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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浣兒 -【龍女嫁鳳(天帝傳說 敦煌九鳳之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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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3 00:00:1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蘇浣兒 - 龍女嫁鳳(天帝傳說 敦煌九鳳之七)

「小叫化子」光天化日之下行偷拐搶騙之實不算什麼  
亂認娘親、大肆胡鬧、滿嘴髒話才最最令人頭痛  
好心好意「拔刀相助」竟遇上這「金光黨」  
不過,惹到「敦煌九鳳」算她倒楣  
誰教她金山銀山滿地不去偷、不去搶  
偏偏跪地行乞三個月將矛頭指錯人  
盜取比他性命還重要的「九鳳玦」,他豈能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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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3 00:00: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南秦國都熙和城外的一間破廟裡。

  端著好不容易乞討來的雞湯,阙無衣來到母親跟前,小小聲說著:“娘,您餓不餓?我今天遇到一個好心人,他給了我—碗雞湯,您瞧裡頭還有兩塊雞肉喔!”

  凌氏沒開口先咳了聲,她勉強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穿得破破爛爛,戴著一頂破帽子,還用泥巴故意抹黑臉的女兒。“無衣,娘不餓,也吃不下,你吃就好。”

  阙無衣放下碗,將母親從門板上扶了起來,讓她靠桌腳坐著,“娘,您吃吧!我說過今天遇上一個好心人,不但給我一碗雞湯,還讓我吃了個饅頭,甚至給我一兩銀子喔!娘,您先喝雞湯,然後我用這一兩銀子,去請大夫來替您看病。”

  凌氏有氣無力,邊說邊咳,“那娘就喝湯……咳咳,不過請大夫就免了吧!你也知道娘這病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咳咳咳,真要請了大夫,還不知要花多少銀子呢……咳咳咳!”

  阙無衣細心地拍著母親的背,一面說道:“不成,一定要請大夫來看,反正娘不必擔心銀子的事,銀子我會想辦法的。娘,您喝湯,喝湯啊!”阙無衣端著碗,湊到母親嘴邊。

  凌氏長歎口氣,勉勉強強喝了幾口湯就推開碗,“娘喝不下了,無衣,剩下的你替娘喝了。”

  “娘,您再喝,這雞湯很補的,對娘的身子一定有好處,而且娘已經好多天沒有好好吃上一頓,肚子一定餓得咕噜咕噜叫。所以娘,您再喝,再喝啊!”

  凌氏看著阙無衣執拗堅持的臉龐,眼淚不知不覺滾了下來。她伸手撫著愛女的臉,“傻孩子!你以為娘什麼都不知道嗎?你自己根本沒有吃,省著給娘吃,對不對?”

  阙無衣拼命搖頭,髒兮兮的小臉上擠滿笑容,“不,娘,我真的有吃,而且吃得好飽,您瞧,我肚子還鼓鼓的呢!”

  說著,她拍了拍果真有些鼓鼓的小肚子,證實自己的確吃過東西。

  “娘,天冷,這湯再不喝的話就要凍了,萬一凍著,您喝了又要咳嗽,所以趁著還有點溫溫的,快喝完吧!”

  “那娘喝湯,你吃肉,嗯?”

  “娘也吃肉!”阙無衣抓起一塊比較大的雞肉遞給母親,自己拿了比較小的那一塊,饑腸辘辘地啃了起來。

  其實她真的沒吃,倒是喝了不少水,勉強把干扁的小肚子撐起來,騙騙母親,省得母親又為了自己餓肚子而難過掉眼淚。

  凌氏哪會不知道呢?她紅著眼眶點頭,忍不住又咳了幾聲,正想再喝幾口湯時,破廟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人聲。

  “是這兒嗎?”

  “沒錯,就是這兒!附近的人都知道那個小乞丐就住在這裡,還帶著一個老婆子呢!”

  說著,一行人七嘴八舌地進了破廟,一眼就瞧見正在和母親喝雞湯、吃雞肉的阙無衣。

  其中一人指著阙無衣叫道:“就是她!就是她打我,搶走我要端給客人的雞湯,還偷了我的賞銀。”

  阙無衣摸摸鼻子,**著手指頭上的雞油,毫不在乎地站起身,“是我拿了雞湯、偷了銀子又如何?雞湯已經喝了,銀子也使了個干淨,你難道要我吐出來嗎?”

  一名中年漢子惡狠狠說道:“是不能吐出來,但可以打得你滿地找牙,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偷東西!來啊,給我狠狠的打!”

  話聲剛落,幾名家丁模樣的人早已圍了上來,對著阙無衣便打!

  可阙無衣卻滑溜得很,一蹲一閃間,早已溜出重圍,跑到破廟外頭,還又蹦又跳的對著裡頭扮鬼臉。“來啊!看你們這堆眼睛糊了牛大便的蠢蛋,怎麼打得到我?”

  幾名家丁追出破廟,阙無衣早跑到幾十丈外去了,氣得這些家丁直跺腳,連聲大罵:“別走,你這狗娘養的臭小偷,爺今天非得打死你不可!別走!”

  “不走的是笨蛋,不走的是眼睛糊了牛大便的蠢蛋,我既不是笨蛋也不是蠢蛋,當然要走了!”阙無衣停下腳步,又扮了個鬼臉。

  不過這伙人吃過阙無衣好幾次的虧,已經將她的把戲摸得一清二楚,當下也不追趕,只是提著棍子回到破廟裡,對瑟縮在一旁的凌氏威嚇道:“那小乞丐是你女兒?”

  凌氏點頭,本就蒼白的臉,因為驚訝更顯得毫無血色,“是……是啊!請問各位爺,無衣做了什麼事嗎?”

  為首的中年漢子咬牙道;“做了什麼事?你女兒偷了我一碗雞湯和銀子,還嚇跑我一桌子的客人,你說該怎麼辦呢?”

  凌氏頓時手足無措,整個人幾乎失了主意。怎麼會這樣?無衣怎麼會去偷人家東西,還搶人家銀子?這孩子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她淚眼汪汪地跪在地上,朝幾個人猛磕頭,“請各位爺原諒!那孩子不是故意的,那孩子是為了我的病,才會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來,請各位爺原諒!我在這兒代替無衣向各位爺磕頭陪罪,請各位爺原諒,請各位爺原諒啊!”

  中年漢子哼了聲,“原諒?我們原諒你,那誰來原諒我們?那些客人可是從關外來的大客戶,讓那小乞丐一攪和,損失的又豈是一句原諒就可以過得去的?再說,她可不是第一次犯,這洛陽城裡哪家飯館酒樓,沒讓她偷過搶過糟蹋過?所以今天絕對不能這麼算了,我就不相信拿了你,那小乞丐會不現身!來啊,先把這臭婆子痛打一頓,然後送到府衙交給知府大人處理!”

  “是!”

  幾名家丁大喝一聲,掄起棍子罩著凌氏便打。

  原本打算將這群豺狼虎豹引出破廟的阙無衣,大老遠便瞧見他們正在拿母親出氣,當下顧不得自身安危,大嚷大叫地沖進包圍圈,用身子緊緊護住母親,又是哭又是罵:“別打我娘!是我偷雞湯搶錢,你們這群沒良心的牛大便要打就打我好了,不要打我娘,不要打我娘!”

