深深感謝起大哥來了。

是啊!如果不是大哥派給他尋找。珀魂玉」這項任務,恐怕他就不會識得野日風…………

好怪!為什麼一想到他有可能不會識得野日風,疙瘩就一片兒地冒出來啦?

真的好怪!

丹白不知不覺地微偏著頭,百思不解,可是一雙眼仍黏著野日風不放。

在為滿桌子的水玉製品論價、取名、定位時,野日鳳就算沒回頭,依1日感覺得到丹白在自己身後的凝著目光,後頸裸膚不禁泛出微微的燒澡──

除去新婚夜他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粗暴外,丹白總是用著一種單純得甚至帶點敬畏的眼神看著自己,更對那一回的粗暴表現得毫不知情,就算用言語去刺探,他也是一頭霧水的模樣──如果不是翌晨身上被吮、被吻的痕跡全都明顯又青紫,恐怕她也會當作是噩夢一常

是……是酒吧?

對的!一定是這樣──這是後來野日鳳給自己找到最能解釋的解釋。

酒、後、亂、性!

這不是自古以來便有的名言嗎?她這樣告訴自己。

由於洞房花燭夜時的體驗「驚悸猶存」,野日風之後便命人將屋內的酒全收了起來,免得再來一次……唔!她可消受不起!

好不容易將桌面上的水玉製品定了價格,野日風娉婷優雅地換個坐姿,心有靈犀的丹白立刻興高采烈地迎了上去。「你忙完了?」

「嗯!」淡應一聲,她微微動了一下僵直微酸的肩頭。

丹白隨即站到她身後,很自然又很勤快地開始為她揉捏按摩起來。

呃……這個嘛……

即使是連日來已經看慣丹白百般服侍野日風的種種舉動,眾人對此情此景依舊是傻乎了雙眼,幾個幫手的婦人紛紛望向自己在此工作的夫婿,忍不住投射埋怨之色。

哎呀呀!儘管這野家新贅進來的姑爺的舉止缺了那麼點大丈夫氣概,可待自己妻子的溫柔體貼大大妒紅了她們的雙眼哪!

享受丹白的服侍好一陣子,野日風的唇角不自覺地露出難得的、鬆弛的淺笑,小小的笑花更是希罕珍貴得看迷了每雙眼睛。

「……夫人,」即使是素米穩重的朱良川,也失神了一下子才又急忙提醒主子下一個行程。「我們該啟程去饕家酒館了。」

瑩瑩水眸在「嗯」了一聲後才睜開。「是該走了。」

「要去哪裡?」丹白因她起身而收回按摩的動作,她走,他便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吱吱吱,母雞帶小雞。「我們要去哪裡?」

老鷹來了,擋在小雞面前。「夫人?」朱良川依舊躬身,但臉卻上隱約帶著鮮少流露的情緒,那是不悅、不贊成。「你或許該請姑爺留在家裡用午膳。」

對!他看不起丹白!那又如何?雖然猜想得到主子之所以選擇這麼一個傻呼呼的男人為配婿,應是他好操縱掌握吧?那麼這位「姑爺」便應該是個名義上的角色即可,不該和他的主子同進同出,有著太多不必要的糾葛,用他那個癡呆的笑容,在一旁破壞主子端正認真的形像!

野日鳳還沒回答,當事人便先跳出來哇啦啦地為自己請命。「我要跟夫人一起用膳!」小雞愈來愈愛跟在母雞的屁股後頭。

就算再「蠢」真得過頭,丹白還是有著「人性」──人的天性;那種日復一日喜歡野日鳳,愈想一直一直跟她在一起做任何事的思緒,滿滿充斥在他的腦海裡,他現在也不過是將思想付諸行動了。

「我要跟你一起用膳,飯才香香好吃!」大手牽抓住野日鳳一截袖擺輕輕晃動著,明明比野日風高出那麼大廠截塊頭,此時往下俯視的可憐兮兮神態,卻看起來比野日鳳嬌小許多。

野日風失神了,她往上仰視那張俊美的男性臉孔,不知怎的,那滿面無辜又乞求的神色,讓她準備好拒絕的悍然言詞,一句一字全滴答答地在舌尖上轉過一回後,又都嚥回腹中,再費了一番工夫,才順利道出,「你,留下。」並刻意不看他垮下的哭喪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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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2 00:07: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這幾件『海市蜃樓』,『龍鳳呈樣』、『福如東海』、『虎虎生風』、老兒我全要了。」從胡域遠來的商人,對一桌水玉精品仔細鑒定後,留取最精華的粹晶,笑啊啊地決定。

「謝謝甘佬!」野日鳳這才舒眉松氣。不是對自己水玉館所出產的東西沒有信心,只是大筆交易順利的敲定,讓她猶如落定心中大石。「請讓日鳳敬您一杯,以茶代酒。」

饕家酒館二樓的隱密雅座,被野日風經年累月包下,熟若自家的地方了,野日風招待貴客皆在此,且由朱良川侍立一旁。

賓主盡歡了好一段辰,甘佬起身欲告辭,「啊啊-─小老兒不能再留啦!還有地方趕著去呢!琉琳館那派人送帖,請我無論如何也得過去一趟……」哦喱!他一時忘了這對分了家的兄妹多年嫌隙,竟然在野日鳳面前饒這個舌!

但見野日鳳一派落落大方的模樣。「琉琳館的水玉專精在蜻蜒眼珠和耳玉等物,主事者手藝更勝天工,甘佬前去肯定也能挑到合您意的東西。」

「你……」甘佬仔細審了審野日風的表情,發現那真是「誠摯」兩字才能形容。「唉!你們兄妹當初怎麼分家呢?如果能兩家合一,不就可以更揚名──」

「甘佬,您慢走。」野日鳳爾雅有禮地下逐客令,稍後才長長歎息一聲。

她知道甘佬想說些什麼。

是的!琉琳館能在極短的數年間,和相傳數代的水玉館平起平坐,靠的便是野夜龍巧奪天工的手藝打下轟動的

名聲,如果再加上自己的經商腦袋,手腕與人脈,和野夜龍互補長短、相輔相成,野家成就豈止如今的局面!

別人都言,是野夜龍不甘心由妹子坐上當家之位,自己是男兒卻庶出使得臣服在妹子之下,所以憤而離開本家自創天下……

搖了搖螓首,不想了。人人皆有一嘴一舌,她能阻止千千萬萬人去講些什麼嗎?他們不是當事人,為什麼能講得比她都肯定呢?

這剎那,她深深地覺得累了。

送客去而復返的朱良川站在她身旁。「夫人,我介1應該準備回府了。」

「再等等,我要坐坐。」

在她一揮袖、一擺手中,朱良川不敢再吵擾那欲求靜謐的神色,依言退出雅座外頭。

野日風臨窗眺望,時而看著比鄰接亙的棟棟屋頂,時而俯視二樓底下嬉鬧吵嚷的街景──

賣萊大娘挑擔吆喝;幾個商人荷貨結伴行走;果攤老闆正和顧客討價還價;拿著糖葫蘆的小童不小心摔跤,哭著找親娘;對面又緩緩走來持杖老人家……

世間百態不就是如此?

當下她的心境除了洗滌過後的澄明清晰,與冷眼旁觀的了然外,是股奇怪的孤獨感,蟲蛀似地侵蝕心頭,有些微微的發涼,也有些苦茶般的澀。

這幅倦鳥歸巢的黃昏光景,看過干遍百遍,她都是一個人默然地凝視,久久的,到最後,竟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了。』

或許,她不過是在瞧,那摔跤的小童正投入娘親的懷中,被疼惜地一把抱起,小童的商家爹親在一旁哄逗安撫

閉上瑩瑩水眸,她不想再看些什麼了#

為什麼別人都是成雙成對,一家子熱鬧,自己卻是形單影隻呢?

落寞地步出饕家酒館,她打道回府。

馬車才緩緩駛近野府門口,駛座上的朱良川突然探身入車簾,用一種混亂又驚訝的口吻報告著,「夫人,門口似乎有些混亂……」而且是他無法理解的混亂!他不得不命令車伕先把車子停下來。

「什麼混亂──」野日風話未問完,便聽見一陣聲嘶力竭的叫聲,而她才將頭探了出去,一道人影便快如旋風地捲到車窗前,將雙手按在窗緣,用力瞪著一雙眼睛和她對峙。

丹白?

「你跑去哪了?」他詢問的語氣交織著困惑和歇斯底里、慌張和霸道,非常複雜且混亂。

「我一直一直都在等,可是你這麼晚才回來!」問到最後,他的表情微微扭曲,流露出和平常截然不同的猙獰肅殺,教侍立在一旁的朱良川暗叫一聲不妙,想要趕來護駕。

「我的頭好痛……啊!」突然,丹白雙手從車窗窗檻處鬆開,整個人跌落在地面上打滾,滾著叫了幾聲後,就癱死著一動也不動了。

***

「我們也不知道姑爺是怎麼回事,自夫人出門後,原本還很安靜乖巧地守在大門口等夫人回來,後來像是愈等愈不耐煩,一直到半個時辰前就大叫一聲,開始摔府內的傢俱,誰都無法阻止姑爺,姑爺一邊摔東西,一邊全身發抖,我們還以為姑爺得失心瘋什麼的,大夥兒眼看情況似乎愈來愈不對勁,便想請姑爺回房休息……」

環視一張張男女僕婢帶傷或輕或重的臉孔,野日風煩惱地顰起雙眉,這大概就是「請姑爺回房休息」的代價!

「辛苦你們了。」野日鳳說道:「這件事誰都不許多嘴,吩咐帳房這個月多加一倍的薪餉,全都下去吧!」

「是!」眾人喜出望外,齊齊退出廂房,只有朱良川仍不肯走。

「夫人或許需要小的幫忙。」好歹他是個會些拳腳功夫的男人,必要時能先護著野日鳳。他對丹白有成見在先,再加上今日所聽所聞的異常 表現,戒心更重。

「朱大哥,不打緊的,你先下去休息吧!」野日鳳倦態已極,口吻卻溫和堅持。「相公的性子我很明白,」不就一個「純」字可言?「他不會傷我。」但是,她卻又偏偏想起洞房花燭夜的……

趕忙將那時的光景從腦海中除去,她再一次清人出去。「我想等相公醒來後,同他說些體己話。」

逐客令實在是太過明白了?就算有心,朱良川此時也只能珊姍退下。

「夫人,如有什麼不對勁,請大喊一聲。」朱良川最後一次回視那張被燦燦燭火襯托的熟睡男人臉龐。

「我會的。」野日風雖覺朱良川太多心、太小題大作,卻也明白對方是一片好意。她起身親自送他到門口,囑咐道:「或許我得照顧夫君一整夜,明早到水玉館煉室的巡視,得偏勞朱大哥了。」

「小的遵命。」朱良川恭敬地一揖。

吁!終於將門扉密密合好,野日鳳才一回身,就看見原本應該安然寢睡在床上的丹白,此刻竟是雙目炯亮地盤腿而坐,一瞬也不瞬地凝著她瞧。

「你!」野日風嚇了一跳,腳步不覺一退,右手撫著心口輕拍。「你不是睡了嗎?」

回答她的男音,是悠長慵懶,飽含玩味的。「如果我真睡了,豈不就錯過了一場依依不捨的好戲?」

「依依不捨?」野日鳳皺眉重複了一遍。

「嘖!還情話綿綿哩!」丹白撇了撇嘴,一個相當隨意普遍的動作,可現下卻陡生一抹邪氣惡意,教人看得亂了心跳、呼吸停止,教人看得雙眼發直迷亂。

隨著他一個手指輕勾的動作,野日風竟也迷迷糊糊地往前走了幾步,乍然清醒時已經來不及,從腰肢地方被人一攫,抄身往前一帶,欺身往下一壓,男上女下,兩張臉孔逼得極近,好像在交換著彼此的氣息。

「你──」還來不及說些什麼,也還來不及思考些什麼,野日鳳的雙唇就被瘋狂地蹂躪著,不僅承受著男人唇瓣凶狠粗魯的攻擊,對方甚至用一口又硬又利的白牙咬嚙著,她吃痛地感覺到一絲血味從唇瓣上頭汨出。

洞房花燭夜的經歷如雷電般從她腦海中閃過,和丹白現在突然的粗暴行為相互交疊在一起,她先是因恐懼而鱷直了肢體,繼而不顧一切地開始扭動、掙扎起來。

「嘖!別亂動,女人。」沒有辦法好好吻她,令他微覺惱火,左臂一揚便將她的雙腕勾帶到頭頂上。

野日風用盡全身力氣還是掙脫不開,小嘴再次被強吻而透不過氣,整張小臉因缺氧而緋紅。

不!不要!她不要這樣!

