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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次日莫芷婕在充滿著藍劍儒氣息的大醒來。
她沒睜眼直到昨天的回憶一幕幕闖進她的心裡
原來這不是夢他真的出現了。
歎了口氣她坐起身赫然發現床邊一隻眼熟的大型行李箱——她的行李箱!
她立刻下床打開行李箱映入眼中的竟是她的衣物家居服、休閒服、褲裝、套裝一應俱全突然她看見了箱子最底層的女貼身衣物
沒想到他連這個都想到了!
想到他在她房裡準備這些衣物的情景她頓時面紅耳赤。
原來他昨晚說的想辦法指的就是這個。
倏地她感覺到身邊氣流的擾動一抬起頭毫不訝異會看見站在門邊的藍劍儒。奇異的是白天的他看起來似乎容易親近多了。
這是你幫我帶過來的?
他點點頭。
你用得上。
什麼時候?
半夜你睡了。他知道她是問他何時離開的。
我不記得給過你鑰匙。
不需要。
想當然耳他鐵面煞星還有到不了的地方嗎?她未免太小看他了。她苦澀地想著。
謝謝。她僵硬地說道。
別客氣。你去梳洗吧如果準備好了就到書房來一下我向你介紹幾個人。
如果她沒猜錯那些應該是煞星警隊裡的成員否則他沒必要讓她認識。
在她沒留意時他又悄然離開了——如同他的出現。
看著空空的門框她無奈地歎了口氣。如果可以她真想在他身上掛個鈴鐺。
她沒耽擱太多時間拿了幾件衣物後就立刻進浴室梳洗一番。經過一夜的好眠再加上不用趕到公司上班她感覺難得的輕鬆好像生命有危險的不是她似的。
說來好笑她果真有度假的感覺。
當她神清氣爽地出現在書房時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玉面白知雨不顧藍劍儒的瞪視帶著一臉登徒子般的笑容欺向她而且手上還拿了一堆她的照片。
莫芷婕真的是你?不敢相信我竟然能見到你本人!我的天哪你甚至比電視上還要漂亮!他將照片塞進她手裡。我是你忠實的觀眾請幫我簽名。
莫芷婕愣愣地看著她手上莫名其妙多出的照片少說有五、六十張。 怪了她一向不准公司將她的照片外流的她又不是玉女明星、軍中一個電視台的主播哪用得著這種花招。那麼現在她手中的照片是哪來的?
接著她看向眼前這名而優雅的男子。他他是認真的嗎?
她求救似的望了藍劍儒一眼。
玉面正經點你嚇到人家了。藍劍儒還沒開口影面戚如鏡便輕輕柔柔地說道。
白知雨回頭看著影面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你叫我正經點?天地良心這是我這輩子最正經的時刻了我說影面你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你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有『最美麗的主播』之稱的莫芷婕嗎?現在滿街都是她的照片可是——請注意——沒有一張照片上有她的親筆簽名你知道擁有一張她的親筆簽名照是多麼光榮的事嗎?如果我拿去賣至少可以狠狠撈上一筆。突然他靈機一動不懷好意地繼續說道:你要不要也買一張?看在我們是老搭檔的分上我賣你一張一千元就好了你可以拿回去送你親愛的老公。
玉面!戚如鏡擺出一個冷然的面孔看來似乎有些動氣。
白知雨霎時換成一副討好的模樣。
別這樣嘛影面。誰不知道你老公對你忠貞不二就算是仙女下凡他也不為所動你用不著這麼擔心。算了我不賣給你就是了。
戚如鏡無奈地歎了口氣接著望向藍劍儒。
玉面——藍劍儒沉聲喚道。
鐵面老大你這樣太不夠意思了。你安排這樣的美女住你這兒而我不過想要幾張簽名照罷了難道這樣的要求過分嗎?白知雨一臉的不服氣。