  “我們就是要打你!還要連你娘都一起打死,省得城裡飯館酒店常常被你這臭乞丐鬧得沒生意可做!打,給我狠狠地打!”

  所有的拳打腳踢,結結實實全落在阙無衣身上,可阙無衣忍著痛,雙手緊緊抱住母親,努力不讓母親受到一點委屈,嘴裡還不住叫囂著:“你們這一群沒良心的狗,見死不救的禽獸畜生,我詛咒你們以後生的孩子沒屁眼,詛咒你們男盜女娼,一家失火死光光……”

  聽到阙無衣這等陰損的咒罵,這些人更氣了,一棍子就將阙無衣打得口吐鮮血,連同凌氏也暈了過去。

  “男盜女娼?打死你這小賤貨、臭乞丐,看誰一家先死光光……”

  忽地,一道男子森冷的聲音響起,“住手!一群人這樣欺負手無寸鐵的孤兒寡母,不覺得過分了些嗎?”

  這些人打得正興起,全紅著眼睛,伸長脖子,一起望向門口,“哪個不知死活的王八羔子,膽敢管爺的事?”

  但見一名年約二十七、八歲,一身白衫,相貌極其俊美潇灑的年輕男子踏了進來,“天下事天下人管得,尤其是這種欺凌孤兒寡母的事,更是所有人都管得。”

  為首的中年漢子叫道:“你又是誰?敢管爺的事?”

  一旁的伙計張眼看了看那男子,伸手扯扯漢子,“大爺,這人我認識,叫楚南風,是個大夫。”

  中年漢子眉頭一橫,“楚南風?我還夏北風呢!哪裡來的怪人怪名?”

  那伙計將漢子往旁邊一扯,低聲說道:“大爺,別亂說,這人得罪不起的,他是皇上的貴賓,連皇上見了他都客氣三分呢!”

  那漢子眼睛陡然瞪大,無法置信地看著這個叫楚南風的年輕男子,“客……客氣三分?他……他有這麼厲害?”

  “是啊!因為皇後娘娘為了太子的事,鳳體欠安,皇上特別親自到敦煌,請他來替皇後娘娘看病,車駕經過時,大爺您不也瞧見了嗎?”

  他一提醒,漢子也想起來了,臉色驟然刷白。

  原來這路見不平的男子,正是敦煌九鳳中,排行第二的昱天楚南風。他是受軒轅睿之托,前來替即將臨盆的楚幻衣看病調養身子。

  由於月天楚幻衣身子本來就弱,加上之前為了軒轅睿受了重傷,一直沒有完全康復,所以此番懷孕,足足讓軒轅睿提心吊膽了整整九個月。到了第十個月,軒轅睿實在受不了了,就親自到敦煌向楚鳳衣求救,因而有了楚南風的南秦國之行。

  楚南風不愧是和楚鳳衣齊名的神醫,他一到南秦,不但讓楚幻衣順利生產,也將她素來柔弱的身子調養得粉嫩白勻,整個人圓潤不少,樂得軒轅睿心花怒放,龍心大悅,封楚南風為國醫,幾天後,兩人更稱兄道弟起來,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這天,楚南風原本是到詹親王府,替臥病多時的詹親王看病,回程時順道在城裡逛逛,恰恰讓他瞧見阙無衣如何偷人東西、搶人銀兩,又尾隨一群人後頭來到破廟,適時救了阙無衣母女一命,免得母女兩人真被活活打死!

  知道這出聲制止的人,竟是轟動全南秦,受封為南秦國醫的楚南風,那漢子氣勢頓時收斂不少,“可是……這臭乞丐做的好事,難道就這麼算了?”

  楚南風略略掃了地上已經暈死過去的阙無衣母女一眼,淡淡說道:“乞丐不就是要飯討東西吃嗎?一旦討不到東西吃,餓極了,也就是連偷帶扒,有時候逼急了還會搶,不是嗎?”

  “何止連偷帶扒帶搶?這臭乞丐還到處造謠生事,說我飯館裡的東西有蟑螂屎,把客人全給嚇跑了,你說這難道不該打嗎?”那漢於氣不過,狠狠又踹了阙無衣一腳,楚南風靜靜看著這群凶神惡煞,又瞧了瞧地上昏迷不醒的母子二人,然後從懷中摸出一樣東西扔了過去。“拿去兌了,就算賠償你的損失好了,諒你一年也賺不到這些銀子1”

  那漢子接過一看,眼睛頓時瞪得老大。那是一錠金元寶,從成色和重量來看,也值五十兩銀子。

  那漢子眉開眼笑,高興得連話都不會說了,“金……金元寶?給我的?”

  楚南風眉頭一擰,“不想要?還是嫌不夠?”

  “夠夠夠,怎麼會不夠呢?只是……”那漢子還不滿足,似乎還有話要說。

  “只是什麼?”楚南風眼睛一橫,俊美的臉上有股說不出的冷漠與尊貴之氣,“如果不想擔人命官司的話,就快點給我滾!這兩人已經讓你們打得只剩一口氣,你們知道嗎?”

  聽到可能會出人命,這群凶神惡煞哪敢多說什麼?個個立即收拾起家伙,火燒屁股似的,匆匆忙忙離開破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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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群人一走,楚南風旋即蹲了下來,先探探阙無衣的氣息,然後摸摸凌氏的額頭,又把了把脈。

  這時,阙無衣醒了過來。

  她一眼瞧見楚南風正抓著母親的手,當下也不分東南西北、黑的白的,以為他也是來打自己的牛大便,便掙扎著嚷嚷起來,使盡吃奶力氣推開楚南風。“別碰我娘!你要打的話,我讓你打好了!”

  楚南風瞥了眼阙無衣,冷冷說道:“打你也沒用,你母親已經死了,你知道嗎?”

  阙無衣一愣,低頭看向懷中—動也不動的母親,“你說什麼?我娘她……她怎麼啦?”

  “你娘已經死了!”

  阙無衣眼睛登時睜大,伸出指頭,全身發抖地探著母親的鼻息。

  果然,凌氏已經沒了氣息,只是因為才剛斷氣沒多久,所以身子依舊溫熱,臉色也仍舊像活著一般,看不出已然死了。

  阙無衣怔怔地看著沒了氣息的凌氏,又看了看滿臉淡漠,一副事不關己的楚南風,突地,她發出一聲怪叫,咚咚咚地沖向他,掄起小拳頭就是一陣亂捶亂打。

  “你打死我娘,你這王八牛大便,居然打死我娘!我要你賠命,我要殺了你賠我娘的命!”

  楚南風沒有想到阙無衣會突然沖過來,一時重心不穩,居然讓她推倒在地上,結結實實吃了好幾個拳頭,連鼻子都被打中,鼻血直流。

  他翻過身,一把抓住阙無衣的手,怒聲斥道:“你這刁鑽的小叫化子,你鬧夠了沒?”

  阙無衣氣得渾身發抖,眼睛裡像要噴出火似的,惡狠狠地瞪著楚南風,“我就是小叫化子,怎樣?小叫化子難道就不是人嗎?小叫化子的娘,難道就不是娘嗎?我不過偷了一碗雞湯,搶了一兩銀子,你居然就打死我娘?我非殺了你替我娘報仇不可!”