但是老天爺沒聽見她的心聲,一個早已慾火焚身的男人更不可能。

他一手壓住她的雙腕,另一手往她羅裙下探去,她沒力氣反抗什麼,任他隨性地一件又一件扯壞、剝光自己的衣物,接受他開始展開的深悍攻擊。

不……不要……

「唔──」他也發出刺激的咆哮,他在她的體內釋放,男性的矯健身軀隨後重重地倒在她身上。

他還在喘息著,野日鳳卻趁他此刻沒有防備時狠狠推了他一把,然而,體型較結實龐大的他沒事,她卻反倒一骨碌地跌下床。

她抓緊身上被撕毀得差不多的衣物,在地面上爬行到一隻圓凳旁,瞪著在床上一面起身,一面喃喃咒罵出聲的男人,以發顫的口吻發問:「你……你是誰?」

俊美臉龐閃過一絲陰晴不定的驚色。

「我還會是淮?」笑了一笑,他的眼神挪往一旁,語氣模稜兩可。「怎麼,你連自己相公都不識得?那怎麼成?夫人。」

「夫人?」野日鳳驚喘一聲,不敢靠近他伸過來的手臂。「你竟然叫我夫人?」

他叫錯了?「鳳兒,你摔得疼嗎?快讓為夫的來扶你。」他立即改變稱呼,從善如流。

沒料到她不但沒接受他伸過來的手,反而惡狠狠地拍開,迅速地躲到另一邊去。

「現下我可以確定你不是他,絕對不是他!他不可能叫我『鳳兒』廠因為真正的丹白……沒那個膽!

他張口還想反駁什麼,卻被她用又尖又銳的聲音打斷,「別想說你是!或許這肉身長相是,但你的三魂七魄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他的臉色也旋即一變,口吻寒了下來。「閉嘴!」

「他」果然不是丹白!

拉緊殘破的衣襟,野日鳳火速地退到靠近門扉的牆面上,分一半心神注意著他,另一半心神則準備能隨時逃亡。

他先垂睫,再揚起時,相同俊美的臉孔卻像換了一張地完全不一樣。

「真是奇怪,你是怎麼瞧出來的?我還以為一切都很順利……告訴我,我是哪裡露了破綻?下回我非得好好改進不可!」

逼近、逼近、再逼近,他將打直的胳臂放置她的螓首兩側,大掌壓在她的秀髮上,男性的氣息隨著唇瓣的貼近拂過她的額心。

「還會有下回?你……你一定是打哪來的孤魂野鬼,噁心地附在他身上對吧?再不走,我就要叫和尚道士來抓你,讓你魂飛魄散!」

「魂飛魄散?」嗤嗤地,他曬笑得又猖又獗,令人打從心底厭惡。「是誰魂飛魄敵還不知曉!哼!告訴你一聲,現下如果我真的魂飛魄散,他也會一起滅去的,我和他可是一體的,懂嗎?一體的!」

不懂!

***

面對他凶神惡煞的神態,野日鳳不甘示弱地張口欲駁,他卻在下一瞬間又變了臉色,太陽穴青筋抽動不已,捧著腦袋叫道:「該死的!不!我不要……你休想、休想!我不想走!啊──」

一雙眼珠很快地漲滿血絲,惡狠狠地瞪著野日風。「你……給我等著……等著瞧,我一定會再回來!」語畢,便以雙臂抱頭的姿勢跌跪在地上,面孔朝下地一動也不動,變成一尊姿態怪絕的塑像一樣,靜止得似乎連呼息都停了。

野日鳳不敢靠近他,但又怕他真的有個萬一……是不是該靠過去瞧瞧?

仍在反覆猶豫之間,塑像突地開始動了起來。

「咦?」是中氣十足,如孩童般開朗驚詫的聲音。「我怎麼會蹲在這裡?」頭再一抬。「耶?夫人?你怎麼會穿著破衣服站在那裡啊?」身子一躍而立,又發出豬被殺似的嚎叫,「哇!誰把我的褲子給脫了?」害他「不要臉」的地方都給人看光光了啦!

他馬上雙手左右努力往上提拉扯弄著,又叫又跳又臉紅紅地把褲子拉上。

這是……

「丹、丹白?」野日鳳小小心地、試探性地問著。「你是丹白對不對?」

「嗯!我當然是丹白呀!」他隨口應道。「夫人,你的問題好奇怪喔?」要不然他還會是誰?

是呀!野日鳳幾乎是在同時,將瑩瑩水眸瞇成一條縫,思索著相同的問題──

要不然,「他」還會是誰?

室內兩個人,一個低頭沉思不語,一個哇啦啦地緊張著,卻沒注意到「珀魂玉」正流光輕轉,猶如有生命般,呈現出以往不曾有過的暗黑色彩……

***

去過一趟水玉館的煉室後,丹白意外地發現自己喜愛參與這裡的工作且常常跑來,而每個人也愈來愈習慣這位野家姑爺的存在。

「宗師傅、王師傅、衣師傅……」無精打采兼有氣無力,一向精神、體力充沛的丹白,今日早上卻是拖著腳步,讓眾人不約而同停下手頭上的工作。

「阿白,你是怎麼啦?」有人立即關心地湊上前來問。

不同於野日鳳那般嚴肅到不近人情的模樣,丹白親切愛笑的神態讓這些師傅反倒更樂於接近,年長的恨不得收他做乾兒子來疼。今日一見丹白這種頹廢模樣,當然全都靠過來噓寒問暖噦¥

「沒什麼啦!昨兒夜裡沒睡好而已……」丹白總覺得接連好幾天下來,都在作著摸不著邊際、費盡精神力氣的破夢,夢中有張看不清的臉孔,強行拖著他的手臂欲往一片暗黑走去。而他有種恐怖的預感,如果他真的進入那一片暗黑,就鐵定萬劫不復,再也回不來了,即使他根本不知道是從哪裡回不來。

所以,他在睡夢之中根本沒法子安穩,往往竭力抵抗後又弄得一身汗流浹背,躺在床上等待力氣恢復的時間也愈來愈長。

他開始害怕夜晚的睡夢,每每和周公他老人家掙扎到不由自主地闔上眼皮後又馬上悚然張開,週而復始地一日日、一回回下來,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禁不起這種自我折磨而迅速消瘦。

「沒什麼,呵呵──謝謝大家關心,呵--我很好,呵呵呵-─」那可不是笑聲,而是呵欠連連的聲音。

「我看你還是回去休息好啦!阿白。」準備教他如何辨視水玉原料種類的學徒阿亮一見丹白的倦樣,忍不住勸道。

「去好好睡一覺,精神比較實在飽滿些後再過來也不遲呀!瞧你兩眼黑圈圈,恐怖喔廠

「回去……呵--夫人也很忙,我會呵─-很無聊的,夫人說今天啊-─要燒香……呵──拜拜……呵--」

燒香拜拜?「對喔!」幾今年長的師傅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一拳擊叫道:「今天是野家某位祖先的忌日!」

「那阿白,你更要趕快回去才行!」

「對呀對呀!就算你是贅婿,也算是野家的人嘛!」

「你不在是不行的,趕快回去,好歹也得上炷香啦!懂不懂?」

眾人七嘴八舌地提供意見,知道丹白秉性單純到不明白世事道理,各個都願幫他一把。

「啊?我呵─-要趕快……呵呵呵-─回去喔?」不,不行了吧?丹白的眼皮不聽使喚地往下掉,就算再勉強,兩隻眼睛還是只能睜開一條瞇瞇縫。

丹白才打算從坐著的小板凳上起身,一站起來就差點要跌回去。

「小心啊!」眾人齊聲大喊,趕忙要去扶他。

「唔呵-─沒事……呵呵──」走沒幾步,忽然間,他

「氨的一聲大叫了起來。「好痛呵!」這回他抱著頭,叫完那一聲後就軟倒下去。「阿白!」這下可把眾人給嚇到了,全都蜂擁而上。「你沒事吧?」有人托起他的頭。「醒醒,快醒醒!」有人拍他的臉。「快去叫大夫來廠有人拔腿就跑。昏迷的丹白胸口衣襟下,被配戴得好好的「珀魂玉」暗黑色彩,像是呼應眾人似的再度激燦,只不過又全部被胸口吸去,在身體內部流竄……

然後,他的雙眼沒有預地睜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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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2 00:07: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祭拜祖先之日,唯有在這個時候,這對相互不對盤的野家兄妹才會碰頭。

彷彿在炫耀自己琉琳館所累積下來的財富,除了一票妻妾小兒與娘親,野夜龍更會帶著一隊美其名為「護衛」的人馬,大搖大擺地踏人野府。

野日鳳面無表情,除了朱良川侍立在一旁,同樣也動員所有家僕長工列隊「恭迎」。

「啊!鳳兒,二娘好久不見你啦!」也唯有在這個時刻,蓮老夫人──亦即野夜龍的生母,才能見上這個女兒一面。

不知是對野家兄妹之間的嫌隙從不計較,或不知情,蓮老夫人風華猶存的美顏上淨是對野日風一片關愛。

「快過來讓二娘瞧瞧……哎喲!你怎麼消瘦憔悴了這麼多?」

「二娘。」即使是慣常 繃著一張麗容,但面對這從小便一視同仁照顧她的長輩,野日鳳是心存一分暖意的。。我很好,謝謝二娘的關心。您近來可安好?」

「呵呵--還是女孩兒貼心。」蓮老夫人笑不攏嘴。「哪像我的龍兒啊!孝順是夠孝順,可嘴巴硬邦邦的,不懂得講句好聽的軟話。」

「娘,該去上香了。」在這一老一少顯然還想多攀談幾句時,野夜龍便將蓮老夫人給帶開。

「走吧!」他以深不可測的雙眼往異母妹子一凝,裡頭深長的意味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

野日風被看得微微一愣,旋即甩頭揮去兄長的眼神,也跟了過去。

祭堂供桌上,擺滿雞鴨魚肉,香點三炷。由最長者蓮老夫人開始上香祭拜,依次是這對兄妹,野夜龍的妻妾、小兒

神主牌位以上好的檀木精製,刻有「野珀」字樣。

野日鳳將三炷香安插入香爐時,心神有一眨眼的恍惚

這個「野珀」,也就是傳說中那位和妹子逆倫相戀,後來又將妹子的魂魄收入「珀魂玉」中的族長呀!