始終站在一旁不發一言的莫芷婕忍不往笑了出來。這世界上膽敢如此和藍劍儒討價還價的人寥寥無幾這個被喚做玉面的俊美男子顯然就是其中之一由此可見他們之間的交情深厚。
看見她的笑容白知雨深情地對她眨眨眼毫不掩飾心裡的愛慕與崇拜。
莫主播我就知道你會站在我這邊。
玉面——藍劍儒沉聲喊道——這通常是他生氣的前兆。
OK、OK!他低頭湊近莫芷婕輕輕在她耳邊說道:沒關係我們等他不注意的時候。
他的幽默立刻影響了莫芷婕她感覺自己的心情漸漸放鬆於是也對他點了個頭嫣然一笑。說真的她也被自己的反應嚇了一跳。
不過藍劍儒顯然沒感染到他倆的好心情。
芷婕這兩個人你應該認識一下。玉面白知雨你已經領教到他的魅力了別被他的外表騙了他是警隊裡最心狠手辣的必要的時候連六親都不認——
嘿我抗議你不該在美女面前如此譭謗我。我是聽命於你的心狠手辣、六親不認的人是你才對。白知雨優雅地提出抗議。
莫芷婕打量著白知雨。他的玉面之名果然其來有自。
藍劍儒不理會他的抗議繼續介紹:接下來是警隊裡最重要的女成員——影面戚如鏡。以後你會見到她的未婚夫冷面席無晦是我們的法律顧問。
這話值得商榷鐵面。基本上我們所做的都是除暴安良的工作哪裡需要法律顧問?白知雨又提出抗議了。
他似乎總是極盡所能地與藍劍儒作對。
除暴安良是我們的宗旨及目的不過我們的行為的確都於法律邊緣甚至構得上違法的要件。像是竊聽、攝影、竊取文件、入侵民宅等如果我們不幸失風的話是會吃上官司的。影面無情地反駁道。
失風?胡說!以我們訓練的精良而言失風的機率是微乎其微當然除了你那個半路出師的法律顧問老公之外。
半路出師?別忘了上次的任務還是他救了你呢。還有要不是他你早就被告上幾十次的未成年少女了。戚如鏡溫柔地提醒道。
夠了、夠了別再提起我丟人到家的往事了在美女面前給我留點面子。他轉向莫芷婕深情款款地說道:相信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決定洗心革面了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是不是?
莫芷婕故作正經地點點頭免得傷了他的心。
在方才三人的唇槍舌劍中她看清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若非經過多年生死存亡的共患難不可能擁有如此深厚的友情。玉面顯然是他們警隊中的開心果但是在他戲謔而不失優雅的俊美外表下卻有著一顆敏銳至極的心他能在不知不覺間鬆懈了敵人的防衛之心並且看出敵人的弱點這正是他危險的地方。
至於影面戚如鏡她深深好奇她是一個怎麼樣的女人。儘管她的外表溫柔嫻靜但她眼中閃爍的光芒卻更耐人尋味。
難怪被稱為影面。
各位你們都知道了眼前這位就是莫芷婕是我們這次任務保護的證人。藍劍儒正式向兩人介紹。
白知雨突然輕聲一笑。
鐵面何必多此一舉莫主播我們還不認識嗎?就算沒像你一樣每天準時收看NTV的新聞昨晚看了你收藏的雜誌後——他的話消失在戚如鏡冷不防擲向他的鋼筆中。
莫芷婕倏地一驚根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見白知雨帶著笑意手裡拿著一隻價值不菲的鋼筆似是來自戚如鏡的方向。
白知雨方才提到了什麼雜誌她沒聽懂不過光是看到戚如鏡的反應以及藍劍儒一臉靜默、僵硬的神情她也知道——他是犯了一個極大的忌諱。
不過他還是那一副不在乎的神態笑笑地打量了會兒鋼筆然後擲回給戚如鏡。
嗯準頭不錯。他吊兒啷當地讚美她。
廢話少說。戚如鏡警告道聲音仍是輕輕柔柔的。
我說影面鐵面都沒說什麼了你幹什麼窮緊張?不過話說回來鐵面你今天真的有些不一樣哦平常你不是這麼壓抑的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還是見到了舊?