  她氣憤難平地叫嚷著,雙腳不住地亂蹋,而且專攻下檔的重要部位,存心想讓楚南風斷子絕孫。

  可楚南風豈是省油的燈,但見他輕飄飄地往後退,潇灑地避開阙無衣的攻擊,同時扔下一錠金元寶給阙無衣,“拿著,替你娘好生辦辦後事。”

  阙無衣愣了愣,拿著那錠金元寶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瞪著他,“元寶?你為什麼給我元寶?”

  楚南風微微一扯嘴,“你不就是為了你娘,才去偷拐搶騙嗎?瞧你是個孝女的分上,這元寶給你,好好安葬了你娘,知道嗎?”

  哪知阙無衣仍舊死死瞪著楚南風,然後把元寶往地上一扔,還很用力地用腳踩了幾下,一副不食嗟來食的傲慢表情,“我——不——要!”

  這下輪到楚南風愣在當場了,“不要?為什麼?”

  阙無衣抬起頭,理直氣壯又義憤填膺地說道:“你害死我娘,還想用元寶收買我?我娘的命就只值一個元寶嗎?門兒都沒有!我才不要你的髒元寶,我要殺了你替娘報仇!”

  說著,阙無衣又撲了上去,沖著楚南風沒頭沒臉就是一陣亂打狠蹋。

  楚南風簡直哭笑不得!這是什麼跟什麼?他好心花了一錠金元寶救了這小丫頭跟她的母親,又送她一錠金元寶讓她安葬母親,想不到她不領情就算了,居然反過頭來要找他報仇?難怪老三老是告誡他,千萬不可多管閒事,免得惹禍上身!

  楚南風揪住小丫頭的手,將她往後一推,“你這古古怪怪,不分好歹的小丫頭!你給我聽好了,我沒有打死你娘,打死你娘的,是升豐客棧那群惡人,如果你要報仇找他們去,別找我這路過的人!”

  阙無衣根本不會武功,會的就是那麼三兩招小貓打架的功夫,外加一兩招救命陰功,譬如說踢下檔啦、挖眼珠啦、掐喉嚨啦、攢心窩啦、撒石灰一類的。

  楚南風這麼一推,阙無衣哪招架得住?當即仰天倒下,摔了個四腳朝天,動也不動!

  楚南風詫異極了,他不過輕輕一推,這丫頭就倒地不起了?怎麼可能?他既沒發勁也沒施力,這丫頭怎麼可能就這樣昏厥不醒?

  楚南風想到阙無衣方才還被一群人壓著打,莫非是她身上的傷……

  這麼一想,楚南風急忙跨步上前,伸手探了探阙無衣的鼻息,猛地,阙無衣突然張開眼睛,並伸手往楚南風懷中一摸,跟著蹦了起來,一面大呼小叫嚷嚷著,一面往外沖。“我拿到手了,咱們快走!”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原本躺在地上,已經死絕了的凌氏,竟然睜開眼睛爬起身往外竄,一瞬間已經鑽到破廟門口,眼看就要脫身跨出破廟時,楚南風那冷冰冰的聲音竟在她面前響起——“你想去哪裡?”

  凌氏一愣,下意識地轉身想往破廟後門溜,可她快楚南風更快,只一眨眼工夫,楚南風又堵在她面前。“想走?把事情交代清楚再走!”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聽命行事,你要找就去找她,別找我!”凌氏連連後退。

  楚南風冷冷一哼,逼近凌氏,“我當然會找她,不過我想先知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有這種假死的好本事?”

  凌氏咬著唇,思索著該怎麼說服楚南風,“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是……是那個叫阙無衣的丫頭拜托我,說……說她的東西讓一個壞人搶了,希望我幫她找回來,還給我一顆藥丸,要我在見到你之前,先吃了藥丸,這樣一來就可以裝死騙過你了。”

  “這麼說來,你不是她的娘?”

  “不是,我根本不認識她,是她給了我五十兩銀子,叫我當她三個月的娘。”

  “那麼這三個月裡,她天天去城裡乞討求食裝乞丐,是嗎?”

  “是啊!她說要裝乞丐就要扮得像一點,還真的把討回來的東西分我吃,其實我也不想這麼做,不過她看起來好可愛、好乖巧,長得很像我死去的女兒,所以我就答應她了!”

  “那升豐客棧那些人呢?”

  凌氏搖頭,“不認識,那些人打哪兒來的,我真的不認識!”

  楚南風冷冷一撇嘴,從懷中掏出一只綠色的小瓶子,倒出兩粒藥香撲鼻的藥丸放在手掌心,“你先告訴我,那鬼丫頭叫什麼名字?”

  “她說她姓阙,叫無衣,從小沒爹沒娘沒好衣服穿,天生就是乞丐命。”

  “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什麼地方人?住哪兒?”

  “我……我叫凌秀,城外十裡鋪凌家莊人。”

  “那好,你知道我是誰嗎?”

  凌秀顫抖著搖頭,“不……不知道。”

  “是嗎?無論如何,你給我聽清楚就對了。我叫楚南風,敦煌九風排行第二,最擅長的就是使毒和提煉毒藥。這兩顆藥丸是我用五種毒蟲,配合五種毒花,花了我七七四十九天,經過七蒸七曬,才提煉出來的五毒丸。現在你把藥丸吞了,如果你講的都是真的,那麼一個月時限一到,我自然會去十裡鋪把解藥給你。反過來說,如果你有半言虛假,又或者我沒有在一個月內找到那鬼丫頭,那麼你就等著腸穿肚爛,叫你家人替你收屍!”

  凌秀聽了,當場臉色慘白,跟著咚一聲,整個人仰天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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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3 00:00: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坐在鏡子前,阙無衣開開心心地描著眉毛,又在臉上、額頭上刷出一條一條的皺紋,又捏了粉團黏在鼻子上,遮住那俏麗尖挺的小鼻子,還不忘補補粉,然後起身從包袱裡取出一套老農婦的衣服換上,得意洋洋地看著鏡子裡頭那老得不能再老、丑得不能再丑的自己,用力點了兩下頭。

  嗯!太好了,這下子相信那個叫楚南風的牛大便、笨郎中、臭鳳凰,鐵定、絕對認不出自己就是一個時辰前,在破廟中偷了他九鳳決的小乞丐。

  想起九風決,阙無衣可高興極了。

  想不到這天下人人都想得到的九風決,居然如此輕輕松松就讓她這“妙手空空”的龍女小神偷給盜了過來,真是太過瘾了!總算不枉費她這三個月來的辛苦,天天扮乞丐,喊了別人不下幾百聲的娘,還被打得一身的傷,很痛的呢!

  她伸手揉揉腿上、身上的瘀青、紅腫。

  幸好衣服裡塞滿棉花、稻草和碎布,要不然讓那群凶神惡煞打一頓下來,小命沒掉也得瘸個半條腿。

  也不知凌秀逃脫了沒?那個楚南風不會為難她吧?

  雖然覺得對不起凌秀,但也喊了她三個月的娘,算是對得起她了!