愛上不該愛的人,那種痛苦的滋味她是不能想像的,不過的確值得同情。

據說這位野珀雖然後來為了留後且照顧全族,也娶妻生子、壽!終正寢,卻短短活不到三十五個年頭,且在臨終之際,口口聲聲呼喚的,還是那位妹子的名字……

祭拜已畢,野日鳳在大廳奉茶待客。她看得出蓮老夫人想和自己好好話家常。

每個人都坐下了,大廳中唯「二」站著的人,一個是朱良川,一個就是野夜龍;一個是忠心耿耿地隨時預備護主,而另一個呢?野日鳳一點也不意外,野夜龍會擺出害怕心愛之人會受到傷害,虎視眈眈的保護神態──瞪著自己和蓮老夫人。

「鳳兒呀!看著你爹留下來的水玉館能繼續在你手中光耀門楣,二娘真感到高興呀!」

「二娘過獎了。」

「哼!一介女人家作為頂不過如此,倘若是我接管水玉館,成就何止區區如此?」彷彿聽不得自己娘親對這個妹子的一句禮讚,野夜龍立即在一旁不屑地嗤道。

「龍兒!」蓮老夫人不高興地緊了緊雙眉警告兒子,回過頭又對野日鳳繼續笑道:「你兄長不過是孩子心性,那些嫉妒話你聽聽就算了,可別放在心上……對了!說到這,風兒呀!二娘雖是高興你能撐得起水玉館這一片天,可你年紀委實也老大不小了,這終身大事……」那關心急切的神色一如全天下父母。

「娘大可放心,」搶先開口的,還是野夜龍。「您最近閉居佛堂,吃齋念佛,這段時日的事都不知情,妹子已經贅了一名夫婿成親了!」

「什麼?」蓮老夫人臉色一變。如果野日鳳有仔細打量,便會發現蓮老夫人的驚色之下,是一抹飛快閃去的負面情緒。

「這實在令我太吃驚了!龍兒,你竟都沒跟我說一聲!這可是天大的事呀!那我那個女婿呢?快叫他出來讓我瞧瞧呀!」蓮老夫人露出又驚又喜的笑,頻頻左顧右盼。「怪了,今兒個祭拜祖先呢!他怎麼能缺席?」

「姑爺一大清早便先去巡視水玉館和煉房。」令所有人更加意外的,站出來挺身開口的竟是朱良川0所以一時趕不回來上香祭拜。」

「娘大可放心,」野夜龍雖是對著蓮老夫人說話,可黑沉的雙眼卻是和野日鳳的瑩瑩水眸對峙上。「妹子親自挑的相公可『好,著呢!夫家可是聞名天下的丹天谷,十八般武藝又全在行著,人更是對妹子千依百順,性子溫厚得很,是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贅婿哩!」

哼!句句贊詞裡頭句句全是反的!讓野日鳳聽了刺耳得不舒服,但礙於蓮老夫人的面子,她竭力將反感往下壓。

「真的嗎?」蓮老夫人笑著聽兒子的「贊詞」,除了喜悅外,哪聽得出其他名堂呢?「那他快回來了沒?風兒,不如快快將他從水玉館那兒喚回來,二娘急著要見見他。」

「這──」

野日風正思索,尚未開口,竟有人已經代為回答,「既然二娘這麼想見我,我不忙著趕回來,豈不就失了禮敬?」

眾人詢聲望去,只見一道白杉頎長的人影立在門口。

「姑爺!」朱良川故意朗聲喊道。

相較起敵意頗濃的野夜龍,丹白自是好相處得多,更何況丹白的存在不就是為了要應付野夜龍的?不現在「利用」,更待何時?「請你快過來吧!夫人已等你好久了。」

等他?

只覺頸後毛髮都寒寒地立了起來,野日鳳心下立即斥了回去。

不!不對!她絕不是在等「他」,絕不是!

那個莫名其妙附在丹自身上的「孤魂野鬼」──光看那和平日異同的邪魅神態就知道了。

但問題是,她知道,別人可不知道啊!

野日鳳家是被人施了法釘坐在椅子上,雖然心裡很想逃,卻只能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那白衫男人怡然自得地走人大廳,還和蓮老夫人寒暄,口才流暢伶俐,哄得蓮老夫人眉開眼笑,顯然一下子便被收服得妥妥貼貼。

「呵呵呵─-我本來還掛心著鳳兒的終身大事哩!好好好,她可真替自己找了一個好相公哩!」

他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容。。如果二娘還不安心,不妨留下來一塊用膳觀望吧?」他一邊說著,一邊狀似悠閒踱步到野日鳳所坐的椅子背後,親呢地將一手搭在她頸後肆無忌憚的調情,看在眾人眼中更形成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美麗姿態。

「我想,我的夫人應該不會反對吧?」說完,他立即俯到野日風的耳邊,以旁人聽不見的氣音低道:「如果你反對……」原本撫著她頸膚的指尖加重力道地收緊,讓野日鳳一瞬間吸不著氣0就走著瞧廠指尖如同突兀收緊時又旋即放鬆,重得新鮮空氣的野日風立即不住地連連嗆咳。

「夫人,你還好吧?」始作俑者馬上裝出疼惜愛憐的姿態,不斷地輕拍她的背脊。「你該不會是著了涼吧?怎麼咳不停?」

「咳、咳!咳咳……咳咳……」

惡鬼0他」絕對是個惡鬼!野日風恨恨地想。

***

一頓午膳下來,賓主有的盡歡,有的臉色變得比沒吃到飯還餓扁了地更加難看,有的卻像是吃到皇帝的珍饈而頻頻露出笑容──出為配著下萊的是比蜜更甜的言語。

「……原來我的風兒是二娘您一手帶大的啊!人家常言養育之恩大於生育之恩,如今鳳兒會長得如此美麗又出色,是您的功勞啊廠

蓮老夫人呵呵一笑,臉頰竟微浮少女般的羞澀紅暈,

旋即又感歎一聲,「唉!只可惜大夫人和爺死得太早,來不及看見鳳兒如今這等的成就,和她終於給自己找到一位好夫婿,多遺憾哪!」

「哦?」俊美如今卻不單純的男性臉龐露出睨色。「他們已經仙逝了?」

「就在鳳兒十二歲那年……那年冬天天冷,大夫人和爺年紀畢竟是大了些,得了風寒後……便不起了。」說著說著,蓮夫人再度感歎。「數來也有十一年了,我也老噦!」

「您怎麼會老呢?」丹白誇大其辭地安慰,甚至有輕薄之嫌地將手搭上蓮老夫人的一截臂腕。「在我看來,您和風兒是一樣年輕哪?」

這個餓中色「鬼」!只要是女人都好嗎?

野日風僵著臉色,不自在地別過螓首躲開視線,並沒注意到坐在飯桌另一端的野夜龍臉色變得陰鬱。

「我吃飽了。」砰!放下根本沒動過幾口的飯碗,野夜龍甩袖起身。「娘,孩兒先告退去準備車馬,我們該告辭了。」

「啊?這麼快……」蓮老夫人見兒子不快又不善的臉色,聰明地乖乖就此打祝「那麼,風兒,改天二娘再來找你呵!我們可是一家人哩!一年只見這麼一次面是不夠的,下回換你來琉琳館走走。巴!龍兒佈置得大方寬闊,好看得很。」

項羽邀請劉邦去做客?野日風可不敢想會是多「好看」的一場鴻門宴。「我知道了。」

好不容易,她送走了熱心過頭的蓮老夫人,為表對長者的敬意,她還特地一路送到門口。

野夜龍抿緊唇線,一語不發地先送蓮老夫人上車後,又回過頭來突地定睛凝視著野日風。

野日風背脊用力一挺,自動進入「備戰狀態」,料想著接下來的一場唇槍舌戰。

沒想到野夜龍只是冷哼了句,「你還真是替自己找了個好夫婿!」然後就頭也不回地上車走人,害她空準備一肚子開打的火氣,陡然在肚子裡轟隆轟隆,卻半點都沒機會發揮出來。

「總算全走了。」

伴著這句話,她才驚覺到一陣男人的腳步聲已走近身邊,一把蠻橫地勾住她的腰肢擄到身邊。

她下意識地反抗,卻只換來更用力的抱摟。

「你想鬧得人盡皆知嗎?」他咬著她的耳朵。「有誰會信你?他們會把你當瘋子看的,更何況……如果你敢傷了『我』,不怕會對『他』有所影響?」

「你敢?」野日鳳驚叫,可心底已知道答案──他敢!

***

他什麼都敢!他敢就此頂著丹白這個身份生活!

眾人只覺得這位新姑爺性情還真多變,原先的單純憨氣不翼而飛,展露出深沉老練的氣度,更像是原本便長年在水玉館中居住,在一夕之間掌握住製造水玉的技術,調度資源人力,與買家談判價格,和工匠師傅研究新開發的花色,督促進度……

總而言之,以往她會做的,他都包辦了,而且做得比她更有聲有色。

「水玉館的新姑爺真行啊!」

「這下子野家小姐可就輕鬆了。」

「是啊!女人再怎麼說都不好拋頭露面的,她現在只要專心生個下一代的繼承人就行啦!」

面對諸如此類的流言,野日風愈來愈不容易保持冷靜自持,氣得想狠狠地哭上一場!

她突然覺得自己活了二十三年以來,好像不過是笑話一場!

她辛辛苦苦獨自經營水玉館多年,對外要和各色商家打交道,對內要應付經營上的各種大大小小的問題和敵意頗深的野夜龍,一直忙到現在成親了,眾人卻只是讚美著「水玉館的新姑爺」,而不是她!

她究竟算什麼……不!應該說,她這些年來的努力忙碌,究竟是算什麼?

冷眼旁觀得愈久,她愈可以察覺到自己的心正一寸寸涼掉、死去,如果水玉館已經不在自己掌握中,她又何必費神去擔心太多?

不過,她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難不成就真的乖乖等著害喜生孩子?

但是自盤古開天以來,女人不就是如此度過一生的?未出閣前在房裡做女紅刺繡,嫁人之後相夫教子。

她漫步走在屋內,獨自一人的,就連她一手提拔的管事朱良川,現在也改隨侍在新姑爺身邊,跟進跟出,一張板著的臉孔雖然沒有太多的變化,但軟化的眼神亦代表他對這新姑爺的心悅臣服。

不公平!

瑩瑩水眸瞪著一片變黃的枯葉掉下來,點著水面一圈漣漪。

這真的不公平!

