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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沙其 -【撒旦的天使】《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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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8 00:05:0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沙其 - 撒旦的天使

為了救出老爹,她潛入他的游輪;
為了竊取設計圖,  她不惜一切地賠上自己,做他的情婦。
以為沒有愛,心不會深陷……  
他瘋了嗎?  
竟為一個女人出生入死,  還差點付出生命的代價?  
他不是邪惡如撒旦嗎?
難道她是折翼的天使,
下凡來掠奪他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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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8 00:05: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幕 啟

  大清早,春日的陽光剛露了臉,驅散晨間的朝霧,帶來溫暖的氣息。

  由於是假日,即使是鄉下地方,街上行人依然稀疏,只見一名大約五六十歲的老人沿著街,邁著穩健的步伐緩緩走向聖瑪麗亞孤兒院。

  大老遠地,還沒走進孤兒院,老人已經聽到一串兒童的嬉笑玩鬧聲,轉進孤兒院大門,他看見孤兒院前那一片碧綠如茵的草地上,正展開一場激烈的躲避球廝殺戰。

  此時,球正落人一名身穿白色T恤、藍色牛仔褲的女孩手中,她穩健地握著球,左右轉移著目光,似是正在考慮要把球傳出去,還是直接攻擊。和她同一隊的小朋友們則紛紛伸長了手,喊著--

  "安琦姐姐!這邊,這邊……"

  "安琦姐姐,把球傳給我……"

  這一幅歡樂的景像是足以吸引旁人目光的,老人也不例外,他停住腳步,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微笑。

  安琦很快地作了決定,手臂一揚,大喊:"小健,接球。"黃色的躲避球飛向外場的一名小男孩,那小男孩也沒有辜負她的期望,矯健地躍起,接了球就是一記快攻,"砰"的一聲,一名閃躲不及的敵隊球員應聲倒地。

  "耶--"小男孩興奮地跳起來大喊,在同伴的歡呼下,得意洋洋地回到內場。

  球賽繼續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顯而易見地,整個球賽的主控權其實是操縱在安琦身上,沒一會兒,球又落回安琦手中,她一個轉頭正要傳球,突然看到了站在場邊的老人,她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朝他揮了揮手,馬上把球傳了出去。

  她大喊:"我不打了,你們自己玩。"也不管小朋友的抗議,便朝老人奔了過去,"黃伯伯,您的棋癮又犯了,來找院長下棋啦?"

  她笑容可掬地看著這個鎮上頗具聲望的中醫師,陽光和運動為她的臉染上一層紅暈,長長的馬尾隨著她的跑動搖晃出富有韻律的線條,洋溢著一身青春活潑氣息。

  "是啊!我的棋蟲要是不按時喂餵它,它可是又要造反得令我全身難過。"黃醫師望著安琦,忍不住在心裡讚歎。即使是從小看到大的,可是這孩子實在長得好,她簡直是上帝的恩賜,五官細緻完美得不可思議,既有古典的柔媚,又帶有現代的個性美,最難得的還是她那一身清靈的氣質,純淨得簡直不似人間所有,難怪院裡的孩子總以為她是院長拿給他們看的圖畫書裡的天使。

  "你呢?放假怎麼不和同學出去玩,淨守著這群小朋友,你可別告訴我沒有人追你。"

  安琦誇張地歎了口氣:"有老爹和黃伯伯您的標準在,那些男生看起來根本就像是還沒長大的小男生,人家才不喜歡。"

  黃醫師不由得被她逗笑了:"你這張小嘴真夠會哄人,不知道以後有哪個男人要為你傷透腦筋了。有你這樣的女兒,也難怪老安要為你頭痛!"

  "噯!黃伯伯,您這樣說,好像我是什麼麻煩似的。"安琦嘟起嘴,清亮的眼眸卻洩露出笑意。

  "難道不是?昨兒個老安還跟我抱怨,每天有接不完找你的電話,而且大多是男孩子。"

  "老爹怎麼連這個都告訴您。"安琦跺了一下腳,臉上微現尷尬的紅暈。

  "他啊!是又得意又煩惱。"

  "不要淨說我了。"安琦顯然對這個話題感到不自在,忙轉開話題,"對了,那件事怎麼樣了?"她口中的那件事,指的就是孤兒院目前面臨最迫切的問題--土地將被收回。

  聖瑪麗亞孤兒院的土地是由一位善心人士提供的,可是,那位地主目前因生意失敗而負債,財產將被拍賣,也包括這塊土地,萬一土地被收回,這群院童可就沒有容身之處了;為此,孤兒院的人忙得一塌糊塗!每個人皆為了土地的事東奔西走。

  黃醫師就是為了這件事,才剛走了一趟T市,他今兒個來孤兒院下棋,固然是每週例行公事,可是女孩知道,他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土地的事。

  提及這件事,黃醫師不禁蹙起眉,壓低聲音道:"事情進行得不怎麼順利,我正要跟院長說去。""我陪您去。"身為義工兼會計的安琦,急欲知道事情經過。

  "你不打球了?"

  "玩這麼久,也夠了。"雖然煩惱,她還是頑皮地壓低聲音,朝黃醫師眨了眨眼,"您知道,要讓兩邊勢均力敵有多累,而且放水還得有技巧,要不我就頭痛了。"

  黃醫師不由得笑了,這孩子既靈巧又善解人意,真不知將來誰有幸娶到她。

  "對了,小安的腳才剛好,別讓他玩太久,要不怕又傷到筋骨。"

  黃醫師口裡的小安,一年前曾經受過嚴重車禍,他的一雙腳差點就報廢了,各大醫院都說除非有奇跡,否則他的腳是沒有希望了;不過,孤兒院的人並沒有放棄,決定由黃醫師親自開藥方,以中式的療法,並教導安琦一套按摩方式,總算在一年後救回了小安的一雙腿。

  安琦從善如流,馬上扭回頭喊道:"小安,你只能再玩五分鐘。"

  "安琦姐姐!"場內的小安抗議地喊了起來,不住地跳著腳,"人家的腳早就好了,又沒有什麼事。"

  "反正你只能再玩五分鐘。"安琦從小就和這群孩子混在一起,她很明白小孩子的心態,在這個時候和他們講道理根本就沒有用,"小強,你幫我看著小安,別再讓他玩下去。"

  "是。"小強響亮地回答。

  安琦不再理會小安的抗議,正待舉步伴著黃醫師走向後院,一個軟軟的童音喚住了她。

  "安琦姐姐。"

  安琦轉過頭去,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搖搖晃晃地奔了過來。

  她在小女孩跌倒之前先抱住了她:"小寧,什麼事?"

  "你的信。"小寧遞出了一隻被她捏得皺巴巴的白色信封。

  "信?"安琦怔了一下。院裡的信件一向全部由守門的王伯接收,再分到收件人的手裡,怎麼會由小寧拿來,"是王伯要你拿來的嗎?"

  小寧搖了搖頭:"是東東在門口撿的。"她說完,又搖搖晃晃地走了。

  門口撿的?安琦怔了下,是誰連送個信都這麼神秘?

  "情書親自送到這裡來了?現在男孩子追女生的花招還真多!"黃醫師調笑著。

  "黃伯伯,"安琦嬌嗔著,"您先去找院長吧!我一會兒就去。"她急著支開黃醫師,萬一真如黃伯伯所說,她不知要怎麼被嘲笑呢!

  "怕我偷看你的信,然後去告訴老安嗎?"

  "黃伯伯。"安琦跺了跺腳。

  "好、好,我先走了。"黃醫師大笑著走了開去。  

  握著信走到角落,安琦才低頭看信。皺巴巴的標準信封上只有她的名字,並沒有寄件人地址,而且還是電腦打字。

  到底是誰寄來的?安琦一頭霧水。

  她好奇地打開信封,當電腦字體一字一字印到腦海時,她倒抽了口氣,紅暈從她臉頰上迅速退去,她震驚地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置信。

  她茫然地抬起頭來-----------,原本溫暖的陽光在這一刻變得好刺眼,刺眼得讓她幾乎張不開眼睛來,碧綠如茵的草地似乎也在浮動,世界在她眼前不住轉動著,連雪白的信箋跌到地面上,她也沒有發覺;她的身子不住地顫抖著,無力地蹲下身,一顆心墜人冰冷黑暗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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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8 00:05: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落 難

  寂靜深邃的午夜,遼闊的大西洋上,一艘游輪滑過平靜無波的海域。

  豪華的游輪上,一場酒會正熱烈地展開,慵懶的爵士樂曲,喧嘩的笑語,高腳杯互相撞擊的叮噹聲,在闃黑的夜裡隨風四散,流瀉著熱鬧的氣息。只要是稍微看過新聞的人都知道,今天在這艘游輪上舉行的是一場盛況空前的簽約酒會。

  兩個月後,美國克雷蒙特企業底下的科技集團所研製的SEl00防禦系統將進駐法國國防部的機密文件庫,此一事實不僅代表民間科技凌駕官方,亦讓克雷蒙特企業的聲譽又攀至了另一波高峰,為此,克雷蒙特企業特意舉辦這個別開生面的開幕酒會,能夠與會的除了各國的名流富紳之外,只有少數幾家具有公信力的報紙、雜誌社記者能出席。

  為了確保賓主盡歡,這艘游輪可謂極盡奢華之能事,應有盡有,牌室、撞球間、電影院、健身房,甚至游泳池,無一不備,讓與會賓客樂不思蜀。然而此時,一名男子卻一個人站在甲板角落,享受著獨處的自由。

  這男子長相十分俊美,輪廓有如希臘時代的雕像,勻稱且完美,挺拔頎長的身子、優雅宜人的姿態讓他看起來魅力十足;在他身上穿著的是一件黑色雙排扣西裝,一身的黑讓他彷彿要徹底融人這黑夜裡,他的眼眸慵懶地半閉著,似是正在享受這安靜的一刻,可是流動在他身邊那股不安定的氣息,卻又明白地昭告世人,他那潛藏在文明底下,蓄勢待發的危險力量。

  他所處的這個角落十分安靜,完全隔絕了來自大廳的喧鬧聲。規律的腳步聲驟然響起,劃破了沉靜的空氣。

  一名金髮男子正朝他所站的方向走了過來,東張西望地似在找尋什麼?在看到站在角落陰影處的他時,金髮男子臉上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表情,出聲叫喚:"雷,原來你躲到這裡來了?你讓我找你找了半天。"

  男子彷彿知道來者是他,連頭都沒有回,口氣懶洋洋地:"什麼事?"

  "什麼事?你倒好,把那個法國佬丟給我,讓我忙得暈頭轉向,自己卻在這裡逍遙快活,你可是這場宴會的主人耶!現在居然還問我什麼事?"

  那男子正是克雷蒙特集團的總裁--雷恩•克雷蒙特,而這金髮男子名叫泰瑞•葛利斯,是雷恩少數好友兼左右手之一,他口中的法國佬則是當今法國的國防次長。

  面對好友的埋怨,雷恩微微一笑,輕輕勾起的嘴角透著邪氣的魅力:"有你這麼能幹的助理,我留在那裡也是浪費時間;再說,你可別以為我沒注意到,那個法國佬現在正摟著咱們美麗的模特兒雪儂,親熱得快著火了,我猜等簽約儀式一過,他們就會迫不及待地使用咱們安排給他的艙房了;而且你雖然忙著,可也沒放棄娛樂,不是嗎?"他若有所指地瞄了好友頸上淡紫色的口紅印一眼,漫不經心的表情帶著調侃。

  泰瑞摸了下脖子,笑得像剛偷完腥的貓:"這是莫琳送給我的愛的印記!不說這個了,我剛剛收到傑森的傳真。"

  "哦?上面說了什麼?"

  泰瑞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才壓低聲音說:"他說豺狼哈利目前正在大肆招兵買馬,想要恢復往日雄風。"

  "哦?"雷恩揚了下眉。

  "上次'死亡天使'的計劃讓哈利那個老小子摔了一大跤,現在大家都知道,他豺狼哈利是對上了你雷恩•克雷蒙特了,所以說,他派出的絕對是高手,你可要小心,如果我猜得沒錯,他大概想從SEl000這個案子上扳回面子。據我的猜測,他可能會派間諜潛進咱們身邊。"

  雷恩的臉色連變都沒變:"承蒙他看得起,你說,我該用什麼作為回禮?"

  "再讓他狠狠摔上一跤如何?"泰瑞狡黠一笑,"哈利這老小子年紀也大了,咱們應該給他一點機會休息休息才是。"

  "這個主意不錯。"雷恩低低一笑,輕輕一掠被海風吹落到額前的黑髮,"還有,找人保護楓,必要的時候,把他和他未婚妻接到美國來。"豺狼現在最恨的除了他雷恩•克雷蒙特以外,就是破壞他上次計量的另一大功臣,遠在另一邊的江楓了。

  泰瑞的臉馬上皺了起來:"派人去是沒問題,不過以楓那個怪胎的個性,我看保全人員不用三天就會被趕回來了。老實說,我不認為有人對付得了身為電腦、生化、物理等多項天才的他。"

  "明的不行就用暗的。"雷恩狀似漫不經心,語氣卻堅決得不容轉圜,"這次絕對不許他任性,再不,提醒他他未婚妻的安全,這應該能奏效。"

  "是。"接下任務的泰瑞露出一副苦瓜臉。

  看到他的表情,雷恩不由得笑了:"好啦!又不是要你上斷頭台,你的莫琳小姐還等著你呢!回大廳去吧!"  

  一聽到莫琳,泰瑞精神馬上一振,反問:"你呢?不回大廳去樂一樂嗎?"

  "謝啦!我寧可在這裡吹海風,好好休息一下。"

  "好吧!簽約儀式二十分鐘後舉行,這是我來找你的主要目的,待會兒我會派人來請你,現在就讓你再休息休息吧!"他交代完,轉身回到大廳。

  他一走,游輪的這個角落再次回復寧靜。雷恩換了個姿勢,讓自己更舒服地站立著,風再次拂動他額上的黑髮,遮住了他的視線;他懶懶地撥了開來,頭朝後一仰,閉上眼睛,進入屬於自己的世界中。

  一股輕微的寒萃聲驚動了他,多年來緊跟著他的警覺性讓他倏地張開眼來,並準確地尋向聲音來源。

  通往嘹望台的樓梯口,閃出了一道身影,那身影相當纖細,即使站在暗處,仍看得出柔婉的女性線條,不過她似乎相當緊張,正不住地東張西望著;由於雷恩是站在角落的陰影處,她一時沒看到他,只見她朝後望了一眼,確定身後沒人,她馬上迅速地由樓梯口躥了出來,才剛喘了口氣,正要邁步往前行,猛一抬頭,卻看見雷恩就站在她面前,她不由得摀住了胸口,驚喘出聲。

  這一臉驚慌的女孩堪稱絕色,雖然他一照面,就看出這個女子應是東方人,然而就算是以西方的角度來看,這女子依然完美得挑不出毛病。

  她有一張細膩秀挺的五官,如夜色一般的眼眸、挺直的鼻子、菱形小嘴,這些組合使她的臉蛋分外動人,既帶有西方的古典美,又融有東方的神秘感,再加上一頭飛瀑般的長髮直瀉下來,更為她帶來屬於女性的嫵媚。

  此刻穿在她身上的是一襲白色雪紡紗小禮服,合身的剪裁將她修長的雙腿、纖細得似乎一折即斷的腰肢、豐潤高聳的胸脯、圓挺的臀部曲線展露無遺,她的身材,也完美得即使是最高明的雕塑家,或許都雕不出這麼誘人的曲線。

  然而在她全身上下,最吸引人的卻是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質。

  他很難形容她給人的感覺,因為他從未見過任何女人像她一樣,同時集冷艷與清靈於一身,或許是她長得太完美,也或許是她的氣質太脫俗,使她看起來就像宗教畫裡那擁有一雙雪白羽翼的天使,純真無垢得教人不敢逼視,即使她此刻正面露驚異,也仍無損她脫俗絕塵的氣質。

  如果特洛伊的海倫能有她一半的美麗,那他絕不懷疑這個神話故事的真實性。

  在兩人打照面的同時,安琦的心裡亦是一驚。

  她沒想到剛踩完盤子回來,居然就撞見了人。一照面間,她已經認出來他便是震撼美國政、經、科技三界的鉅子--雷恩•克雷蒙特。在來美國之前,她已經搜集了不少他的資料,也看了不少他的照片,但她不得不承認,那些照片一點也沒有把真實的他表達出來。

  這個男人絕對是十足十的危險,雖然此刻他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可是他潛藏的氣勢絕對不容忽視。

  以容貌來說,他長得相當俊美,但這種俊美並非粗獷型的,而是更細膩、更內斂的,可也稱不上是那種洵洵儒雅的斯文,尤其他那一雙銀藍色的眼眸……

  她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的眼眸可以閃爍出這樣魅惑人心、充滿邪氣的光芒,那眼神是那麼深不可測,根本就沒有人能從他的眼神中,窺視出他到底在想什麼。  

  她突然明白,為什麼有人稱他為黑豹,因為他看起來就像一頭黑豹,優雅、敏銳,一旦相中獵物,就絕不鬆手的黑豹。

  安琦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站在那裡多久了?有沒有看到她的行動?

  她深吸了口氣,知道這一刻她必須要假裝無辜,所幸此刻的她,不需演戲,臉上的驚訝已足以達成目的:"你嚇到我了。"

  "抱歉。"他說,眼底仍是一貫的閒散,"我不知道樓梯口竟會冒出一位天使。"

  安琦垂下眼瞼,穩定一下心神,而後抬起頭來,以她所能想像最嫵媚的方式,綻出一朵令春花也為之失色的絕艷笑容:"我可以把這句話視為讚美嗎?我以為天使應該有一頭燦爛的金髮和水藍的眼眸才是。"

  "我小時候參加的教會神父說,天使是以各種不同的形態存在於這世上。"

  儘管心裡七上八下,但她仍設法露出最甜美的笑:"你有參加過教會?我還以為你是無神論者,你看起來比較像撒旦。"

  "撒旦。"雷恩大笑了起來,手指懶懶地爬過濃密的黑髮,這個無心的動作,讓他看起來更有一份落拓不羈、邪氣誘人的味道,"說得真好,這個外號比黑豹聽起來順耳多了,天使與撒旦,我們可是絕配!"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安琦被他那充滿暗示的言語與眼神弄得臉一紅,可是,現在的她沒有忠實自己感受的權利。秋水明眸一抬,她迎向雷恩的眼神,說:"是嗎?我怎麼敢和堂堂的克雷蒙特企業總裁相提並論。"她真希望自己曾經修過戲劇表演之類的課程,天知道她的表現到底有沒有沾上"誘惑"的邊。

  雷恩又笑了,輕佻地抬起她的下巴:"這般出色的容貌,又怎會配不起。能夠知道小姐的芳名嗎?"

  "Angel•安。"

  一'AngeI?你的父親是否有先見之明,知道他的女兒長大後將有一張天使般純淨的容貌與氣質,所以才為你取了這個名字?"

  "恐怕不是。"一提到父親,安琦心頭一緊,臉上卻露出淺淺一笑,"這個英文名字,是後來我的英文老師根據我的中文名字為我取的,我的姓與名串起來正巧與天使諧音。"

  "你來自亞洲?我不記得我有邀請亞洲方面的客人。"那雙銀藍色的眼眸懶懶地投注到她身上。

  安琦精神一繃,臉上卻粲笑如花:"我只是一個來美國遊學的旅客,今天是我遊學假期的最後一天,正巧前幾天我認識了一位伯特先生,他告訴我這場盛會,並說他可以帶我前來赴會,我想開開眼界也好,所以就來了。"她聳了聳肩,動作看起來俏皮可人。

  "伯特?"他沉思了一下,"威廉•伯特?"

  "不,他說他叫彼得。"

  老伯特的三兒子,他聽說過彼得是個紈褲子弟,而且性好漁色:"我想,以你的姿色,是足以讓任何男人把世界捧到你面前。"

  "他很煩人。"安琦讓適量的嫌惡染上美麗的嬌顏,"整個晚上老是對我毛手毛腳,逼得我不得不躲到這裡來,原先認識的時候,我還當他是位紳土呢!早知他是這樣的人,我就不跟他一道赴會了。"

  她暗自在心裡祈禱,這個借口足以讓他相信,她為何會從樓梯口出現。

  然而從他的眼神,她看不出他是不是被說服了,只見他淡淡一笑,眼中流露著奇詭的光芒,"不過,面對這麼美麗的人兒,要不動心也很難。"

  "是嗎?"安琦嬌媚的一笑,"我的容貌可以吸引克雷蒙特您嗎?"

  她話聲未斷,整個人便毫無預警地被拉人一副結實的胸膛內。

  "我只是凡夫俗子,怎麼抵擋得了天使的魅力?"

  "商界金童雷恩•克雷蒙特要什麼女人沒有,你太會哄人了。"

  "是你太小看自己,要我證實給你看嗎?"銀藍色的眼眸勾著她,閃動著魔性的蠱惑。

  證實?安琦嚇了一跳,差點就伸手推開他,但手伸到一半,卻又硬生生地收了回來,強擠出笑容問:"你……你想怎麼證實?"

  "那當然是……"拖長的尾音帶著暗示的意味,他慢慢俯下身來。

  安琦瞪大了眼睛,很本能地伸出手,擋住他俯下的唇。

  雷恩揚眉看了她一眼,慵懶的神情充滿邪氣,卻沒有說些什麼;輕輕一笑後,他的舌尖以極緩慢的速度,輕輕舔過她柔嫩的掌心。

  一陣戰慄自安琦背脊直竄而下,她像被火燙著似的收回手,握成拳狀置於身旁。

  "這是拒絕?"他直起身,探詢地看著她。

  安琦這才驚覺到,自己的反應太不自然了。她定了定神,露出柔媚的笑意: "當然不是,只是進展得這麼快,讓我措手不及罷了!"

  "快?天使,你一定高估了凡人的定力,面對如此誘人的天使,我想做的可不止是簡單的一記親吻。"話聲未斷,他即俯下身。

  安琦的身子一僵,拚命維持臉上甜媚的笑容,她心裡很明白,面對他的吻,她說什麼都不能閃避,於是她提醒自己要冷靜,可是當他的唇愈接近自己,她的心就跳得愈亂。

  就在他的唇要覆下來的那一瞬間,腳步聲響起,一名別著克雷蒙特集團工作證的小伙子走了過來,看到眼前這副景象,年輕人明顯地一怔,腳步硬生生地停了下來,顯然是不知該不該走過來。

  雷恩的雙唇輕輕拂過安琦的唇,而後抬起頭來,望向那男人:"什麼事?"

  "呃……葛利斯先生要我過來請您回大廳,他說籤約儀式就要開始了。"面對這個平日可望而不可及的老闆,年輕人顯得十分慌亂。

  雷恩的表情依然是懶洋洋的,微微一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轉向安琦:"我的天使,很遺憾,我們的來賓要求我這個不稱職的主人出場,所以我必須失陪了,我們會再見面吧?"

  "我相信這艘船並不大。"安琦嬌媚地一笑。

  "我已經開始期待我們下一次的碰面了。"雷恩又是懶懶地一笑,朝她點頭致意後,才轉過身舉步離開。

  一直到腳步聲遠去,安琦才撫著雙唇,放任自己軟下身子,輕輕顫抖起來。

  這個男人根本就讓人無法捉摸,交手了老半天,她完全猜測不出他在想什麼,這樣的男人,太危險,也太可怕了。

  他的氣息尚停留在她的唇上,他離去之前所說的話則在她耳邊迴響著。再見面?她希望不要,這輩子都不要!