莫芷婕著實替他捏了把冷汗在她看來他的話無疑是火上加油而藍劍儒那一臉想要殺人的表情更證實了她的看法。
嗯各位或許我該離開你們可能需要私下討論什麼重要的事。她聰明地準備開溜。
不你留下來。藍劍儒冷硬的聲音適時響起。
莫小姐鐵面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可不可以麻煩你去拿一瓶牛奶過來——通常牛奶能鎮定他緊繃的情緒。你知道的有些人酗酒、有些人酗咖啡我們的鐵面卻是酗牛奶。白知雨還是一副戲謔的神情。
莫芷婕帶著疑問看了眼書房裡除了她之外的三個人頓時明白他們之間有種她所無法理解、無法進入的默契——在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是外人。
可笑她本來就是外人他們同屬於煞星警隊共同出生入死的時間可能遠超過藍劍儒曾與她相處的時間更何況她與他早已是過去式了。
然而這個認知卻無法撫平她油然而生的落寞——她畢竟是個外人
她點點頭走出書房。
書房內藍劍儒一直等到莫芷婕的背影離開視線才吐出一口長長的氣露出鬆了口氣卻帶著頹然的表情。
鐵面這不是平常的你。白知雨沉靜地評論道。
我知道。
有時候公私就是這麼難以分明是不是?戚如鏡沉靜地開口。你無須假裝事情從沒發生過更不能阻止注定該發生的事情。放輕鬆點鐵面情況沒你想像的糟。她帶著謎樣的笑輕輕柔柔地說著。
藍劍儒一一看過眼前他最信任的夥伴及朋友頓時發現:他們果然瞭解整個事實!
驀地他笑了。
我還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他自嘲道。
你是隱藏得很好但是你的調查資料上寫得明明白白的。玉面笑著承認他們早對藍劍儒的過去瞭如指掌正如同他們自己的過去也同樣為他所知。
三個人有默契地互相望了一眼沒再說什麼。
廚房內莫芷婕一打開冰箱便愣住了
天哪!滿滿的牛奶!
他是以這個維生的嗎?難怪玉面說他酗牛奶!
他是什麼時候養成這個習慣的?
突然她發現自己似乎從來不曾瞭解過他。
她懷著敬畏的心情拿了瓶一千西西的牛奶走回書房方才劍拔弩張的氣氛已經不復存在。
她望向籃劍儒發現他眼神中的陰霾已經淡去似乎在她離開的短短時間內他們已達成了某種共識。
白知雨笑著走來接過她手上的牛奶低下頭以一種挑剔的眼光審視著瓶身。
看到了嗎?這就是鐵面的生命泉源他一天喝上三、四瓶是很正常的。不過他的品牌忠誠度可是很高的不是這個牌子的他還喝不慣。說真的有時候他的堅持還真讓人覺得討厭。
不知怎地她覺得他似乎語帶雙關他到底在指什麼?
白知雨輕鬆地打開瓶蓋將牛奶遞給藍劍儒後者自然而然地接過直接湊到嘴邊喝了一大口。
同時白知雨從胸前拿出一卷錄影帶。
莫小姐這是你昨天在孔家大宅拍到的畫面。
是怎麼會在你手上?她記得很清楚自己明明將帶子鎖在公司的檔案櫃裡的。
白知雨咧嘴一笑。
這個你就不用多心了。
原來他是用盜的莫芷婕這才明白。
白知雨繼續說道:
我們早知道孔家大宅裡還藏有為數不少的槍彈而且派人在孔家大宅埋伏了將近一個月就是在等待這些人的出現。昨天你的出現打亂了我們原來的部署不過我們還算幸運換得了一卷重要的錄影帶我們會詳細分析相信裡面的訊息對我們有很大的幫助。這幾天希望你能和鐵面配合注意自己的安全。
這表示我沒辦法工作了嗎?
恐怕短期內有問題。
她歎了口氣。這表示她得和藍劍儒再朝夕相處好些天了其實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她只是抱著一絲希望問問。
我還沒跟公司請假。
這一點我們幫你處理好了。影面輕輕柔柔地回答。
看來她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她心不在焉地點了個頭心裡隱約浮現另一個疑問
你有任何問題嗎?白知雨體貼地問道。
對於他細膩的心思莫芷婕並不驚訝。
我只是覺得奇怪進入孔家大宅、被歹徒追殺的不止我一個還有我的同事陶吟風和攝影記者小方為什麼只有我需要保護?
聞言白知雨笑開了他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藍劍儒接著才向她解釋道:
據我們所知唯一與那些歹徒正面相見的人只有你你的其他兩名同事並沒有再說歹徒恐嚇的對象也只針對你所以目前他們的安全沒有問題。你身為主播的名氣使得你的危險遠高於他們因此你必須特別留意。當然我們還是有派人暗中保護他們這點你可以放心就連你的家人我們也派了員警保護。所以目前你無須顧慮到別人只要小心你自己就夠了。 別擔心鐵面會好好照顧你的。
對於最後一句明顯帶著調侃的話莫芷婕只能在心裡苦笑。
當然她沒錯過藍劍儒丟給白知雨的一記殺人目光。
影面你那兒有什麼收穫嗎?藍劍儒轉向兩人問道。
我們查到了孔宇倫的秘書朱安妮。她是他們的中間人事實上孔宇倫根本不知道與他合作了那麼久的人是誰他不知道自己只是被人用來做為洗錢、脫罪的代罪羔羊。戚如鏡解釋。
朱安妮藍劍儒在心裡搜尋這個人的資料。
她七年前與孔宇倫一同落網結果無罪開釋他只知道她不簡單沒想到她的地位竟是如此舉足輕重。
她出境了嗎?