野日鳳就這樣站在庭園裡的流水池塘邊想著,不自覺地杵了整整一日,沒思索到自己身上輕薄的衣杉,以及初秋開始轉涼的氣候……

***

「哈啾!」然後是一串忍也忍不住的咳嗽聲。

不必延請上門的大夫來告訴自己,野日鳳也知道自己是著了涼。

「怎麼,是誰敢虐待你?讓你穿不暖也吃不飽?」

大夫前腳才剛走,他就後腳往她躺著的床鋪一踅,脫口便是這麼尖銳的詰問,一點也不客氣。

「你管我!」野日鳳病懨懨的,連一眼都懶得看向他,但肚子卻很不爭氣地像是要應和他的質疑,很響亮地咕嚕兩聲給他聽。

前所未有的情緒──尷尬,火速蔓延全身,她立即拉高棉被過頭,先將自己蓋得「不見天日」再說。

好丟臉喔!

隔著頗有厚度的被子,外頭聲音一切聽起來都有些距離,悶氣悶聲的。

野日鳳聽得見他喃喃地罵了幾句,然後是腳步聲、開門聲,斥喝聲。

過了一會兒,是小丫頭細碎的步伐聲……咦?那陣鏘鏘鏘鏘的輕微聲響是什麼?她一時倒聽不出來了。

「你手抖個什麼勁?怕什麼?把東西放下便滾!」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時猙獰得有些扭曲的凶臉就是原凶,別說俊美不復,恐怕他此刻的尊容還不比牛頭馬面好看到哪去。

「是、是……」

小丫頭果然是抖著手把托盤放下,鏘鏘鏘鏘的,一放下後連告退都忘了福禮便跑,野日鳳還聽見她「哇」的哭聲。

嘖!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何必去為難一個丫頭片子呢?躲在被子下的野日鳳不滿地咕咕噥噥。

「你說堂堂一個男子漢不該怎麼樣來著?」被子猛地被用力掀開,嚇得野口鳳渾身一顫。

不知道他聽去了多少?真糟!

「幹嘛?看到鬼啊?」他自嘲地勾起唇角。「也對.鬼』不就在你面前嗎?」手一伸,一碗粥平舉到她唇邊。「吃掉它,否則你就只好等著餓死,也做個鬼來陪著我。」

遲疑了好一會兒,野日鳳才坐起身並以雙手捧過碗,小口小口啜食。

粥煮得軟稠多湯,很開胃,適合病患的口味──至少一日未進食的野日風這麼覺得。

悄悄抬起低垂的眼睫,她靜靜注視那燭光剪映的半側俊容,再也忍不住地輕詢問:「你……是誰?」

原本坐在桌邊椅子上隨意翻著書頁,他顯然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訝異地回視她。

「你終究不是丹白,」努力乎復愈來愈急促的心跳後,野日鳳膽大且明白地表示,「如果我以那個名字來喚你,對他……是個侮辱。」

他一愣,本來像是要發脾氣似的,旋即又不怒反笑。「說得好!很好!我也不想被人以一個白癡的名字來叫喚著。」

「丹白他才不是白癡!」雖然害怕自己可能會惹眼前的「人」生氣,會對自己不利,但她仍壯著膽反駁回去。「他不過是秉性單純了些,哪像你這麼恐怖狡猾!」

就算面對他突然逼近放大的臉孔,野日風臉色雖然微變,卻仍勇敢地對峙上他。

。你還真不愧是野氏一族以來,首開先例的女當家!」威脅地瞇緊一雙黑眸,整張俊臉壓迫感十足。「這麼冷靜、這麼從容不迫,看來,你在商場上的多年經驗真不是玩假的……你真膽敢拿這種臉孔來面對我?」攫住她小巧的下巴,不許她別開亂動,他蓄意地一邊說著話,一邊用舌尖輕輕點著她;點著她兩片唇瓣,點著她人中柔軟的肌膚,還順勢左右點著她的雙頰,上下點著她的鼻尖、眼皮和喉嚨鎖骨。

被他這麼點呀點著,野日鳳沒兩三下就骨頭軟酥酥。

怎麼辦?雖然心中很想「壯敬自強、處變不驚」的,但女性陰柔的身軀卻由不得她地盡情接受,更可以說是享受著男人的挑逗。

隨著他的輕捻慢捻復挑,野日鳳開始申吟、嚶嚀,甚至發出連自己聽都沒聽過的叫喚……

激越開始慢慢平緩下來後,她又驚又羞地發現自己上半身赤裸裸地倒在男人的雙臂裡,迷迷濛濛看著他騰出一隻大掌,撫弄她的雙蜂──

「不……要……」努力抓回神志上的一絲清明,女性柔軟的雙腕或許推拒不了多少男性蠻力,但有總比沒有好。

「省省吧!女人總是口是心非。」這惡鬼輕而易舉就將她嗤鼻笑了回來。「不要就是要,不喜歡就是喜歡,不愛就是愛!」

「誰……說的……」野日風半強迫地被放倒在床面上,他則欺身壓上來,就算希望如何薄弱仍試圖反抗。

「你……你都是這樣對待女人的嗎?你……生前一定……」感覺自己的裙布開始被撕毀。「你一定沒有愛過人!就算……」

糟!她的下半身已經開始赤裸了!

「就算你有所愛的姑娘,你也會這樣傷害她!」她用力閉緊雙眼叫喊。

倏地,男人手中的動作靜止了。

咦?屏著呼吸,她的動作也是靜止的,唯恐一個輕微的動作,會再引發他任何不規矩的行為。

「算你行!」以兩臂支撐在她的身體兩側,雖然姿勢是高了些,但仍是正面對著她的臉孔,那驚怕交加的神情。

詛咒出一些最下三流的粗穢字眼,顯現出他的怒火是多麼高張。「被你這麼一說,夫妻之間的敦倫倒像成了我在強迫你的骯髒事兒廠

啐了一口,他仍是不肯從她身上退下,卻不再進行侵犯的動作,陰森森地瞪著等著她張開瑩瑩水眸。

她再度試圖掙脫他的箝制,本以為又要費上一番工夫力氣,可這一回,他卻挺乾脆地翻下她的嬌軀了,只不過仍是扣著她一隻手腕不放,腦袋更是整個兒毫不客氣地順勢枕在那條手臂上。

「下一回,我一定要你來求我,好好的、苦苦的、頻頻的求我碰你。」

「你慢慢等吧你!一輩子都不可能!」她對他勢在必得的模樣啐了聲。「我絕不會讓一個我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鬼碰我!」

「名字?」他故意逗弄她。「反正我現在就是這個丹白,是你的夫婿不是嗎?名字有什麼重要的?」將右手併攏的兩指往前豎起,在她面前左右搖擺。

「你!」野日鳳發現,不管是丹白,或是眼前的這個「他」,都一樣擁有讓她瞬間火冒三丈的能力。

「不過,也不是不可以的。」他趕在她又要發火之前閒閒開口。「只是,你打算拿什麼來換?」

「換?」她一愣。

「要有所得,便要有所代價的付出吧?」他道。「你不是個商者?怎麼忘了這般簡單的道理?」

以物易物0你要什麼?」她原本大可不必理會他的,但心中的好奇卻不住地蠢蠢欲動。

「一個吻!」他將併攏的兩指伸長比向她的雙唇。「我要你心甘情願吻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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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2 00:09:4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心……心甘情願?野日鳳一口氣頓時嗆得差點喘不過來。她怒視過去.他卻悠悠哉哉地輕睨一記回來,一副「你如果不願意就算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有可無模樣,擺明就是要氣死活人。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不知誰是「道」、誰是「魔」了。

「要就動作快些吧!夫人。」他微挑黑眉,做出一臉不耐煩的神色。「我可沒那麼多時間等你廠

她謹慎地再次確定。「真的只要一個吻就成了?」

「如果你想多吻幾個我也接受。」閒閒散散地,他是得了便宜又賣乖。

這個人……不!這隻鬼!

野日風表情又生硬又憤怒,但還真的不得不僵著動作趨身過去,然後又想到什麼似地問道:「吻哪裡?」

「唔……因為是頭一回嘛!給你優待,你高興吻哪裡便是哪裡。」夠慷慨、夠大方了吧?

野日風果真開始認真打量他的臉,那仔細的程序是從一根根黑髮的末梢開始,從上而下地直到他下巴上一點點的胡碴,她愈是梭巡查看得仔細,秀容便愈是不由自主地又燙又紅。

唔……這吻該落在哪裡才好?

是那雙看起來神采飛揚的眉眼嗎?似乎不太好,太好看了!好看得會讓她一吻再吻。

是那高挺的鼻子嗎?也不太好,太刺激了!刺激得會讓她一吻再吻三吻。

不然就那張形狀優美又薄厚適中的嘴唇嗎?大大不

好!別說什麼刺激了,恐怕還沒吻上,她就會受不了地倒在地上抽搐……

「夫人,你儘是在那兒發呆看著我,卻又什麼都不做,怎麼,是我這個相公太迷人了,不知道該吻哪裡好?」

對呀對呀!你真聰明,怎麼會知道?野日風在心中喝著諷采,但外表卻只能做到呆滯點頭的反應,三魂七魄顯然還沒歸位。

「這樣礙…那我倒可以吃一點虧。」他說得更慷慨、更大方,好解決她的「煩惱」。。你可以不只吻一個,反正我就是長得眉眼鼻唇都這麼出色,你可以都試試。」

好呀!野日風不知怎麼地著了魔,此時竟渾然忘卻自己先前對眼前這個人……不!這隻鬼的一切戒備、反感、厭惡,差一點就要按照他的話,都「試試」下去,幸好在臉龐即將貼過去之前便及時清醒──

「哈啾!」

雖然她沒將什麼涕水噴到他臉上,但也夠殺盡風景的。

好啦!什麼旖旎的氣氛統統都沒了,而且他在最先的呆愣後,居然仰頭放聲大笑了起來,笑得讓野日鳳覺得比對她生氣還要尷尬、丟臉。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不吻、不吻了,反正大不了就像他說的,不過是個名字而已,叫這隻鬼叫「喂」就成了,嫌不夠好聽單薄,那就「喂喂喂」連三聲來叫總成了吧!

羞惱之餘,她不管自己得了風寒的身子骨,翻下床便想走到屋外去。

「你給我回來!」

他哼氣命令,用一條手臂卷她的腰肢帶回床上,她則不甘示弱地掙扎起來,一來一往互動之間,她的唇不經意擦過他的,雖然又快又短得像浮光掠影,卻千真萬實、抵賴不得。

她一愣,他則宜然自得地嘖了一聲。

「好吧!雖然這吻太輕、太淡,又不太甜,不過終究是一個吻,我就勉為其難收下。」

不高興就不要什麼「勉為其難收下」!瑩瑩水眸頓時成了火眼金睛,如果可以,她早在他身上放了把烈焰,燒燙得他哇哇直叫。

「做人要守信用,我想,做鬼也同做人是一般道理。」他將妯重新安回軟軟暖暖的被窩裡。如果她不是正老羞成怒,便會察覺到他的動作有多輕巧體貼。「莫睡莫睡,豎起你的耳朵仔細聽,生前。 別人都是這樣叫我……嗯嗯!我就只說這一回……嗯嗯!我想,我可以恩准你叫我另一個名諱──」

「停停停,你再不說,我可就不希罕知道了!」頂多就「鬼」來「鬼」去叫他,沒什麼大不了。

「好好。」這下可就換人緊張了,稍清喉嚨後,他總算說了。「你可以叫我『陸離』。」

陸離?