  "站住。"

  "別跑。"

  叫喝聲在廊道間響起,一群保全人員緊追在一道黑色的身影後。

  那身影感到有些挫敗地咬著牙,腳下卻不曾停止,迅捷地移動腳步,竄向另一條出口。

  這是她最好的機會,雖然不是惟一,但卻是稍縱即逝,可是,她卻搞砸了。

  無聲無息地跳出窗口,穿梭在船艙的走廊上,閃避著身後的保全人員,安琦心中懊惱極了。

  這根本就是一個她不該會犯下的錯誤,她居然觸動了紅外線監視器,引來克雷蒙特的保全人員。天知道過了今晚,她是否還有機會接近Sel000的設計圖!

  她透過秘密管道得知,今晚的簽約儀式上,克雷蒙特將會把一部分的設計圖公諸於媒體,也就是說,設計圖會被送到船上來,而今晚是她竊取的最好機會,如果沒有得手,等明天船一靠岸,那份設計圖將被鎖進克雷蒙特的資料庫中,就算以她的身手,想偷取它也是難如登天,可是,她卻失敗了!

  她挫敗得直想大吼,可是此刻的她卻沒有那個資格。保全人員如附骨之蛆般緊追在她身後,在這小小的游輪裡,想甩掉這群經過嚴密訓練的人員,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

  她再次翻過一扇窗口,貓一般輕巧的雙足躡向另一條走廊;克雷蒙特的保全人員也不是省油的燈,馬上追了過來。

  冷汗由她臉頰上滑了下來,到底要怎麼樣才能甩了這群安全人員?

  她轉動著腦筋,腳也沒閒著,躍過一處欄杆,來到大廳。

  正穿越大門,想轉向另一處走道時,她眼角突然瞥見擺在大門口裝飾用的盆栽。

  她靈機一動,脫下黑色的緊身衣塞進盆栽裡,毫不猶豫地抱起那重量不輕的盆栽,衝向甲板,把盆栽丟下海面。當"撲通!"聲音響起時,她已翻身跳進最靠近大廳的一扇窗口,隨後追來的保全人員聽到了那聲清楚的撲通聲。

  "他跳船了。"有人說。

  "別大意,再搜,也許那只是偽裝。"老練的安全主任嚴厲地下達命令。

  "是。"

  當雜沓的腳步聲消失在甲板的一方時,安琦總算鬆了口氣。

  靠著牆壁,她揉了揉額頭,這才發現自己已一臉冷汗。腎上腺在短短的幾分鐘裡急速上升又下降,使她一時間沒法子消化掉那緊張感,她只覺得全身虛軟得幾乎站不住,沿著牆壁,她無力地坐了下來,沮喪得無以復加。

  SEl000的設計圖明明就在眼前,如果她的手沒有發抖就好了,就是因為她無法克服自己的緊張感,才會觸動紅外線監視器。

  她抱住頭,好想痛哭一場。

  可是,她不能哭,她沒有時間,也沒有權利哭,她必須把握時間,好好地想一想,下一步該怎麼做。

  她站了起來,仔細地打量一下自己闖進來的房間。這房間是間超級豪華艙房,藉著微弱的月光,她可以看得出來這間房絕對是出自名設計師的手筆,完全仿洛可可時代的精緻典雅風格,無論是倒垂的水晶吊燈、銅鑄的床柱、氣派的床櫃,每一處都展現著細膩的歐洲宮廷風格。

  這樣的氣勢在在昭示著別人,這間艙房的主人絕非泛泛之輩,或許--她突然打了個寒顫,或許這根本是那個豹一般的男人,雷恩•克雷蒙特的房間。

  所有的警覺在想到他時全數湧了回來,她再次環視了眼前的艙房,而後知道,自己的猜測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準確性。

  這間艙房太寬敞了,除了主人房外,是不可能會有這般寬敞的空間,而且這房內的設計也相當符合雷恩•克雷蒙特的風格,極盡華麗優雅,卻充滿距離。

  警鐘在她腦袋裡大響了起來,雖然這房間現下沒有人,但可不表示主人不會回來,萬一遇見了他,她可沒有任何藉口可以說服他。

  外頭還有保全人員在搜尋,她不能循原路回去,惟一的出口只有大門。她馬上當機立斷,邁步走向艙房的大門,可是太遲了!

  門外腳步聲響起,門被人推了開來,安琦只覺得在那一瞬間,自己的血液彷彿要凝固了似的,她連躲的時間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來人走進艙房內。

  這艘船的一切全是以電腦管制,在艙房打開的同時,電源亦隨之釋放,刺眼的光線令安琦瞇起了眼,同時,她聽到一個不掩驚訝,和著一貫慵懶的聲音說:"這是某種驚喜嗎?"

  不用看到人,光是聽到聲音,她已經知道,她猜得沒錯,這果然是雷恩•克雷蒙特的艙房。

  她胡亂地擠出了一抹幾近放蕩誘惑的微笑,以期能轉移他的注意力,腦袋急思著應變的方式,卻絕望地找不到任何具體的方案。  

  "我雖然希望可以早些再和你見面,但是我沒想到居然會是這麼快。"他脫下外套,豹一般銳利的眼神看著她,嘴角卻掛著欺人的無害笑意。

  他的話給了安琦靈感,她心跳如鼓鳴,卻強作鎮定,朝他扇了扇她那如扇子般綿密的睫毛,笑得別具深意。

  "克雷蒙特先生,你的話未免太失禮了,這可不是對待女士的態度喔,我只是想過來試探一下自己的運氣,因為伯特先生實在不是一位紳士,他居然向我……向我做出無禮的舉動,我來找你,只是希望能從你這裡得到一點……保護。"

  她所說的倒有一半是事實,只是彼得•伯特的騷擾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前的事了,而那可憐的男人早就得到他該有的懲罰,此刻的他正被擺平在艙房的地毯上,旁邊還有一隻碎了的大花瓶陪伴著他。

  "保護?由我?"他慢條斯理地說,一雙銀藍色的眼眸閃動著奇異的光芒,"這是我的榮幸,不過,我的天使,你不怕你是從一個虎口逃到另一個豹口嗎?"

  "虎?"安琦嬌哼了一聲,"你也未免太抬舉伯特先生了,你或許是只豹,不過和你比起來,他最多也只能算是貓。"

  雷恩大笑起來,顯然是被她的話逗得很樂:"過來,我的天使。"

  安琦順從地走了過去,姿態輕盈,舉手投足之間,儘是嫵媚的風情,手心卻捏著一把冷汗。

  雷恩伸出大掌,一把攔腰將她攬到身前:"如果我提供我的保護給你,那你將回報我什麼?"

  安琦眨了眨眼,故作無邪:"英雄是不會向人索取回報的。"她可以感覺得到,她的身體緊緊地貼合著他的,她從沒和任何男人有過這麼親暱的接觸,令她不安的情緒繃到了極點。

  "我不是英雄,我只是個商人,商人做事情,只講投資報酬率。"他邪邪一笑,以大拇指摩挲她粉嫩的臉頰。

  安琦只覺得,此時的她就像站在懸崖頂端,在颯颯強風的威脅下,隨時都可能失足下墜,而她卻沒有退路可走,只能風情萬種地貼住他,勾住他的脖子,以甜膩得讓她自己都反胃的聲音,摩蹭著他反問:"好吧!那你要什麼呢?"

  "那就要看你願意提供什麼了?"他坐了下來,而她則順勢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摩挲著她臉頰的手指,暗示地滑到她的唇際。

  她輕啟櫻唇,編貝似的皓齒咬住他的手指,力道不輕不重,卻恰到好處地達到誘惑的目的。從他倏地變暗的眼眸,她看得出她營造的效果好得出奇。

  "我怕我所提供的,克雷蒙特先生還看不上眼。"她再次對他眨了眨眼。

  這大概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了,她居然跨坐在一個男人的大腿上,對他誘惑調情!

  可是,她不得不這麼做。

  若不以浪蕩女作為掩飾,她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在他的房間出現,事實上,她的內心早就發抖得不像話了,可是,她居然還能維持一定的表面,調笑自如,好像她原本就是個撈女,她真該為自己好好地鼓個掌才是,她幾乎是狂亂地想著。

  他的眼神幽暗得看不出任何情緒:"我想,就是最挑剔的人,也不會拒絕你所提供的。吻我。"他命令。

  安琦心頭一顫,雖然極力克制,但她的動作明顯地遲疑了,天知道什麼叫吻,她這二十年的歲月是和老爹,以及孤兒院裡的人一起度過的,她的生活圈子除了自己的家、學校和孤兒院外,就再也沒有別的了。在她平淡如水的生活裡,又怎麼可能知道什麼叫吻?接吻對她而言,只是小說、電影裡可能出現的畫面而已。

  鏤花的桃花心木門突然響起了一陣急切的敲門聲,有人喊道:"總裁。"

  安琦心頭一凜,是那個安全主任的聲音,不用想她也知道,他是來做什麼的。

  "什麼事?"雷恩問。

  "出了點問題,我想當面向總裁報告。"安全主任壓低了聲音說。

  安琦渾身繃得死緊,雖然她已經卸下緊身衣,而裡頭穿著的還是赴宴時的那襲雪紡紗小禮服,況且他們完全沒有正式碰過面,但這安全主任絕對不是一個可以小看的人物,她闖入雷恩房間的時間太巧合,如果讓他進房來,再加上面前這機敏如豹的男人,或許他們會猜出什麼蛛絲馬跡……

  不!她絕不能容許這種情形發生。

  她看到雷恩皺了皺眉,在她臉上輕輕一拍,對她安撫地一笑:"抱歉,我的天使,我有點事情得處理一下,不會耽誤太久的。"他摟住她的腰,想要站起來。

  會不會接吻,在這一刻已經完全不重要了,她只知道她不能讓這個男人前去開門,於是她忙俯下身,急切地以唇堵住他的。

  在兩唇相接的那一瞬間,她察覺到他似乎有意退避,但她怎可能容許他有機會閃避!她緊緊勾住他的後腦勺,將自己柔軟的唇瓣密實地貼上去,先是磨蹭著他的唇,以舌尖誘惑地畫著他的唇形,而後獻出了靈巧的香舌,學著曾在電影裡面看到的情節,大膽地探人他的口中。

  面對她的賣力誘惑,雷恩一點反應也沒有,反倒還伸出手,似是想推開懷中的軟玉溫香。

  她絕不能讓他推開她!學足了電影中的激情場面,她將身子緊密地貼上了他的,似有意無意地磨蹭著他;他終於有了反應,猛然勾住她的腰,將她魔鬼般誘人的曲線完全契合地貼上他結實有力的身子,接管了一切誘惑行動。

  和他的吻比起來,安琦先前的誘惑根本就是小兒科,他的吻具有完全的侵略性,就像他給她的感覺一般,猛烈且充滿野性;他的舌與她的交纏、嬉戲,霸氣地席捲著她的一切,汲取她的甜蜜,也狂傲地勾引著她體內那股不知名的熱流。

  安琦被他吻得全身發燙、腦袋昏沉,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乾了似的,在他終於放開她時,她只能無力地靠著他,不住地喘息。

  "上帝派你這位天使下凡絕對是個錯誤。"她聽到他低沉、帶著笑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太誘人了,即使是聖人也會被你迷去心智。"

  她仍喘息著,無力回答。

  敲門聲再度響了起來:"總裁?"叫喚聲因久久等不到回答而顯得有些遲疑。

  在他能有反應之前,她已搶先了一步道:"別理他。"她在他耳邊低低一笑,"何必為了一點小事破壞了這麼美好的時刻。"

  她的牙齒輕輕啃著他的耳垂。這回,她的誘惑達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這麼迫不及待,嗯?"他順勢撥下她身上的禮服肩帶,"離開。"他突然提高了聲音大喝。

  安琦被他突如其來的喝聲弄得一時怔住了,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有事明天再報告。"雷恩轉向大門,以嚴厲的語調命令道。

  安琦這才鬆了口氣。

  "這……"安全主任的聲音有些猶豫,卻仍不敢不從,"是。"

  腳步聲遠去了,她還來不及鬆口氣,身體又緊繃了起來。

  她為自己解除了被識破的危機,卻也讓自己跌入另一項危機。

  他的吻落得更密,她的身子驚駭得緊縮成一團,她瞪大眼睛,卻無法阻止他,因為只要她一抗拒,她所做的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史奴比?"他那低沉的聲音帶著笑意,在她耳邊響了起來。  

  安琦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看到自己身上僅剩的那件印有史奴比圖案的底褲。她的臉不受控制地紅了,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那修長的手指順著史奴比的圖案遊走了一圈,低低一笑:"我今天才知道,史奴比也可以這麼性感迷人。"

  在他手指的愛撫下,安琦感到一陣戰慄。

  在她進行誘惑之前,她就已經有失身的心理準備了,為了達到目的,這一切是值得的!她拚命地告訴自己,可是藏在心底深處,那屬於年輕女孩對愛情的憧憬,卻怎麼也無法接受這命運的結局。

  再平凡的人都好,只要是自己喜歡的人,她只想把自己的身子給予自己喜歡的人呀!

  她本能地咬住唇,強抑制住威脅出口的呼喊。

  血絲滲進口中,帶來了鹹味,但她卻沒有發覺。

  沒有退路了,完完全全沒有了……

  疼痛仍然持續著,而她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這樣撕裂般的疼痛彷彿昭示著過去的安琦,正被她自己硬生生地扼殺,屬於聖瑪麗亞、屬於老爹的安琦已經不存在了。

  她只能緊咬著唇,任淚水無聲無息地順著她的臉龐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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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8 00:06: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撒 旦

  熱、悶、黏膩。

  體溫不斷地高漲著,那灼人的熱度,那說不出的奇異感受,幾乎要燙傷了她的皮膚,扯疼了她的身軀,卻無法溫熱她冰冷的心。

  一切雖已結束,她卻仍感到好疼、好難受,全身的力氣像被抽乾了似的,累得連喘息的力氣都沒有。

  他在她身邊不知說了句什麼,她沒有聽清楚。只是低低"嗯"了一聲,乏力追問。

  她不懂為什麼會有人沉溺在情慾的遊戲中,就這次的經驗而言,她只感受到疼痛與不適。她的身上散發著他的氣息,汗水肆虐著她的肌膚,黏黏膩膩的,充滿曖昧的味道,她的全身酸疼,連抬個小指頭都無力。

  茫然地瞪著天花板發呆,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全身上下的意識好像癱瘓了,只有身上散發的那股黏膩、噁心感不住地提醒著她的知覺。那味道愈來愈濃烈,狂妄地侵襲著她每一處感官,令她再也無法忍受,猛然翻身下了床,奔向浴室,扭開蓮蓬頭,將水量開到最大,閉著眼睛,任豆大的水滴灑遍她的全身。

  冰冷的水滴灑到她身上,帶來了刺骨的寒意,也讓她的腦袋清醒了許多。

  水聲嘩啦嘩啦的很像下雨,水流透過她的髮絲在她的發間流竄著,滑落於她的肢體間,冰冰涼涼的感覺,就像……就像站在街頭淋雨一般……

  一幕畫面躍上她的腦海,令她恍惚了一下,一時間,她感覺自己正慢慢地縮小,縮回六歲大,周圍的影像,則幻化為人群熙來攘往的街頭……

  那是哪裡?

  噢!對了,是T市的街頭,梅雨季的來臨使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濕意中,綿綿陰雨正在天際飄著,可是,雨勢並沒有阻擋住人們玩樂的心情,街頭仍是人來人往,不減熱鬧繁華的情景。

  她看到一個小女孩蹲在街角,埋著頭不斷地哭泣。雨打到小女孩的身上,把她淋得全身濕答答的,而她只是一個勁兒地哭,哭得淒淒切切,像是心中有無盡的委屈和悲傷。

  她知道,那小女孩就是她,但她在那裡做什麼……對了,她是在等待機會,她準備要偷錢!

  她花了好幾天才下了這個決定,一個人搭著車七轉八拐來到這個最熱鬧的鬧區之了,可是事到臨頭,她卻畏縮了,任人們在她身邊擦身而過,卻不敢動手,到最後,她只能縮在街角,不斷地哭泣,再哭泣。

  她需要錢,老爹已經病了好久,那一場病花掉了家裡所剩不多的積蓄,可是,老爹的病仍沒有起色,到最後,他們已經沒有錢請醫生了,她只能懇求醫生來看診,保證她以後一定會還錢,但無論她如何苦苦哀求,都求不到醫生的首肯,前來看診。

  老爹身上一直發燙,燙到連她都認不出來,他握著她的手,不斷地喃喃說著一些往事,她一籌莫展,最後,她動了一個不該動的念頭——偷竊。

  熙來攘往的人群在她身邊擦身而過,每每她伸出了手,卻還是因為心虛而縮了回去,到最後,她只能無助地嗚咽,她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而哭,是為了老爹的病?還是為了自己的懦弱?世態炎涼的滋味,小小的她,嘗到了。

  雨好冷好冷,可是卻比不上她那顆低沉的心的冷度。

  突然,雨滴不再降下來,一個柔軟悅耳的聲音在她身邊響丁起來:「小妹妹,你怎麼了?」

  她愕然抬起頭來,見到一個年輕的長髮女孩撐著傘遮住她,溫柔而擔心地看著她。

  「怎麼啦?小妹妹,你是不是迷路了?你爸爸媽媽呢?」

  一聽到她提起爸媽,安琦的嘴一扁,再度哭了起來。

  「別哭啊!你迷路了是不是?沒關係,你知不知道你住哪兒?」

  那女孩的聲音好溫柔,軟軟的音調,帶著讓人信任的特質,安琦終於開口道:「我沒迷路。」

  「那你怎麼一個人待在這裡?」女孩很有耐性地問。「我……」她只是哭,聲音哽咽得厲害。「乖,別哭喔!告訴大姐姐,說不定大姐姐幫得上忙。」

  「我……」她依舊哽咽,在低下頭的那一瞬間,眼角卻瞄見那女孩的外套口袋露出一角皮夾。

  皮夾……錢……

  她的心猛跳了起來。

  「小妹妹,你要告訴大姐姐發生什麼事,大姐姐才幫得上忙啊!」女孩耐心十足地哄著她,沒注意安琦的視線全定在她的皮夾上頭。

  那只皮夾裡,有著她最欠缺的錢!老爹病得那麼重,他需要錢請醫生,可是這位大姐姐是那麼溫柔……

  她的臉色白了,咬著唇,不知該怎麼辦。

  「小妹妹,你怎麼啦?你的臉色好難看,會不會受寒了?」女孩擔心地伸出手,探向她的額頭。

  那只皮夾就近在眼前,只要她伸出手,就可以拿得到。

  「你身體好冷,小妹妹,大姐姐先帶你回家好不好?」

  皮夾……錢……她的心在搖擺著。

  女孩不知又說了些什麼,她完全沒聽見,只是盯著那只皮夾。

  她的心尚在猶豫,但她的身體已經作出決定,她看到自己伸出手,探進女孩的外套,取走了她口袋裡的皮夾。

  女孩沒有察覺到她的舉動,只是溫柔地撫著她的額,擔憂地看著她:「你這樣不行啊,小妹妹,你會感冒的。」

  安琦藏在身後的手緊緊捏著那只皮夾,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膛,臉色一陣慘白,哭得更是淒切。

  「小妹妹!你別哭啊!這樣吧!這把傘你先拿著,大姐姐還有同伴在電影院等我,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他過來,我們送你回家去。」

  她把大傘遞給了安琦,叫她等著,她要去找同伴過來。

  安琦驀地猛然推開了那雙溫柔的手和那把雨傘,死命地奔人大雨中,一顆心仍「怦怦」亂跳,好似要跳出她的胸口。女孩溫柔的臉在她的腦袋裡不斷浮現,而她只能哭,只能以淚水表示她的愧疚。

  那只皮夾幫了她好大的忙,裡頭有著女孩剛領到的薪水袋,一疊厚厚的鈔票,讓她得以請到醫生,醫好了老爹。

  老爹一好,理所當然地問起那筆錢的來源。她從未瞞過老爹任何事,只有吞吞吐吐地說了。

  老爹在一瞬間鐵青了臉,好一會兒,才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偷了人家的錢?」

  「我……我……」這是她頭一回看到老爹生氣,一向老爹對她都是疼愛有加,從來就沒給她重臉色看過,而對這件事她原就心虛,此時老爹的神情更令她嚇得手足無措。不假思索,她「砰」的一聲跪了下來。

  「很好,很好。」老爹硬邦邦地吐了這麼兩句,就不再看向她,硬撐起尚未病癒的身體,霍地衝出了門外

  「老爹……」外頭還下著雨呢!她驚慌失措地跟了出去,不住地對老爹說:「對不起,她做錯了事。」

  「你沒有錯。」雨滴打在老爹蒼白的臉上,良久,他終於開口了,口氣比雨滴更加冰冷凍人,「錯的是我,我沒教好你,才讓你去偷不是你該得的錢。」

  即使年紀還小,她仍聽出了老爹口氣裡的失望,她從未聽過老爹這麼嚴詞峻色地對她說話,一時嚇慌了,忍不住便哭了出來:「對不起,老爹,對不起,您罵我好了,打我也可以,就是別這樣……」

  老爹冷哼了一聲:「我罵你做什麼?該罵的人是我,當過小偷的爸爸教出小偷女兒,我能怪誰?」

  「不是,不是,是我不好。」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老爹,您別生氣,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您不要這樣嘛!您回屋子裡去好不好?外頭在下雨,您身體還沒好……」

  「我還管身體做什麼?連女兒都教不好,我又有什麼臉活在這世間?」

  「老爹……」

  她不住地哭著,跪在老爹身後,請求他的原諒,但老爹始終不肯理會她,冷冷的雨滴打在他們的身上,又濕又寒,像要鑽進骨子似的刺人,自此後,她深刻地討厭起下雨天來……

  猛地關上了蓮蓬頭,她靠著浴室的牆壁,全身像要虛脫了似的。

  是因為開蓮蓬頭的關係吧!淅瀝嘩啦的水聲像下雨,讓她聯想起那一段不愉快的往事。因為那一段往事,使她痛恨起下雨天,連帶地,她也不喜歡使用蓮蓬頭,那灑水的方式,總是喚起她內心中那段急欲埋葬的過去。可是,今晚她太急著洗掉身上那股墮落的情慾味道,所以才開了蓮蓬頭,卻讓一顆疏於防範的心,再度為夢魘所攫獲。

  她閉起眼睛,任那股無力感竄過她的全身上下,她的身體又瘦又疼,意識渙散著,像失了焦的鏡頭,怎麼都抓不出個清楚的影像。

  那回憶太鮮明也太刻骨,那是她惟一一次讓老爹失望,他心中完美如天使的女兒,居然動手偷了不屬於她的東西。

  如果老爹看到此刻的她,他是否會有同樣,或者有更甚的痛心疾首的感覺呢?想必一定會的。

  如果老爹知道她竟和一個只認識不到一個小時的人上了床,而且還是她主動誘惑他,老爹肯定會對她失望透頂了吧!

  她辜負了老爹,她畢竟不是天使,只是一個墮落的凡人。

  可是,事情如果重來,她會改變自己的決定嗎?