  況且這三個月來對待這個假扮的娘,她也算是克盡為人子女之道:每天努力地出外乞討來侍奉娘親。

  不過凌秀也疼她疼得像親生女兒一樣,讓從小沒爹沒娘的她,打從心底就把凌秀當成自己的親娘。

  想著,阙無衣拿起一旁早准備好的拐杖,一面裝成老態龍钟的樣子走出客棧,打算在熙和城裡買些東西回去孝敬師父。

  豈料她一踏出客棧,迎面就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那力道之大,讓阙無衣整個人摔了出去。

  “好痛!”阙無衣痛得龇牙咧嘴,小屁股都快裂成四片了。

  她一躍而起,噼哩啪啦指著對方鼻子就罵,“是哪個王八烏龜牛大便,沒長眼睛嗎?居然敢撞我!”

  看來阙無衣完全忘記自己是一個老人家,而一身老得禁不起摔的散骨頭,怎麼可能被撞以後還能一躍而起,且中氣十足、凶巴巴地罵人?

  “婆婆,您沒事吧?有沒有摔疼哪兒了?”一道溫柔好聽男子的聲音在阙無衣頭頂響起,同時一雙有力的膀臂從後頭攙住她。

  “當然有事,而且還很嚴重,我的屁股裂成四片了……”阙無衣氣憤地嚷嚷著,抬起頭猛然對上一雙她這輩子所見過,最漂亮、最吸引人的眼睛。 “你……你是楚……咳咳咳!”

  幸好阙無衣夠機伶,忙低下頭,將“南風”兩個字用咳嗽蒙混過去,而且還越咳越嚴重,咳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該死!怎麼誰不好撞,偏偏撞上楚南風這只臭鳳凰、大笨鳥呢?

  楚南風一臉關心地扶著阙無衣,似乎沒有察覺眼前的老婆婆正是阙無衣所假扮。

  他柔聲說道:“婆婆,您摔疼哪兒了?晚生幫您看看可好?晚生學過幾年醫術,對於這點小傷,還算有自信,來,我扶您進客棧坐著休息。”

  阙無衣怎麼肯?這一進去,說不定就被這只臭鳳凰給認出來,到時候她還有命嗎?

  聽說這臭鳳凰擅長使毒,只消在身上撒一點點的小毒,她阙無衣從此就得跟這花花世界說再見!她才不要呢!她下山不過才一年,還沒把中原各地玩遍鬧夠呢!她才不要現在就中毒死翹翹。

  於是她使出吃奶力氣,一手抓住客棧門口的石獅子,一手用拐杖打楚南風,嘴裡老氣橫秋地教訓著,“小伙子,你看我老,存心想欺負我嗎?再不放手的話,婆婆我叫人啦!”

  楚南風微微一笑,修長的手緊緊扣住阙無衣,既溫和有禮又不失堅定地說道:“晚生怎麼敢欺負您呢?晚生是看婆婆年老力衰,擔心您被撞了以後有個什麼閃失,所以想請婆婆到裡頭坐坐,也好替您瞧瞧病,可以嗎?”

  阙無衣連聲呸,“呸呸呸!婆婆我身子好得很,既沒病沒痛,還可以又蹦又跳的活到一百二十歲,是誰說我老了、病了?你說這話實在失禮極了,打你這沒禮貌的冒失鬼,打你這沒讀書的偷懶鬼,打你這不尊敬老人的傲慢鬼,我打你、打你、打死你!”

  她還真掄起拐杖,朝著楚南風就是一陣亂打。

  楚南風不避不閃,直挺挺地任由阙無衣的借題發揮,可他卻仍緊緊抓住她的手不放,“婆婆,撞了您是晚生的錯,讓晚生生受幾杖也是應該的,不過婆婆也不要太生氣,會氣出病的!來,晚生扶您到裡頭坐坐。”

  說著,也不管阙無衣同不同意,扣著她的手就往裡頭走。

  這下阙無衣可慌了手腳,用另一手緊緊掰住門板,死都不進去,一面又亂七八糟地嚷嚷著: “救命啊!殺人啦!失火啦!臭郎中要謀殺老婆子啦!誰趕快來救我,救救我啊!”

  可阙無衣完全沒想到,經她這麼一嚷嚷,不但沒替自己解圍,反倒把一群湊熱鬧的人吸引I過來,圍著阙無衣和楚南風指指點點。

  “怎麼回事?年輕人,發生什麼事了?”

  楚南風微微笑著,一臉的有恃無恐,“沒什麼事,不過是我撞了這位婆婆,想請她到裡頭坐坐,休息休息,順便陪罪!”

  人群裡有人點頭附和,“不錯,做得對,年輕人就該這樣敬老尊賢……”

  這人話都沒說完,便聽到阙無衣劈頭罵道:“什麼敬老尊賢?他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想借機報仇!”

  楚南風俊美無俦的臉上,盡是似笑非笑的神氣,“什麼借機報仇?晚生撞了婆婆,理當請婆婆進客棧休息陪罪,這哪是借機報仇?或者……你根本不是老婆婆,而是個小姑娘?小乞丐?”

  阙無衣嚇了一大跳,正想說什麼時,人群裡有人叫道:“咦,你們看,這位婆婆的手好白好嫩,完全看不出已經八十歲耶。”

  這麼一叫,其他人頓時也湊了過來,十幾、二十只眼睛直盯著阙無衣那被楚南風緊緊抓住的手,果真修長白嫩,如同春筍一般可人。

  “真的耶!這手嫩得一點都不像八十歲的老婆婆,倒像十八歲的小姑娘!”

  阙無衣登時漲紅臉,用力想把手抽回來,還一面嚷嚷辯解著:“白又怎麼樣?婆婆我命好,打小到老都是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穿衣睡覺都有人伺候,每日三餐喝人參茶、啃靈芝果,還用薏仁磨成粉糊在手上,自然八十歲了還白白嫩嫩,像十八歲的小姑娘一樣,不行嗎?”

  楚南風皮笑肉不笑地開口,漂亮深邃的眼眸裡閃著一絲促狹,“當然行,而且婆婆還生就一副絕對不會變的黃莺嗓子,任誰聽了,都不相信婆婆已經八十歲了,以為碰上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呢!”

  阙無衣眼睛瞪得圓滾滾的大,簡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老天!她怎麼忘了要學老婆婆的聲音呢?老婆婆講話應該不會這樣中氣十足、凶巴巴的吧?這下該怎麼辦?這只臭臭臭鳳凰好像已經認出她不是老婆婆了耶!現在該如何才可以掙脫這臭鳳凰的臭鳥爪,讓自己平安離開?

  楚南風淺淺一笑,可那和煦溫暖的笑容中,卻透著一股教人無法拒絕的巨大壓力。

  “婆婆請吧,這麼拉扯下去,不太好看吧?”

  阙無衣不是笨蛋,怎麼會聽不懂楚南風的話中話。

  當下只好硬著頭皮,和楚南風走進客棧,上了二樓的靠窗雅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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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拿來!”楚南風才剛落座,手便伸了過去。

  阙無衣決定裝傻到底,來個死不認賬,“拿什麼東西?”

  “你從我身上摸走的東西還來!”楚南風冷著臉說道。

  “啥?”阙無衣湊過耳朵,裝作耳背聽不清楚的模樣,“年輕人,你說大聲點,婆婆我年紀大了,耳朵不利落,聽不見啊!”

  楚南風冰冷冷地哼道;“聽不見?那麼有句話你聽不聽得見?”

  阙無衣繼續裝瘋賣傻,“啥?你說啥?大聲點,婆婆聽不見啊!”