神情一愣,野日風才在想這名字怎麼有那麼一點點耳熟時,外頭就突然爆出一片鬧烘烘的聲響,然後是急呼呼的腳步聲奔來。

「姑爺、夫人,不好了!」朱良川的聲音貼著門板大喊。「水玉館又失火了!」

「什麼?!」

熊熊的焰光,在夜中,幾乎照亮半邊的天際。

火如一隻無所不噬的怪物。貪婪且大口,迅速焚去外頭圍牆,再更進一步侵蝕裡頭矗立的建物,頂瓦、樑柱,門窗同步垮壞、傾斜、毀倒,在人們驚覺不對忙著汲水來搶救,為時晚矣。

「不……」

發蓬衣亂鞋未著,野日鳳趕到現場的外表狠狽,心思更是糾亂成結。

她呆掉了,呆得不知道自己大聲叫喊起來直往火場裡沖,不知道自己及時被一雙強健的手臂抱住阻止她去送死,不知道自己對膽敢阻止她的手臂主人又踢又打。

「放開我!我要進去,那是水玉館呀!是爹爹的水玉館呀!水玉館燒了,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老天爺彷彿是嫌場面還亂得不夠精采,在一片鬧烘烘中,一隊人馬吆喝著趕了過來。

驀地,野日風瑩瑩水眸大睜,失控地聲嘶力竭尖叫,「野夜龍!是你對吧?又是你放的火對吧?」

憤怒到了極點,她不知哪裡生出來的蠻力,硬生生從那雙強健胳膊掙脫出來,往那隊人馬的首領撲了過去。

「你來做什麼?驗收你放火的成果嗎?我恨你!我好恨你!」沒頭沒腦地,她掄起粉拳,恨不得就此打死這個敵人。

「我要抒──」好像有蚊子在頸後叮了一口,野日鳳倒了下去。

點她睡穴,是不得已的,他順勢一氣呵成地抱起她那軟綿綿的嬌軀,才回視野夜龍。

看人,對老練成精的他而言,已是雞皮蒜頭的小事。才一眼,他已看透面容冰冷的野夜龍,那顆心……

「如果真想幫忙,這裡我們負責,後門那裡就拜託你了。」他當下命令。

野夜龍又瞪他一眼……不!應該說,是藉故看了入睡的異母妹子一眼,然後悶不吭聲地掉頭去執行剛才所聽見的命令。

這一場火,在這樣全體動員下,終於在魚肚發白之際滅止。

眾人精疲力盡,有的靠在同伴的肩頭上休息,有的乾脆倒在地上喘氣。

救這場火,幸運的是,只有幾人受到皮肉薄淺的燒傷;不幸運的是,水玉館重要的部份全毀,包括收藏水玉原料的隔間,和重要的煉房──損失不可不慘重!.

野日風心情沉重,表情更顯陰鬱,再加上從後門收兵走過來的冷酷野夜龍,兩尊煞將站在一起,活生生就像是要當場廝殺開戰般。

一旁的朱良川悶不吭聲地站了過來──站在他所認定的新姑爺身旁,戒備地瞪著野夜龍,壁壘分明。

緩緩的,他勾唇凝出一絲笑痕,極淺,也極殘忍的。

。良川,去處理善後。」

「但是姑爺──」

。這裡我應付得來。」說完,他對野夜龍比個邀請的手勢。

令朱良川更吃驚的是,對方亦揮手斥開自方的人馬,順從地和姑爺走到一邊……講悄悄話去了?

啥?那光景,看得又忠又直的朱良川暈頭又轉向,不知道姑爺和死對頭的大少爺葫蘆裡在賣什麼藥?

***

不到天亮,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水玉館被燒了,就連在琉琳館中深居簡出的蓮老夫人都聽聞風聲。

「我的天!鳳兒她……風兒她沒事吧?」匆匆忙忙趕了過來,卻被客氣地告知野日鳳倍受刺激打擊,風寒病情加重,急得直抓著丹白──或者說是陸離的手臂頻頻迫問。

「二娘放心,她會很快好起來。」口頭自信滿滿的安慰,但憂心仲仲的神色卻不時由眉宇間流露,話顯然不太由衷!

「唉……那就好。」蓮老夫人問出另一個掛心的問題,「我方才是先去水玉館一趟才過來的,你們的損失……唉!我一定叫龍兒、要琉琳館好好幫你們一把。」

「謝謝二娘。」他也歎了一聲,「唉!雖然這次火災損失慘重,不過不幸中的大幸是,最值錢的數樣水玉商品逃過一劫,賣掉它們的價值,對水玉的重建助益很大。」

「那真是太好了!」蓮老夫人驚訝地嚷道:「那些商品可得仔細收好,盼它們能賣個好價錢。對了!你將東西收哪去了?周不周全啊?」

「二娘放心。」他笑笑地應著,並故作神秘地傾身湊向她咬耳朵。「我將東西周周全全地放在……」

***

書房。

他將那些最有價值的商品,周周全全地放在日理萬機的地方,一個看起來最安全的地方。

黑影從屋脊上一躍而下,幾個翻飛躍足便熱門熟路地來到書房門口停下,伸手「咿呀」一聲推開。

蠟燭燃燒後的氣味仍殘留在空氣中,藉著月影星光淡淡地映人,一雙眼睛仍可以很快地在這沒有燈火的房間裡面搜索巡視。

東西會放在哪裡?黑影不浪費時間地立即開始翻箱倒櫃。

快!時間很寶貴,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人經過並發現……如此的恐懼更激烈地鞭策加速搜索的功夫。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在書桌底下的暗格內,果真搜出數樣已鑲好珍寶美玉,一見便知道是將販售於貴族富戶之間的精晶。

太好了!黑影興奮得一雙美眸更晶更亮,裡頭的仇恨之光亦在同時燃到最高點。

得手了?黑影一把抓起那些寶貝揣人懷中站起──

喝!門外忽然闖進了數盞燈火和人影,一字排開,屋內屋外佈滿人手。

「久等了!二娘。」慢慢地,高大白衫的男人排眾走來。

***

「你……」黑影──蓮老夫人見事跡敗露,腦筋一轉後恍然大悟。「該死!你故意圈套我?」她擺出備戰架式。

「不這樣做,你會露出馬腳嗎?」他閒閒地一聳肩站開,讓路給身後的人。

「龍兒?」蓮老夫人臉色倏白。「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是一切該天衣無縫嗎?為什麼兒子會用那種了然又心痛的表情瞪著她?

「快來救娘啊廠她仍努力地想粉飾太平,扮演無辜的白臉。「娘什麼都不知道,他們不知道要抓娘去哪裡呀!」

「娘,你就不必再演戲了。」野夜龍發出低沉的歎息。「我早就知道你做的一切,包括你為了要打擊水玉館的生意,接二連三的縱火……」

神色倏然一怔後,蓮老夫人兀自嘴硬。「娘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懂嗎?野夜龍真的無話可說了。

從水玉館第一次夜裡失火以來,他便開始被人懷疑,被有色眼光打量為一個惡兄長,一個和異母妹子爭鬥而不惜燒掉祖產的不肖子。

沒有人有證據能抓他,但有誰知道他這幾年下來在那種背過身去便起竊竊私語的情況下,活得有多辛苦?

為了洗刷自己的冤屈,他私下展開隱密的調查,結果卻震驚地發現嫌犯竟是自己的母親!那種難堪更加痛心,又有誰知情?

原本矢誓要將兇嫌捉到野日風面前的打算無疾而終,野夜龍試著用不同的方法去補償水玉館的損失,諸如每每火災後派人來幫忙修建,默默地計劃將京城裡的市場讓給野日風,甚至替野日風找尋強勢!n!有的聯姻對象,好讓水玉館增添有力的後盾……

另一方面,為了不讓母親起不必要的疑心,野夜龍甚至得逼迫自己對外表露出憤世嫉俗的模樣,尤其是對自己真心所愛的人……雙眸沉痛地闔上,再決然地睜開。
那份真心,那份愛,太痛,太苦!或許就將如此折磨他一生。

「娘,跟我回去吧?」野夜龍道,看著一身夜行衣的娘親,不禁想起自己一身功夫的入門啟蒙者就是她──幾招基本的招式和丹田吐納,卻末提早發現她竟是那個蓄意縱火的嫌犯。「妹子說了,只要現在就此歇手,過往不予追究。」

野日風在得知素來表面疼愛她的二娘便是縱火嫌犯時,一張小臉白似冬雪,深受打擊地一語不發。

「不要過來!」見到兒子居然胳臂往外彎幫著外人,蓮老夫人臉色又青又白地變著,最後威脅地咆哮出聲,「誰敢過來我就把這些東西全砸了!」她抽出原本貼收在懷的水玉精品。。屆時我倒要看水玉館拿什麼去重建!」

「想砸就砸吧!」噗哧地笑出聲,俊容滿不在乎,彈指往身旁的朱良川示意。「這裡還有許多,你愛砸多少就多少吧!」

朱良川立即將手中預備好的物件一字排開亮相,全都是一模一樣的東西。

是假的?蓮老夫人氣得將手中東西全數擲地,然後施展拳腳,朝笑得得意的俊美男人襲去。

「哎喲!」哪知沒個三、兩下,蓮老夫人反而下盤被一腳橫掃倒地,對方的俊容頂時冷煞如魔尊,左手一揪蓮老夫人後頸,右手同時噼哩啪啦地掃向她週身大穴。
「不!啊──你竟廢了我全身武功?」蓮老夫人痛徹心肺的慘嚎響起。

事情發生得太快,快得連野夜龍想說情、搶救都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這場一氣呵成的快速制裁。

「廢了你的武功又如何?」順手將這把再也無法為惡,只能哀哀嚎叫的老骨頭丟棄一旁。「你該感謝我沒廢了你的一條小命!」

平日內斂沉穩一收,原來底下淨是殘忍快意!他笑著,對野夜龍努努嘴。「滾吧!看管好你家的老太婆,以往的破壞就不計較了,但如果水玉館還會再受到類似的人為破壞或攻擊的話──」手刀做個擦過頸子的姿勢。

「我知道了。」野夜龍先點了娘親的睡穴才將她掄抱起來。

野夜龍走到門外時,看見自始至終蒼白著小臉,不發一語的野日風,他雙唇微微張啟,「我說過了,你還真是替自己找了個好夫婿!」

野日風呆住了。

這句話,野夜龍確實是說過,但當時她只當成是一句諷言礙…
***
這個夜晚的紛紛擾擾終於落幕。

朱良川真是個好管事,他很放心將一切善後托付處理,然後便抱起野日風回房和衣躺下。

卻沒有人能人得了睡。

瑩瑩水眸因默默流淚而紅腫,冷峻黑眼因擔憂而佈滿血絲。

「他不討厭我……」蜷在寬大懷抱中的嬌軟人兒驀地開口。「我一直都還記得十二歲之前,我們兄妹玩在一起的快樂模樣……然後,爹娘死了,他被二娘送走,突然自我生命中缺席,說是去習武唸書,而我則接下水玉館,努力學習經營之道,直到十八歲那年才又見到他……可是,那時候的他對我又冷漠又生疏,老用一種看仇人的眼光蹬著我,用言語不停地刺傷我,更吵著要分家並創立琉琳館搬了出去……難道這些都是做假的嗎?我……我不明白了……」

哼!如果野日鳳真的「明白」了,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反應!抱住她的胳膊隨著一記哼聲而緊了緊,他想起當時和野夜龍的一席對話──