沒有她出境的資料不過她有一陣子沒回她的住所了我們目前沒有她的下落已經派人去查了。戚如鏡回報道。
藍劍儒一臉凝重地點了個頭沒有開口眼神專注地盯著手中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牛奶。
其他人沒有再說什麼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沉默。
莫芷婕默默地觀察著這三個人之間的互動藍劍儒無疑是眾人的中心其他兩者則唯他是瞻卻又能獨立各行其是這樣巧妙的關係讓她好奇不已。
良久藍劍儒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舉起瓶子一口飲盡剩餘的牛奶奇異的沉默氣氛因而打破。
沒什麼好擔心的鐵面。你只要照顧好我們的芷婕就好了其它的事我們會處理。白知雨的手指刷過有型的頭髮一派從容地說道。
嗯。戚如鏡簡短地附和。
我相信你們。藍劍儒低聲說道嗓音在書房裡迴盪著。
事情似乎就這麼決定了沒有人再開口說什麼。
莫芷婕跟著兩人離開的身影一起轉身準備走出書房就在舉步的同時一股衝動逼使她回頭看了眼兀自沉思的藍劍儒頓時一股奇異的情感油然而生。
在他身上她清楚看到了專業和負責以及孤獨。
接下來的時間藍劍儒似乎忘了她這個人的存在。
一整天的時間他幾乎沒踏出書房一步——除了接近中午時他走到廚房拿了瓶牛奶之外。進書房前他還順道丟了句話:冰箱裡有食物自己弄來吃別餓著了。
因此她像個遊魂似的在起居室、房間、廚房裡閒逛午餐就照他的指示熱了盤無味的微波食物和著偷來他的牛奶將就下肚。這輩子從來沒這麼閒過連電視都引不起她的興味。她注意到沙發旁有一堆雜誌隨手撈了本起來翻翻發現內容有篇關於她的特別報導她沒興趣於是又丟回原位然後又嫌它們亂亂的看來礙眼所以將它們隨意理了理塞到沙發底下。
想盡辦法讓自己有事可做偏偏做什麼都覺得沒意思;不准自己看書房一眼、靠近書房一步偏偏所有的心思都往那兒飛去。
她就是無法不想他在做什麼、想什麼、忙什麼。
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為什麼!
這個念頭一直在她心裡作怪不時出來扎她一下讓她坐立難安、渾身不對勁。
原以為自己一如外表的冷淡不料愈是和他相處愈是忍不住心裡的翻騰。
她深吸口氣試圖隱藏自己不安的情緒從沙發上起身一個箭步衝進書房一見到電腦前專注的他話就衝口而出。
為什麼?七年前為什麼要離開?
藍劍儒從電腦前抬起頭來一臉平靜地望著她似乎並不訝異她的突然出現以及她的問題。
你終於想知道了。
我一直想知道!我始終沒有停 過問我自己『他為什麼離開我』、『他為什麼不說』、『我做錯了什麼』之類的但是我從來得不到一個答案。你呢?你準備不再逃了嗎?你準備讓我知道了嗎?