  楚南風扯扯嘴角,用著極淡極輕的語氣說道:“你中毒了。”

  阙無衣一聽到自己中毒,整個人險些跳了起來,指著楚南風結結巴巴的一句話都說不上來,“你、你、你……”

  突然,她趨身上前,一把揪住楚南風的衣領,身手敏捷得不像個八十歲的老婆婆,“你這王八烏龜牛大便,臭鳳凰,大笨鳥,我什麼地方得罪你了!你要下毒毒死我?告訴你喔!我如果死翹翹的話,你也別想活了,我會拖著你當墊背的,一起到閻羅王那兒評評理,而且我死翹翹的話,你永遠永遠永遠都別想再討回九風決,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才知道你的九風決藏在哪裡!”

  這話說來又快又急,噼哩啪啦,而且連吞口水、換氣、斷句都沒有,一氣呵成,一語到底,令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楚南風濃眉屠一挑,“你不是說你年紀大了,耳朵不利落,重聽嗎?怎麼這會兒又聽得一清二楚?講起話來也是中氣十足,又快又急?”

  喝!怎麼自己蠢得又上這臭鳳凰的當?居然三兩句話就不打自招了?

  阙無衣氣惱地瞪著楚南風,一副很想將他生吞活剝的模樣。

  “你想怎麼樣?告訴你喔,南秦是個有王法的國家,熙和城更在天子腳下,如果你膽敢用毒藥毒死我的話,我馬上就去城門口擊鼓鳴冤,告你謀財害命、欺負善良百姓,讓你躺釘床、走釘子路,最後用白绫勒死你!”她連說帶耍賴兼恐嚇,眼睛不住地偷觑著他。

  楚南風眉毛又是一挑,擊鼓鳴冤?謀財害命?欺負善良百姓?還要讓他躺釘床、走釘子路,最後用白绫勒死?這是什麼跟什麼?偷東西的是她,耍賴不還的也是她,裝神弄鬼的更是她,現在居然反過頭來咬他一口?

  楚南風一笑,眼中精光一閃,好整以暇地說道:“無妨,反正在那之前,你已經毒發身亡了,而且是七孔流血、全身浮腫、發黑、發臭、流膿,最後爛成一堆白骨的那種!”

  他每說一種,阙無衣就覺得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一次,每說一句,都覺得頭發一根根豎起來,等到他講完,阙無衣渾身的雞皮疙瘩已經嚇得掉滿地。

  “你……”她小嘴微張,嚇得說不出話來。

  楚南風從懷中掏出一只紅色小瓶子晃了晃,“如何?把東西交出來,我就把解藥給你,嗯?”

  阙無衣眼巴巴地瞅著他手上的解藥,她是很想把九鳳決還給他啦!可……那是她花了三個月時間,犧牲自我去當個乞丐,喊了別人幾百聲娘,又挨了無數的冷言冷語、嘲諷才偷來的,要她就這麼交出去,實在有點不甘心。

  再說,如果她現在把九鳳決交出去,雖然可以換回一命,那師父怎麼辦?自己這回下山,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拿九鳳決給師父治病。如果沒有把九鳳決帶回去,師父的病豈不是好不了?說不定還會死翹翹呢?

  想到師父因為沒了九鳳決而死翹翹的模樣,阙無衣頓時渾身充滿勇氣,連楚南風講的話,都不覺得可怕了。

  她勇敢挺挺胸,很不怕死地嚷嚷:“死就死,就算我死了,我也不會把東西交還給你的!”

  楚南風眼睛一眯,“不交?”

  阙無衣神氣十足地點頭,“絕對不交。”

  “當真不交了”

  阙無衣更神氣地哼了口氣,“對,就是不交,反正我連死都不怕了,你又能把我怎麼樣?又有什麼好怕的?”

  楚南風定定看著眼前偽裝成老太婆,骨子裡卻十足是個刁鑽鬼丫頭的阙無衣,“那當然,一個人連死都不怕,其他的自然也沒什麼好怕。不過……你知道死,也有很多種方法嗎?”

  阙無衣用一副“你好白癡”的目光盯著他,“當然知道羅,有生病死翹翹的,有上吊死翹翹的,有溺水死翹翹的,有在路上被馬踢死翹翹的,有吃官司被砍頭死翹翹的,還有莫名其妙死翹翹的,這誰不知道?”

  楚南風拿起桌上一杯酒徐徐飲著,慢條斯理,不涼不熱地說道:“確實,但有句話不知你聽過沒有?不求好生,只求好死;因為活著的痛苦已經忘了,但死的痛苦,卻是人人所畏懼的。阙無衣,你可以不怕死,但如果我可以讓你死不了,卻也活不下去的話,你伯不怕?”

  阙無衣睜大眼睛望著他,心裡想,這臭鳳凰在打什麼臭主意?什麼叫死不了也活不下去?

  可阙無衣很快就明白了,因為她突然覺得肚子好痛,而且痛得直想跑茅房拉肚子。

  “你……你對我下了什麼藥?”阙無衣捂著小肚子,冷汗涔涔,連腰都直不起來。

  楚南風潇灑地撐開扇子,左一下右一下地扇著,“自然是最精致、最特別、最獨一無二的整腸藥,也就是俗稱的瀉藥。”

  “瀉藥?你……你這王八蛋、臭雞蛋,你居然……居然……”

  阙無衣還想說什麼,卻突然眼睛一睜,火燒屁股似的提著褲子直往樓下沖,嘴裡亂七八糟地嚷嚷著:“讓開讓開讓開,快點讓開,再不讓開的話就要黃金滿地了。”

  對此,楚南風仿佛沒看見似的,繼續自飲自酌,搖扇納涼,根本不擔心阙無衣會借機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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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阙無衣根本沒有力氣偷跑,也站不起來,如果可以,她還真想在茅房裡搭個屋子住下來算了。

  都是那只該死臭鳳凰的錯,居然拿瀉藥暗算她?害得她差點拉死在茅房裡,可惡,此仇不報非姑娘,此仇不報非龍女小神偷,此仇不報的話,她阙無衣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阙無衣咒罵著,一路從楚南風本人問候到楚南風的十八代祖宗,連帶他的兄弟姐妹,也就是其他八只討人厭的笨鳥,全部無一幸免,都收到又多又周到的問候。

  這時,楚南風帶著些許幸災樂禍的聲音在茅房外響起,“婆婆,您好些了嗎?晚生准備了止瀉藥,婆婆要不要試試?”