  她心知肚明,不會的。如果時間可以重來,當年的她依然會動手行竊;而昨晚的她,依然會選擇和雷恩共度一夜。

  這兩件錯誤皆有著同一個理由——老爹。

  沒有人知道,住在聖瑪莉亞孤兒院旁,以做粗工維生的老爹,在二十年前,其實是一個縱橫國際、赫赫有名的神偷,當年的他受雇於任何出得起價碼的集團,以一身矯捷的身手,偷取各種名畫珠寶,從來就沒有失敗的紀錄,甚至連美國FBI都曾請他去偷取黑手黨的秘密情報。然而就在二十年前的一場任務後,他突然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國際舞台上。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除了安琦。

  當年最後一次的任務,他遭到好友的背叛,雖然偷到東西,卻被保全人員追捕,身上也受了重傷,在逃命中,他無意間在道路旁看到一個啼哭不已的嬰兒。

  他本想不理,可不知為什麼,那啼哭不已的嬰兒竟喚醒了他的同情心,他忍不住抱起那小小的女嬰,也因為那嬰兒,他才逃過警察的追捕。

  當追捕人員看到抱著嬰兒的他時,竟連查問都沒有,就從他旁邊擦身而過,只當他是一個急著抱孩子到醫院就醫的父親,而他也因此僥倖地逃過了一劫。

  那孩子,就好像上天派下來拯救他,給他希望的天使,於是他理所當然地收養了那孩子,帶著孩子離開了是非恩怨難明的江湖,更將以往靠偷竊得來的錢全捐給了慈善機構,靠自己的能力扶養孩子長大。

  那孩子便是安琦。

  從小安琦就知道,她並非老爹親生的孩子,老爹也從來不瞞她,可是他所給她的,卻絕不輸給任何一對親生父母能給予的,他們的日子雖然過得很窮,老爹卻以愛滿足了她,讓她從不覺得自己的出身有任何遺憾。在老爹粗壯的臂彎中,她度過二十年美好的日子,一直到那一天,她接到那封來歷不明的信。

  老爹的身份被一個叫豺狼的集團給發現了,而且還將老爹綁了去;若要他安全脫身,安琦必須完成他們所交付的任務。

  他們所交付的第一個任務,是到一個國際知名的電腦專家家中,去竊取一個名叫「死亡天使」的生化武器設計程式。

  這個任務她失敗了,豺狼集團也因為那位電腦專家在豺狼集團的系統中植入病毒,而弄得系統癱瘓,而後克雷蒙特集團的人乘隙攻人,更使得他們元氣大傷。

  豺狼集團菁英人手因而失去了大半,正因為如此,豺狼哈利一時之間無暇計較她的失敗,又派了她另一個任務——潛進克雷蒙特集團偷取他們的Sel000設計圖。

  這個任務難度比之第一個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她沒有選擇的餘地,如果她再搞砸了這個任務,老爹就沒有任何活命的希望。

  雖然老爹不希望她重操他的舊業,可是他卻教會她他所知道的一切,他總是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教你這些,不是希望你利用這些伎倆去做什麼,而是希望你能保護自己,免得以後受老爹連累,無法脫身。」

  她很感激老爹教了她這些,她所受的嚴格訓練讓她在老爹被綁架後,可以為老爹做些什麼,而不至於束手無策。可是,老爹如果知道她的作為,想必他是寧願死,也不願安琦助紂為虐,為了救他而做出這樣的事情。

  但是,對安琦而言,老爹是她僅有的親人,即使她得背棄所有的人,她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老爹死去。

  浴室的門突然「呀」的一聲被打了開來,沉溺於思緒中的安琦完全沒有聽見,直到一雙手圈住了她的腰,低沉帶笑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出水的維納斯,多美的一幅畫。」

  那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一驚,火速轉過身,對上了雷恩那張俊美邪魅的臉龐,她本能地伸手掩蓋身無寸縷的自己,臉在一瞬間漲得通紅。

  「這是剛才在我床上,表現得熱情如火的女人嗎?」雷恩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懶洋洋地看著她。

  安琦一凜,強迫自己放下手,朝他丟了一個嫵媚含情的秋波:「你嚇了我一跳。」

  「是嗎?」他揚了一下眉,「那真是失禮了。我的天使,你那麼急著離開我的床,是否是我的表現讓你失望?」

  他走向她,雖然同樣是一絲不掛,但他看起來可比她自在多了,他的姿勢就像是身上穿著三件式西裝一樣優雅自在,他的手輕撫著她的背,戲弄著她粉嫩柔膩的肌膚。

  「我只是……我只是覺得熱,想洗個澡。」

  「哦?」他輕啃著她的耳垂,溫熱的氣息流竄在她的耳間。

  她被他溫熱的氣息擾亂了心,明知自己應該扮演世故成熟的女子,卻無法控制地不自在地轉開頭。

  她從未赤身露體的和同樣不著寸縷的男人擠在小小的浴室裡過,雖然她早有付出所有代價的決心,但目前這情況實在讓她無法視之為平常。

  「為什麼轉過頭?」雷恩伸手抬起她的臉,眼神是一貫的慵懶迷人,「這可不像你所表現出來的你,或者,這才是真正的你?畢竟,這比較符合處女的形象。」

  如果這是他的奇襲招數,那他成功了。

  安琦一驚,猛然抬起頭來。

  「你該不會認為,我遲鈍得連和自己上床的女人是不是處女都察覺不出來吧?」他低低一笑,用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粉嫩的臉,口吻平淡得像在閒聊,完全讓人感覺不出他正作何想法。

  該死的,她完全忘了這一點。

  不行,她必須補救,連身體這代價她都付出了,她絕不能功虧一簣。

  她朝他漾出最甜美的笑容,手指輕輕劃過他光滑的胸膛:「你到底想問什麼?」

  「我只是很好奇,既然你保有處子之身這麼久,為什麼肯把第一次給我?這不像一個處女會有的行為。」

  安琦知道,如果她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她所付出的代價便白費了。

  「拜託。」她聳了一下肩,一派嬌憨地道,「什麼處女不處女的,性解放都幾十年了,貞操觀念也老早就落伍了。我之所以會保留我的第一次,只是找不到我看得上眼的男人,我可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來者不拒,既然要,我就要找一個在各方面都足以讓我甘心獻身的男人,這樣才對得起自己,你說是不是?」

  「這麼說,我在你的眼中,還算合格?」他的眼中浮起了一絲興味,這到底是不是代表他相信了她的話?她不確定。

  「要不是年輕有為如你!我還看不上眼呢!」

  他因她的話,大笑了起來。

  「那我的表現讓你滿意了嗎?」他曖昧地詢問。

  她則佯裝思考狀:「還好啦!差強人意,我期待你有更好的表現。」

  「你還真懂得如何打擊一個男人的自尊心。」他的手滑到她的臀際,輕柔地撫弄著她柔軟如絲的肌膚,「期待我有更好的表現……是否是在暗示,你想成為我的女人?」

  成為他的女人?安琦當然從來就沒有想過這一點,可是雷恩的話卻提醒了她,如果能夠成為他的情婦,必然有助於她偷取Sel000。

  她仰起頭,盡她所能地露出一抹勾魂的微笑,纖細的手指撫上他的胸膛:「我有這個資格?」

  「需要我證實嗎?」

  他俯下身,一連串的吻滑過她柔婉的曲線,他緊貼的亢奮身體令安琦又是一僵,他輕輕地啃嚙著她的耳廓,熱氣在她的耳際迴繞著。

  她瞪大眼睛,難道……難道他又想要了……

  昨晚所造成的疼痛還在她身體作祟著……這些感覺使她不由得僵直了背脊。

  「天使,怎麼了?不喜歡我對你做的嗎?你的身子繃得好緊。」雷恩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彷彿聽見刺探的意味。

  「這裡是浴室……」她抓住第一個浮現腦海的藉口,絕望地丟了出來。

  「相信我,天使,地點不會有妨礙。」他再次覆下唇來。

  安琦絕望地閉上眼睛。

  淚又再次由她頰邊滑下來,她只能無聲地祈禱,讓這一切快點結束吧!

  情 網4

  晨曦染紅東方海域時,遊艇已經無聲無息地轉向,平穩地駛回紐約港。

  徹夜的狂歡使得整艘豪華遊艇的客人尚沉溺於黑甜鄉,昨夜的喧鬧好似不曾發生過,整艘船靜悄悄的,只有充當書房的船艙裡,傳出了交談聲。

  「那個女人是什麼人?」泰瑞•葛利斯劈頭便丟出疑問。

  剛剛他到雷恩的艙房去找他時,一進門便看到床上被單外露出一綹黑色長髮,以被單裹著的身形看來,顯然是個女人。

  身為多年的好友,泰瑞當然知道雷恩不是禁慾主義者,可是讓女人在他房中過夜,那可是頭一遭.若非他定力強,早就驚喊出聲了,一到書房,他馬上迫不及待問個清楚。

  面對好友的質問,雷恩淺啜了口咖啡,神色自若:「只不過是個女人。」

  「她……就是你昨天不肯見肯恩的原因?」

  「鐺」的一聲輕響,雷恩將手裡的杯子放回咖啡碟子上,頎長的身子舒適地往後一靠,不答反問:「昨夜出了什麼事?」

  如果沒有什麼緊急的要事,他的安全主任不會在半夜跑來敲他的門。

  「保險箱被人動過,SEl000的設計圖差點就被盜走。」他皺起眉,一臉嚴肅。

  「是嗎?」雷恩淡淡地應了一聲,修長的手指閒閒地敲著座椅把手,口吻輕鬆得好似SEl000是一件他老早就不想要的東西,被偷走也就算了。

  「你倒輕鬆!」

  「東西沒丟,不是嗎?」雷恩換了個坐姿,懶懶地以手撐住下巴問道,「事情的經過是怎麼樣?」

  「夜裡大約是三點吧!有人潛進咱們的資料庫,打開了保險箱,若非他觸動了紅外線偵測器,被肯恩的手下發現,SEl000的設計圖已經被他拿走。」「人呢?」

  「被他逃了,肯恩自責不已,二十幾個保全人員居然抓不住一個人!當時他們聽到『撲通』聲,認為那個人有可能跳海逃走;如果是這樣,那麼他必定有同黨接應他,不過肯恩認為,那聲『撲通』聲也有可能只是障眼法,那個人其實還在船上。」他邊說著,邊將安全部門所呈上的完整報告書遞給了雷恩。

  雷恩翻開報告書,看了幾頁,扯了扯嘴角:「咱們的安全系統這麼輕易地教人破解了,我是不是該請這個人來當公司的安全主任?」

  「別怪肯恩,你應該知道,有資格被派來偷Sel000設計圖的人,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如果二十年前那位縱橫國際的神偷安肯還在的話,恐怕也會成為我們防範的對象之一。」他頓了頓問,「這件事,你想怎麼處理?」

  「肯恩打算怎麼做?」

  「離回港只剩不到四個小時了,他已經從總公司調來人手,現在正開會檢討系統上的缺失,以確保這一路上設計圖安全無虞,等圖一回到公司,他對自己公司內部的保全系統的安全性是絕對有信心,到時就不怕出事了。」

  「對方既然能侵入船上的保全系統,也代表有可能侵入總公司的保全系統,還是小心為上;先別打草驚蛇,尤其別洩露消息,要是被新聞界知道,也夠煩人的了,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我會處理的。對了,你還沒告訴我,那個女人是誰?」

  「安琦•安。」

  「東方人?我不記得我們的邀請名單上有這號人物。」身為雷恩•克雷蒙特的特別助理,對於宴客名單,他比誰都要清楚。

  「她說她是跟著彼得•伯特來的。」

  「那個敗家子?」泰瑞眉頭蹙得更緊,「她安全嗎?」

  「安全?」雷恩側了側頭,銀藍色的眼眸流洩出一道令人難解的光芒,而後他抿起唇,輕輕一笑。

  泰瑞瞇起眼睛,從他的口氣中判讀到一絲不對勁。

  「雷恩,我記得昨天我才提醒過你,豺狼哈利可能會派人潛到你的身邊。」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連他都抱持高度警戒心,他不相信機警如豹的雷恩,會那麼放心地放任那名東方女孩接近他的身邊。

  「只不過是個小甜心罷了,你又何必大驚小怪?」雷恩漫不經心地撥開垂落在額前的頭髮,「這一陣子,她將會成為我的情婦,如果你現在就擔心個沒完,那以後你怎麼和她相處?」

  「情婦?」泰瑞瞪大了眼睛,「你確定?」雷恩身旁的女人雖然多不勝數,可是固定的情婦……那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雷恩點了點頭。

  「她讓你這麼感興趣?」

  「你不覺得她美得像天使嗎?」

  「自然界的生物,愈美麗的毒性愈強。」

  「正因為這樣,你不覺得愈危險的東西,就愈應該留在身邊好加以觀察嗎?天使?惡魔?遊戲人間的浪女?還是喜歡史奴比的天真小女孩?我倒是非常好奇地想知道,哪一個才是她的真面目。」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笑得既邪氣又魅惑人心,簡直就像撒旦的化身。

  什麼天使、惡魔、史奴比的?泰瑞聽得一頭霧水,可是在看到雷恩的笑容的那一瞬間,泰瑞也笑了。

  看來他是白擔心了,雷恩什麼時候會讓事情超過他掌控的範圍?

  該擔心的反而是那個東方女孩才對。

  和雷恩為敵,無疑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在那張俊美的臉龐下,他的無情,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那女孩最好只是單純想由能附鳳的撈女,否則她的下場絕非她所能承受的。

  自從接到那封匿名信後,安琦便深刻地感覺到,她的生命有如脫了軌的火車,完全沒有控制的餘地,只能任命運帶著她衝向毀滅的途徑,此刻那股狂亂的脫軌感,更強烈地瀰漫在她的意識裡。

  潛進雷恩•克雷蒙特身邊的經過,順利得讓她感到不可思議。

  她真的瞞過了這個素有「黑豹」之稱的男人嗎?她不敢確定。如果他並不相信她,又為何要收她作為情婦?他在打什麼算盤?

  無論怎麼樣,她只知道,她絕對不能讓這次的機會失之交臂,即使要冒險,她也必須勇往直前。

  車子平穩地行駛著,轉了個彎,進入雷恩位於曼哈頓的宅邸。

  那是一棟氣勢磅礡的房子,很傳統的英國歌德式建築,尖塔型的架構和諧單純,至於尖銳的拱門、圓柱和四瓣式花樣,顯然是來自中世紀風格,整體的感覺在莊重之餘,卻又處處顯得典雅復古,完全強調出屬於豪門世家的品味,讓人一見便心生敬畏。

  車子才剛停下來,一名僕役長打扮的老人已經在門口等候著。他向前跨了一步,打開車門,恭恭敬敬地說:「歡迎歸來,先生。」

  雷恩跨出車子,轉回身來,伸出手扶著安琦步出車門,親暱地撥開散落在她臉頰的髮絲,在她耳邊低沉地一笑:「歡迎光臨寒舍。」

  車外強烈的陽光使安琦不自禁地瞇起眼睛,好一會兒,她的眼睛才適應了那刺眼的光線。「讓我為你介紹,這位是我的管家,羅伯特•戴蒙,他在克雷蒙特家已經待了五十幾年,以後你有任何需要,儘管吩咐他。」

  「安琦小姐,以後有需要請儘管吩咐。」老管家恭恭敬敬地說。昨晚雷恩便打電話回來通知了一切,使他能夠掌握佈置全局。

  「以後麻煩你了。」

  這位管家看起來應該有七十歲了吧!一頭銀白色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滿是皺紋的老臉則端正地斂著容,正直與嚴肅都寫在臉上,看來是一個相當忠誠的人。

  這樣的人安琦原本不會討厭,只是以她任務在身的情況,她寧願這裡的管家是個見利忘義的人,這樣她才能方便進行任務。

  「安琦小姐的房間安排好了嗎?」

  「已經照先生的意思安排好了。」

  雷恩「嗯」了一聲,轉向安琦,微微一笑:「Angel,讓我帶你去你的房間吧!」

  他拾起了她柔嫩的掌心,領著她走進宅邸。

  如果說克雷蒙特大宅的外觀像氣勢磅礡的史詩,那麼宅邸的內部設計就像雋永的絕句。

  雷恩安排給她的房間在二樓,一大扇落地窗可以看到庭院的景致,房內的擺設顯見是經過名家設計的,處處皆是精緻的典範。安琦雖然不貪慕虛榮,但這樣的排場,仍是教她看傻了眼。

  「喜歡你看到的嗎?」雷恩斜倚在門口,淡笑著看她,一貫的莫測高深。

  「嗯!』』安琦眨去了驚詫的眼光,回過頭來,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很有品味。」

  他則聳了一下肩:「能博得你的青睞,證明我的錢並沒有白花。」

  『『我相信這筆錢你花得心甘情願,你應該是那種相當注重生活品味的人。」她轉向另一方,注意到這房間還有兩道門,一道她知道是浴室的,但另一道呢?「這道門是做什麼用的?」

  「通往我的房間。」

  安琦怔了一下。通往他的房間?那這間房不就是……

  「你安排女主人房給我住?」她的訝異已經到達無法形容的地步了,「我以為,這個房間對你應該有更深的意義。」

  「我說過我是個商人,只講求投資報酬率,這樣的安排對你我而言都相當簡單便利,有這個意義就夠了。」

  她知道他的意思,他是在說,這樣的安排,可以讓他方便召喚她。

  「你不怕葛莉絲•史東小姐對你的安排感到不悅?」她從資料上得知,石油主子的史東二小姐是雷恩交往的女人中,無論是身世、才情,都與他最登對的,雖然他們沒有婚約,可是外界一致認為,她是最有可能成為雷恩•克雷蒙特夫人的女人。

  面對她的問題,雷恩完全不在意:「如果她在這裡,我的安排也不會改變。」

  「我以為你打算和她結婚。」

  「結婚?」他揚了一下眉,「只有傻子才會這麼做。」

  「難道你不想有個繼承人?」

  「有繼承人的方法太多了,我何必挑選這麼麻煩的方式?」他輕鬆地彈了一下手指。

  他的口氣冷漠得讓人心驚,安琦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她毫不懷疑,只要是妨礙到他自身的利益,他會不惜以任何方式剷除掉阻礙物。

  「你真無情。」

  「不然你期待我身上能有什麼別的?」

  「我沒有期待。」她又回復了自己該扮演的角色,嫵媚地一笑,「你正符合我想要的,我們之間只是一場遊戲,我可不喜歡牽扯不清,那太麻煩了。」

  面對她的話,他大笑了起來:「很好,我喜歡這樣,你果然是個聰明的女人。」

  「謝謝。」她甜甜地一笑。

  「怎麼?想不想去參觀我的房間?我相信你以後使用到它的次數不會少於這間房間。」

  他那銀藍色的眼眸閃動著暖昧的暗示,她從未看過這樣一雙眼眸,像星辰,也像伴隨黑夜而生的魔魅。

  「有何不可。」她學他說話的方式,再次逗笑了他。

  「來吧!」他帶著她,經過那扇門,來到他的房間。

  他的手剛推開門,腳跨進了一步,一隻柔膩嫩滑的手臂便橫伸出來,勾住了他的脖子,跟著,一個嬌滴滴的聲音柔媚地在他耳邊喊:「雷恩,甜心,驚喜嗎?」

  安琦人雖站在雷恩的身後,眼睛卻看得一清二楚,勾住雷恩脖子的是一個紅髮美女,她的全身上下只「穿」著一件被單,美好的身段在單薄的絲質被單下,更具若隱若現的遐想感,完全達到誘惑的目的。

  雷恩看了紅髮美女一眼,眉毛連動也沒動,口氣平淡得好似是在接待客戶, 「麗莎,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呀!」麗莎嬌媚地輕點著他的胸膛,柔若無骨的身子似無意更似有意地輕輕摩蹭著他,試圖挑起他的熱情,「前一陣子我忙著拍片,現在好不容易有了空閒,一聽到你今天會回曼哈頓,我馬上就趕來,想讓你驚喜一下。怎麼?喜歡我為你準備的驚喜嗎?」她往後退了一步,風情萬種地轉了一圈,展現自己美好的身材。

  安琦想起來了,這個女人叫麗莎•班頓,是好萊塢最近剛冒出頭的一名女星,只能算是二線演員,充當花瓶用的,前一陣子她刻意地結識了雷恩,成為他的女人之一,就是為了利用他的人脈關係,讓自己的演藝事業拓展開來。

  雷恩好似完全沒有感受到她的誘惑,輕輕一撥散落在額上的黑髮,冷靜如故:「我是問你怎麼進來的。」

  麗莎噘了下唇:「你的司機讓我進來的。你不喜歡我為你準備的嗎?」為了佈置這個「驚喜」,她可是花了一大筆錢在那個討人厭的司機身上呢!

  雷恩斜瞄了她一眼,懶散的目光中射出銳利的光芒,他淡淡一笑,搖了搖頭,表情幽深難測:「麗莎,在好萊塢混了這麼久,你還是沒學會拿捏分寸。」

  麗莎終於察覺到不對,雷恩……似乎不怎麼歡迎她的出現。

  「甜心,你……」她遲疑地緩下語調,眼角終於瞄見安琦,她的臉色在瞬間變了,手指向安琦,語氣尖銳了起來,幾乎是質問地問道,「她就是讓你不歡迎我的原因?」

  「小心你的語氣,麗莎。」他對她懶洋洋地一笑,「我不喜歡被人質問。」

  他雖然一臉的漫不經心,可是那神情只讓他的威脅感更加明顯,麗莎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聲音也變小了,「她是黃種人。」

  「但也是個美女,不是嗎?」雷恩瞄了安琦一眼,毫不保留地表現出他的讚賞。

  這一點,麗莎完全無法反駁,即使以西方人的審美觀點來看,安琦仍是完美得無從挑剔,她的容貌姣好,身材更膿纖合度,根本是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的黃金比例,尤其那一身天使般清靈的氣質,更讓一向自負貌美的她不得不認輸。

  她又怒又妒,轉向了安琦道:「你什麼時候認識雷尼的?」

  如果妒火可以燒死人的話,她現在恐怕已不存在了吧!安琦想著,嘴上卻淡然地回答:「昨天。」

  「昨天?」麗莎的聲音尖銳了起來,「你們昨天才認識的?」

  安琦聳了一下肩。

  「很好,恭喜你取代了我的位子!雷恩的女友這個位子可不怎麼好坐,希望你能夠坐得穩。」「謝謝。」

  麗莎氣極,卻礙於雷恩在場,不敢發作,終於氣呼呼地走了。

  在門被重重甩上的那一刻,她忍不住看了雷恩一眼。雷恩仍是談笑如故,好似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記得提醒我,明天把那個擅自做主的司機開除掉。」

  安琦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並沒有回應他的話。

  「一塊錢買你現在的想法。」

  安琦聞言,不由得笑了:「抱歉,我的想法是不賣的。」

  「那你願意和我分享嗎?」

  「我只是在想,你是一個很無情的人。」

  「哦?」雷恩的眉毛連動都沒動,「很多人都這麼說我。」

  「像你這樣的人對女人而言是相當危險的!你有絕佳的外表和家世,通常這兩樣只要擁有一樣,就足以讓男人縱橫情場,而你兩樣皆有,可見為你如癡如狂的女人更是不會少的。可是,你又是一個無情的人,女人對你而言只是調劑品,隨時都可以割捨,只要愛上你,就是痛苦的開始,麗莎•班頓小姐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你認為麗莎愛我?」他揚了一下眉,這個簡單的動作在他做來,別具一種瀟灑的魅力。

  安琦搖了搖頭,卻沒有直接回答:「我想這一點你比我還要清楚,麗莎小姐回去頂多氣個幾天,應該足以撫平她所受的『傷害』,尋找下一個目標。」

  「你有相當敏銳的觀察力。」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在他的眼神下,她猛然發覺,她說的太多了,這些話,不該是一個情婦會說的。

  她有些慌亂地一笑:「我只是在提醒自己,千萬不要陷入,而且要懂得在你厭倦之前,先抽腿離開。」

  「對你自己這麼沒信心?」

  「不是沒信心,我只是不認為有誰能夠抓住你這頭黑豹。」

  雷恩回以大笑,他順勢坐到床上:「到目前為止,我認識的女人中,就屬你最能逗我大笑,我還期待你不會讓我感到厭煩呢!過來吧!我的天使。」

  對「飼主」言聽計從是身為情婦的職責,她順從地走了過去,在他大手的鉗制下,她坐到他的大 腿上。

  「與其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事,倒不如想想,該 怎麼不讓你厭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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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8 00:06: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哭 泣

  一個禮拜很快地過去了,日子在沉寂中無聲地滑過。

  安琦尋找再尋找,數度切人雷恩書房的電腦,卻始終沒有發現Sel000設計圖的下落。

  她雖心急,卻無計可施,豺狼給她的時間並不多,可她又不能打草驚蛇,雷恩是何等機警,若引起他的懷疑,只會使事情更麻煩。

  她不知道雷恩對她抱的是什麼心態,他又為什麼願意讓她成為他的情婦,他是否已經對她產生懷疑?讓她進出他家,只是想監視她?人們一向總是會被她天使般的容顏所惑,不曾對她有過戒心,可是雷恩不同,他太敏銳了,所以她只能賭,把希望放在那飄渺的寄托上。

  她在克雷蒙特宅邸中是完全的自由,任她愛上哪裡就上哪裡,而他似乎很忙碌,一兩天沒見到他的人影是常有的事,偶爾他晚上回來,與她纏綿過後,又會不見人影。

  克雷蒙特宅邸似乎成了一個囚禁她的牢籠,她急欲逃脫,卻又不得其法。

  她歎了口氣,仰起頭來,曼哈頓的陽光透過樹枝,輕巧地篩到她的肌膚上頭,她卻絲毫感受不到那熱度。

  她揉了一下額際,再度歎了口氣,打算循原路回到屋裡。才轉了個彎,不遠處傳來的聲音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茉琳,加油,你一定辦得到的。」

  「我……」

  「加油啊!茉琳!」

  安琦循聲望去,車道一旁被矮灌木叢包圍住的一個角落,那個喚作茉琳的金髮小女孩很努力地想試著從輪椅上站起來,而一個小男孩則站在她的身邊,不斷地給她加油打氣。

  茉琳試得滿頭是汗,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彷彿就要哭出來似的,卻怎麼也使喚不動自己的雙腿,每每身子才離開輪椅一會兒,就又馬上跌坐回去。

  她的年紀恐怕還沒孤兒院裡的妮妮大吧!安琦悄無聲息地站在大樹後,看著茉琳努力地和自己的雙腿奮戰。她怎麼會小小年紀,就得依靠輪椅生活呢?