他的回答是關掉電腦起身走到她面前在看到她一臉不服輸的表情之後又走到窗前背對著她歎了口氣。
你說吧!不管什麼答案都不會傷害我我已經不是七年前的那個莫芷婕了我已經長大我會接受一切事實。
說吧我只是要一個說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等得每根神經都緊繃了而他還是沒有開口。
她覺得自己像是等待放榜的考生明知道自己沒有希望卻仍傻傻地等著榜單公佈的那一刻到來。
藍劍儒又歎了口氣低低地說道:
我常常想起第一次見到你的模樣。那時候你才七歲跟劍文同班上課的第一天愛玩的他就邀請了十幾個小朋友到家裡來玩包括你在內。你綁了兩根長辮子穿著一身乾乾淨淨的白衣藍裙大大的書包背在你身後那模樣可愛得教人心疼。你不愛玩、不愛說話兩隻眼睛始終瞪得圓圓的看著所有的小朋友嬉鬧。傅姨拿了盤蛋糕給你你吃了兩口就再也吃不下了只得委屈地端在手上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她也記得當時的藍劍文既淘氣又好動跟所有的小朋友打成一片她一個人坐在一旁心裡只想著晚回家會被爸爸媽媽罵。然後她看到了老二藍劍尹、老三藍劍擎這兩人明明差了一歲卻像是雙胞胎似的形影不離剛下課回來的他們只是匆忙地放下書包、看了他們一眼接著就又出門了。
不久他出現了
國中生的他比同齡的男孩子來得高大原本玩瘋了的藍劍文一看到他立刻興奮地跑到他身前滔滔不絕地說笑著眼裡滿是對這位大哥的崇拜。
當他終於看向她時她忍不住對他露出微笑
那天是這個不多話、好脾氣的藍大哥騎腳踏車送她回家的。
累壞了的她緊緊靠著他原本環著他的手因受困而不時鬆開他還特地空出一隻手抓緊她就怕她一個不小心摔到車下。
她還記得他溫暖的大手和寬闊平坦的背
此後藍劍文常常邀她和其他小朋友到他家玩不愛加入遊戲的她習慣坐在一邊而她身邊最常出現的同伴便是這位藍大哥。
在一個七歲女孩子的心目中這位藍大哥是全世界最親切、最好看的大哥哥。
然後你漸漸長大卻還是愛膩著我談談笑笑的。記得你剛上國中的時候不得已將留了多年的長髮剪去那天下午你蹺課來找我那是你生平唯一的一次蹺課淚眼汪汪的頂著耳下三公分的學生頭還是我一直向你保證好看並且帶你去看了一部電影你才破涕為笑的。
那是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對他的依賴及重視她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己看著他時竟然會臉紅卻又情不自地想看他。
說這些做什麼?她硬起心語氣平淡地問道。
藍劍儒轉過身眼神因回憶而顯得溫柔。
我從你的眼裡看到了單純和真摯——你一向如此。你是那麼純潔而天真你的世界是美好的、善良的你看不到任何醜惡你正開始享受你的生命。而且你愛我——
我『當時』愛你——她糾正道。
他不理會她的插口。
你的眼神、你的姿態在在透露著你愛我的訊息對我來說那是天大的幸運因為在我第一眼看到那個綁了兩根長辮子、有著大圓眼睛的女孩子時我就無法自拔了。在我們兩個漸漸發展的關係中你一直站在我身前我則是亦步亦趨地跟著你的腳步給你你想要的——當然那也是我所期望的。
那麼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在我從警官學校 畢業之後我一腳踩進了犯罪、醜陋以及黑暗的世界裡而你一如以往還是那麼的單純而溫柔。我所面對的世界不再是你所能瞭解的——即使你一再保證你能。你不知道整天面對毒品、打殺、的感覺尤其每次任務結束之後我腦子裡還是殘留著種種醜惡的影像我覺得自己和那些罪犯一樣骯髒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中閃著光芒的你。我無法讓你也面對這種殘酷的真實世界我只知道我要保護你因此我必須戴著面具面對你;我必須暫時將那個時時壓迫我的世界摒除在我倆以外換上一張可以與你媲美的笑顏。原來我以為能一直這樣下去但是時間愈久我過得愈痛苦。漸漸的你的笑容也無法洗滌我身上沾染的罪惡我無法再從你的身上得到救贖。你看著我的眼光卻還是充滿了愛、溫柔與崇拜而我我不值得
聽著他低啞的傾訴她愣住了。
她從來不知道他有這種想法。現在回想起來她記得他們最後相處的那段日子裡他的確不再如往常般開朗笑容漸漸減少有時表情甚至帶著負擔。她早該注意到的但是她忙於享受她的生活享受他全心全意的陪伴以致於忽略了他愈蹙愈緊的眉頭、愈來愈深沉的眼神。
她從不知道他的壓力竟是如此強大
你可以告訴我她喃喃說道。
他露出一抹帶著苦澀的淺淺笑容。
我怎麼敢?讓你看清我發現我並沒有你想像中偉大?我的工作是打擊犯罪沒錯但是在此同時我必須一腳踩進污泥裡才能挖出埋藏在其中的罪惡。我並不崇高很多時候我甚至得隱藏和欺騙你能瞭解嗎?