  悶了許久,茅房裡終於傳來阙無衣的聲音,只是有點要死不活的,“我寧可死在裡面,也不要吃你的臭藥。”

  “是嗎?”楚南風毫不在意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晚生就到樓上靜候婆婆。不過婆婆,有一件事您不能不知道。”

  茅房裡又悶了很久才有聲音,“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楚南風搖著扇子說道:“您吃的整腸藥,是晚生花了三七二十一天,結合了七種藥材而制,專門給腸胃有個疾的人使用,因此藥效驚人,一天可以解個三、五次。但婆婆年紀大了,腸胃也比較弱,吃了這種整腸藥,恐怕不解個三天三夜是無法把藥解干淨的,到時候晚生怕婆婆您會暈死在茅房裡,那可就臭氣沖天,非常不妙了。”

  突地,茅房門被拉開,阙無衣那冷汗涔涔,粉糊得滿面都是的小花臉出現在他眼前。

  “你這烏龜王八蛋,如果我死了,也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我會變成八只手、十個頭、一百只腳的鬼去找你算賬,還要把你碎屍萬段,然後磨成粉,再……嗚,好痛!肚子好痛,你……”

  阙無衣捧著小肚子,苦哈哈地又跨進茅房。

  她就這麼在楚南風面前一進一出,前前後後不知進了多少次茅房。

  更絕的是,楚南風居然就這麼冷冷看著,任由小丫頭一次次出茅房,又一次次進茅房,全無相救之意。

  最後,當阙無衣第二十三次跨進茅房時,終於忍不住哭著投降了,“我……我投降了,我答應你啦,我……我……哇!”

  聽到小丫頭居然放聲大哭,楚南風臉上閃過一絲又好笑又好氣的得意,這鬼丫頭!早投降把東西交出來不就得了,哪需要自己蹲在茅房裡難過?害得他也跟著聞了好一陣味道,還真是臭氣熏天哪!

  阙無衣以為他仍不答應,急得又哭又求又告饒,“你快點把解藥給我吧!我答應你把東西還你,還答應你從此不再說你壞話,不再叫你大笨鳥、臭鳳凰、牛大便,求求你,把解藥給我,好不好?我一定乖乖的,不再使壞耍詐,不再偷人家東西,求求你,求求你啦!”

  楚南風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丫頭也太能屈能伸了吧?前一刻還倔強得像頭小驢子,死都不投降,後一刻竟然低聲下氣到這種地步?

  嗯……有趣,真是有趣極了,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種既古怪又賴皮得可以的淘氣姑娘哪!

  茅房裡的阙無衣繼續哀求著,“求求你啦,楚大哥、楚大俠、楚爺爺、楚公公、楚大大大祖宗,我保證出去以後,一定乖乖的把東西還給你,而且不會跟人家說你用瀉藥害我,也不會說我跑了二十幾次茅房、拉得屁股快要開花的事,還有還有,我也不會跟人家說你有好多好多金元寶的事……”

  楚南風一翻白眼,收起扇子就往客棧二樓走,“行了,你出來吧,解藥在樓上,你自己上來吃吧!”

  茅房裡的阙無衣如獲大赦,高興得眼淚鼻涕齊下,差點就要嚷嚷出聲,全然忘了自己可還蹲在茅房裡動彈不得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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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3 00:01: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安安靜靜地吃茶、吞點心,阙無衣這輩子,大概就屬現在最規矩了。

  她一向坐沒坐相,站沒站相,連躺著的姿勢都可以歪七扭八,從床頭滾到床尾,有時候還會掉到床底下去,吃東西也一定是狼吞虎咽,囫囵吞棗,手腳齊來,因此要她像現在這樣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吃東西,那還真是盤古開天頭一遭!

  不過這可不是她自己願意的,實在是因為鬧肚子拉得她全身虛軟無力,站不起來也無法狼吞虎咽,只好當乖寶寶,斯斯文文地坐著吃東西,補充剛剛拉掉的體力。可那雙賊溜溜、活靈靈的大眼,依舊很不甘願地瞪著楚南風,心裡暗暗把他的祖宗一百二十代,全又請出來問好外加拳打腳踢。

  哼哼哼!看他人模人樣,長得比姑娘漂亮,沒想到心腸居然這麼惡毒,一點同情心也沒有?害她差點就要死在茅坑上了!壞壞壞,臭臭臭,全天下最壞最壞的壞鳥,最臭最臭的牛大便!哼!

  楚南風仿佛洞悉小丫頭心裡的怨怼與不平,了然一笑。“在心裡罵我心腸惡毒、沒同情心,是嗎?”

  小丫頭哼的一聲,埋頭苦吃,准備把這一桌足足可以喂飽十個壯漢的菜通通吃光光,吃死他,吃哭他,哼!誰教他要害她呢?

  楚南風不以為意,繼續說道:“其實我也不願意這樣,可誰教你拿走的是比我性命還寶貴的東西呢?現在你可以把九鳳決還給我了吧?”

  “我還沒吃飽,等我喂飽肚子,我自會把東西還給你!”

  說著,阙無衣繼續努力地咬咬咬,嚼嚼嚼,吞吞吞,喝喝喝,吃得呼噜哈啦的,吃得兩只小手濕淋淋,一張糊了粉的臉,又是糖漬又是飯粒,還沾了幾粒芝麻,連眉毛都黏了黃豆粉,那模樣實在好笑。

  楚南風靜靜的撩住性子看著小丫頭一個人吃吃喝喝,半晌,她終於停下筷子,捂著脹得鼓鼓的小肚子心滿意足地打了飽嗝,“好了,我吃飽了。”

  “既然吃飽了,那可以去拿東西了吧?”

  哪知阙無衣居然搖頭,“不行,我吃太飽了,站不起來。”

  楚南風劍眉一挑,“你什麼?再說一遍?”

  阙無衣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我說我吃太飽,站不起來了。”

  “是嗎?”他冷冷一笑,指著桌上一碗殘湯說道:“鬼丫頭,你瞧瞧這是什麼?”

  阙無衣斜著眼睛望去,只看到一條黑黑的東西在湯中蠕動,那應該是青菜吧?

  可是不對,青菜是死翹翹的,不會扭來扭去,但那東西會動那……她湊過臉,趴在桌上仔仔細細地看著這碗她剛剛才大喝特喝的筍片湯。

  她看清楚了,那是一條——蜈蚣!

  阙無衣吁了口氣,“不過是條蜈蚣嘛,那又怎樣,我還看過比這還大的……蜈蚣?”

  阙無衣眼睛霍地瞪大,尖叫聲跟著逸出口,接著她整個人彈了起來,一下子便蹦到樓梯口,“我、我、我……我最怕蜈蚣了,我最討厭蜈蚣了,我看到蜈蚣就想吐,看到蜈蚣就想上茅房,我……我現在要去茅房,再、再見!”

  豈料她快,楚南風更快,只見人影一晃,楚南風已然站在她身後,拎住她的衣領冷冰冰說道:“我說婆婆,您老人家去哪兒啊?”

  阙無衣裝傻,“去……去茅房啊!”

  楚南風把刁鑽的小丫頭轉過身來,“不是說吃撐了,撐到站不起來嗎?”

  小丫頭繼續裝傻,“現在、現在可以動了,不過我想上茅房耶!”

  楚南風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可以,不過在那之前,先把東西交出來,否則你就把桌上那只蜈蚣給我吞下去!”

  阙無衣知道遇上對手,再繼續裝傻也沒有用,只好讪讪說道:“好、好嘛!不過東西現在不在我身上!”

  “在哪兒?”

  “在房間裡。”

  阙無衣咕哝著,一對眼睛眨巴眨巴地瞅著楚南風,她發覺近看之下的他,簡直好看呆了。

  “你真好看!”她不自覺地脫口而出,油膩膩、濕淋淋的小手直接就往楚南風白皙俊美的臉上偷襲。

  楚南風一臉似笑非笑,抓起她的衣服往自己臉上擦。“謝謝,大家都這麼說。” .