  惻隱之心才剛從安琦心中冒起,她馬上就甩掉這個念頭。

  她不該關心的,關心只會使她準備要做的事更加困難,她是不該,也不能和這裡的人建立任何親近的關係,即使對像只是個小女孩。

  才狠下心來轉身要走,「砰」的一聲重物墜地聲響起,令她本能地轉回頭,只見茉琳狼狽地摔到地上。

  「茉琳,你要不要緊?」小男孩急忙奔了過去,七手八腳地想要扶起茉琳,卻被茉琳揮手拍開,「不要管我。」

  這一摔並沒有使她身體受到太嚴重的傷害,但對她的心理顯然產生了創傷,她翻身坐了起來,無助地抹了一下臉,接著,一串挫敗的哭聲由她口中逸了出來。

  「茉琳,你的腳流血了。」小男孩驚慌地喊,「我扶你上輪椅,我們進屋裡去包紮。」

  「啪」的一聲,茉琳再度拍開了小男孩伸出來的手,涕淚縱橫的小臉上滿是氣憤:「不用管它們了,它們已經壞掉,再也不能用了!」

  「茉琳……」

  『『我討厭它們,我討厭它們。」茉琳愈想愈生氣,握緊了小拳頭,狠命地捶起那雙毫無知覺的腳。

  在那一瞬間,安琦的臉上閃過一抹猶豫,最後她還是歎了口氣,朝茉琳走了過去。

  茉琳只是顧著哭,並沒有發覺有入朝她走過來,她一個勁兒氣憤地捶著自己的腿,哭喊道:「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一隻手伸了過來,溫柔但堅持地制住她捶打自己的手,一個輕柔的聲音在她身際響了起來:「別打了,你這樣虐待它,只會讓它更不聽話。」

  茉琳一愣,抬起頭,一張清靈秀麗的臉正溫和地看著她,陽光由她身後篩了過來,在她的髮絲上染了一層金芒,那模樣和她的神情,就好像以前媽咪給她看的天使畫像。

  她一時忘了哭泣,脫口說:「Angel?」

  小男孩也傻愣愣地看著她,不知她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安琦早就習慣了別人把她和天使畫上等號,她只是淡淡一笑,把小女孩抱了起來,放回輪椅上:「不是Angel,我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凡人,不過我的名字的確叫安琦。」

  「安琦?」小女孩念著她的名字,聲音軟軟甜甜的。

  「是的,你呢?」安琦反問,輕柔地幫她拭去臉上的髒污。

  「茉琳。你長得和我看到的人不太一樣。」

  「因為我是中國人。」

  茉琳困惑地看著她,顯然沒有聽過這個地名。「那是一個距離這裡十分遙遠的國家。先不提這個了,我們現在必須先治療你擦傷的膝蓋。」

  一提起腳,茉琳的小嘴馬上扁了起來,氣憤地用力一捶她的腳:「不用管它們了,它們已經壞掉,再也不能走路了。」

  「胡說,它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復元。」

  「才不是。」茉琳大聲地嚷著,「我已經試了兩個月了,它們還是不聽話,我知道我再也不能走路了。」她又哭了起來。

  「也許是你的方法不對。我曾認識一個小男孩,他被車子撞傷了腿,連醫生都說他的腳沒有復元的希望,可是後來他卻靠自己的力量再度站了起來;那時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而你才試了兩個月,怎麼可以放棄呢?」她提出小安的例子。

  「真的?」茉琳睜大眼睛看著她,眼眶裡還掛著淚珠,看起來十分惹人憐愛。

  「當然是真的,在他做復健的那一年裡,是我陪著他度過的。我想,有一些方式對你應該也有幫助,或許你想試一試。」

  「茉琳,說好,你應該試一試的。」小男孩拚命鼓勵著她。

  「我……」茉琳拉住她,似是想說好,卻又沮喪地低下頭,「可是,我真的可以再走路嗎?」

  「如果你試,就會有希望,如果你不試,那麼你就不可能再有機會走路。」

  安琦不想給她空洞不實際的安慰:「現在,告訴我,你想試一試嗎?我必須先告訴你,這種方式的復健非常辛苦喔!如果你吃不了苦,就不要輕易地答應我。」

  「我吃得了苦的。」茉琳馬上急切地保證,「只要我的腳可以好,我什麼苦都可以吃。」

  安琦微微一笑,轉向小男孩:「你呢?你願意幫我嗎?我非常需要你的幫忙。」她看得出來小男孩與茉琳情誼非凡。

  「好,當然好。」小男孩拚命地點頭。

  「那我們要打勾勾作為協定。」她伸出小指頭。

  「打勾勾?」兩張天真的小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安琦笑了:「那是來自我的國家一種約定方式,怎麼樣呢?」「好。」茉琳毅然地伸出她的手指,小男孩見狀也伸出手。  

  一大兩小交換了約定。沒有人注意到,不遠處,一個人影正看著他們的舉動,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接下來的日子,對安琦而言,只有「忙碌」兩字可言。

  第二天,她馬上帶著茉琳到醫院去,詢問她的主治大夫所有有關她病情的相關事宜,並從大夫的口中得知,茉琳復元的希望並非完全沒有,只是需要耐心和持續的復健。

  安琦聽到這個結論精神為之大振,先幫茉琳預約了復健的課程,而後打了個電話回去,將茉琳的情況告訴黃醫師。

  黃醫師開給她一份藥方,同時也追問著她的行蹤,她沒有回答,只是保證她很快就會回去的。

  從黃醫師那裡得到藥方後,拿著那張處方箋,她輾轉到了下東城的唐人街,找到一家中藥鋪,買齊了所需要的藥草。

  在醫院安排復健的課程之餘,她便用幫助小安復健的方法幫助茉琳。她將藥草用水煮開,利用蒸氣薰茉琳的腳,企圖活絡她幾乎壞死的筋脈,並用力地為她的腳做按摩。

  那過程相當艱辛,每當按摩後,她便得鼓勵茉琳走路。

  失敗,再失敗,幾乎快磨光了茉琳的耐性,每一次的復健,幾乎都是以茉琳挫敗的哭泣作為收尾,而安琦則使出在孤兒院裡對待院童的方式,堅持且溫柔地持續著復健的進度。

  復健進行了半個月後,終於產生效果——茉琳的腳有了知覺,在安琦用力地按摩時會感到痛楚,並哭喊了起來。

  但起初茉琳還沒發覺到自己的不同,只是為那刺骨的疼痛不住地哭喊、掙扎著,幾乎讓安琦抓不住她的身子。

  正忙得不可開交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這是在幹什麼?」

  安琦循聲轉過頭去,只見雷恩倚著門框站立著,挑高眉看著屋內的情形。

  安琦沒有時間回答他,二話不說,馬上道:「我需要你的幫忙,請過來幫我抓住茉琳!」

  雷恩怔了一下,沒料到她居然差遣起他來。

  安琦努力地按著茉琳的腳,險些就被茉琳掙扎的手打中臉,情急之下,聲音嚴厲了起來:「請快一點。」

  雷恩挑了一下眉,沒再說什麼,依言走向茉琳。男人的力氣到底比較大,沒費什麼力,他便牢牢地按住茉琳的手,制止住她的掙扎。

  安琦鬆了口氣,全力地按摩著茉琳的腳,並轉向一旁站立的小男孩說:「西恩,換條毛巾拿給我。」

  小男孩馬上從熱水裡撈出一條毛巾,用最快的速度捧給安琦。

  「他是誰?」雷恩揚起眉,看著那一臉雀斑,不住對他憨憨傻笑的小男孩問道。

  「你園丁的小兒子,西恩•瓊森。」安琦邊答,邊將熱毛巾敷上茉琳的腳,卻換來茉琳尖銳的哭叫聲。

  面對茉琳的哭叫,安琦連一點心軟都沒有,仍不斷用熱毛巾裹住她的腳,並用力地按摩著,時而柔聲安撫,時而嚴厲斥責。

  按摩完畢時,茉琳已經因不斷地掙扎與叫喊而疲憊得說不出話來。

  安琦示意雷恩鬆開手,她把茉琳抱了起來,放到椅子上,擰了條熱毛巾溫柔地拭去她滿臉的汗水,而後溫柔地對她一笑:「茉琳,你有沒有發現,你的腳現在有知覺了。」

  茉琳怔了一下,張大她原本因疲憊而半閉的眼睛,驚喜竄上了她天真的臉孔:「我的腳有知覺了,我會感覺痛了。」她試探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腳,而後樂出更明亮的笑容,「我真的會覺得痛了,雷恩叔叔、西恩,我會覺得痛了。」

  「恭喜你,茉琳!」西恩馬上像個失控的小火車頭般衝向她,一把抱住她,連連說,「這真是太好了,茉琳,你不久以後就可以走路了。」

  安琦就任由他們鬧著,直到看見茉琳臉上露出疲憊的神色,才說:「好了,茉琳,鬧了一天,你現在也該休息了。」

  「可是我還不累,安琦。」她是太興奮了,興奮得只想把自己的喜悅和全世界的人分享,根本就不想睡覺。

  「你已經累了,而且你今天做得也夠多了,現在你應該好好休息,才有體力應付明天要做的復健,難道你不想早一點走路嗎?」

  此刻對茉琳而言,能夠早一點走路,是她最大的期望,她只得點了點頭:「好吧!」

  安琦對她讚許的一笑,彎下腰想抱她上床,雷恩卻搶先一步接手了:「讓我來為我們的小公主服務吧!」他一把抱起茉琳,幾個跨步來到床邊,把茉琳放到床上,並為她蓋上被子。

  這幾個動作由他做來,優雅得有如在商場上接待貴賓一般,卻又奇異地流露出家庭的溫馨感。

  「閉上眼睛吧!我的小公主。」他對小女孩一笑,輕輕拂去散落在她額前的發。

  茉琳依言閉上眼睛,旋又張開來,拉拉雷恩的衣袖,看了安琦一眼,而後轉向雷恩,眼神裡滿是崇拜:「雷恩叔叔,安琦是上帝派下來拯救我的天使,對不對?」

  小女孩的話,安琦當然聽見了,她還來不及有什麼反應,便看見雷恩飽含深意地望了她一眼,才轉向茉琳,微笑說:「是啊!安琦的確是天使。」

  茉琳聽到雷恩的附和,這才滿足地閉上眼睛,讓自己沉人夢鄉。屋內的三個人悄無聲息地退出茉琳的房間,一關上房門,西恩馬上傻笑兮兮地向安琦和雷恩揮揮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雷恩朝她伸出了手,邀請地詢問:「願意陪我散會兒步嗎?」

  安琦沒有拒絕的理由,把手搭了上去作為回答,偕同他來到花園。

  午後的陽光暖暖的,透過樹葉篩到人身上,感覺相當舒服。

  「你今天回來得真早。」她沒話找話說。

  「若沒這麼早回來,怎麼會看到這一幕?」雷恩看了她一眼,表情深不可測,而後他笑了笑,「我得謝謝你,你讓茉琳的腳有了希望。」

  「不是我的功勞,是茉琳本身的努力。另外,你不該給孩子錯誤的幻想,我並不是天使。」

  「我倒覺得你是。如果你不是天使,又怎麼會讓我對你如此著迷呢?我還懷疑你是不是對我下了什麼魔咒。」

  「那我就不是天使,而是女巫了。」她半揚睫,回應他的調笑。

  雷恩被她逗笑了:「不管是天使,還是女巫,茉琳的腳能有復元的希望,這都是你的功勞,你所做的,是我無論花再多錢都辦不到的。」

  「茉琳的腳為什麼會受傷?」她知道雷恩是茉琳的監護人,可是茉琳為何受傷,又為何被雷恩所監護,卻是她所不知的。

  「這個……」雷恩沉吟了一下,才答,「茉琳本來是我一位好友的女兒,我的好友他們夫妻都是著名的生化科學家,半年前,他們研發了一種生化武器,叫作『死亡天使』,這種武器只要一枚,便可以在三十分鐘之內殺死整座紐約市人民。」

  他頓了頓,接著說:「這件武器的發明引起一名黑社會首腦豺狼的注意,為了奪到『死亡天使』,他不惜引發了一場爆炸,在那一場爆炸中,茉琳的父母為了保護茉琳而死了;茉琳的小命雖然在她父母的保護下倖存,但也因而炸壞了她的那雙腿……怎麼了,你的臉色好蒼白?」

  她努力地克制住顫抖的身子,勉強地一笑說:「我只是……我只是覺得茉琳好可憐。」

  「茉琳的確可憐。」雷恩把她攬進懷裡,耳鬢廝磨,「幸好豺狼並沒有得到那件『死亡天使』的程式,否則以他那如同他外號的天性,不知還要害死多少無辜的人。」

  安琦的臉色更白了,她現在所做的是不是也是助紂為虐?她幫豺狼來偷取SEl000,害克雷蒙特企業的聲勢下滑,是否也會讓豺狼的聲勢更長,害慘更多如茉琳父母一般無辜的人?

  一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怎麼了,你會冷嗎?我以為我的懷抱夠溫暖。」他低頭看她。

  「我……我只是覺得豺狼未免太殘忍。」

  「很高興我們的想法一致。」他輕輕啃著她的耳垂,「對了,這幾天,我注意到我的書房好像被動過了?」

  如果他是想攻她個措手不及,那他辦到了!

  安琦全身一震,猛然抬起頭來:「你是在懷疑我嗎?」

  雷恩笑了,神情愉悅:「我只是隨口提提,不要 像只小野貓般張牙舞爪的,好嗎?」

  安琦暗罵了自己一聲笨,她這種行為等於是在自打嘴巴、自露馬腳。

  她緩下神情,說:「沒錯,書房是我動的!我晚上無聊,去上個網打發一下時間。」

  「無聊?你這倒是提醒了我,你來到曼哈頓以後,似乎不常出去,而我給了你許多附卡,卻沒見你用過半次。如果像你這樣的情婦多一些,還真是全天下男人的幸運。」

  安琦一凜,卻沒讓自己的神情表露出來,向他嫵媚地一笑:「難道你不喜歡像我這樣的情婦?」

  「怎麼會不喜歡?我太喜歡了。」他一揚嘴角,那神情,邪魅得勾人,「需要我證明我的喜歡程度嗎?」他丟出了暗示。

  「你想怎麼表示?」安琦瞟了他一眼,眼神帶笑。

  「今晚,我會表現給你看。」

黑暗的書房內,一雙纖細的手在電腦鍵盤上飛快地敲動著。

  螢幕不斷地閃動著,卻都不是她想要找到的東西。

  她到底是哪裡疏忽了?Sel000的設計圖究竟藏在哪裡?她不死心地再次搜索,仍是一無所獲,她挫敗地往椅背一靠,苦苦思索還有什麼地方遺漏了。

  從樓下傳來的一陣騷動引起她的注意,她一凜,急忙清除侵入電腦的證據,火速關了機,以最快的速度退出雷恩的書房。

  那騷動聲仍然持續著,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

  她好奇心大起,循聲走到樓梯口,只見雷恩在他的助手泰瑞•葛利斯攙扶下走進大廳,右手撫著左肩,黑色的西裝上染了一層褐色的血跡,但他的神色仍一如以往般自得優雅,只是帶了一點蒼白。

  老總管羅伯特迎向他,一向嚴肅的神情蒙上了緊張:「先生,這是怎麼回事?我馬上打電話找醫生來。」  

  他還沒來得及轉身,雷恩便舉起手來制止他:「不用了,只是小傷。」

  「可是……」

  「真的是小傷,羅伯特,你不用緊張。」他坐到沙發上,而後抬起頭來。

  「我的天使,既然你已經被我的聲音引了出來,何不乾脆下來呢?」

  安琦沒料到他居然注意到她的存在,先是一怔,而後才走下樓。

  雷恩在泰瑞的幫助下脫去外套,白色襯衫上所染的血跡顯得更鮮明嚇人。

  泰瑞看了看他的傷勢,皺了皺眉:「雷,我認為你還是該給醫生看看。」

  「好讓紐約的記者有話題可寫?我認為不用了,只是小傷而已,我想這點傷,安琦來處理就可以了,是不是,我的天使?」他轉向安琦,那張有如雕刻師精心雕制的臉龐上露出一抹勾魂的笑。

  「我認為泰瑞說得對,你應該給醫生診斷。」安琦皺眉瞪著他身上的傷口,只覺那一大片鮮紅刺眼得教她不敢直視。

  「連你也這麼說?這只是一點小傷,只要你用你那天使的手輕輕一摸,就可以讓它痊癒的。」

  「我不是天使!」安琦幾乎有些生氣了,他看起來根本就不把自己的傷放在心上。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好了,你們別爭了。安小姐,雷的固執是出了名的,他既已下了決定,就不可能改變,還是有勞你為他療傷吧!」泰瑞插了進來,畢竟是多年的好友,對雷恩的個性,他瞭解得很。

  「羅伯特,去把藥箱拿出來;泰瑞,你加了一個晚上的班,也夠累了,回去休息吧!」

  這男人還真是獨斷獨行。

  安琦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接過了醫護箱,著手為他治療。

  她先剪開沾著血液黏附在他傷口上的衣料,用酒精洗淨他的傷口。一低頭,她聞到一陣彈藥味道,她皺起眉,抬頭看了他一眼:「這是槍傷?」

  「是啊!」雷恩懶懶地一笑,輕鬆得好似受傷的人不是他。

  「你應該給醫生看的。」安琦瞪著他。

  「你再拖下去,我看我挨不到醫生來!就會先因流血過多而死了。」他撥開散落在他額前的黑髮,「而且為這種小事擾人清夢,未免太小題大作。」

  安琦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只得繼續動手為他療傷。

  他的傷勢看起來雖然嚴重,不過子彈只是擦過他的手臂,還不難處理。

  安琦細心地為他消毒,在孤兒院裡,她幫好動的院童療傷是常有的事,就連常來孤兒院幫院童治療的外科醫師,都說她比他們院裡的護士更加專業,因此這點傷倒還難不倒她,沒一會兒,她就消毒完畢,上了藥,著手包紮。

  「你不好奇,我為什麼受傷?」  

  「如果你願意,你會主動告訴我的。」安琦淡淡地說道。

  「你真懂得吊別人的胃口。」雷恩拾起了一綹她的長髮,拿在手中把玩著,「今晚有人到總公司裡盜取機密,被我撞見了,為了追他,我才被他開槍打傷。」

  安琦一凜,猛然抬起頭來。有人到克雷蒙特總公司盜取機密?難道豺狼並不信任她,還派了別的人手潛進克雷蒙特企業?

  「你似乎很驚訝?」

  安琦忙低下頭,以繼續包紮掩飾自己的神情:「我以為盜取機密是電影、電視裡才有的事,你常遇到這種事嗎?」

  「倒是不常。」

  「抓到了那個人嗎?」安琦抬起頭來問,這才是她最在意的。

  「很遺憾,沒有。」

  安琦不知該失望還是該鬆口氣,一時之間若有所失。

  「怎麼了?」

  「沒什麼!」安琦忙搖了搖頭,將繃帶繫緊,完成了包紮。

  雷恩看了包紮密實整齊的繃帶一眼,露出了讚美的眼神:「你比護士做得還要好。」

  安琦笑而不答,收拾好藥箱,站起身想歸回原位;雷恩卻橫伸出手,一把拉住她,把她帶回自己的懷抱中。

  「你受了傷……」

  安琦本能地想站起來,卻被雷恩沒受傷的那隻手牢牢圈進懷裡。

  「我受傷的是手,可不影響其他的地方,況且你不覺得,應該多陪陪病人才對嗎?」

  安琦不認為他有那麼脆弱,需要別人的陪伴,可她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只有任他霸氣地圈住她。

  雷恩抬起她的手,合在雙掌中把玩著:「很巧的一雙手,有沒有人說過,你的手很美、很修長?」

  「沒有。」

  「那些認識你的人都有眼無珠。不過,你這雙手和你的外表並不符合,它們一點也沒有嬌生慣養的痕跡。」

  安琦一僵:「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我的出身很平凡,你失望了嗎?」

  「怎麼會?珍珠即使埋在瓦礫中,依然會閃爍著自己的光芒。」他摩挲著她的手,將她的手指送到唇邊輕輕一啃,力道不重不輕,「我從來沒有聽你聊起過你的家人,你應該有親人吧?」安琦警戒地看了他一眼,才說:「我有一個父親。」

  「你和你的父親感情好嗎?」

  一提到老爹,感傷的情緒馬上攫獲住安琦:「當然好,老爹是這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人。」

  「既然這樣,那你離開家裡,你的父親不覺得寂寞嗎?」

  「他……他會瞭解的。」

  老爹真的會瞭解嗎?如果他知道,他的女兒為了他,不惜出賣身體與靈魂,他會原諒她嗎?