「你愛她,對吧?」在商討如何布計一舉逮到縱火嫌犯後,他出其不意地對野夜龍提出問題,一個正中要害的問題。

「你在胡亂說些什麼?」野夜龍沒有慌色,但面頰上的一束肌肉在抽動。「任誰都知道野家兄妹走死對頭,水火不相容。」

「表面上的功夫易做,其心卻難藏。」他卻沒有就此被野夜龍的話唬弄過去。「如果你真的敵視鳳兒,又怎麼會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趕過來幫忙救水玉館的火,在冒著可能會被認為是縱火嫌犯的情況下?何苦這麼委屈自己?我不認為你野夜龍會走那樣的男人。」

野夜龍轉頭意欲逃避這個話題。「你少囉唆那麼多!好好守護她便是!如果我的妹子日後少了一根寒毛,我會找你算帳的!」

他的唇角微揚,故意裝出滿不在乎的語調。「我自是會好Qe待她,再怎麼說,鳳兒仍是元配大夫人,和小妾地位自然大不相同。」

「該死的!你打算納妾?」野夜龍迅速怒目瞪向這個妹婿。

「咦?大舅子,我記得你自己便娶了一妻兩妾吧?」所以有資格這麼勃然大怒嗎?彼此彼此。

「我家妹子和別的庸脂俗粉是不同的,她值得任何一個男人真心又全心的對待!」

「哦!任何一個男人嗎?」

「任何一個!」野夜龍嚴厲重申。

「包括你嗎?。黑眸犀利地睨望過去,野夜龍像被人重重拍了巴掌殷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愛她,對吧?」

相同的問題,第二遍,野夜龍卻再也應不出聲回答。

許久,野夜龍才淒湛地重重閩眼,宛如死去。

「愛又怎麼樣?不愛又怎麼樣?她……是我的妹子,血緣關係……是一句愛或不愛就能改變的嗎?」

不能言明,不能言明啊!有些禁忌、有些奢想,是會犯了天怒的啊!

「她一輩子就是日鳳,一輩子就只能是……我的異母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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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2 00:09:5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水玉館在野夜龍主動出錢的情況下,很快開始展開重建工作。

京城裡的人都驚訝於琉琳館這一回的大力鼎助,眾說紛紓

─會兒討淪野夜龍這次怎麼會這麼「好心」?一會兒又有人猜臆說不定是雙方達成了某些協議,再一會兒,又有人說其實水玉館已經被琉琳館趁這機會給並了……

多嘴多話、人云亦云,到現在謠言已經流傳成──

「我們破產準備出走?」睜大雙眼,他哭笑不得。

「是。」朱良川也莫可奈何地跟著搖頭。「姑爺,我們該怎麼做才能平息這些流言?小的很怕夫人聽見,會影響正在休養的身子。」

原本便不算輕的風寒加上接踵而來的事故對心理上的力『擊,不知多少年來沒有生過病的野日風至今仍擁「被」在床。身體上是好了很多,不過令人擔心的是精神提振不起。

「我……」才要開口,他忽然就白了白臉色。「你……良川,你先退下,我們待會再談。」

「姑爺?」

「快去!」他深吸口氣。「不許別人來吵我,我要一個人好好靜靜……」臉色此時白中已又泛出些許青綠。「退下!」

他一直努力撐到聽見門扉闔起後,才崩潰地倒面伏在案首,筆墨卷件隨著他的動作而揮亂,有些甚至掉落在地上。

如果有人現在看見,一定會被他好像在跟某種無形的力量掙扎和喃喃自語給駭著。

「不能……我不要走……我還不行走……風兒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一抹陰魂要暫居活人身上的最大期限僅僅一百八十日,過此期限者……

「我知道……」素來邪魅陰冷的眼,此刻非但一點都神氣不起來,而且是脆弱和某種不知名的痛楚。

他一直都知道……卻又一直都不去想知道……煎熬的意識中,他隱約看見一名白衫年輕男人站在自己面前,那是丹白,是這具軀體的真正主人!

「呵─-」他發出微微乾笑。「你……已經要來取回自己的身體了嗎?」遲早之事,但太快了!不……

丹白已經擺脫以往的單純稚氣,露出從前絕不會有的感慨複雜笑容。

我只是想,如果可以,不如就由野珀大哥繼續陪伴夫人一生吧!你好喜歡她,她應該也是喜歡你的,我似乎……不該介入。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永遠換位,讓我去待在「珀魂玉」裡頭……

「是啊廠喘過氣,他嘲弄地駁了回去。「別忘了,你還得帶『珀魂玉』回丹天谷復了你大哥的命令,如果我真做了一輩子的『丹白』,你就等著這塊『珀魂玉』被我親手砸掉吧!」一陣陣痛楚就像有什麼最細最密的東西在鞭打他所有的筋絡脈動,一下又一下,頓時讓他喘不過氣。

可走……可是你不是說一具軀體內不能承受兩個魂魄影響,輕則日久體虛氣弱、久病在床,重則還會影響到自己最親密的枕邊人嗎?

那抹屬於丹白的白衣靈體一見他難過的模樣,不禁急得團團轉。

「放心……身體終究會還……還你……」他努力保持最後一絲清醒。「抱歉?我力氣透支了,想休息……接下來你來……」話都還沒說完,這回連大聲叫喊都沒有,收在白衫衣襟下的。珀魂玉」顆顆珠圓玉潤,閃出一抹詭譎色彩,只一眨眼,原本不停抽搐痙擘的頎長身軀便靜止不動。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一張略顯蒼白的俊美臉孔終於慢慢抬起。

丹白坐正了身子,很突兀地將雙手伸到自己眼前看著,好像懷念了很久末見,而那種驚喜交加的表情更家是個稚嫩的娃兒,丹白又伸伸雙腳站了起來。

「抱歉!姑爺,我非打擾你一下……姑爺?」去而復返的朱良川在不請自來又踏人書房後傻了眼。

只見案桌上一片凌亂,而姑爺……他為什麼要站著拚命側頭往身後下方看,還挪著手臂對自己的臀腿拍拍打打,看起來就像是在確定它們都還在?

朱良川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些什麼,吶吶不成語。

「咦?」丹白也嚇了一跳,迅速回過頭來看見朱良川時,尷尬的暈色紅了耳根。「你……呃!有什麼事?」

「你──」他是丹白嗎?朱良川突然有種見到久未相逢的故人之感。明明姑爺跟自己朝夕相處,怎麼……「是這樣的,方才丫頭小春告訴我,說夫人一直這樣深居在睡房中不是辦法,近來餐食也是愈吃愈少,到今日早膳竟完全就不動著了。」!

糟糕!那該怎麼辦?

丹白知道野日鳳近來因為水玉館的事型得心情、身體都不舒服,卻沒料到會至絕食的地步。

「也許姑爺該去勸勸夫人了。」朱良川這句提議在這段日子裡其實已經說了好幾回。

姑爺先前都認為該讓夫人花一段時間好好沉澱心情,不過現在看來,事情是不能再拖了。

***

忐忑不安,丹白瞪著睡房的門扉好一會兒,才在一陣輕輕的扣敲後,自行推門而人。

「夫人?」他等小春放下重新裝了滿滿一托盤膳食並退出房外後,才趨近床邊,看著那螓首朝裡邊側躺的身影。

想了想,他大著膽子撫了一下那散於被枕上的秀髮。

「怎麼了?我聽說你不吃東西,肚子不會餓嗎?」他問得很疑惑,也很簡單,又像自言自語。

那種單純的口吻,讓好一陣子不曾聽聞的野日風腦筋頓時空白了一下,無法遏止衝動地坐起身,用一雙瑩瑩水眸審視他。

「你……你是丹白吧?」她小心翼翼地問。

那種求證的神態讓丹白猛然想起──她可是唯「二」知道另一個「丹白」之事的人呢!

有些慌張起來,丹白忘了要勸她進食的重責大任,只想趕快轉身溜走。

豈料野日鳳動作更快,一把扯住他一邊衣袖,像只逮到小白兔的猛虎命令道:「你敢!不許動!」

嗚啊──丹白只敢在心中如此哀嚎,哭喪著表情乖乖地不敢動。

「嗯……」像是在檢視一塊水玉是否有所瑕疵,野日風踮起腳尖逼迫到丹白眼前「視察」他,好半晌後,才用極確定的口吻下判斷,「你是丹白,不是陸離。他人呢?」或者該問:「鬼」呢?

「他說要休息。」好乖!問一句,丹自便答一句。

「你們在搞什麼鬼?」野日鳳一聽這句回答,有種受到欺騙的打擊。「他休息,所以你便出來輪班嗎?你們是講好了輪流來耍著我玩嗎……」

說著說著,瑩瑩水眸竟淚光隱現,又見丹白什麼話都應不出來的模樣,便不怒反笑。「很好,很好,還虧我一直不敢找和尚道士什麼的來趕他走,就是怕會對你也造成不好的影響,可是你們兩個居然是合夥的?很好,索性我就一次砍了你們,一了百了廠

好像要出一股壓抑許久的郁氣,野日鳳當真開始在房內找起可以當凶器的東西,最後在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竟將自己的兩隻鞋兒一脫,往他頭上打去。

「哇──好臭!」丹白立即捏起鼻子叫道。

原來野日鳳閉居在房裡的這幾日內,別說愈來愈少進食,就連梳洗也沒心思去理會,久而久之……所以那鞋兒

。你還敢嫌臭?」野日風秀頰一紅,素來端謹嚴肅的教養都拋到天邊去。「我……我就讓你們臭到底廠她凶悍地將丹白逼到角落的椅子上坐下,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爬到他身上,作勢要把那只鞋兒給塞到那張嘴裡去。

「呵!不要!哇哇哇--」丹白髮出那種小媳婦兒正在受虐的淒慘叫聲,又不敢大力推開野日風害她受傷,情急之下,一股男性本色被激發出來,一手格開她的攻擊,一手摟抱住她的腰肢,並自然而然吻住她的唇瓣。

「唔!唔唔唔唔……」野日風立即想別開螓首不讓他得逞,但丹白卻一絲都不肯放鬆。

唉!可憐如丹白,他這個夫婿其實做得挺龜的!別說洞房的不是他,甚至連野日鳳的雙唇也未真正親吻過呢!

他很驚奇地品味著她兩辦菱唇的滋味,比最香的花還要香,比最軟的絲還孌軟,比最甜的糖還要甜……

呵!原來親吻就是這種筆墨都形容不出來的滋味呵!他領受了!

過了好一陣子,丹白輕掬她的雙肩稍微推開後,才把憋住的老大一口氣給吐出來。「原來親吻是這麼『費氣』的事情啊!休息夠了再來吧廠他頗為認真地建議。

嗄?野日鳳一愣,旋即噗哧地笑出聲。「呵呵呵─-」螓首跟著不住搖動。

他呀!果真不愧是丹白啊!如果是那個邪魅的陸離,此刻她恐怕早就被撲倒佔有了吧!還拖什麼拖?