  阙無衣頓時哇哇大叫,“喂喂喂,你這臭鳥,這可是我唯一一件可以替換的衣服耶!現在被你弄髒了,你得賠我一件,否則我就不把九鳳決還你。”

  楚南風冷眼一橫,原本還想無理取鬧、含混過關的阙無衣被他這麼一看,要時沒了氣勢。

  “你的房間在哪兒?”

  阙無衣小小聲說著:“最裡面數過來第二間。”

  楚南風“提著”阙無衣往裡頭走,一腳踢開房門。

  “東西在哪兒?拿出來!”

  阙無衣嘟哝著,不忘討價還價,“拿出來可以,可是我有條件,如果你不答應我的條件,那我寧可再跑個兩百次茅房,也不把九鳳決還你!”

  聞言,楚南風眼中怒火乍現,單手掐住她的脖子,“你這刁鑽古怪的小丫頭,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阙無衣臉上露出視死如歸的表情,耍賴道:“死翹翹就死翹翹,反正這樣子死翹翹,總比上兩百次茅房才死翹翹來得好吧!”

  “你……”楚南風氣得臉色鐵青,對這古怪賴皮的小丫頭簡直無計可施。

  “好!你說吧,不管什麼條件,只要你把九鳳決還我,我都可以答應你!”

  阙無衣臉上喜色頓現,“真的?”

  “當然是真的!”

  阙無衣有些懷疑,有些不放心,“說謊的是牛大便?”

  楚南風一愣,牛大便?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牛大便來罵人,而且是出自一個才十七、八歲的小丫頭嘴裡。

  不過他素來內斂沉穩,自然不會跟著阙無衣這小鬼頭起舞,自貶身價,說自己是牛大便。

  他取巧道:“敦煌九鳳向來一言九鼎,說話算話,我說答應你,那就是答應你了,絕無反悔余地。”

  阙無衣看著他,似乎在研究他有多少誠意。半響,她才勉強點頭。“好吧,算我吃虧一點,相信你好了。”

  楚南風差點嗆著,吃虧一點?到底是誰吃虧,誰占便宜啊?這丫頭還真有顛倒是非的本事!

  只見阙無衣走到牆壁前,在牆壁上一陣摸索,跟著取下一塊磚頭,從壁洞裡取出一個小油布包。

  “九鳳決在這裡,不過你說過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小丫頭離他遠遠地站著,手裡捏著九鳳決。

  楚南風眼睛一眯,“什麼條件?你說吧!”

  “我希望你能替我師父治病,可以嗎?”

  “治病?”楚南風一愕,顯然沒想到小丫頭的條件居然是這個。

  “是啊!師父病了,我找了好多大夫來替她老人家看病,可是都沒有用,所以我才想要偷你的九鳳決,因為我聽說九鳳決不但可以治百病,還可以延年益壽,強身健體,所以我……”說到最後,阙無衣眼眶不禁紅了,小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扯著衣角。

  “你怎麼知道我會幫人治病?你應該曉得楚南風素來不輕易幫人治病的。”

  說這話的同時,楚南風的臉色已經和緩不少,滿肚子的怒氣、悶氣顯然也逐漸消失。

  阙無衣心虛地玩著自己的手指頭,“我知道啊!所以我才用九鳳決跟你談條件嘛!你……你肯不肯……肯不肯去替我師父治病?”

  “那也得看你師父是什麼病,是不是我可以治好的病。”

  阙無衣信心十足地點頭,“一定可以的,我聽人家說你是除了朱天楚鳳衣以外最厲害的神醫喔!而且你不是幫皇後娘娘治好病嗎?所以你也一定可以醫好我師父的病!”

  楚南風微微一笑,“幻衣是我妹妹,自然另當別論,況且她的病不是病,只是缺少調養,但你師父的狀況可就不一樣了,我得見了你師父再說。”

  阙無衣忘情地沖上前,抓住楚南風的手,“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好不好,你肯不肯幫我師父治病?如果你肯的話,我不但把九鳳決還你,還可以答應你任何事喔!即使你要我再吃一次整腸藥,再上一百次茅房我都願意!”

  楚南風瞅著眼前這個臉花得一塌糊塗,眼睛卻充滿熱切期待的小丫頭。

  “好!我答應你,我答應替你師父治病!”

  阙無衣眼睛睜得好大,定定看著楚南風,半響,她發出一聲歡呼,小小身子直接撲進楚南風懷中伸手就抱,嘴裡高興地嚷嚷著:“萬歲!萬萬歲!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

  沒想到楚南風立刻閃得遠遠的,避她的祿山小爪唯恐不及。

  不過這麼一來,阙無衣便失去重心,整個人直直地撞上牆壁,差點撞扁小鼻子。可她一點都不在乎,胡亂地抹抹撞疼的小鼻子,開開心心地蹦到楚南風面前把九鳳決塞進他手中,急急忙忙說道:“九鳳決還你,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吧?”

  楚南風瞥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自油布包中取出九鳳決,透過窗戶映照進來的光線,仔仔細細檢查著。

  見他慢吞吞的檢查九鳳決,素來沒什麼耐性的小丫頭,早繞著桌子走了不下十圈,連珠炮似的咕哝著:“好了嗎?你檢查好了嗎?我們可不可以出發了?我好擔心師父的病,很想快點回去看她老人家。如果現在出發的話,大概要一個月時間才會到,不知道這一個月裡,師父的病會不會惡化?我真的好擔心,楚大哥,你可不可以快點?我真的好擔心師父喔!”

  楚南風不疾不徐地將九鳳決收好,抬起頭說道:“現在還不能走,我還有一點事要處理。”

  聽到還不能離開,阙無衣小臉一垮,差點哭出來,“不能走啊?那什麼時候可以走?可不可以快點?我真的好擔心好擔心師父耶!”

  乍見小丫頭如此擔心師父,楚南風眼中不禁浮現一抹感動與溫柔,他柔聲說道:“傻丫頭!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雖然是大夫,卻也不能空手去吧?空手去,你叫我治什麼病?”

  阙無衣一臉茫然,“啥叫公欲扇其事,必先力其氣?公是指太監嗎?太監為什麼要用扇子扇其事?還有還有,啥叫力其事?力其氣是不是比誰的力氣比較大?你為什麼要和太監比誰的力氣比較大?這些跟替我師父治病有關嗎?”

  一連串像是相關卻完全對不上題的話,問得楚南風瞠目結舌,傻在當場,饒是像他如此聰明、有鬼才神醫之稱的人,也完全聽不懂她在問什麼。

  阙無衣扯扯他的袖子,非常認真地問:“喂!我在問你哪!跟太監比力氣和替我師父治病有什麼關系?需不需要我幫忙?我對這裡很熟,還認識很多人,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喔!你別看我瘦瘦小小,我可是很有力氣的,一定可以幫你打贏太監!”

  說著,還揮揮小拳頭,舉舉椅子練練腿,以示自己真的很有力氣。

  楚南風一拍額頭,差點爆笑出聲。真是受不了,這丫頭顛倒是非的本事,還真不是普通厲害,是非常厲害,恐怕連孔老夫子看了,都要甘拜下風吧。

  他努力忍著笑,丟給小丫頭一錠金元寶,“不必了!不管誰和我比力氣,肯定都不會贏的,不需要你這小小偷來操心!拿去買套像樣的衣服,替自己好好打扮打扮,我可不想和一個老得走不動的婆婆同行。”

  阙無衣接過元寶,卻不忘抗議:“我不是小小偷,我有名有號,我叫阙無衣,江湖上人稱我龍女小神偷!”