  安琦一點把握也沒有。

  「有你這麼出色的女兒,他必定相當自豪吧?」 他不落痕跡地輕輕摩挲著她的背,軟化了她僵硬的線條。

  「是啊!』』在他輕柔的撫觸下,她一時之間竟忘了警戒,放下了原有的防備,「小時候,老爹每回和他那群老朋友聚會,都會帶著我一道去,拿我向他的好朋友炫耀,別人以生兒子為榮!他卻說我抵得上一百個兒子。他是最好的父親!那時候我們過得很窮.可是只要是我想要的東西,老爹都會設法弄來給我,我記得有一次,那時大概是十歲吧!同學們常常買一種糖果,那種糖果就裝在一個扁平的小鐵盒裡,以現在的眼光看來,那盒子的設計並不美,不過在我小時候,我卻覺得它非常漂亮,而且吃完了糖果,小鐵盒還可以拿來裝一些小東西,也可以裝上沙子,拿來踢著玩。我很想要,可是家裡太窮了,根本就買不起,我也不敢和老爹提,後來老爹不曉得是怎麼知道的,沒過多久,他就買了好幾盒給我,各種口味都有,我好驚訝,也好開心,後來才知道,老爹為了買這幾盒糖果,犧牲了好幾天的午餐沒吃……」

  她沒能說完,因為淚水已經哽住了她的喉嚨。她勉強一笑,說:「對不起,跟你說了些無聊的往事。」

  「我不認為這些事情無聊。」他捧起她的臉,把她納入懷裡,低聲在她耳邊輕喃,「我落難的天使。」

  他的撫觸好輕柔,他的懷抱好溫暖,靠著那副結實的胸膛,安琦再也忍耐不住,任淚水宣洩下來。

  那一夜,他們什麼都沒有做,雷恩只是溫柔地將她擁入懷裡,不斷誘哄著她說話,並傾聽她所說的一切,一直到她倦極睡去。

  看著她沉睡的臉孔,雷恩那雙銀藍色的眼眸閃過了一抹奇異的神情,他起身下床,走回自己的房間,撥了一通電話給他的特別助理。

  「是的,泰瑞,就是那樣東西。」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泰瑞驚訝的聲音:「這……」

  「打電話吩咐下去,無論用什麼方法,我明天就要看到它。」雷恩口氣堅持地說。

  「你要那個做什麼?」

  他笑了:「那是一件禮物,安慰一個流淚的小女孩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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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8 00:06: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天使之翼

  「慢慢站起來,很好,就是這樣。」

  「現在,手放開,你做得很好。」

  「用你的腳撐起來……」

  「小心……」

  「砰——」一聲響起。

  「茉琳,你還好吧?」西恩匆匆趕了過去。

  「我沒事。」茉琳搖了搖頭,一臉期待地看向安琦,「安琦,我站了多久?」

  「有十秒,你進步了很多。」安琦對她讚許地一笑,把她抱了起來,放回輪椅上,「依照你的情形,再不久,你應該可以走路了。」

  「真的?」茉琳眼睛一亮,「我還要再練習。」

  她急切地想再度從輪椅上撐起身,安琦見狀不由得笑了:「不急,慢慢來,你先歇一歇,要不怎麼有力氣練……」

  「叩!叩!」敲門聲打斷了她的話。

  她轉過頭去,見總管羅伯特站在門口,仍是那一貫嚴謹肅穆的表情。

  他乾咳了一聲,說:「打擾了,安小姐,先生有事找你。他人就在書房,正等著你過去。」

  雷恩有事找她?

  安琦一怔,咬住唇,好一會兒才勉強擠出一抹微笑:「我知道了,謝謝你。」

  「是,我告退了。」羅伯特躬了躬身,隨即退了出去。

  「茉琳,我先去看看雷恩有什麼事找我,你自己練習,可別太累了,西恩,你得幫我看著茉琳,好嗎?」

  「好。」西恩馬上回以響亮的應答聲。

  一轉過身,安琦臉上強撐的微笑就卸了下來,穿越長長的廊道,她的心裡滿是疑問與不安。

  雷恩到底找她做什麼?他不是應該在房間好好休養的嗎?尤其昨夜他根本就沒睡多少。

  一想起昨晚的事,她的臉就不由得微現紅暈。

  今天早上,她是在雷恩的懷中醒來的,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見的便是他那雙充滿魔性的銀藍色雙眸,帶笑地看著她。

  依稀記得,昨晚她在雷恩懷裡吐露了不少事情,而那些事情,都是她從不輕易向人提及的,而雷恩只是溫柔地輕撫她,誘哄她解除防衛。

  當時卸下心防是如此理所當然的事,可是理智回來後,她對自己的輕忽實在懊悔極了。如果雷恩有意打探她成為他情婦的目的,那麼昨晚她已經給了他太多的線索了。

  是不是雷恩已經知道了些什麼,要找她對質呢?

  她再度咬緊唇。無論如何,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走到書房門口,她深吸了口氣,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

  安琦推開門走了進去,一看到雷恩正伏案處理公事,她的眉頭先蹙了起來,在自己還沒發現以前,她衝口說:「我以為你留在家裡是為了養傷的。」

  雷恩挑了一下眉,笑了:「你在擔心我嗎?我的天使。」

  安琦臉一紅:「身體是你自己的,你都不擔心了,我幹嗎替你擔心。」

  「這麼無情?你可太讓我傷心了。」他故作黯然,眼底卻是充滿笑意。

  安琦的臉蛋更紅了,於是轉開話題:「羅伯特說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他正要回答,卻突然站了起來,才一眨眼,人就來到她身前,屈下身問,「你的腳怎麼了?」

  安琦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這才發現自己的膝蓋擦傷破皮,血絲正不斷地滲出來。

  「大概是幫茉琳復健時,不小心擦傷的吧!啊!你做什麼?」無所謂的聲音轉成了失措,她整個人被雷恩抱了起來。

  「你……你的肩膀有傷啊!」她掙扎著喊。

  「如果你不希望我的肩傷更重,就停止掙扎,甜心。」他輕描淡寫地說,幾個跨步轉到書桌後,把她放到他原先坐的椅子上。

  「你……」安琦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不懂他要做什麼。

  他直起頎長的身子,探向書桌,按下內線電話,命人拿來醫護箱,才轉向她,口氣莫測高深:「你這麼會照顧別人,為什麼不懂得照顧自己。」

  「只是小傷而已……」那雙銀藍色的眼眸承載的到底是什麼?她解析不出,卻在他的凝視下,心悸得想轉開眼光。

  「女孩子不是都很怕身上留疤的嗎?」

  「我……」他接下來的動作截斷了她將出口的話,她只能瞪大眼睛,震驚地看著他俯下身,雙唇輕輕印上她的傷口。那溫熱的觸感有如閃電般擊中她,擊得她意識完全麻痺,只是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怔怔地看著他。

  「叩!叩!」敲門聲響起,下人送藥來,他接過藥,動手為她療傷。

  「昨天是你幫我療傷,今天換成我幫你療傷,這倒也公平。」他聳聳肩,抬頭對她一笑。

  安琦尚處在那一吻的震撼中,神志未曾完全清醒;望著那整齊纏繞的繃帶,她失神地眨了眨眼。

  他為什麼如此細心待她?他有什麼用意?她想問個清楚,卻不知為何,竟怕知道事實的真相而心怯。

  想說的話到口中,卻轉成了:「你……你還沒說,你找我來做什麼?」

  雷恩對她一笑,雙手撐在椅子的把手上,把她困在椅子與他的胸膛之間,神情帶了點神秘:「我有一件驚喜想要送給你。把眼睛閉上,我的天使。」

  「驚喜?」安琦又驚又疑,不知他在打什麼主意,「什麼驚喜?」

  『『把眼睛閉上,天使。」他伸手摀住她的眼睛,聲音帶笑,像會勾魂似的,「等會兒你就會知道了。」

  那充滿暖意的笑聲,讓安琦的心頭不由自主地又是一悸,但她只能不知所措地閉上眼睛。

  「張開嘴來。」他再度要求。

  「你……」

  他伸出食指堵住了她的疑問:「別問了,我的天使,張開嘴你就會知道了。」她只有照做。

  當她輕啟雙唇的同時,一樣東西落人她的口中,帶著一股熟悉的酸甜感。

  她馬上張開眼來,見雷恩捧了一隻系有蝴蝶結的紙盒,放到她的手上:「拆開來看看。」

  她依言打開來,而後驚訝地仰起頭,看向雷恩。

  那紙盒裡,放滿了她昨天向他提起的那種糖果,各種口味都有。

  雷恩只是聳了聳肩,仿若希臘神像般完美的臉龐仍是一貫漫不經心的笑意。

  她翻開鐵盒背後,看到了「MsdeinCHINA」的字樣。

  「你……」她只說了一個字,就再也說不出話來,心情複雜得連自己都理不清。

  他……他居然會把她的話放到心上……

  這……

  聲音哽在喉嚨口,良久良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為什麼送我這個禮物?」

  「我想寵寵你!」他對她眨了眨眼。

  「寵我?」安琦也眨了眨眼,那一顆心,好似被人抓到,用力握了一下般,悸動得令她無法自持。

  「沒錯,你是應該被人好好地寵愛才是。」他輕輕順了順她的發。

  從來就沒有人對她說,她應該被好好地寵愛,就連老爹也沒有,她的心頭五味雜陳,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不謝謝我嗎?」他以食指挑起了她精緻小巧的下巴,神情帶笑,意味深長。

  「謝謝。」

  「只是一句謝謝?」

  「不然你想要什麼?」

  「我並不貪心,」他的手指順著她柔嫩的臉頰來到她的唇瓣,「一個吻,如何?一個能夠讓我滿意的吻。」  

  安琦一怔。

  「只是一個小小的吻,你總不會拒絕吧?」

  身為一個情婦,她沒有拒絕的餘地,可是,此時的她卻寧可忘了自己背負的枷鎖,她凝視著他,好一會兒,才伸出手勾住他的頸項,將唇輕輕地印上他的,如他所願地給了他一個吻。

  「不行,我的天使,這麼不慍不火的吻,怎麼可能讓我滿意?」

  安琦只得再送上一吻。

  但雷恩仍不滿意,在她的唇際咕噥著:「是好了一些,可是還構不上標準。」

  這次,安琦大膽地將舌尖探入他的口中,意圖挑逗出他的慾火。

  除了最初那次的勾引,成為他的情婦以來,她一直保持著被動的姿態,如今主動吻雷恩,雖說是出自他的要求,但她卻感覺到,好似某一部分不一樣了,究竟是哪一部分?她自己也說不上來,此刻她的理智已經失去判讀的功能,惟一能夠感受的,只是那顆心猛烈跳動,即將失控的感覺。

  纖細的腰肢被一雙鐵掌緊緊地箍住,雷恩接管了一切,他的調情技術可比安琦來得高竿多了,在他的主控下,那一吻馬上變得火熱,一柔一剛互相熨帖的身子摩擦出了熱度,她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好似要被吸了進去。

  即使她早就和他有過關係,可是對於那些肉體上的接觸,她從來就不曾有任何快感,每一次的肌膚熨帖,都只是在提醒她的墮落和污穢。

  然而這一次,雷恩的吻完全不一樣,雖然依舊炙熱,卻像存在了別的東西,一點一滴地,勾起了她體內一種她不熟悉的熱流,那熱流是那樣燙人,幾乎焚去她的理智。

  「這樣才叫吻,我的天使。」雷恩的聲音在她耳邊低沉地一笑,硬是把她從迷情中帶回現實。

  她的臉在一瞬間漲紅了,意識裡的感覺不知是羞愧,還是生氣,她幾乎是叛逆地瞪著雷恩,好半晌,才問:「你究竟想做些什麼?」

  「只是一個吻啊!我的天使。」他拂去遮住他視線的黑髮,笑得詭譎,「你又何必這麼大驚小怪?難道這個吻給你帶來了影響?」

  「沒……沒有。」安琦臉一紅,硬生生地撇開臉。

  「那你又為何臉紅?」他輕聲問,聲音帶笑,俊美的臉龐幾乎貼到她的頰邊,「是不是你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控制地愛上我?」

  安琦全身一震,本能地轉回頭,脫口而出說:「不可能的。」

  「為什麼?」他揚起眉,那神情,是蠱惑,也是勾引。

  「我們的關係只在床上。」

  「床上?」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這個理由你說服得了自己嗎?我們在床上的關係可沒有你意味的這般有趣。就我所知,你連一次高潮都沒有享受過,就技術層面來講,你還是個處女。」

  「你……」安琦的臉在一瞬間漲得通紅,紅得像是要燃燒起來。

  雷恩伸出手指摩挲著她滾燙的臉頰,輕輕一笑:「連這個程度的話都會臉紅,想來你並沒有你所表現得那般開放啊!我的天使。」

  安琦再度撇開頭去,幾乎是賭氣地說:「我連一次高潮都沒有享受過,這個責任應該歸咎於你吧!」

  「生氣了?」他挑了一下眉,那神情,像是在逗弄無助的小貓,「我是不是應該馬上負起責任,讓你享受到性愛的樂趣?」

  雖然極力克制,可是安琦的身子還是不由自主地僵了。

  他笑了,聲音卻像歎息:「甜心,你的身體反應比你那張迷人的小嘴是誠實多了。」

  「我……」

  她掙扎著想說些什麼,雷恩卻伸出食指堵住她的唇。

  「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吧!告訴我!你喜不喜歡這件禮物?」

  安琦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記起那一大盒各種口味的糖果,而後點了點頭。

  「我很高興你喜歡。你不是正在幫茉琳復健嗎?再不回去,那兩個小傢伙恐怕要鬧翻天了。」

  安琦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他就這樣放走她了?他沒打算從她身上刺探些什麼?

  「怎麼?我的天使,離不開我了?」他調笑著。

  「不是,我……」

  「好啦!禮物你既然喜歡,而我又收到你的感謝,這樣就夠了,去忙你的吧!」他把紙盒塞到她的手裡,在她額上印了一記吻,而後坐回書桌,打開文件,開始工作。

  安琦緊緊地握著紙盒,怔怔地看著他,心頭驚疑不定,杵了老半晌,才舉步走出去。

  雷恩究竟在打什麼主意?這個問題她問了自己不下千百次,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從她掏心的那一夜開始,他的行為就開始改變。以前,他總是在夜裡來到她的房間,與她燕好後立即離去,毫不戀棧;而現在,夜裡他還是照常來到她的房間,卻不與她纏綿燕好,只是擁著她,和她談著白天所發生的事,直到兩人倦極睡去。如果這是他的奇襲戰術,那麼他成功了!他那異於往常的作為,的確擾亂了她的心。

  有好幾次,她被他的溫柔弄得芳心暗悸,甚至還有一個荒謬的念頭湧上她的心頭——或許雷恩並沒有說錯!她是對他動了情。

  然而,這個事實比雷恩的作為更加令她驚慌。

  愛上雷恩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反倒該說簡直是太輕而易舉了,尤其在他如此蓄意寵愛她的時候。

  安琦只能掙扎,因為她是絕對不能愛上這個男人的!他看似溫文,實則無情,一旦愛上他,尤其她還背負著背叛他的事實,若是給他知道,她就只有毀滅一途。

  可是,找到Sel000設計圖的關鍵就在他身上,她連閃避的餘地都沒有,只有繼續在克雷蒙特宅邸中,焦躁難安地過下去。

  像是要增添安琦的煩惱,這幾天,受到氣流的影響,曼哈頓連日下起豪雨來,滴滴答答的雨聲,下得安琦心煩意亂,空氣潮濕悶熱,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似的。這天夜裡,她被雨聲吵醒,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對著夜間的雨景怔怔地發著呆。

  「怎麼不睡?在想什麼?」不知何時,雷恩也醒了,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後,伸臂圈住了她。

  「睡不著。」

  「睡不著?」他沉沉的聲音在她耳邊低笑著,「有什麼心事嗎?」

  「沒有。」安琦低下頭掩飾自己不自然的表情,「是雨聲吵醒我的,我討厭下雨。」

  「哦?」雷恩把她攬到懷裡,讓她的背熨帖著他的胸膛,「我以為女孩子都喜歡雨,因為這讓你們有羅曼蒂克的感覺。」

  「雨只會讓我感到不愉快。」安琦脫口說,「它讓我想起一些我不願意想起的事。」

  「什麼事?願不願意和我分享?」他抱著她,舒服地坐到落地窗前的沙發上。

  安琦驚覺到自己又說了不該說的話,因而撇過頭:「只是一些往事。」

  雷恩沒有追問,以臉頰輕輕貼著她柔滑纖細的頸項,他輕聲說:「知道嗎?剛剛我看到你穿著一身白色的睡袍,站在落地窗前,我一時還以為是天使下了凡,難怪茉琳和西恩都當你是天使。」

  安琦笑了,有點苦澀地說:「我不是天使,是他們美化了我。」

  「你怎麼不是天使?如果你不是天使,又怎麼會帶給茉琳奇跡?」

  「我說過,茉琳的腳能夠復元,是因為她自己的努力。我沒有資格當天使,因為天使應該是完美的。」

  「如果你不完美,這世上就再也沒人能夠符合這個字眼兒了。」

  「我一點都不完美。我也希望我能夠成為天使,但我只是個凡夫俗子,和平常人沒什麼兩樣。」

  「我記得以前我上主日學校的神父說過:天使沒有性別,總是以各種形象存在於人世間,將人們的心願傳達給神。」

  她抬起眼,望向雷恩,神情嚴肅:「你有沒有想過,天使為人類傳遞願望給神,那天使自己的願望應該由誰來傳遞?」

  雷恩怔了一下,向來善於雄辯的他,一時之間竟是無言了。

  安琦低下頭,慘然一笑:「天使傳遞了人類的願望給神,那它自己的呢?」

  「你有什麼願望?」

  她有什麼願望……

  她希望能夠救出老爹;她希望她與雷恩不是在這種情形之下相遇的;她希望早日回去;她希望脫離這一切。可是,她的希望,一項也不能宣之以口。

  她茫然地望向窗外:「我希望雨不要再下了。」

  「那簡單。」雷恩拉上窗簾,一把抱起她,將她放到床鋪上,用棉被把她和自己牢牢包裹住,隔絕了窗外漸瀝瀝的雨聲。

  「喏!雨停了。」他以他的額頭抵住她的,輕聲在她耳邊說。

  安琦被他這個舉動逗笑了:「雨還在下的。」

  「在這裡並沒有,你聽到雨聲了嗎?你看到雨在下嗎?」

  「我覺得我們這樣好像鴕鳥。」她沒注意到,她用了「我們」這兩個字。

  可雷恩注意到了,他那銀藍色的眼眸閃過一抹柔和的光芒:「那又如何?」

  是呀!那又如何?剛才因雨聲而煩躁的心情,此時奇異地平靜了下來,安琦讓自己依偎在雷恩的懷抱裡。從老爹被豺狼捉走了以後,她第一次感覺到安全。

  「你和我剛認識你時完全不一樣。」良久後,她說。

  「嗯?」

  「剛認識你的時候,我覺得你看起來狀似溫和斯文,卻相當危險,冷硬,而且無情。」

  「現在呢?」

  「現在……現在你給我的感覺好像老爹。」

  「老爹?」雷恩咕噥了一聲,似乎不太滿意。

  「我以前曾經偷過東西。」她突然說。

  即使驚訝,雷恩也沒有表現出來:「嗯。」

  「那也是一個下雨天,我記得我就縮在街道上,看著人來人往。我需要錢,在出門之前,我就打定主意,即使用搶的,也要搶到錢,可是事到臨頭,我還是不敢。

  「那時一個大姐姐很好心地走了過來,問我怎麼一個人在那裡淋雨,而我只是哭,沒有回答。那位大姐姐很好心地問我住哪裡,要送我回家,我看到她的大衣口袋露出了半隻皮夾,那個皮夾對我而言是好大一個誘惑,最後,我偷了它,我辜負了那個大姐姐的好心,偷走了她剛領到的薪水。

  「我偷了人家的錢,這樣的我,怎麼有資格成為天使?」

  她失聲哭了起來。

  「你當然是天使,一個活潑淘氣的天使,因為不小心折損了你的羽翼,而不得不落人凡間,為了生活,做出許多不得已的事。」

  「是嗎?」她抬起淚眼,望著他。

  「是的。」他拭去了她的淚,把她的臉頰按到胸膛上。

  安琦聽著他胸口的心跳聲,一聲一聲,低低沉沉,感覺好平穩、好實在。

  「我可憐的折翼天使,你應該好好地休息了到我的臂彎來吧!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修復好你的羽翼。」

  「我有羽翼?」

  「當然有,你看你的背後,那雙雪白的羽翼正閃閃發亮著,它是有點小傷,但不礙事的,我會幫你修復好它的。」

  在他那溫柔且富魔咒的話語之下,她彷彿在黑暗中,看到由自己的背後,伸展出一對雪白無瑕的羽翼,那麼潔淨,那麼閃亮。

  她再度落淚了,這次,卻是為了釋放……

  她反手緊緊抱住雷恩,輕輕地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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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8 00:07: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天使淚

  接下來的日子,安琦過得既甜蜜又痛苦。

  雷恩似乎是有意奪取她的心,種種作為,無不令她心悸感動。

  他並非以物質的方式來打動她,反倒是常拿話激她,使她在他面前表現出真正的情緒,再用他的溫柔安撫她,讓她在他面前徹底地釋放。

  好幾次,她險些被他逼得說出所有的事情,最後她的理智還是阻止了她,這讓她感覺危險,但不可諱言的,那些潛藏在她心頭多年的結,在他的剛柔並濟下,一個接著一個慢慢的打了開來,還她本來的面目。

  她連欺瞞自己的藉口都不再有了,她的的確確愛上了雷恩!

  但這個事實只讓她更加恐懼不安。

  先不論雷恩是否愛她,她很明白,這樣的感情帶給她的只有毀滅一途,她和他之間是架構在欺騙之上,如果雷恩知道她接近他的真相,他會原諒她嗎?她一點也不敢這麼奢望。

  這個男人不是她愛得起的,可是這個認知,對此時的她,是嫌太晚了。

  另外,茉琳在她所安排中西醫合璧的復健下,終於可以走路了,雖然不能走得很遠,可是,到底是可以不再依賴輪椅了。

  他們計劃要給雷恩一個驚喜,正在遊戲間裡討論怎麼進行時,總管羅伯特走了進來。

  「安小姐,抱歉打擾了,有你的信。」嚴肅的老總管奉上一隻白色信封。

  安琦怔了一下。誰會寄信給她?沒有人知道她住在這裡,只除了……

  她的臉色倏地發白,心頭湧起——股不祥的預感。她強壓下那不愉快的感覺,接過信封,向老總管道謝後,轉向茉琳與西恩,要他們先討論,自己則拿著信封走出了房間。

  顫著手打開信,從裡頭倒出的東西使她的臉色在一瞬間完全慘白,瞪著那一截沾著血跡的東西,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發抖、打顫,若非她及時以手掩住口,恐怕她已經尖叫出來了。

  她的腦袋在那一瞬間完全空白,只能下意識地緊咬著唇,咬到唇瓣滿是鮮血,她也渾然不自覺。用了最大的力氣,她終於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打開信,白色的信箋上,電腦打字的字跡顯現在她面前——

  安琦小姐:

  在克雷蒙特宅邸的生活是否快活得讓你忘了你的父親在我手上?

  為了提醒你,附上一件小小的禮物,以喚起的記憶力。

  我再給你七天作為最後期限,若是你再拿不到Sel000的設計圖,那麼,寄到你手中的就不止是一截小小的指頭。

  信尾並沒有署名,不過不用署名,安琦也知道這是誰寄來的。她緊緊捏著那封信,血液冰冷到好似要凝固,由窗外湧進的陽光雖然燦爛得刺眼,但此時她卻覺得四週一片黑暗。

  「安琦,你好了沒有?」不耐久等的茉琳與西恩跑了出來,喊著。

  安琦恍若未聞,只是杵在原地。

  「安琦,你怎麼了廠兩個孩子終於發現情況不對。

  「安琦,你不舒服嗎?你的手好冰。」安琦那張死白的臉嚇壞了茉琳,她握著她的手,急急追問。

  安琦終於有所行動,她一把甩開茉琳抓住她的小手,頭也不回地衝出克雷蒙特宅邸。

  「茉琳,你再說一次,安琦在什麼情況下跑出家裡的?」

  「我……我不知道。本來還好好的,安琦、西恩和我正在計劃要給雷恩叔叔一個驚喜,後來羅伯特總管拿了一封信給安琦,安琦看完,整個人就變得很奇怪,我叫她她也不理我,就衝了出去。」

  「羅伯特,那封信是你交給安琦的?」

  「是的,先生。」

  「你可有發現哪裡不對勁?」

  「這……」老總管沉吟了一下,「那封信沒有地址,也沒有寄信人,信封上只寫安琦小姐收,還是用電腦打字的。」

  「你是怎麼收到的?」

  「是門房收到的,我問過了,他說那封信是一個年輕小伙子送來的,指明要安琦小姐收,所以我才把信交給安琦小姐。」

  雷恩立刻轉向特別助理泰瑞,下達命令:「去查查今天有沒有什麼快遞公司送信件來。」

  「是。」泰瑞應了一聲,馬上交代下去。

  「雷恩叔叔,」一雙小手怯怯地抓住他的衣角。茉琳仰著頭看他,那雙翠綠的眼眸幾乎要哭出來,「安琦不會回來了嗎?」

  「不會的。」充滿風暴的銀藍色眼眸在轉到小女孩身上時轉為柔和,他安慰地拍拍小女孩,說,「雷恩叔叔會把安琦找回來的。」

  「可是,都已經快四點了……」

  茉琳這麼一說,雷恩這才驚覺,時間竟在他毫無察覺之下飛逝了。

  他今天一直忙到快十二點才回來,一到家便看到應該還無法走路的茉琳搖搖晃晃地朝他走來,還未來得及高興,茉琳便急切地對他說,安琦不見了!