他苦笑一聲搖搖頭繼續說道:
我怎麼能期待你瞭解?你才二十歲擁有大好的人生和一個在你心目中完美無缺的未婚夫我怎麼能破壞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我如何能讓未經世事的你瞭解那是一個怎麼樣的世界?
你連試都沒有試怎麼知道我不能瞭解或許我能呢?
他點點頭。
或許你能。但是為了保護你的純真以及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我寧願離開你。這正是他這幾年來所做的。我承認那次走私的事件給了我一個絕佳的時機。你知道的我父親對於我不願接手『藍氏企業』卻選擇了警察的工作一直耿耿於懷那件事爆發之後他更是氣得不願再見到我。我知道那是我該離開的時候——離開我的家庭也離開你。
答案浮現了這一席話再度牽引起她的痛苦
她不敢置信她對他是那麼的信任而他卻不給她任何證明自己的機會!多年前她的驚慌、無助和錯愕再度湧上如此真實像是她又身歷其境了一次。
她沒想到自己等到的竟是這個答案如果——只是如果——她得到的答案是他在某個勤務中因公殉職或是他愛上了別人她都比較能接受——至少該是某種清高的理由而非出於自私讓她可以在失去他的歲月裡還可以用他殘留下來的高貴形象安慰自己。
而不是像這樣輸得不明不白!像
她甚至連對抗、證明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扣上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她的愛人在一夜之間翩然離去!
這幾年的等待、質疑、痛苦都變得那麼不值得。
她的手緊握成拳纖瘦的身軀彷彿處在暴風中強烈顫抖。
你沒有給過我機會她的聲音裡飽含著控訴。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曾經坦白一點、多信任我一點或許或許這七年的生命會不一樣?
在漸漸模糊的淚眼中她看見他走向自己。
你憑什麼決定我的痛苦——七年的痛苦!你知道這讓一切顯得多麼可笑、多麼沒有意義嗎?
他舉起手想安慰她卻被她一手揮開。
我很抱歉真的抱歉。他的痛苦不下於她。
她將臉埋入手中無助地啜泣感覺他的手臂環住她她掙扎著想推開他雙手不停地捶打著他的胸腔、臂膀七年來的悶氣終於能夠盡情地宣洩。
他知道她的需要儘管她如何掙扎、捶打他還是緊緊將她摟在懷中。
他不想說出來的這些年她讓自己變得冷漠譏誚任意揮霍無趣的生命嘲弄生活、輕感情都是為了他!他本意是想保護她不讓她受到絲毫的污染和傷害而諷刺的是傷她最重的竟是他!
我很抱歉他在她耳邊喃喃說道。
生平第一次她讓自己盡情而放肆地哭泣連七年前發現他不告而別時都不曾如此她哭盡心中的委屈對這些年無意義地存在做一番悼念。漸漸的她的手不再捶打他反而伸到他背後緊緊地擁住他她多麼希望七年前她能夠就這麼抱著他讓他無法離開可是他沒有給她機會。
她的哭泣漸歇但他還是沒放手一雙溫厚的大掌穩著她一邊在她背後溫柔地輕拍著像對待嬰孩似的。對她的心疼及歉意在他揪緊的神情和輕柔的動作中表露無遺。
她歎了口氣對他的埋怨已經在他懷中夠了。細想他的話的確不是沒有道理至少當時他的離開是經過深思熟慮而非草率而為的而且——他選擇了一個最不會傷害到她的方法。
再說如果當時的他果真處在痛苦、矛盾和掙扎之中那麼她和他共度的日子還會快樂嗎?二十歲的她真能體會他於黑暗的痛苦嗎?她不敢肯定。
她始終以為自己是全心全意地愛他現在回想起來應該說:她活在她與他共同建築的幻想中她是沉醉在自己的愛裡因而沒發現他的改變。換言之他的工作迫使他成長而她卻沒有。
原來錯的不只是他礙
她離開他的懷裡哭泣過的雙頰紅通通的仍然無損她的美麗。
謝謝你至少我得到我要的答案了。我錯了錯在不夠瞭解你、瞭解你面對的壓力;你也錯了錯在你愛得不夠、信任得不夠。既然兩人都有錯活該這段感情無疾而終誰也沒資格怨誰。
她嘗試對他露出笑容。
如果說我曾經對那段感情有所留戀的話經過今天的攤牌最後的一點一滴也跟著煙消雲散了。在這個事件結束之後我們即是陌路人。
藍劍儒靜靜地打量她眼神莫測高深。原來在他身上顯而易見的緊繃和防備不知在何時已然卸下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掌握全局般的輕鬆與自信。莫芷婕突然領悟到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人不再是那個戴著鐵面具的藍警官而是真正的藍劍儒。
令她駭然的是她感覺到面具下的他竟然更加危險!