「夫人,你笑了耶!」丹白的表情、聲音無不大大驚奇,而且他好喜歡這個驚奇哩0夫人笑起來就很漂亮了。」

「你意思是說我長得很醜羅?」野日風立即心存逗弄,當下板了端容。

「不不不!夫人很漂亮啊!怎麼會丑?」丹白這下可急了,拚命解釋,「只是夫人別一直板著臉,那就真的很醜了……不不不!夫人很漂亮啦!我的意思是……是──」

「我懂。」唉!算她不忍心再欺負這個老實頭了,再玩下去就太過份了。冤有頭、債有主,她該找人算帳的是那一個,而不是這一個0算了。」

算了?「你……呃!想不想吃點東西?」丹白總覺得那麼滿滿一托盤的東西不吃很浪費。

「我帶你去吃東西好不好?」雖然離桌幾不過兩步路,俱這可是他平生的、第一次的、主動的去挽一名女子的小手呢!該放鞭炮喔!

又是輕愣,野日鳳發現今兒個自己做了多少「不規矩」的事!她不僅打破了閨女該立裙莫堯不苟言笑的婦德,更不禮貌地對自己的夫婿大叫大吼,還拿了自己的鞋兒要塞他的嘴巴呢!

「你又笑了呢廣丹白自是不知她在想些什麼,只是開始有點「花癡」地看著她笑得益發燦爛的笑容,然後發現之前自己想的根本就是錯的!什麼她長得不漂亮,野日風現在就漂亮得讓他快喘不過氣,好想學著小狗。 哈哈」兩聲吐舌頭呢!

「我……呃……嗯……哦……哎……」欲言又止,欲言又止,連續三回後,他還是沒把話說出來。

「你想說什麼?」太明顯了!野日風怎麼可能沒發現o「說呀!」略略提高音量,無形間展露當家氣勢。

「我只是……只是……」忸怩了好大一下,丹白才很害羞地低頭低聲回答,「我只是覺得,現在就算有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站在我面前,我還是會覺得你比較漂亮耶!」

一股沸騰的暖氣由心房迅速擴散瀰漫到全身上下,野日鳳不知遇過多少回合的商場險惡了,全沒現在這麼不自在過。

是嗎?他覺得她比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更漂亮嗎?

低頭又看看布料有些發皺,全身甚至還有股淡淡的噁心氣味……哦!天哪!她竟然有三天沒梳洗更衣了呢!

***
浸在滿桶香香的熱水中洗浴,野日風刻意泡了好久好─口氣痛快地解決三天宋的污穢。拿起柔軟的絹巾擦拭髮絲,她穿上舒服柔軟

的長衣,從屏風後頭踱步出來時,丹白只覺眼睛一亮,好似看見了一個慵懶嫵媚,卻又無比清純的仙子。

「一直看我做什麼?」野日鳳坐到他的對面,纖指玩弄青絲,一手托腮側首睨他。

一句很簡單的問話,竟也能有這等風情萬種……或許,這才是真正的野日風?丹白突然這麼想。

其實經過這段時日來的「歷練」,他原先的單純或許依舊,卻已不再那麼傻氣。

以前在丹天谷,二哥丹青就曾說過他天資不差,學任何東西樣樣敏快,唯獨在情感及察言觀色方面尚未開竅,如果真一旦踏出丹天谷,踏人外頭的天下,怕是被人欺侮到頭頂上都不自知。

這些話,如果在以前說個十遍,他也不見得會懂上一回,不過自從「嫁」給野日風後,他看、他聽、他思考──就算待在「珀魂玉」裡時也一樣,然後慢慢對自己產生了影響。

原來,人在笑的時候不一定是開心的,說不定心裡是在哭的──就像野日風。
原來,慈祥的外表不一定便有顆慈祥的心──就像蓮老夫人。
原來,表現得冷酷邪惡不一定就真是個壞人,說不定只是迫不得已的保護色──就像野夜龍。
原來……有太多的原來,讓丹白觀察得頭昏昏、腦脹脹之餘,亦慢慢改了他部份的個性,也或許是受了「陸離」的影響……至少,

他那種慢半拍的應對方式快了些,比較
知道怎麼看人臉色了。

「你肚子餓了沒?如果還可以等,這些飯菜都涼了,我去叫人重新熱過好嗎廠
「甭麻煩了。」她感受到丹白有些變了,沒了以前大刺刺、直得讓人尷尬。她將筷子塞人他的掌心中,再往自己比比。「喂我吃。」

丹白立即小心地執行「命令」,很認真地一邊夾菜一邊餵她,更一邊觀察一迓詢問她不喜歡哪一道萊,或喜歡哪一道菜。

野日鳳則樂得享受這慇勤的服侍。

閨房之樂誰說只有舉案齊眉、夫唱婦隨?這種不同調兒的琴瑟和鳴也行的。
***
丹白也接手「陸離」正在處理的商業事務,一有問題就很認真地拿來和野日風討論,不像「陸離」完全不讓她再插手,一心想將她養成深閨裡的女人。

野日鳳又開始慢慢接觸到生意上的事,那是自己所擅長的範圍,不再嘗到無所事事的滋味,生活中又重新有了目標和重心,容光重新煥發。

只是,現在的她卻是試著退到丹白身旁,不主動掌控生意,而是靜守觀察,如果丹白有了困難麻煩才會出手相助。

萊鳥在學飛,老鳥沒法子替它拍翅膀,只能適時地一腳把它踢出巢窩。

「呼!」闔上帳本。今日事項較少,才近黃昏便都處理完了,書房裡的兩人遺默契甚好地同舒一口氣。

「好累喔!怎麼每天每天都有那麼那麼那麼那麼多的事啊?」丹白誇張地伸敞雙臂比擬著無形的數量,大刺刺的舉止讓野日鳳莞爾。
「啊──不行了!」丹白忽地大叫一聲,伸完懶腰後又振作精神地從椅子上一躍而起。
不管不管,我要出去走走、透透氣啦!」他很理所當然地去握住野日鳳的手,拉她一起。。走吧!」

***

黃昏彩霞下的市集,別有一番風情。

「來喲!一串糖葫蘆兩文錢,三串只要五文錢喲廠

「瞧小猴兒演大台戲吧!精采著呢廠

「賣蓆子、賣蓆子「客倌喜歡竹子編的還是蘭心草編的?或是柔軟的葦條編的也很舒適……」

一路上,丹白就這樣拉著野日風東瞧西瞧,有什麼好吃、好玩、新鮮的就買。

野日鳳手中已經拿捧著糖葫蘆、竹子玩具、鈴鏜鼓等雜七雜八,以往想都不曾想過會買的東西。

她瞪著那堆小孩兒玩意,有些傷腦筋,在還來不及想到要怎麼辦時,整個人就又丹白熱切地帶過去,在賣茶點的小鋪裡坐下。

「我看你愈走愈慢,一定是腿兒走得又酸又累羅!」丹白等跑堂的小二送上一壺清茶和幾樣點心後,就執壺先為她倒茶,清香的茶氣直撲她口鼻。

有些愣愣地,她喝下了。

「哇?這個是龍風酥呢!好吃!」丹白忙不迭將一盤可口的點心推送到她面前。「你吃吃看。」
有些愣愣地,她吃下了。

在那塊點心甜滋滋地嚼入口的同時,忽然很想哭。

有多久了呢?有多久有誰這麼待自己好?這種噓寒問暖就像過了世的爹娘……她好想念他們呵……

***

是夜。

隨意地在剛洗浴過的體魄上套條長褲,仍帶水氣的胸膛上依舊掛著顯目的「珀魂玉」,丹白心不在焉,甚至可以說是心事重重。

他還是想不懂為什麼在黃昏時,本來好好地逛市集,會逛到野日風放聲大哭的下場?

他當場哪管得著什麼路人甲乙丙丁的側目,立刻緊張又急切地安撫她,頻頻詢問她是否哪裡不舒服?一直到最後,他索性要掄起人

找藥鋪叫大夫了,她才用力抓住他的衣襟說自己沒事,只是想哭而已……

難道會是那壺茶和龍鳳酥難吃到教人不禁「愴然涕下」的地步嗎?

「那下次絕對不會再去那家茶鋪了。」丹白很理所當然地想著,喃喃自語著。
他在床邊坐下,準備熄了燭火。

這間單人房是連在書房旁的小房間,原本的作用便只是在辦公之餘累了可以打個困,小憩一番,如今卻成了丹白的睡房──他可不敢跑去和野日鳳同床共枕。

「不曉得夫人是不是腫了一雙眼睛?那樣怎麼睡覺呢?」率性地枕臂躺下,丹白還是這麼的喃喃自語,想了又想,不安之餘,乾脆一骨碌坐了起來。

「我……我去向她道晚安好了,這樣她應該就可以比較好睡了吧?」

嗯……也許該說他會比較好睡吧?

丹白忙著開始穿戴衣物,那急促的動作好像是怕自己多花了一刻的時間,便會翻案後悔似的。
「叩叩!」

正當他穿得「手忙腳亂」之際,外頭傳來的敲門聲讓他的動作不由得一緩,困惑地上前應門。

「誰……咦?夫人?」丹白吃驚地猛眨眼睛。。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野日鳳長髮未梳披肩,在皎潔的月光下泛出一股烏亮的光澤,手中捧著一件薄被,瑩瑩水眸頗不自在地轉動趨向別的地方,溜來溜去地就是不敢正視他的臉孔。

「我……」才說了個字便用力地清清喉嚨,連清了好幾下才又鼓足勇氣開口,「我只是在想,你睡這裡,晚上夜涼如水,不知道棉被夠不夠暖和?我給你多拿一件過來。」

「哦廠無措地抓著頭髮,丹白憨直地點了一下頭。「謝謝夫人的關心,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冷,棉被你還是拿回去吧!」他看看野日鳳薄紗覆蓋的秀肩,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倒是夫人不會冷嗎?怎麼穿這麼單薄的衣服出房間啊?還是趕快回──」

「哈啾!」野日風沒有預警地打了個大噴嚏,及時堵住丹白接下來的一串嘮叨,轉而將她給拉進房裡,牢牢闔上門扉,就怕再聽見第二記噴嚏聲。

「夫人,要不要我現在去叫大夫來給你看看?你之前的風寒才剛好,現下可別又犯了……」他邊說邊回頭。一回頭後就什麼都說不下去。

只見野日鳳將手中被子一丟,開始在他面前寬衣解帶;先是那層薄得可以的披紗,二則是小得可以的肚兜,三則……丹白咕嚕嚕地吞口水瞪眼睛──哇!不得了,全都脫光光啦0夫人,你、你在做什麼啊?」雙掌捧著兩邊臉頰──防止下巴掉下來,丹白問得就像只楚楚可憐的無辜小羔羊。

「我、我……你瞧我像是想做些什麼呀?嗯?」野日鳳故意模仿他的語氣,水眸不再瑩瑩,反而是露出恐嚇的神色,一邊上上下下

審視著他不說,更亦步亦起逼近,伸出來的粉舌舌尖像準備品嚐美味似地舐著下唇,十足的大野狼模樣。

喝!酒味?丹白這一驚非同小可,反射性地就想和她先拉開點距離,免得被她身上的酒昧醺醉得影響自己,沒辦法說話。

她一看丹白倒步往後退去,立即命令,「不許動!」然後小手伸長搭到他的衣襟上,很有氣魄地一左一右拉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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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2 00:10:1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丹白細喘一聲,只覺得半裸的胸膛上,疙瘩都一粒粒敏感地站了起來。

「不、不、不要礙…」

嗚鳴嗚--夫人怎麼可以叫他不許動嘛!