  曼哈頓雖然是金融中心,但犯罪率可不比其他地方低,他擔心她一個年輕女孩深夜未歸,外頭又下著豪雨……

  他忙著調派人手,忙著詢問細節,連個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可是,時間的指針竟無情地繞了好幾個圈!

  他再也按捺不住,站了起來:「我去找她。」

  泰瑞聞言一怔,表情滿是錯愕:「雷。」

  「雷恩叔叔,我也去。」茉琳拉住他的衣角喊道。

  「我也要去。」西恩不落人後地跟進。

  「雷,只是一個女人而已,派人出去找就夠了,你真的要親自出去?」泰瑞幾個跨步來到他的面前,皺起了眉頭。

  雷恩望了好友兼助理一眼,而後轉向茉琳和西恩,表情柔和了許多:「茉琳、西恩,已經很晚了,你們該回房休息了!」

  「雷恩叔叔,你讓我陪你去找安琦嘛!」

  「雷恩先生,拜託你。」

  兩個孩子完全沒發現大人之間奇異的氣氛,拉著雷恩的衣角,不住地央求著。

  「聽話,雷恩叔叔會找回安琦的,明天你們就可以看到她了。羅伯特,把這兩個孩子帶回房間去。」  

  「是。」羅伯特走向前,帶著兩個不情願的孩子回房。

  腳步聲遠去後,雷恩才轉向泰瑞,銀藍色的眼眸懶懶地看著他,說:「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他的眼神看似無害,實則充滿銳利的光芒,在這樣的眼神下,一般人早就退縮了,可泰瑞卻不然,他迎視著他的視線,表情嚴肅。

  「我只是想問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於什麼?先是特意由海島空運來禮物,無微不至地照顧,而後又要在這樣下雨的夜裡親自動身去找她,難道你真的對她動了心?」

  雷恩挑起眉看著他,沒有回答。

  「雷,她不安全,這一點你比我還要清楚,她的來歷直到現在還是個謎,在豺狼的危機下,我們不得不防範。」  

  「講完了嗎?講完我要出去了。」

  「雷!」泰瑞幾乎是氣急敗壞了,「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你可不可以說清楚一點?我知道她長得很美,可是美麗一向不是你所關心的,難道你也會像一般男人被虛幻的美色所惑?」

  「好了,泰瑞……」

  「我還沒說完!你要女人,什麼種類沒有?何必挑最危險的?」

  「你不相信我嗎?」雷恩挑起眉。

  「我不相信現在的你。」

  「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可是……」泰瑞還想說什麼,雷恩揮手阻住他。

  「你認為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泰瑞沒提防他會這麼問,一怔後才答:「她是個美麗的女人,聰明、機智、敏銳,正因如此,她才危險。」就腦海中的印象,泰瑞說出對安琦的觀感。

  「沒錯,美麗、聰明、機智、敏銳,這些都是安琦的特色,她的確擁有做商業間諜的條件。」他輕描淡寫地說,「她出現的時間和她的舉動都有可疑之處,可是,如果你曾經看過她怎麼對待茉琳與西恩,你看過她在半夜哭泣的模樣,你就會知道,在聰明、機智、敏銳的包裝下,她只不過是一個哭著要找父親的小女孩!」

  他話一說完,不等泰瑞反應過來,抓起外衣便邁步走向大門,一把拉開門把,而後一愣。

  門的後面,一張失魂落魄的臉正看著他。安琦就像剛被人從河裡撈出來似的,全身濕淋淋的,只有「狼狽」兩字可以形容。她的臉色慘白泛青,看起來像是隨時都會昏倒一般。

  一看到雷恩,她朝他擠出一個算不上微笑的微笑,輕聲說:「我好冷。」便癱倒下去。

  「安琦。」雷恩及時扶住她的身子。她的身子冰得驚人,他不假思索,一把抱起懷中的人兒,大踏步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浴室裡,溫熱的蒸氣四散著,讓人的視線顯得模糊不清。

  安琦身上的衣服全被雷恩解了下來,將她整個人浸在熱水裡,但她的身子仍不住地顫抖著。

  「還冷嗎?」雷恩問。

  安琦點了點頭。

  雷恩立即脫去自己的衣物,跨進浴池,把她密實地納入懷裡,以自己的體溫煨熱她。

  好一會兒後,安琦總算停止了顫抖,但是一雙眼睛仍是空洞無神,似乎三魂七魄不知被遺棄到哪個時空。

  池水開始轉冷。雷恩把她撈了起來,放到洗手台上攤開浴巾,開始為她擦拭水滴,而安琦自始至終就像一尊沒有生命的洋娃娃,任憑他擺佈。

  雷恩定定地凝視著她,彎下腰來,眼線與她平視:「安琦,出了什麼事?」

  安琦依然一臉空洞,眼神穿越他的肉身,不知投到哪個空間。

  他並不氣餒,輕拍著她的臉,又喚:「安琦。」

  再三地叫喚總算使安琦有了動作,她的眼神緩緩地轉向雷恩,茫然的神情顯然是不知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安琦,出了什麼事?」雷恩極有耐心地再次詢問。

  安琦的回答是垂下眼睛,淒惻地一笑。

  「安琦,有困難你可以告訴我,我會幫你解決的。」

  安琦抬起眼看向他,一滴清淚隨之掉了下來。

  「你寧可哭,也不願意告訴我嗎?」雷恩捧住她的臉,以指腹輕輕拭去她的淚水。

  「你……」她終於開口了,聲音細若蚊鳴,「你知道絕望是什麼顏色嗎?」

  她沒等雷恩接口,又接下去說,聲音淒迷:「剛剛我在街頭走啊走的,街上什麼人都沒有,平常可以輕易穿越的街頭,看起來變得好長好長,好像永遠也走不完;四周是一片黑暗,我覺得好冷,雨水下得我連前面的路都看不見。

  「我不知道我該到哪裡去,只能在街上遊蕩走啊走的,我看到了一隻小貓蜷在街角,不停地發著抖。它看起來和我一樣可憐,我這麼想著,便想去把它抱起來;但它好像被我的舉動嚇到了!我還沒碰到它,它就衝到街道上,而一輛車正好衝過來……我沒有來得及救它,它就被急駛過來的車子給活活壓死了,它的血被雨水暈開,一大片的飼紅!好像要淹沒這個世界!我想,這就是絕望的顏色吧!」

  「這不是你的錯,安琦。」雷恩堅定地說。

  她聽若未聞,瞪著自己的手:「我如果沒有伸手去抱它就好了。」

  「安琦!」他握住她的肩,用力一晃,「這不是你的錯。」

  「是嗎?」安琦茫然地看著他,神情淒涼。

  銀藍色的眸子閃了閃,似是想說些什麼,卻又按捺下來:「你現在還覺得冷嗎?」

  「冷。」她幽幽地說,但受寒的不是肢體,而是那顆擔驚受怕的心。

  他沒說話,只是用他寬厚的大掌,摩擦著她冰冷的小手。

  「如果人永遠不會長大,那該有多好。」她突兀地說。

  「我可不希望你不會長大,這樣的話,如果我對你感興趣,那我就是變態了。」

  安琦並沒有笑,表情仍是空洞:「我希望我永遠都是七歲,在老爹的保護下無憂無慮,每天只知道纏在他身邊,當他的小跟班,老爹下班的時候,會高高地把我舉起來,用他那永遠刮不乾淨的下巴,摩挲著我的臉。」

  「你的老爹出了什麼事嗎?」他靜靜地問。

  安琦渾身一抖,倏地轉向他,好不容易恢復一點溫度的手又再度降溫。

  「我只是隨口猜猜,畢竟你會突然提到你的老爹,並不尋常。」

  「我……」

  「如果你信任我的話,就把問題說出來,我會盡我所能的幫你解決。」他握緊了她的手,承諾著

  安琦抬起頭看向他,眼神幽幽茫茫。

  如果他知道從一開始,她就欺騙了他,她還能保有他的承諾嗎?

  「安琦。」他催促地喊著。

  她猛然抬起頭來,卻在迎接到那雙銀藍色的眼眸的那一瞬間,將視線瞥到一邊。

  「我願意完成你的任何要求,只要你說。」

  「任何要求?」她輕輕呢喃著這四個宇,而後抬起頭來,像下了什麼決定,專注地看著他,「雷恩你說過,我從來就沒有嘗過性愛的歡愉,現在,在願意教我嗎?」

  雷恩一怔。

  「你願意教我嗎?」黑白分明的雙眼看著他。

  「這就是你現在想要的?」

  「是的,這就是我現在想要的。」她點點頭。

  雷恩定定地凝視著她良久,久到她以為他要拒絕了,卻聽到他說:「我會教你一窺堂奧。」  

  話聲未斷,他猛然低下頭,攫住她的紅唇。他的吻來勢洶洶,在一瞬間完全擄獲了她的神志,一陣天旋地轉,她已被壓到牆壁上,雷恩結實的身軀緊貼著她,完全不留任何空隙。

  即使是她主動要求,他的舉動還是嚇了她一跳,她本能地伸手推他,雙手卻被他有力的鐵掌鉗壓至頭頂:「你要我教你的,不是嗎?」

  「可是,這裡是浴室……」

  他笑了,笑得狂放邪魅:「我說過,地點不是問題。」他的大掌滑過她玲瓏有致的曲線,嘴唇也隨之烙了下來。

  儘管不是第一次與他肌膚相親,可是安琦卻從來沒有過此時此刻的感受。

  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喚醒了,她的全身發燙著,一股熱流淹沒了她。

  他的手好似擁有魔力,在她的身上恣意妄為,勾引出她所不熟悉的戰慄,他的唇更像是在火上添油,燙人似的將她的理智盡數化成灰燼。

  他的唇來到她的腰際,而後頓住動作。他的雙掌合握住她的腰,讚歎地說:「你的腰真是纖細,細得不可思議。這麼纖細的腰肢,讓我害怕會不會稍微用點力,就會折斷它。」

  他的話比他的行動更具挑情的效果,她頭一仰,閉上了眼睛:「那就折斷它吧!」

  理智滾到一邊去吧,今夜的她只想要一些回憶,一些深刻的回憶,可以讓她日後細細品味。

  「別怕,我的天使,在我的懷裡飛翔吧!」

  焚燒的激情迴繞成一個漩渦,等著吞噬她,她無助地側過頭去,只見牆壁的鏡子上映出一張臉蛋,那張臉泛著奇異的紅暈;眼裡則赤裸裸地寫著慾望。

  那個放浪的女人是她嗎?她應該感到羞恥的,可是此時,她卻沒有這種感覺。她只想擁著他,飛向天際,其餘的,她寧願暫時忘記……

  未及多想,激情的漩渦已經把她吸了進去。在漩渦的盡頭,她只能看到一個顏色——絕望的顏色。

  當黑暗的書房釋放出光亮時,安琦連防備的機會都沒有,文件由她手中落下,灑了滿地,她渾身僵直,背脊挺直得彷彿一觸便要繃斷。

  「找到你要的東西了嗎?」懶洋洋的聲音在房門口響了起來。

  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轉向聲音來處,聲音透著絕望:「你不是睡著了?」

  「知道你對我的書房大感興趣,我這個做主人的怎麼可以不來為你介紹介紹,你說是不是,我的天使?或者我該說,神倫安肯的女兒。」他優雅地走進書房,彎下腰,一張一張地撿拾起文件。

  「你……你早就知道我是誰……」安琦輕聲說。這不是一個問句,只是陳述。

  「我還等著你告訴我呢!」雷恩撿拾完所有的文件,疊好放到桌上,雙手環胸,銀藍色的眼眸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你都知道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安琦垂下眼瞼,平靜的聲音透著抖意,一雙手握得死緊。

  「太多了,譬如說,你的老爹;譬如說,你為何肯為豺狼做事。」

  「我說過我沒什麼好說的。」安琦猛然欺向他,一把袖珍型的掌心雷直指向雷恩的額心,「你的生命,或是SEl000的設計圖,自己選一樣吧!」

  雖然槍口直指著額心,卻不曾讓雷恩神情有變,他的嘴角反倒勾出一抹笑意,甚至鼓起掌來:「不錯,不錯,真不愧是神倫安肯的女兒,這麼快的身手,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你不要以為我不會殺你,我混到你的身邊,就是為了SEl000的設計圖。」她臉色蒼白如紙,聲音冷得驚人。

  「為了SEl000的設計圖,甚至不惜犧牲你的貞潔,嗯?」他揚了一下眉。

  安琦蒼白的臉色染上一層紅暈,聲音卻更加冰冷:「廢話少說,把設計圖交出來。」

  「不可能。」雷恩一口拒絕,聲音輕鬆得好像是和安琦面對面共進晚餐似的。

  「你當我不敢殺你?」安琦危險地瞇起眼睛。

  「我當然不敢這麼認為。」

  「你……」對他那滿不在乎的態度,她有些愕然。

  「要開槍就開槍吧!」他嘴角勾勒的笑意只能用詭魅來形容。安琦瞪著他,握槍的手在顫抖。

  「來啊!」他向前跨了一步,讓自己更逼近槍口。

  「你別以為我不敢。」安琦後退了一步,大喝。

  「我沒這麼說。開槍吧!對準一點,」他指了指自己的額心,「記得一槍貫穿它,半死不活的也是累贅。」

  「你……」

  「快啊,既然要殺我!何不快一點?難道你害怕了?」

  「我沒有害怕!」她尖聲地反駁。

  「那就開槍啊!」他又逼近她一步。

  「砰」的一聲,響亮的槍聲迴盪在寂靜的深夜裡,引來了克雷蒙特宅邸的警衛。

  「總裁。」警衛擔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沒事。」雷恩抹了一下擦過額際的那抹傷痕,制止手下進入書房。

  「可是,槍聲……」

  「我在整理槍枝時不小心走火了,沒什麼事。你們退下吧!」他平靜地下命令。「是!」警衛們領命離去。

  掌心雷就丟在她的腳邊,安琦跌坐在地上,茫然地瞪著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視而不見地望著不存在的遠方。

  「為什麼要這樣勉強自己?」一聲輕聲的歎息在她耳際響了起來。

  她木然地抬起頭,看見雷恩蹲下身,銀藍色的眼眸平視著她。

  「以你的行為,我真該把你按到我的膝蓋上,狠狠打你一頓屁股的,你就這麼不肯相信我,還是不願坦白?」

  安琦的表情仍是木然。

  雷恩蹙了蹙眉,再度開口:「安琦,生於洛杉磯,父母不詳,幼年時被安肯收養,帶回海島,七歲那年搬到聖瑪麗亞孤兒院旁,目前是大三的學生,平日不上課的時候,就在聖瑪麗亞孤兒院幫忙。學校的老師認為她是個好學生,認真、有才氣;鄰人認為她既美麗,個性又溫柔;孤兒院的院童則認為,他們的安琦姐姐是天使的化身。

  「然而,這個在各方面都受到好評的女孩在半年前突然向學校辦休學手續,向孤兒院告假,自此行蹤不明,沒有人知道她到哪裡去了,也沒有人知道她為何會突然失蹤,不過,」他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根據我手上的資料,我猜測,這應該和之前安肯的失蹤有關係吧!」

  安琦的身子在雷恩提到安肯時顫了一下,嘴唇抿得更緊。

  「你仍不願意信任我?」雷恩望著她。

  安琦的身子又是一顫,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那張絕望的臉,緊緊抓住他,啜泣出聲:「我的……老爹他……被豺狼抓走了。」

  在雷恩的勸哄下,安琦終於說出了事情的始末,包括父親被抓,而後她潛進楓林山莊想盜取「死亡天使」的程式,不料卻失敗,而後她又受命潛進克雷蒙特企業,奪取SEl000的設計圖。

  她一邊說,一邊哭,像是要借此將心中的擔憂、不安、掛念一併吐淨。雷恩則任她說著,只是把她摟到懷裡悉心安撫。一直到她說完事情的始末,他才開口:「不要再擔心了,這件事交給我吧,我會幫你解決的。」

  「你願意把設計圖給我?」她的眼神亮出希望的火光。

  「很遺憾,這並不是我的解決方式,我認為治標不如治本。」

  「可是……」她一臉慌亂。老爹在豺狼手上,生死未卜,她是不能,也不敢冒險啊,「我求求你,把設計圖給我!我知道這會讓你損失慘重,但我會補償你的……」

  「你打算拿什麼補償我?」雷恩冷靜地問。

  「我……」她一時啞口,他什麼都有!哪還需要她的補償,「如果可以救出老爹,我願意一輩子當你的情婦。」她衝口說出。

  「我不會為一個情婦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他看著她,搖了搖頭,眼神莫測高深。

  「我……」安琦一瞬間白了臉,垂下頭,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只能慘淡一笑,她不該高估自己的,她憑什麼認為區區一個她可以抵得過失去設計圖的損失?「而且你應該明白,即使我給你設計圖,也不見得能夠救回你的老爹,你和豺狼見過那麼多次的面,應該明白言而有信不是他的原則。」

  「這是老爹惟一的機會。」她的聲音透露著絕望。

  「這個機會只會置你老爹於死地。」他看著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想救出你的老爹,就得布下天羅地網,將豺狼一舉成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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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8 00:07:3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黑 夜

  夜色四布,淹沒了紐約港碼頭,四周是一片寂靜,靜得可以聽清楚海水流動的韻律;天際撒下的細雨像一層網,包圍住這寧靜的碼頭,烏雲密佈在天上,陰陰沉沉的顏色,好似隱喻著某種事即將要發生。

  在這個應該杳無人跡的夜晚,汽車高速行駛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一輛輛車子順序轉進彎道,駛進碼頭,靠邊停丁下來;接著,一群男子下了車,迅捷地奔向靠岸停泊的一艘遊艇。

  「什麼人?」負責守衛遊艇的安全人員大喝。

  「紐約市警局采員。」為首的一名男子亮出證件,大喊,「根據密報,你們的船上藏有海洛因,我們要上船搜查,這是搜索狀?」

  「毒品?!老兄,你在開玩笑嗎?我們怎麼會藏匿毒品?」安全人員相當冷靜地回答。

  「我們是奉命行事,去叫你們的負責人出來。」

  「這……」

  安全警衛還來不及說話,一名男子便走了出來,笑道:「威廉斯警長,好久不見。」

  這男子大約五十歲上下,以這個年齡而言,他算保養得相當得宜,除了身材微胖了些,頭髮倒是挺濃密的,一雙眼睛矍鑠有神,骨架不見佝僂,臉上那副金框眼鏡則讓他看起來帶了點書卷氣,此時的他笑瞇瞇的,神情愉悅,看起來十分和藹可親。

  威廉斯書長那張國字臉威嚴地板著,完全不為所動,淡漠地說:「金恩先生,我今天可不是來和您寒暄的,我們有任務在身,請你配合。」

  「當然了,市民有配合政府的義務嘛!」男人仍是笑容可掬,「不過,這件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呢?我只是個普通的商人,我的船上怎麼可能藏有海洛因,你們的消息來源是不是有什麼差錯?」

  「我只是奉命行事。」威廉斯警長的表情依舊紋風不動,「至於你是不是普通商人,我相信我心裡都有數,豺狼哈利。」

  「好吧!」豺狼攤了一下手,一臉隨你便的表情,「如果你堅持。韓森,把登船梯放下來,讓威廉斯警長他們上來。」

  「是。」

  登船梯放妥後,威廉斯警長一揮手,幾名探員便魚貫般上了船,啟動儀器開始分頭搜查。

  半個小時過去,分頭搜查的探員回來覆命,皆沒有查到毒品的反應。  

  豺狼笑容不減地看著威廉斯警長,說:「我不是說過了嗎?」

  威廉斯警長仍是一貫嚴肅的表情,淡漠地道:「抱歉,打擾了,我們就此告辭。」

  「韓森,送客。」「不用了。」威廉斯警長冷淡地拒絕,一揮手,帶領著手下離去。

  車子啟動離去後,豺狼哈利滿臉的笑意便像變魔術般的消失,他瞇起眼睛,表情陰沉得可怕。

  「老闆,你覺得有哪裡不對嗎?」他的得力助手韓森走向前,機警地問。

  「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豺狼冷冷一笑。

  「你認為,這件事和她有關?」

  「威廉斯那個老傢伙和我是對頭,有好幾次我的生意就是毀在他手裡,他盯上我我並不感到意外,只是在這個時候……韓森,他們在搜查的時候,可有什麼異樣的舉動?」

  「沒有,老闆,他們搜查時,我全程監控到底,並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

  「嗯!安肯在我手上,想那婊子也不敢輕舉妄動,不過還是得小心一點。現在幾點了?」

  「報告老闆,再五分鐘就是約定的時間了。」

  「嗯,」豺狼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志得意滿的笑意,「等設計圖到手,我要克雷蒙特那小子跪在我的腳下,向我哀嚎求饒。」雨不知何時開始轉大,豆大的雨點一顆顆敲在車頂上,像要揪緊人神經似的,叮咚聲不絕於耳。

  安琦緊緊握著方向盤,神經繃到最高點。她的掌心正冒著冷汗,不住地顫抖著。

  冷靜下來,安琦,冷靜下來!她拚命地告訴自己,老爹的命就掌握在她手上,她絕不能搞砸了這件事。

  存有Sel000設計圖的MO片就在她的口袋裡,沉重的感覺壓迫著她,同時也提醒她,她已經無路可退了。  ,

  掌控著方向盤,她流暢地將車子駛進碼頭,靠邊停了下來。

  車外大雨滂沱,可是,她顧不了這一點,打開車門踏進滂沱大雨裡,她本能地朝後方看了一眼,確定後面無人時,才轉回頭;放眼掃視了一圈,很快地找到那艘標有豺狼標誌的遊艇,她深吸了口氣,筆直地朝目標走過去。

  她毫無阻礙地上了船,朝會客室走去,一進會客室,便見豺狼等在那裡。

  一看到全身濕淋淋的她,他不禁皺起了眉,一臉關切:「安小姐,怎麼不撐把雨傘,瞧你把自己弄成這樣,會感冒的。韓森,給安小姐拿條毛巾來。」

  「是。」

  「不用了。」安琦一揮手,拒絕了。

  幾次碰面,她已經夠瞭解豺狼——哈利•金恩這個人,偽善是他最擅長的手段,她可不會被他那可親的外表蒙蔽,在那張有如學者般儒雅的外表下,隱藏的是一顆有如豺狼般貪婪自私的心。

  「我老爹呢?」她警戒地看著他,問出自己最關切的事情。

  「急什麼?我還以為你只顧著和克雷蒙特濃情蜜意,都忘了你那可憐的父親了呢!」

  「我要見我老爹。」安琦咬著牙說。「設計圖呢?」

  安琦從大衣口袋中取出了MO片:「在這裡。」

  豺狼的眼睛頓時一亮,伸手要取,安琦卻迅速縮回手:「我說過,,我要先見我老爹。」

  豺狼眼睛一瞇,旋即又露出他那可以降低別人警戒心的和善笑意:「如果你的這張設計圖是真的,我自然會把安肯毫髮無傷地交還給你。」

  「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先讓我看到我的老爹是否平安無事,我就會讓你知道這張設計圖是不是真的。」

  豺狼的眼神閃過一抹凌厲的光芒,但那抹光芒閃得太快,一會兒便消逝了,瞬間他又回復了一貫的可親表情,轉向手下,下達命令:「把安肯帶出來,好讓安小姐放心。」

  「是。」

  沒多久,一名老人被架了出來。雖然隔了一張會議桌的距離,安琦卻看得很清楚,那老人顯然受了不少虐待,一身衣衫襤褸,一顆頭軟軟地垂著,若旁邊沒有人扶持,恐怕他早就倒下去了。

  「老爹!」安琦脫口叫出聲,腳步也本能地跨了出去,卻在跨出才一步時硬生生地剎住,她的眼眶泛紅了,老爹居然被他們虐待成這樣……

  「安小姐,現在你已經看到了,接下來你要怎麼證明你手上的那份設計圖是真的?」

  豺狼偽裝的柔和聲音把她拉回了現實。

  安琦火速轉向他,眼神中露出怒火:「你說過要把老爹毫髮無傷地還給我。」

  「如果你沒有被克雷蒙特所迷,我又何苦出此下策?而且這還得怪安肯脾氣太硬,說什麼也不肯寫信給你,催你動手。安小姐,你看你老爹多麼寵愛你,你忍心讓他繼續受苦嗎?趕快交出設計圖,讓你的老爹可以回去受到照顧!這不是很好嗎?」豺狼慢條斯理地說,臉上洋溢著慈藹的笑意,看起來根本不像縱橫黑道,以殘忍著稱的豺狼哈利。

  安琦有一股衝動,想撕掉他那令人作嘔的表情,但是,理智卻叫她把這股衝動壓抑下來。抿了抿唇,她說:「拿一台可以讀MO片的筆記型電腦來,我來證明這份設計圖是真的。」

  豺狼手指一彈,馬上就有一名手下捧來了一台筆記型電腦。

  安琦將MO片放進去,雙手迅速而快捷地敲起鍵盤,螢幕開始閃動,圖形交錯變幻著,最後凝成一幅精密的設計圖形。  

  她將電腦螢幕轉向豺狼:「這只是設計圖中的一部分,你總該可以相信了吧!」.