他將手指伸進她的衣領裡!她太訝異以致沒來得及阻止他拉出一條項練項練的底端赫然出現一隻碩大的白金戒指——
他的戒指。
他將戒指拉高清清楚楚地看見內緣刻著熟悉的儒字嘴角淡淡揚起。
對對了她沒來由地結巴。這戒指也該還你了。不知怎地這個事實讓她覺得空虛。
這戒指她戴在胸前十二年了。
她扯回項練抖著手想將戒指解下卻被他一手蓋祝
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跟你說過再見他輕聲說道。
什麼意思?莫芷婕警覺地看著他眼裡透露著疑問努力克制著不向後跨一步雖然她很想這麼做。
如果說了再見又怎麼稱得上『不告而別』?她故作鎮靜地反問。
你要說那是不告而別也可以但是在我的定義裡不告而別是形式上的就實質上來說——他嘴角一彎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真正的笑。我根本不曾離開過我們並沒有分手。
莫芷婕愣住了。
他是什麼意思?
他丟下話後便逕自回到電腦桌前無視於她要求他解釋的企圖更不把她的咒罵、咆哮擺在心上一心一意地與他心愛的電腦相對視留下她滿腹的不安和不解。
他離開了七年七年耶!他卻說得像是只有一天、兩天似的!
好不容易撐到了天黑他還是埋在電腦前迫於無奈她只得又向廚房報到。看著滿櫃子的微波食品不由得苦笑。
梅干扣、紅燒蹄膀、咖哩雞、宮保雞董各種口味應有盡有。牛奶與微波食物他的生活可真豐富埃
她好心地幫他熱了一盤端到起居室沒喊他逕自蜷坐在沙發上有一口、沒一口地扒著燴飯打開電視機開始看著原本應該由她主播的NTV晚間新聞。
晚安各位觀眾我是陶吟風今天由我為各位播報今晚的新聞首先
吟風竟然是她!
一陣愉快的笑意脫口而出莫芷婕搖搖頭帶著興味難得認真地看著新聞直到一個龐大的身軀在她身邊坐下與她只有一尺的距離。
她沒費心轉過頭去看他光從眼角的餘光便能發現他手上又多了一瓶牛奶然後毫不客氣地向茶幾上另一盤食物進攻。
什麼事那麼好笑?
若非他問她還不知道自己臉上一直是帶著笑意的。
她聳聳肩解釋:
那是我繫上的學妹去年才從學校 畢業。
藍劍儒認真看了一會兒然後不認同地皺起眉頭。頭髮削得比男孩子還短一臉叛逆的模樣看起來哪裡像主播!
當初她進NTV應徵的是攝影記者一職當場嚇壞了所有的面試官我也是其中之一。那些老古板哪裡肯信任一個五十公斤不到的女孩子可以扛著一架十來公斤的攝影機跟著一群魯男子四處跑新聞原本她幾乎被刷掉了結果我獨排眾議給了她最高分讓她上榜不過還是沒人肯讓她當攝影記者她只好不甘不願地當起文字記者。她很不錯既犀利又敢沖是當記者的料不過就是特立獨行了一點。
特立獨行?我看她根本不像女孩子。
她瞅了他一眼冷哼了聲。
反正整個NTV我只欣賞她。所有人都想坐上主播的寶座只有她避之唯恐不及這才是我發笑的原因。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讓她坐上去的。
你不難過?
難過什麼?不能播報新聞?她譏誚地反問。你以為整天像個機器一樣坐在攝影機前念稿子是件愉快的事?我可沒這麼強的表演欲我不以為自己有必要討好觀眾。
難怪你看起來總是冷冷的像是對什麼事都不在意。
哦?你看過?