叫他不許動也就罷了,又怎麼可以開始扒他的衣服嘛!

扒他衣服也就罷了,又怎麼可以開始用她那甜蜜得可以的唇瓣,對他親來又親去地輕薄嘛!

嗚嗚嗚--人家、人家不要嘛!人家不來嘛!人家不依嘛!人家、人家……嗚嗚嗚--

終究,一把可憐的弓被霸王給硬上了。

已燒融一堆蠟淚,燭光不定地閃爍著,一雙了無睡意的黑眼直勾勾地盯著,發呆。

結實僨張的肌肉上全是小嘴又吮又吻又咬的紅痕,從頸部往下一路延伸到小腹……

嗚嗚嗚──可見小羔羊被大野狼吃得多乾淨呀!

忽地,一隻小手爬上他的胸膛,纖指輕點的酥癢讓他開始燥熱地全身扭動,野日鳳撐起醉意仍殘存的螓首,水眸瑩瑩定定地看著他的反應。

「不、不要了啦……」感覺自己的慾望又開始蠢蠢欲動,丹白第一個反射動作就是想再一次狠狠地佔有她。

可女人不都是體質又軟又弱嗎?剛剛壓在她身上的時候,他都好怕自己的粗皮硬骨會壓壞她的身體,偏偏他心生怕怕地抬起腰臀要離開起來時,她那雙圈在他腰上的小腳就又急迫地催促他回去,然後他也就被初嘗的魚水之歡滋味給沖昏了頭,管不了三七是不是二十一……

「你,你沒事吧?」丹白一把將被子給扯開,一手圈在她肩上,一手則上上下下在她身體上遊走。

他非要檢查個周全才肯安下心。

原本他這用意是好的、單純的,可五根指頭在柔嫩裸膚上這麼溜來溜去、溜來溜去……

修長健實的體魄,在這回被慾望沖昏頭時,總算沒忘記力道得再放得和緩輕巧溫柔些,深怕壓壞她那一身的柔若無骨……

蠟燭全付成淚,尚未乾透,天色已經泛白。

***

煉室重建工程很穩定地進行著,水玉館的匾額也重新刻好一塊。

望著工人一磚一瓦重砌起來的新牆,野日風用手輕撫那朱紅色彩,只覺得心中漲滿了感動溫暖的波潮,回過螓首再望向正指揮著工人,也和工人們打成一片,笑起來仍猶帶三分率直的男人,眉眼底下的情愫彷彿滿得盈盈欲溢。

然後,另一張五官相同,卻邪魅十足的臉孔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也許只有──眨眼,卻清晰鮮明得讓她當下失了魂。

如果說丹白是一腦子的真率,那麼「陸離」卻像是連舉個步也經過計較;丹白心思表達直截了當;「陸離」卻像是說一個字都有三種各自不相同的意思,這兩種個性極端差異,差到天遙地遠,任何有頭腦、有理智的姑娘都知曉要嫁便該嫁丹白這樣的「好」相公,而不是另一個「惡」相公,更不用說還真真切切的思思唸唸了……

那惡鬼!誰思念他來著?

絕對不是她喔!絕對不是……

只不過那思念就像刁蠻的蠱毒似的,愈說不想,竟就愈鑽人她腦海中的每分思緒,害她不只是看著丹白那張臉孔時想,抽空靜心時也想,到最後連喝茶吃飯穿衣裳時都在想!

她想「陸離」邪魅冷酷的表情,更想他霸道又精準的商業手腕,再想他句句似含深意的冷嘲熱諷……

啊!她竟恨不得現在就見到「陸離」?

她有著虐待自己的嗜好?這驚人的想法讓她整個人沉默了。

連續好幾天,野日鳳一顆心就在這種東搖西擺的光景下沉伏、起落、不定、難安。

如果說,丹白對她而言是個性上的反鏡,他的長處便

是自己的短處,那麼「陸離」便是一面正鏡,映照出來紿她

瞧的,便部是她自己的弱點──剛愎自用、自僻、手腕雷厲

風行、擇善固執……

也或許正是如此,她才會感覺自己內心某一部份竟早就偏傾向他,才會那麼快就接受。陸離」的存在──因為看見「陸離」就像看見了自己,那教她怎可能心不偏呢?

但是,她心的另一部份卻已全縣掛在丹自身上,那是如孩子般天真、單純,在她哭泣時急得團團轉,無比耐性地哄她,而自己也能盡情宣洩任性、孩子氣的男人……她怎麼也割捨不下呀!

野日風如今才領悟到自己的心──竟有多貪!

「怎麼會……」此刻的她正端坐在書房裡,似乎不勝寒冷地用雙臂牢牢圈抱住自己,哆嗦地拚命搖頭好一陣子後,又猛然靜止下來,再開始拚命搖頭……

「夫人,你是哪不舒服嗎?」端著剛泡好的茶走進房間,

丫頭一看見野日風反覆動作的模樣,不禁嚇了一大跳,急

忙踅身小跑步出去找人來幫忙了。

「等一下……」野日鳳回神要叫人的時候已經慢了,不一會兒,一陣咚咚咚咚的腳步聲朝書房直逼而來,不用講,丹白當然就是跑頭一個的?

「夫人!」一下子就流了滿頭的汗,丹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來到她面前時還不敢伸手碰她,好像怕會碰痛她原本就。不舒服。的地方。

他那小心謹慎的模樣,讓她為之失笑,也讓她為之感

「不必這麼緊張,相公。」野日鳳柔聲道,輕笑地抬起手撫著他微微汗濕的鬢髮。「瞧你,用跑的,都流出這麼多汗……」她邊說邊要站起來,腦袋卻突然產生一陣暈眩,強烈得無法站穩。

「夫人!」

「嗯……我……沒事。」暈眩只有一下下,野日鳳很快就在丹白雙臂的扶持下站穩。

哪知丹白下一個動作就是悶不吭聲打橫攔腰抱起她,衝出了書房外。

哦喔!見他緊繃已極的臉色,野日風心中才暗叫一聲不妙,那廂就中氣十足地大喝一聲,邊跑邊嚷了起來,「來人呀!夫人暈倒了,怎麼辦呀?快來人呀!教教我怎麼辦●●●●●●,,

哦!野日鳳這下恨不得自己是真的昏昏死死去,她沒臉見人啦!

「快來人呀!夫人一定是病得很嚴重啦!」

閉嘴!

野日鳳當下改變心意,決定就算是要昏昏死死去,也要先把他打昏昏死死去再說……

***

「恭喜,夫人已經有喜了。」雪白長胡的大夫把脈不到半刻鐘,就宣佈了這驚喜的消息。

有喜了?端容先是一愣,然後浮現不敢置信的愕然之色,交織著筆墨難以形容的喜悅。

「喝!」可有人偏就比她的反應更誇張,丹白硬是好好地從椅子上跌了下來。

「你、你說什麼啊?大夫。」一邊揉著摔得痛痛的屁股,丹白一邊就兜頭直逼到大夫面前。「她什麼?」

「有喜了呀廣大夫被這准爹親的反應給攪糊塗了,他怎麼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有喜了……有喜了……」丹白喃喃念著這句話,然後就突然劇k起來轉身衝出門外發瘋去。

為什麼會這麼說呢?只見他哇啦哇啦扯開喉嚨先是亂叫亂吼了一陣子,然後在走廊上咚咚咚跑著,不管遇見誰就先抓住對方的領口大聲宣佈──

「你(你)知道了嗎?我有喜了,要生小孩了!哈哈─

「你(你)知道了嗎?我有喜了,要做爹了呢!嘻嘻嘻

「你(你)知道了嗎……呵呵呵呵-─」

野日風啞口無言地從窗口目送那又瘋又抓狂的傢伙「咻」地跑掉,想喚也喚不回來,只能傷腦筋地搖頭歎息。

很好很好,這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別讓那傢伙跑到京城的大街小巷去嚷「我有喜了」這些話,要不然她明兒個還要出門要臉做人嗎?

而且他有沒有搞錯呀?有喜的人是「她」不是他好嗎?

「呵呵-─姑爺的反應可真……有趣。」大夫由驚嚇中回神,對野日鳳如是說道。

「讓你見笑了。」野日鳳不好意思地應答。

原來她才懷孕不過半個月,莫怪小腹平坦如昔,就連害喜的徵兆不過略略一下的頭暈目眩,就馬上給丹白「抓包」了呢!

思及此,野日鳳突地有股不寒而慄的預感。

在她懷胎六甲的這數個月內……他該不會都是這副德行吧?恐怖喔!

***

是夜,精神還正亢奮的丹白要野日鳳坐在床上,雙腿打直在柔軟的鋪蓋上,他才好半蹲跪在床上,雙臂伸出纏繞在她的腰肢上,將自己的耳朵貼在她的小腹上,隔著柔軟的布料感覺她小腹的形狀。

「扁扁的。」丹白沒兩下就抬頭皺眉用力地抗議,「那個大夫說,孩子在你肚子裡頭會變得圓圓的才對,怎麼會沒有?」野日鳳舉拳就往他頭頂敲個爆栗子。什麼呀!講得好像都是她的錯一樣!

「那是指孩子在我肚子裡頭長得更大些了,才曾變圓,懂嗎?更何況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等著看我變胖?」

「沒有……」好委屈地,他在她凶巴巴的眼神中垂下頭。

可沒兩下子,他便又忘卻剛才被欺壓的委屈,眼巴巴又靠了過來,腦袋黏在她小腹上黏得更緊更牢了。

「笨蛋!」有些笑惱地咕噥著,野日鳳粉拳意思意思地在他頭頂上敲個兩下。

丹白不以為意地抬眼對她笑得瞇瞇彎彎的,一副大孩子的神情。

「哪!你有沒有想過,要怎麼給孩子命名?」野日鳳敲完他的腦袋,又補償似地用一雙小手愛撫著,微微凝眸地想到這個問題。

是啊!將來孩子生下後,除了怎麼命名外,又要同誰姓呢?他是野家的贅婿沒錯,但先前因為認定他們根本不會有肌膚之親,所以也就沒想過這種問題該如何是好……

「命名礙…」經她這麼一提,丹白倒也很認真地思考起來。「我沒想過呢!唉!這種這麼有學問的事……要是我大哥或二哥在就好了。」

「你大哥二哥?」對了!初時隱約聽丹白講過。

「對呀!我大哥叫丹玄,是丹天谷的主人,二哥丹青,還有個大姊丹紅喔!」他數著家裡人給她聽。「我是老么,最小的」

黑綠紅白?真有意思的命名方式,也許她可以考慮將孩子藍黃紫橘的命名哩!

「你願不願意多說一些你家裡的事給我聽?」撫著他髮絲的指尖更加輕柔了力道,野日風突然發現,自己對他其實瞭解得會有多少?除了他的姓名,除了丹天谷這個名稱

羞愧呵!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妻子?不曾主動去瞭解過自己的丈夫──現在開始,會不會太晚?

「哦!我家裡嗎廠丹自傷腦筋了。「你想知道些什麼呀?丹天谷便是丹天谷呀!」

「嗯……」她考慮了一下,給了指引的方向。「就從丹天谷這名稱開始說起好嗎?還有,聽說裡頭是世外桃源,一片鳥語花香、美不勝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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