  「不錯,安琦小姐,你辦得很好,把事情交給你,果然沒錯。」豺狼露出滿意的笑容,那樣繁複的設計圖,可不是平空可捏造得來的。雷恩•克雷蒙特這回總算是要敗在他手下了。

  「既然已經確認無誤,現在,請你的手下扶我父親到我的車子裡去,然後所有的人都退開,你應該知道MO片有多脆弱吧!」

  「安小姐!你可真是充滿戒心,小心謹慎啊!」

  「小心駛得萬年船。」

  「好吧!為了表示我的誠意,就如你所願。照安小姐的意思去做。」他轉頭吩咐一旁的手下。

  馬上有人扶著安肯下船走到車子那裡去,而後一干手下也退了開來。

  在確認老爹已經坐進車子,她才警戒地拿著MO片,一步一步地後退,一直到快接近車子時,才彎身把MO片放到地上,身子一旋,矯健地奔向車子,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

  她的心跳得好像快躍出胸口,怎麼也想像不到一切竟會這麼順利!可是,他們還未真正脫離險境,她邊慌亂地掏著鑰匙,邊說:「老爹,您忍耐會 兒,我馬上就送您到醫院……」

  一支銀色的槍管陡地抵住她的腦門,止住她未竟的話。

  她的身子一僵,緩緩轉過頭去:坐在她的車子裡的不是老爹,而是一個身穿老爹的衣服,身材和老爹相似的男子,那張鼻青臉腫的臉上寫著一臉的冷酷。

  安琦絕望地閉上眼睛。喔!她上當了。

  「下車。」假安肯喝道。

  在槍枝的挾持下,她連悔恨的時間都沒有,再度下了車,假安肯撿起被她放置在地上的MO片,押著她回到遊艇上。

  豺狼就如她離去時一般坐在皮椅裡,勾起的嘴角,毫不掩飾他的志得意滿:「安小姐,你雖然是破解程式的天才,也是安肯的得意弟子,不過,你的道行在我的眼裡,還嫌太嫩了。」

  『『我的老爹呢?」她悔恨地瞪著他。她太大意了,沒有確認低垂的那張臉是否是老爹,就因看到相似的身形和衣服,以及目睹「老爹」全身是傷,而亂了方寸。「你很快就會看到他了,我說過會履行我的諾言,我到底還是讓你和你的父親團聚了,不是嗎?』』

  安琦怒瞪著他。

  「看來你並不太懂得感激。」豺狼扶了一下眼鏡,「安小姐,請吧!我還需要借用你破解程式的長才呢!你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我必然會放你和你老爹回去團聚的。」

  安琦不再相信他了,雷恩說得沒錯,豺狼是木可能放過她和老爹的,她怎麼可以相信一個毫無信義可言的人呢?她實在太笨了。

  「雖然我不願如此,不過,甜心,你太滑溜了,我不得不把你綁起來,免得出問題。」得到設計圖使豺狼的情緒相當亢奮,笑意始終掛在他的臉上,「來人,把安小姐綁起來,綁好一點,神偷安肯的女兒可不是那麼簡單就會被困住的。」他丟下命令,轉身打算回艙房去休息。

  「是。」一名手下取來一捆繩子,大踏步邁向安琦,正在行進間,也不知怎地,腳下突然一絆,險些跌倒,他急忙退了好幾步,這才站住腳,手上那捆繩子卻掉到地上。

  「喂!小子,這麼毛毛躁躁的,你是新手啊?』假安肯不耐煩地罵,他為了假扮安肯,刻意把自己弄成這副狼狽的樣子,又淋了場雨,早就累得想卸下手中的累贅,好好地休息一番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留神。」

  「還不快點把繩子撿起來,我可是急著擺脫這個婊子,好喝杯酒歇一下。」

  「我馬上撿。」那人彎下腰,七手八腳地撿起繩子。

  「快啊!」這菜鳥愈看愈不順眼,連撿個繩子都撿了老半天。

  「是,是。」那人唯唯喏喏地應著。

  一聲槍聲隨著他的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跟著「砰」的一聲,只見挾持著安琦的「假安肯」緩緩地倒了下去,一臉的不敢置信;而那名原本受命要綁住安琦的手下,臉上不再有慌張的表情,藏在繩子下的手正握著一把槍,槍管還冒著煙。

  「安琦小姐,請過來。」一槍擊中假安肯的他也沒有閒下來,一把拉過安琦,藏在身後,並塞給她一把槍,掩護著她,退了開去。那槍聲在深夜裡格外清晰,正要回艙房休息的豺狼當然也聽到了,才剛轉過身,只見四方倏地冒出了一個個身影;豺狼急急地退了開去,但已嫌太遲,一瞬間,槍聲大作,在這寂靜的夜裡炸了開來。

  槍聲響得快,結束得也快,在一把槍對住豺狼的太陽穴時,一切宣告停止。

  豺狼整個人狼狽地半跪在地上,太陽穴上的那把手槍正冰冷地宣告他的生命處在他人的威脅之下。

  一向只有他威脅別人,哪有別人威脅他的兒!他又氣又急,怎麼也想不透自己的手下怎麼會突然反叛他,他大喝:「你們想造反了嗎?」

  「他們沒有反叛你。」一個聲音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語調低沉,還帶了點不經心的慵懶,卻魅力十足,「他們只是聽命於我。」

  雷恩由船艙內緩緩地走了出來,在豺狼腳跟前站定,居高臨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豺狼一愕,脫口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雷恩淡淡地一笑:「承蒙你看得起,這一陣子這麼積極地和我的企業『接觸』,我實在是受寵若驚,怎麼可以不來和你見上一面?正好紐約警局的局長欠我一點小小的人情,他不介意把局裡的資源借我使用,所以我就安排了這別開生面的見面方式,給你一個驚喜。」

  豺狼懂了:「你利用威廉斯那個老傢伙搜查時,乘機潛到我的船上?」

  「沒錯。」雷恩優雅地一笑,「豺狼果然不愧是豺狼,我的行動全被你猜得一清二楚。」

  在雷恩的冷嘲熱諷之下,豺狼的臉色難看得嚇人,他驀地轉向安琦,一連串粗鄙的字眼兒由他嘴裡罵了出來。

  安琦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的臉可以扭曲到這種地步,用猙獰或陰毒已不足以形容,她不由得打了個寒噤,掛念老爹的心卻戰勝了一切,她急忙問道:「我老爹呢?」

  「你既然背叛我,就別想再見到你的父親。」豺狼森然一笑。

  「那可由不得你。」說話的是雷恩,「雖然放了你是我所不願的,不過在這個時刻,我倒是願意和你打個商量,一命抵一命,拿你的命來抵安肯的,你說如何?」

  豺狼臉上掠過了一絲驚訝,似是沒想到雷恩居然願意拿安肯來交換他!驚訝過後,他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充滿邪惡:「原來你看上她了?克雷蒙特,我還以為這世界上,除了你自己之外,你是不會關心別人的。不過,也難怪,那賤貨長得一副天使般的臉孔,你會被吸引,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她的滋味如何啊?比起那位電影明星麗莎•班頓,誰的功夫厲害?當初我看她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還以為她是什麼貞潔烈婦,原來也不過是個蕩婦,可以任人騎、任人玩,早知道我就先嘗嘗她的滋味了,真是可惜啊!」

  那充滿惡意譏諷的字眼兒刺進安琦的心頭,令她刷白了臉。

  「廢話少說,豺狼,我可不是那麼有耐性的。」雷恩掠了下頭髮,換了個站姿,讓他的不耐煩清楚地表達出來:「你的命,或是安肯的命,自己選擇吧!」

  「我不選擇。」豺狼一臉得意,「你不敢殺我的,你的企業是正派經營,殺了我,克雷蒙特的企業形象也就完了,這是你的弱點。」

  「說得也是。」雷恩點了點頭,附和他的話,「不過,如果我把你交給『笑面虎』,那又會怎麼樣呢?」

  「你……」豺狼的臉色頓時煞白,連話也說不出來。

  「笑面虎」亦是美國黑幫的一名老大,勢力與豺狼不相上下,兩派人馬在爭奪地盤時結下不少仇恨,尤其在一次械鬥中,「笑面虎」的獨生子死在豺狼的手上,這使兩方的仇恨更深,「笑面虎」更揚言,一定要親手殺掉豺狼,為愛子報仇!如果豺狼落入他的手中,想必只有死路一條,這情形他清楚得很。

  「你有的是機會考慮。」他彎下頎長的身子,附到顫抖的豺狼耳邊,聲音輕柔,卻充滿威脅感,「我說過,你的命,或安肯的命,自己選擇吧!」

  「你……」豺狼咬牙切齒,雖不情願,卻不得不作選擇,「叫你的手下放開我,不然我怎麼打電話叫人把安肯帶來?」等待的時間特別漫長,安琦焦躁地引頸盼望著,手心裡始終捏了一把冷汗;而雷恩仍是一身自在,輕輕鬆鬆地倚著船舷站立,輕輕拍了安琦的手,給她安慰。

  幾乎像是等了一輩子,一輛黑色的賓士終於駛進安琦的視線範圍內。

  一名老人巍巍顫顫地由車子裡被拉了出來,他抬起頭來看了看四周,眼神是一片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帶到這裡來。

  兩行熱淚從安琦的臉頰上滑了下來,那是老爹沒錯,這一次她不會看錯的,在他的身上有著被嚴重凌虐的痕跡,全身上下幾乎找不到一塊完整的地方,比起「假安肯」而言只有更糟。他連站都無力站好,整個人等於是被半拖半拉地拉向了豪華遊艇。

  安琦感到一陣心痛,都是她不好,沒有早些救出老爹,才讓老爹受了這麼多的苦。

  她本能地想要衝向老爹,卻被雷恩一把拉住:「沉著點,你這樣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老闆,人帶來了。」豺狼的手下拖著安肯上了船,朗聲說。

  「讓他過來!」雷恩在豺狼耳畔說,「等人到我們手上,我自然會放了你。」

  「我怎麼知道你會說話算話?」

  「說話不算話是你老兄的行事原則,我可不敢掠美。」雷恩懶洋洋地譏諷著他,「不過,要豺狼信任別人、的確是違背了它的天性,這樣吧!我們同時交換人質,你覺得如何?」

  豺狼不語,垂下的眼睛閃爍著狡詐的光芒。

  「願不願意隨你,反正對我也沒有損失,頂多當不成救美的英雄而已,不過『笑面虎』應該會很欣賞我送他的這份禮物吧!我的貨物經常會經過他的地盤,送他這份禮,對我的價值可比當救美的英雄來得高。」

  他將態度表明,只把豺狼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他也很清楚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只有忍氣答應。

  「對了。」雷恩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說,「如果你想在交換人質的過程中耍什麼花樣,我奉勸你最好不要,我派了個狙擊手在船上待命,他是奧運射擊冠軍,你應該不會想在身上開個洞吧?」

  在交換人質的過程中,安肯勢必會與豺狼擦身而過,如果豺狼想搞什麼花樣,那此刻重傷的安肯,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對手,所以雷恩不得不先布下伏筆,出言警告。

  豺狼冷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人質交換開始,安琦呼吸困難地看著安肯邁著蹣跚的步伐艱難地走向遊艇,一顆心跳得好猛烈,彷彿就要跳出胸口似的。

  上帝,求求您,不要再有什麼枝節了,讓老爹平安地過來,求求您!

  她的一顆心揪得好緊,直到看到老爹平安地走過來,那顆心總算放了下來。她急切地奔向安肯,抱住了他,眼淚不受控制地氾濫出來:「老爹……」

  安肯困難地朝她擠出一個寬慰的笑容,伸手想撫摸她的頭,但那隻手卻完全不受控制,怎麼也舉不起來,只有頹然放下:「我的好寶寶,難為你了。」

  「對不起,老爹,對不起,都是我沒有及時救出你,讓你受苦了。」

  「不要……這樣說,是……是我拖累了你。」受創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軟倒了下來,安琦急忙伸手扶住他。

  「對不起!我無意打擾。」雷恩的聲音插了進來,「安琦!把你父親帶進船艙內,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包括你。」

  槍聲好像要呼應他的話,在他話聲未斷之際響起,豺狼不甘受辱,在獲得自由的那一瞬間,便指揮自己的手下攻了上來。

  安琦知道情況不對,急忙扶著老爹退進船艙。

  子彈掃射的聲音在一瞬間驚心動魄地響了起來,雜沓的奔跑足音,中彈的慘叫聲、咒罵聲,一聲聲地刺激著安琦的聽覺,她雖不願承認,但一顆心已經飛到雷恩的身邊。

  把老爹扶到安全的地方躲好,她輕聲說:「老爹,你休息一會兒,我等一下就回來。」不等安肯阻止,她便掏出手槍,飛奔而出。

  趕到甲板上,她看到的正是雷恩被豺狼的手下圍攻的情形,看得出來雷恩必然受過嚴格的訓練,雖然身在險境,但他仍是一貫的輕鬆自在,矯健地躲避攻擊,舉槍還擊,動作優雅得簡直像電影明星。

  安琦眼角餘光瞄到一名豺狼的手下由雷恩身後潛了過去,想要趁他不備時偷襲他,她不敢有所遲疑,立刻開槍射中那名偷襲者,隨即趕到雷恩身邊。

  雷恩的眼角餘光一瞄到她,眉頭先蹙了起來:「不是叫你不要出來的嗎?」

  「我無法在明知你……大家都有危險時,一個人躲在安全的地方。」她扣下扳機,射中躲在欄干旁的一名敵手。

  「哦?」雷恩的聲音裡流洩出笑意,身子一矮,避過一顆子彈,反身回敬一槍,「何不直說你關心我呢?」

  安琦抿著唇不說話,臉卻紅了。

  雖然交談著,但他們卻沒有看向對方,眼睛小心警戒地觀察四周,閃避、攻擊。

  豺狼一看到安琦,馬上紅了眼,大喝:「殺了那個賤貨!誰殺了她,我重重有賞!」

  一聽到老大的命令,大群的手下馬上蜂擁而上,目標對準安琦,欲置她於死地。

  安琦雖然從小就受安肯的訓練,可是卻缺乏實戰經驗,面臨這種陣仗,只忙得手忙腳亂。若非有雷恩掩護,她早已不知死了幾次,縱然如此,她肩上仍挨了一槍,當下痛得她臉色泛白,失足摔了出去。

  雷恩來不及拉她,只能眼看著她摔了下去。

  一排子彈掃向安琦,安琦連站起來的機會都沒有,急忙翻身滾了開去。強忍著痛,她將手槍交到沒受傷的那隻手,解決了一個正面而來的敵人,可是後頭趕來的敵手她卻無力顧及。

  「安琦。」

  「寶寶。」

  兩聲叫喚聲同時響起,雷恩火速轉身,扣動扳機。

  「砰」的一聲,槍聲響起,偷襲者倒了下去,不過,雷恩的子彈並沒有來得及阻止偷襲者開槍。

  安琦強環著身子,站了起來,看到的是老爹整個人委頓地倒在血泊中。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一幕,連手槍從她手中掉了下來也沒有發覺,四周嘈雜的聲音再也無法進入她的耳中;她拖著受傷的身子走向安肯,看著安肯的胸口有鮮血不斷地湧出來,她慌亂地伸手摀住那傷口,好像這樣做就可以讓血不再流出來,可是血卻愈湧愈急。

  「安琦,這裡很危險,你不能待在這裡。」

  一段急促的音節在她耳邊響起,好像是雷恩在對她說話,可她卻完全聽而不見,一顆心揪得好緊好緊,緊得她幾乎沒法子呼吸。

  「該死!」雷恩咒罵著,轉向他的屬下,「掩護我。」他一手強行扣住安琦的腰,另一手撐住安肯,把他們兩人拖到安全的地方。

  「放下武器,這裡是紐約警探。」雜沓的腳步聲在同時響起,一群便衣探員衝上遊艇,大喝。

  雷恩疲憊地抹了一下臉,援軍終於來了!但是,似乎已經太遲了。

  周圍所發生的一切,安琦完全沒有感覺,一雙眼睛只是瞪著安肯的身子,好像是過了一世紀,她才看到安肯緩緩張開眼睛,對她微微一笑:「寶寶……」

  安琦精神一振,急忙說:「老爹,你再撐一會兒,再撐一會兒,我馬上送你去醫院。」她不顧受傷的肩膀,吃力地想扶起安肯。

  安肯卻搖了搖頭,氣息微弱:「寶寶,把你的手伸出來!老爹想再握一次你的手。」

  安琦把手伸了出去,一直到伸出手,她才知道自己的手正不住地顫抖;她主動握住父親虛軟的手,握得好緊,彷彿這樣就可以抓住父親的生命力。

  「我沒有拖累你吧!寶寶?」

  「沒有,沒有。」安琦拚命地搖頭,「老爹,不要再說話了,我先送你到醫院去。」

  「沒用的,這傷……」安肯淡淡一笑,好似對自己的生命完全不在意。

  「誰要您救我的?!」安琦忍不住叫了起來,眼淚從臉上滑了下來,「誰要您救我的?」

  「在死之前能對你有所幫助,我很高興。別難過,寶寶,人都是要死的,只是早晚而已。」

  「我不要您死,我要您陪著我,您說您要等著看我嫁人,要我生個孫子讓您含飴弄孫,您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怎麼可以?」安琦激動地叫了起來。

  「寶寶……對不起……」一陣劇烈的咳嗽奪去他未竟的話。

  「老爹。」安琦忙拍著他的背。

  好一會兒,咳嗽才停止,安肯轉了個方向,以英文問道:「小伙子,你是誰?」

  一直到安肯轉了個方向,安琦才發現,不知何時,雷恩已經站到她的身旁了。

  「雷恩•克雷蒙特。你可以叫我雷。」

  「雷?」安肯念了一下他的名字,「你是黑道中人嗎?」

  「不。我做的是正派生意,和黑道完全沒關係。」

  「那就好。你會好好對待我的寶貝嗎?」他最掛意的就是這一點,多年的歷練使他在照面間,就知道女兒和這個年輕人的關係非比尋常。

  「你放心,我會盡我的全力做到這一點。」

  「寶寶個性倔,要麻煩你多擔待。」

  「我會的。」

  「那我就放心了。」安肯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緩緩地閉上眼睛。

  「老爹?」安琦驚慌地叫了起來。

  好一會兒,安肯才又張開眼睛,渾沌的眼神四處游移後,定到安琦身上,露出慈愛的笑容:「寶寶,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是我這一生中,最美好的事物?感謝上帝把你賜給我,否則我真的不知道人生的意義何在。」

  意識飛遠了,飛到二十年前的那個夜晚,他被好友出賣,在一次執行顧客的委託時,遭到洛城警方的追捕,當時的他逃生無門,既絕望又痛苦,也是在那時,他在一處垃圾堆中發現了安琦。

  在那樣一個飄雪的寒冬,小安琦身上只裹著一條薄被單,一張小臉凍得通紅,但那雙美麗的眼睛卻張得大大的,好奇地看著抱起她的陌生人,連哭都沒哭,甚至在他驚訝地看著懷中的小嬰兒時,綻出了燦爛的笑容。

  那個美麗的小嬰兒救了他一命,也改變了他的命運,洛城警局的幹員以為他是一個急於送女兒到醫院的平民,連盤問都沒有就放他離開;而後他下定決心金盆洗手,抱著他的「女兒」,遠離了偷竊的世界,來到海島定居。

  意識開始模糊了,黑暗也竊去他大半的視覺空間,他只能看到安琦痛苦擔心的神情。

  不行啊!上帝,不要這麼快召回我,我還有好多話還沒和我的寶寶說,我得安慰她……

  視線一轉,他看到那雙銀藍色的眼眸擔憂地看著他的寶寶。

  他想,沒關係了,他的職責已經有人接替,以後寶寶哭泣或傷心,都會有人安慰她,哄她開心的,他可以不用再擔心了,他只要在天上,笑著看他們,祝福他們就行了……

  帶著一抹欣慰的笑,安肯閉上眼睛,任那黑暗完完全全地佔領他的意識,他的知覺。

  握住安琦的那隻手「啪」的一聲跌到地上,安琦呆呆地看著自己握空了的手心,張開口想叫,卻叫不出來。

  揪住心口的那條線繃斷了,她的心也被絞成粉碎,隨著海風飄散在這片碼頭海域上。

  雷恩見安琦情況不對,立刻警戒了起來,扣住她的肩頭,命令道:「安琦,想哭就哭出來,不要壓抑自己。」

  安琦呆呆地抬起頭,呆呆地看著他。他為什麼叫她哭?她不想哭啊!她根本就沒有理由哭,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得送老爹到醫院去,他流了這麼多血,得讓他看醫生才是。」她喃喃自語著,吃力地抱起安肯的身子。

  「安琦,你父親死了。」

  「你胡說!」安琦猛然抬起頭,怒瞪著他,那神情像極了護衛幼子的母雞,「老爹只是累了,他在休息,我要送他去醫院。」

  「安琦。」雷恩蹙起眉,「你父親真的去世了,讓他好好地去吧!你這樣他在天堂也會為你擔心的。」

  「老爹沒有死!」安琦大吼,「你不肯幫我送老爹到醫院去就算了,我自己去。」她不再理會他,固執地扛著老爹的身子,往船下走去。

  他知道,再這樣下去,她會瘋掉。

  他見多了無法接受死別的親屬,他知道現在他只有一個處理方式——

  他欺向安琦,手一揮,一掌敲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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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8 00:07: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幸 福

  事情完全亂了,他本來有詳密的部署,除了自己的人手以外,他還動用私人交情,請紐約警方埋伏在一旁;在交換人質後,警方的人手照理說應該馬上趕到才是,有警方的勢力介入,豺狼再凶狠都不能不有所顧忌,他們也就可以從從容容地離去。