開玩笑我是你的忠實觀眾呢。他的口氣一點也不誇張。
她驚訝地轉過頭看他。
他繼續用著既平淡又嘲弄的語氣說道:
或許你不相信但我的確如此。離開你、離開藍家後我先是去美國受了兩年的特警訓練再到日本接受檢定回來台灣不過是三年前的事。我回國時你已經當上主播了。我還清楚記得第一次在螢幕上看到你的時候我先是震驚萬分接下來就只能呆在電視機前瞬也不瞬地盯著你心裡想著:這真的是我捨得丟下的莫芷婕嗎?你的神情、你的口氣在在顯示你已由當年稚嫩的女孩蛻變成為真正的女人螢幕上的你美得教人心驚我幾乎不能呼吸卻不得不為你感到驕傲。那是我第一次肯定我的離開是正確的。如果我一直待在你的身邊或許只會讓你學會用我的眼光看待事物我的過度保護或許無法讓你成長甚至將你窒死——
無論如何你造成了傷害。
這一點我承認所以在驕傲之餘我不能不感到心虛。如果我回來後發現了更脆弱、更無助、更需要我的你我會毫不遲疑地殺到你的身邊向你認錯、求你原諒然後照顧你、保護你重拾往日的時光。然而結果並非如此。你看起來是那麼精明幹練你的地位、身價不可同日而語因此我不知道該用什麼面目面對你我有我的尊嚴我不以為自己能忍受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面對你之後而你卻無動於衷的結果。
所以呢?你打算一直逃避下去若非這次的任務否則永遠不會出現?
不我會出現——這不過是遲早的問題。
哈!什麼時候?等我們都老了還是我結婚了?
芷婕這幾年內我有許多加入美國FBI、日本特警的機會你以為我為什麼回來?
我不知道你說呢?
我不能不擔心你——我想見你。
她別過頭去不看他下意識不肯接受他的話。
這一、兩年我漸漸看清了當時我離開的情況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我我的決定是對的。只是我拿了我們兩人的未來當成賭注。在我心裡我始終希望當我再回來之後你已經成熟、堅強到足以與我一起面對我的世界與我們的未來。而你沒有讓我失望。
她氣得眼睛幾乎噴出火來一骨碌從沙發上跪坐起身欺身向他食指用力地點著他的胸膛。
就這樣?你就這麼說走就走、說來就來完全不考慮我的感受那我呢?我的地位是什麼?你把我置於何處?你以為我是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嗎?我沒有讓你失望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應該為你的出現而額手稱慶嗎?藍劍儒你搞錯了!
你反應過度了他委屈地囁嚅道。
我反應過度?你告我!你把我關起來!天曉得我以前是瞎了眼才會愛上你這個自私、自大的傢伙還傻傻地等了你七年——她猛地住口。
她該死的大嘴巴!該死!竟然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不過這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已經不愛你了我們的關係已經結束你也別再說什麼重續前緣的鬼話了!
她的伶牙俐齒試圖為剛才的失言扳回一城不過看他一臉得意的模樣就知道這似乎沒多大的作用。
你等了我七年嗯?他的語氣輕輕柔柔的像一陣風輕拂在她的臉上。
輕拂在她的臉上!
她這才驚覺兩人靠得有多近她幾乎整個人都趴在他的身上兩人的臉相距不到三十公分。她掙扎地想起身卻是徒勞他的手臂狀似輕鬆地摟在她的腰上然而任憑她怎麼扳都扳不動——反正需要用到蠻力的時候她總是吃虧。
你幹什麼?放開我!她嬌斥道。
他的眼中閃著勝利的光芒而她看了卻是更加惱火。
你以為我會犯同樣的錯誤嗎?話才說完他立刻抬起頭準確地噙住她的。
怎麼回事?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幾乎失去了所有知覺只感覺他壓在她唇上的火熱。
她錯了他不是陌路人永遠不可能是。 光是一個輕柔的吻就能引爆記憶她清楚地憶起他的身體一切竟是如此熟悉得無法抗拒。
她的手自動地滑過他的肩、背最後停在他的腰上。
停她在幹什麼!
她突然認知到:他們剛剛才有過一番爭執而她現在竟然在迎合他的吻!
叛徒她唾罵著自己左手首先恢復理智在他腰間狠狠地擰了一把。
喔他發出一聲小小的哀號身體猛然離開她滾到地上大眼圓睜不敢相信她的反應。
這可真是值回票價能看到他如此狼狽的情況實在不多。
隱不住漸漸上揚的嘴角她索大方地笑了開來。
得罪了藍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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