  誰知道那天晚上竟然有恐怖分子在卡內基音樂廳安置炸彈,當晚在卡內基音樂廳欣賞演奏的都是紐約市的名流,更不乏參、眾議院議員之流,警力被大幅調動之下,使得支援速度變慢,等警方趕來時,安肯已經中彈倒下。

  安肯的死對安琦而言是一大打擊,如果她哭、她笑,或吵鬧的話,他還可以放心,偏偏她完全封閉自己,在她醒來後,既不哭,也不笑,整天只是呆呆地看著窗外,像是一具沒有生命的洋娃娃。

  她的反應嚇壞了西恩與茉琳,無論他們怎麼纏著她,她就是沒有任何反應。

  「安琦,醫生說我進步很快,我已經可以走十分鐘了。」

  「安琦,你看,我和茉琳做了這個東西要送你,你喜不喜歡?」

  兩個小傢伙拚命逗她開心,卻徒勞無功。

  雷恩冷眼旁觀一切,最後,他抓住安琦最關心的一點,開口了:「你不管老爹了嗎?」

  安琦起先並沒有反應,好一會兒,才慢慢轉過身來,看向雷恩,聲音因久未開口而顯得沙啞:「你要把我老爹怎樣?」

  「我不打算怎麼樣,安琦,可是你父親還在停屍間,難道你不想讓他早日安葬?」

  好一會兒,安琦終於開口了,聲音輕得有如秋風呢喃:「老爹不喜歡國外,我得帶他回去。」

  「安琦,理智點!豺狼對你我怨恨頗深,他正虎視眈眈地伺機復仇,如果你現在帶你老爹回去,他勢必會在途中對你不利。」

  「他不來找我,我還要去找他呢!」安琦木然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眼神中流洩出仇恨的火花。

  雷恩眉頭一蹙:「安琦,你是聰明人,你應該很明白,豺狼不是你一個人對付得了的人,復仇的事交給我,讓我來想辦法。」

  「我聽了你的話,卻讓老爹客死他鄉。」她輕輕地說,聲音不摻雜喜悲。

  「如果怪我可以讓你好受一些,那麼你可以盡量住我,但是,我絕對不允許你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我答應過你老爹,要代替他好好照顧你,我不想失信於他。」

  「我不需要你的廂顧。」安琦的聲音仍然淡如輕風,彷彿不著痕跡。

  她固執得簡直令人氣餒,雷恩毫不懷疑她說這話的決心,這使他的表情凝重了起來。

  「你不在乎你的命,就必須要有人替你在乎。必要的話,我會派人二十四小時看住你。」

  他下了最後通牒,也做到了。

  但他忽略了一點,安琦是神偷安肯的獨生愛女,沒有任何地方困得住她。

  在兩天後,火化完安肯的那個夜晚,他來到安琦的房間想安慰她,卻只看見一屋子的空空蕩蕩,還飄著伊人馨香的枕頭上擺了一張紙條,沒有署名,也沒有落款,只簡單地寫了幾個字——

  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深夜,海岬邊,一棟別墅孤立在懸崖上,洶湧的海浪沖擊著礁石,驚濤拍岸,似捲起千堆雪。

  以戰略的眼光看來,這棟房子具有相當好的防守條件,易守難攻,背著懸崖而建,令敵人無法輕易地由大門之外的地方潛進房間。

  別墅二樓靠海的窗口,正亮起一盞昏黃的小燈,透露著暖昧不明的氣氛。

  此時屋內正瀰漫著一陣陣充滿情慾的喘息聲,伴隨著放浪的吟哦,恍若不讓海浪聲專美於前的隨風飄散。

  「哦……老大,你好棒,再來,再用力一點,啊……」女人喘息地喊著。

  『你這個爛婊子,再叫啊,蕩到極點的婊子……」男人得意地大笑。

  「求求你,老大……我快死了,啊……」

  「再求吧!求到我滿意為止。」

  「老大……」

  屋內的兩人沉浸於情慾浪潮中,絲毫沒有發現一條黑影正隱沒在落地窗的陰影處,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老大,我快受不了了,啊——」

  一聲尖銳的叫聲顯示著高潮的來臨,而後是一陣寂然。

  良久良久後,男人才翻身而起,用力一擰女人雪白粉嫩的臀部一把:「起來吧!賤貨。」

  「你把人家弄得完全沒有力氣,人家怎麼起得來?」女人嬌嗔著。

  「哦?那你說,是我床上功夫好,還是克雷蒙特那小子厲害?」

  「雷恩•克雷蒙特哪能夠跟你比?」女人誇張地尖著嗓門說,「要不是他有幾個錢,哪有女人願意跟他?酒是陳年的香,他想跟你比,再過幾十年吧!」

  女人的吹捧正好拿捏到男人的虛榮心,他毫不掩飾這一點,哈哈大笑起來。

  才剛笑了幾聲,一個冰冷的東西突然抵住他的太陽穴。

  笑聲戛然而止,男人僵硬地轉動脖子,而後看到一張純淨如天使,卻冰冷如寒冬的容顏,那張容顏的主人背著一個小背包,一手持著手槍抵住他的額際,冷酷地看著他。

  「你……你……」男人嚇得張大了嘴巴,「你」了老半天,竟說不出下面的話來。

  「久違了,豺狼。」安琦面無表情,站得筆直的身子有如復仇天使。

  第三者的聲音使得原本將臉埋在被窩裡的女人火速轉過身,而後失聲尖叫出來。

  「閉嘴。」大喝的是豺狼,在這種情況下,他已經陣腳大亂了,哪還顧得到這個女人。

  安琦淡淡地瞄了那女人一眼,認出她是誰:「麗莎,原來是你,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你退到一邊去,我不會為難你的。」

  麗莎巴不得她有這句話,她立刻點頭如搗蒜,拉起被單裹住赤裸的身體,急忙縮到屋內的角落去。  

  失去雷恩之後,她急欲找下一個金主,正好碰上豺狼,兩人都與雷恩、安琦有過節,所以很快就一拍即合,哪知道今晚正在行樂時,會遇到復仇的安琦闖了進來,嚇得她不住顫抖。

  然而,麗莎的尖叫已經驚動了門口的守衛,大門被猛地推了開來,一群黑衣男子闖進來,看到這個景象,一時間大夥兒竟愣住了。

  豺狼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在最初的震驚過後,馬上恢復了冷靜,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是神偷安肯的女兒,沒有地方是我進不去的。」安琦冷冷地說,「當初你不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所以才挾持我父親,威脅我為你做事的嗎?」

  「你想做什麼?」

  「要你一命抵一命。」她平淡地說,聲音沒有絲毫起伏。豺狼一抖,勉強擠出了一抹乾笑:「嘿嘿,別這樣,你父親的死是意外,我也不想這樣,我很遺憾。」

  安琦的回答是將槍口用力抵向他的腦袋。

  「別這樣,我是真的很遺憾,我會補償你的,看你要什麼,儘管開口就是。」

  「我要你的命!」她的聲音像是來自地獄的寒風。

  「有話好說,而且,如果你殺了我,你也不見得能安全地離開,我們何不放下槍,好好談一談?」他露出了他那一貫用來欺騙世人的和善笑容,試圖打動安琦。

  「沒什麼好說的,我早就做好最壞的打算。起來吧!」

  在槍管的威脅下,豺狼顧不得自己正一絲不掛,只得赤裸裸地站了起來。

  「往陽台走。」

  豺狼只有舉高手,順從地往陽台走去:「安小姐,別這麼激動,有話好好說。」

  安琦不理會他。

  「放了我,我不會虧待你的,你會得到你完全無法想像的好處。」豺狼毫不放棄地出言說服,在走到角落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抓住縮在角落的麗莎,一把推向安琦。

  安琦立即扣動扳機,卻被麗莎一撞,失去準頭,子彈從豺狼的頭頂掠了過去。豺狼哪會不知利用機會,只見他急急地由陽台逃了出去。

  安琦用力推開礙事的麗莎,追了上去。可是,先機已失,豺狼的手下也追了進來,安琦著地一滾,機警地避開身後掃來的一排子彈,激射的子彈接踵而來,她還來不及躍起身,又著地一滾,避開攻擊。

  她這一滾正好滾到一座衣櫃後,這暫時的掩護令她腦袋靈光一閃。她急忙用力一推,衣櫃應聲倒下,重物墜地聲與慘叫聲同時響起,她乘隙一躍而起,跨出陽台,正好看到豺狼試圖從這陽台跨到另一個窗台。

  安琦這麼快就追了出來,令豺狼一驚,嚇得面無人色,從她的表情,他可以輕易看出,即使現在有一個軍隊在她面前,也無法阻止她殺掉他的決心!這認知使他攀爬的動作更快,急欲脫離險境,嘴巴更是不忘討饒:「安小姐,有話慢慢說,我們大可以好好商量。」

  安琦的唇際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在豺狼眼中看來,就如同死神的召喚:「沒什麼好說的,去死吧」

  她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開槍射中他攀著窗框的手。

  豺狼叫了一聲,手鬆了開來,整個人由陽台與陽台間的空隙跌了下去。

  一聲淒厲的叫聲在午夜中響了起來,惡名昭彰的豺狼頭部重重地撞上礁石。

  血花四濺開來,他的身子以著奇異的方式滑了下去,而後被浪花卷離。

  安琦冷冷地看著這一幕,心裡毫無任何感情。

  「老大出事了!」

  「她殺了老大!」

  大批黑衣手下蜂擁進陽台,面對這樣的陣仗,安琦自知無法倖免於難,這是她在決定復仇的時候便已預見的,殺了豺狼,她已無憾,可是,就算要死,她也不想死在這群人渣的手裡,她寧願由自己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她一躍上了窗台,在有所動作之前,一個念頭突然浮了上來。

  雷恩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察覺她失蹤了?在臨死前,她突然發覺,她好想再看他一眼,只要一眼就好了。

  這個念頭使她轉過頭,望向屋內,正好看到雷恩一臉急切,率領手下闖進房來。

  他畢竟趕來了,她已了無遺憾。

  一抹燦爛的笑意躍上她的唇際,同時,一顆子彈也射向她的背。  

  子彈的衝力使她再也站不住腳,整個身子騰空飛了出去。

  雷恩大跨步地奔來,一臉震驚、急切,完全失去了一貫的輕鬆優雅,可是,他的動作還是遲了一步,一聲驚呼由他口中逸出:「安琦——」他瞪大了眼睛,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安琦的身子跌進海裡,為黑暗的海水所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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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28 00:08:2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聖瑪莉亞孤兒院

  又是一個星期天的早晨,老人悠閒地沿著那走過了千次、萬次的街道,轉進孤兒院的庭院。

  雖是大清早,但孤兒院仍是一貫的熱鬧,一個禮拜一次的躲避球賽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球給我……球給我……」

  「你踩線,犯規。」

  孩子們的叫嚷聲不絕於耳,洋溢著天真無憂的氣息。

  老人邁動腳步,走到在一旁看顧著孩子的女孩身旁,微微一笑:「今天怎麼沒下場去打球?」

  「黃伯伯?」安琦轉過頭,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您又來找院長下棋啦?」

  「是啊!你也知道的,一個禮拜沒和你們院長下一次棋,我這身骨頭可會難過得半死。倒是你,平常不是最愛和這些孩子們打球的嗎?」

  「我覺得有點累……」

  她那淒然的語氣令黃醫師不由得一陣心疼,口氣不由自主地帶了點苛責:「怎麼不累?這陣子你又瘦了許多。」

  半年前,老安和這個孩子相繼消失,只留了一張紙條,說是有事要處理,從此便毫無消息。一個月前,他好不容易接到安琦的電話,說是需要一張藥方,他詳問病患情形後,把藥方給了她,而後追問起她在哪裡,可是,不管他怎麼詢問,她都沒有回答,只是輕描淡寫地說,等事情處理完,她就會回去。

  在一個禮拜前,安琦終於回來了,帶了一身的傷,並且告訴他們,老安死了。

  他們不知道老安是怎麼死的,可是,猜也猜得出來,老安的死不單純,在這孩子身上也必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尋常事,不過,沒有人開口詢問。安琦是他們從小看大的,他們信得過她,此刻她需要的是療傷,而不是詢問,於是,他們只是細心看著她,給她一個寧靜的休養環境。

  「我只是沒食慾。」安琦勉強一笑,「瘦一點又有什麼不好?現在的女孩子不都希望瘦些。」

  「你已經夠單薄了,再瘦下去,怕風一吹你就飛走了。」

  她輕輕一笑:「怎麼可能?您不是要找院長嗎?她人就在後院的菜圃,我陪您去找她。」

  她擺明了不想再說,黃醫師也不好多問,一老一小並著肩走向後院。

  聖瑪麗亞孤兒院的修女院長就在後院的菜圃裡澆水,一看到他們走過來,馬上露出微笑:「黃醫師,我正等著你來呢!咱們上一次打了個平手,這回非得分個高下不可。」年近七十的她雖然一頭銀髮,精神卻十分清朗,滿是皺紋的臉上笑容可掬。

  「那是當然,要不,我幹嗎來呢?」

  「下棋之前,我倒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們,安琦正好在,我就不用請人去找你。」

  安琦一怔:「什麼事?」

  院長又笑了,表情和藹愉悅:「我想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有一個財團願意出資援助我們孤兒院,我們不必再擔心土地被收走的事了。」

  安琦一怔:「是哪家財團?」

  「那家財團叫奧古集團,前兩天我剛接到他們的信,說是願意幫孤兒院解決目前的難關。我本來也不怎麼相信,可是,剛剛他們派律師來了,還開了一張一百萬的支票給我,感謝上帝。」

  「有這麼好的事?」黃醫師一臉驚喜。

  安琦又是一怔,望向院長:「有條件嗎?」

  「完全沒有,他們只是單純地想幫我們而已。他們真的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我們不愁沒地方安置這些孩子了。」

  安琦也露出了微笑。

  院長慈愛地順了順安琦的長髮,又說:「這張支票解決了我們很多問題,我想,安琦,或許你該休息一陣了,最近那麼多事都落到你的頭上,也真是累壞你了,看看你,臉色這麼蒼白,你是應該好好休息的。」

  安琦一震:「院長,您不希望我留下來幫您……」

  「當然不是,安琦!我一直認為你是上帝最鍾愛的天使,她特地派你下來,帶給孤兒院和這些孩子愛與希望。」她頓了一頓,「孤兒院永遠都需要你的幫忙。可是,安琦,你需要休息,我知道老安的死對你而言是一大打擊,不過換個角度來想,老安是被主召喚回去他該去的地方,他不用再在人世間受苦了,如果他看到你還這樣的為他難過,我相信他在天上也不會快樂的。」她誠摯地看著這個她看大的孩子,毫不掩飾她的憐惜。

  「安琦,院長說得沒錯。休息一下吧!我們都很想念以前那個活潑開朗的安琦。」

  「可是……」她想留下來,她什麼地方都不想去呀!

  「張老師告訴我,她想到南部去玩幾天,我想,也許你也願意去。」

  「我想留在這裡幫忙。」安琦聲音軟弱地說。

  「你得先幫你自己的忙,才能夠幫別人。」院長慈愛地看著她,眼神滿是暖意,「她下個禮拜一出發,你還有幾天時間考慮。」

  「是。」安琦無力地應著,「對不起,那些孩子不知道鬧成什麼樣子了,我想回去看看他們。」

  「你忙你的吧!不過,別忘了考慮我的提議。」

  「我知道。」

  她轉過身往回走、腳步沉重。

  她明白院長和黃醫師是好意,他們認為她還沒從喪父之痛中恢復過來,想要幫助她,她很感激,可是,她自己明白,事實並非全是這樣的,老爹的死雖然給她帶來強烈的打擊,不過這幾天下來,她已漸漸學會接受這個事實。她只是覺得空虛,不知道自己應該何去何從,生命頓時像失去了意義。

  她不由自主地輕歎了一口氣,那雙銀藍色的眼眸又再度在她腦海中浮起,就像每一個失眠夜裡一樣。

  雷恩現在怎麼樣了?他應該回到自己的生活軌道了吧!他可曾想過她?想過曾經在他的生命中短暫駐足的她?

  情婦並不值得我付出那麼大的代價……他的聲音在她腦海裡響起。  

  情婦!那就是她對雷恩的價值。她苦笑了一下,她應該要有自知之明,不要有太多幻想。

  「安琦姐姐、安琦姐姐。」稚嫩的叫聲打斷她的迷思,一名院童朝她奔了過來。

  「什麼事?」

  「有你的信。」小女孩揮舞著手中的白色信封,奔到她身邊,將信交給她,又一溜煙地跑了。

  信?

  安琦一怔,拿起信封一看,臉色在瞬間轉成蒼白。  

  又是一封沒有收寄件人的信,上頭只簡單地打上她的名字,難道這是…….

  她顫著手,打開了信封,掏出一張電腦打字的白色信箋,上頭簡單地寫了幾個字:

  安小姐:

  或許你會有興趣知道,雷恩•克雷蒙特正在敝舍做客,如果你想要他安然無恙,請到xx飯店,503號房。

  安琦驚得血液都冷了。

  豺狼還活著?!她明明看到他摔落陽台,被海水捲走了啊!可是如果不是他,還有誰會要威脅她?

  天,這是另一場噩夢嗎?一場永無止盡的噩夢?一個應該死了的人竟從地獄中逃了出來,還抓走了雷恩?

  陽光曬得她發暈,她幾乎要昏倒了。緊閉一下雙眼,她強自鎮定,邁開腳步,以最快的速度奔了出去。

  那一天也是這樣的情形,她接到了一封匿名信,來到這家飯店,站在這間掛著503號門牌的房門口。

  當時她的心情是既緊張又絕望,此刻她的感受依然沒有改變,一顆心慌得完全不受控制。

  豺狼居然沒死,而且雷恩還被他抓了去!天!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的?她記得各大報都刊登了豺狼的死訊啊!難道他是詐死?!

  不管如何,她無法坐視雷恩落到他手裡,他們是仇敵,雷恩若是落人他的手裡,下場絕對是生不如死!

  她的手心捏了一把冷汗,直到伸出手要去敲門時,才發覺自己的手已顫抖得不像話;深吸了一口氣,她強迫自己敲了敲門。

  門被打開了,她剛跨出一步,一旁便橫伸出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拖了進去;她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整個人已經被壓到牆壁上,而後一個黑影俯了下來,以激烈的方式佔領了她的唇。

  「雷……」她好不容易找到個空隙,喚了出口,雙唇卻又被堵住。

  「別說話,我還沒決定要掐死你,還是好好地愛你。」雷恩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際響起。那股釋然的感覺來得好強烈,她喜悅得想尖叫:雷恩沒有事,他沒有事!

  還來不及品味那種感覺,「嘶」一聲,她的衣服已被他撕成兩半……

  激情過後,雷恩把她困在懷裡,一雙銀藍色的眼眸,帶笑地凝視著她。

  安琦好一會兒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她那原本蒼白的臉不知是因激情,還是氣憤,染上一抹紅暈:「你用這種方式騙我……」

  「你不也一樣?」銀藍眼眸裡的笑意消失了,他的眼神一下子淡漠下來。

  「你讓我以為你死了,像瘋子一樣在海邊撈著不存在的屍體,而你卻一個人悄悄地回到海島。」

  「我……」安琦一時之間啞口無言,半晌,才說,「你怎麼知道我還活著?」

  他聳了一下肩:「我知道你是在這裡長大的,在我以為你『死』了以後,我打算到你的國家,你生長的環境走走,在派人前來聯繫時,才發覺聖瑪麗亞孤兒院裡,還有一個叫安琦的義工。」

  派人聯繫……安琦靈光一閃:「奧古集團是你的?」

  「沒錯。」他點點頭,又轉回話題,「你還欠我一個解釋。為什麼你人活著,卻不肯讓我知道?」

  「我……我以為你並不會在乎。」

  「我不會在乎?」雷恩不悅地瞇起了眼睛。

  「你說過,我並不值得你付出代價。」她轉開頭,想起這句話,仍忍不住心痛。

  「請問我是什麼時候說這句話的?」雷恩硬生生把她的臉轉回夾,口氣「和善」得可疑。

  「在我求你給我設計圖,讓我換回老爹的時候。」

  雷恩揚起眉:「我想起來了。不過,我那天所說的話,和你所說的有些出入吧?」

  安琦再次轉開頭,不想讓他看到她受傷害的眼神:「或許你不是這樣說,但意思不都是一樣嗎?」

  雷恩撇了一下嘴角,眼神卻明顯的柔和了:「那可差遠了。」他將她攬人懷,輕輕撫過她受槍傷的背部,轉開話題,「還痛嗎?」

  安琦搖了搖頭:「早就不痛了。」

  「那日看到你中彈時,我幾平停止了呼吸,你居然能夠在受到重傷墜海後倖存,真是奇跡!為了這一點,我真應該感謝上帝。」

  「救我的人不是上帝,是老爹。」她淒然一笑,「當時我身上背著老爹的骨灰罈子,是那個罈子擋住了子彈,所以我才能存活下來。」

  「你老爹必然是希望你能夠好好地活著。」

  「可是,我卻讓他的骨灰飄散在異國的海域,無法回到故鄉。」她咬住唇,想起這件事,一顆心仍疼得慌。

  「雖然我只見過你老爹一面,不過我相信,這樣的結局是他最樂於見到的。」

  「我知道。」安琦黯然地點了點頭。老爹愛她,他會希望她好好地活下去,「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肯幫我,但我還是謝謝你。」她誠心誠意地說。

  「不用謝了,我不會為別人做什麼,我只為我自己。你說我說過,你不值得我付出代價,當日那一句話,正確來說,應該是:'情婦並不值得我付出那麼大的代價』是吧?」

  安琦不明白他為何又突然轉回話題,不由得怔了一下,而後才點頭。

  「情婦並不值得我付出那麼大的代價,但是,你卻值得我付出任何代價。」

  安琦張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雷恩笑了,銀藍色的眼眸和煦得有如陽光照上燦爛的海面:「我的天使,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可是……」

  「可是……」

  天使般的容顏被一雙大掌捧了起來,雷恩將額抵上她的,輕聲呢喃:「我的心被一個折了翼的天使所奪去,我現在正打算把它找回來。」

  安琦的眼睛瞪得好大,良久良久,才找回自己說話的能力:「你……你愛我?」

  「難道你感受不到?」

  「我以為你愛的是我的身體。」

  「我可不會為一具身體出生人死。」銀藍色的眼眸緊緊地盯著她,「現在換你了,我的天使,承認你愛我吧!」

  「我……」安琦紅了臉。

  「說啊!」他柔聲誘哄著。

  「我……」她吞吐依舊。

  「嗯?」雷恩盯著她,耐心十足。

  「我……我愛你。」她終於說了,釋然的感覺流竄過她全身。

  雷恩笑了,銀藍色的眼眸裡閃動著得意滿足的色彩:「我早就知道了。」

  安琦一怔。

  雷恩又笑了,愛憐地輕撫她粉嫩的臉頰:「我只是想聽你親口說罷了。」

  「你……」安琦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輕捶了他一記,「我不愛你,我剛剛是哄你的。」

  「你不愛我?」雷恩挑起一邊的眉睨著她,突然一把將她抱起。

  「你想幹什麼?」安琦驚叫。

  雷恩俯視著她,臉上的表情邪惡得有如撒旦:「我要把你綁到美國,將你困在床上,不停地和你做愛,直到你心甘情願承認愛我為止。我的天使,你喜歡你的床,還是我的床?」

  「你……別……」

  安琦還來不及表達自己的感受,整個人就被雷恩橫抱了起來,在屋內轉著圈圈。

  愛也好,承認也好,這一刻都不重要了,她突然想起了老爹所說的一句話:「寶寶,我希望你能夠幸福。」

  這是幸福嗎?她不知道,惟一可以確信的是,在那一圈又一圈的旋轉中,她看到絢麗耀目的色彩,那色彩化成了一道漩渦,緊緊、緊緊地包圍住她。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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