  楚南風眼中閃過一抹促狹,“龍女?我看是滑不溜丟又刁鑽古怪,還會咬人的蛇女才對吧?”

  阙無衣仰起脖子,掄起小拳頭,拼命替自己解釋:“不是蛇女,是龍女,你聽清楚了,是龍女!龍女——”

  楚南風點了點她有些紅腫的小鼻子,“蛇原本就是小龍,所以叫你蛇女也沒什麼不一樣!”

  “不一樣!當然不一樣!蛇是黏黏滑滑、會咬人的惡心東西,龍是天上飛,能呼風喚雨、又很威風的,所以我是龍女,不是蛇女,不要弄錯了!”阙無衣振振有辭地辯解著。

  不過楚南風說的沒錯,一開始別人確實叫阙無衣刁鑽古怪小蛇女,畢竟有誰會像她一樣,滿腦子稀奇古怪的想法,為了偷九鳳決,居然扮了三個月的乞丐,還叫別人幾百聲的娘?只是小丫頭自己覺得不好聽,偷偷改成龍女。

  楚南風潇灑一笑,“不管你是龍女還是小蛇女,總之,去換套像樣的衣服,然後准備一下要帶的干糧,我們下午出發,嗯?”

  阙無衣好用力地點頭,“嗯嗯嗯,我一定會用這錠元寶,買幾套像樣的衣服,絕不會讓你丟臉的!”

  楚南風忍不住一翻白眼,掉頭就走人。真不知道她穿的衣服跟他有什麼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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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騎著匹毛色純黑的小黑驢,背上馱著一個好大的包包,腰上掛著兩個水壺,阙無衣哼著荒腔走板的歌,開心地跟在楚南風身後,朝巫山方向走著。

  他們已經離開熙和城好多好多天,也走了一段好長好長的路了!而這一路上,她都像現在這樣,默默地又開開心心的跟在楚南風身後走。雖然楚南風不常和她說話,但她就是覺得好高興、好高興!

  因為她就要回家了,她就快要見到師父了,所以她能不高興、不開心嗎?她從小就沒有爹娘,從小就是師父養大的,對她來說,師父就是她的爹、娘,這次會下山到中原來,也是因為親愛的師父生了病,需要九鳳決來治病,否則她才捨不得離開最愛的師父呢!

  雖然自己沒有拿到九鳳決,不過幸好找到九鳳決的主人——神醫楚南風,這應該比九鳳決有用吧?

  她是不懂師父到底生什麼病,也不知道為什麼生病不看大夫,卻只要九鳳決,不過沒關系,現在九鳳決和大夫都齊了,所以不管師父是什麼病,一定可以手到命除……呸呸呸,是手到病除,才不是手到命除。

  笨無衣,事關師父的生死,怎麼可以胡說八道、胡思亂想呢?阙無衣敲敲自己的小腦袋瓜。

  阙無衣一路上都在胡思亂想,所以絲毫沒有注意到有根橫出的樹枝擋在眼前,當她注意到時,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阙無衣整個人往後一仰,重重跌落驢背,摔得小屁股幾乎裂成四半,痛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好痛!”

  阙無衣揉著小屁股,氣呼呼地彈起身子,對著那棵害她摔下驢背的樹一陣拳打腳踢。

  “我打你、踢你、揍你,你這大笨樹,居然敢害我跌倒!我踢、我打、我踹,我把你砍下來當柴燒……”

  “好了,你鬧夠沒有?有時間跟樹生氣,還不如去幫忙多撿些柴火回采,否則今天晚上你就得吃生的兔子肉填肚子了!”

  正當阙無衣報仇報得不亦樂乎時,楚南風那冷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阙無衣回過頭,看到楚南風早巳將驢子拴在一旁吃草休息,而他手裡正抓著一只小兔子,那顯然就是他們今晚的晚餐。

  一抹賊兮兮的笑浮上阙無衣那可愛的小臉,“楚大哥,不必撿柴,這棵大笨樹就是現成的柴火,不過這還不夠當晚餐,還差一點點東西。楚大哥,你等等我喔,你是大夫,大夫是行醫救世的,一定不會,也不需要弄這些瑣瑣碎碎的小事,就由我龍女小神偷來幫你弄好,你只要在旁邊看就成了!”

  楚南風還來不及答話,她已經亂七八糟地忙了起來。

  只見她一下子砍樹,一下子起火,一下子替兔子剝皮,一下子又跑到河邊汲水捉魚,接著,竟從馱著的包包裡拿出一只鍋子、兩個碗,然後煮魚湯、烤兔肉,再用樹枝削成筷子,開開心心地喊道:“楚大哥,你可以過來吃飯了!雖然比不上飯館的美味,不過應該還能吃。”

  看著一鍋鮮香的魚湯,兩碗烤得酥酥香香的兔子肉,配著兩顆大饅頭,還有湯匙、筷子,楚南風當真無話可說了。

  想不到這丫頭胡鬧歸胡鬧,做起事情來卻干脆利落,挺有兩把刷子的。

  他在火堆旁坐下,瞅著被火光烤得滿臉通紅的小丫頭,忍不住問:“無衣,你常常這樣做嗎?”

  阙無衣滿足地抱著兔子腿,啃得小嘴都是油,含糊不清地說道:“是啊!從小我就是每天這樣做菜給師父和我自己吃。”

  “從小?你師父呢?她難道不做萊?”楚南風斯文地用筷子吃著兔子肉,一面問著。

  阙無衣理所當然地道:“師父才不會做萊呢!師父會好多東西,她會彈琴、會刺繡、會畫畫、會寫詩,還很會唱曲兒、跳舞,可是師父不會做菜,不會賺銀子,也不會洗衣服、整理家裡,所以只好由我這個笨徒弟做了。”

  楚南風聽得眉頭一擰。

  住在荒無人跡的山上,居然還能彈琴、刺繡、畫畫、寫詩、唱曲兒、跳舞?這可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了。

  他好奇地問:“無衣,你師父叫什麼名字?你知道她生什麼病嗎?”

  阙無衣搖頭,“師父就是師父,我不知道師父的名字,至於師父生什麼病,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師父每天都要捧著心痛上好幾次,還常常咳嗽,有好多次我都看到她咳到吐血。”

  “嗯!”楚南風微一沉吟,“那吃飯呢?你師父一次可以吃幾碗飯?”

  “師父不喜歡吃飯,要吃頂多半碗吧!師父也不喜歡喝水,而且又怕冷,天氣只要稍稍一變,就會全身發熱、發燙、發抖,還會咳到暈過去。楚大哥,你知道師父是生什麼病嗎?”

  聽阙無衣的描述,楚南風已猜到她師父得了痰症,不過這種病沒有藥可以醫治,充其量只能壓制一下病情而已。

  突地,他想到一件事,“無衣,你為什麼會偷我的九鳳決?”

  阙無衣一邊咬著兔子肉一邊說:“是師父叫我偷的啊!”

  “她叫你偷的?”

  “是啊!師父說她的病除了九鳳決以外,世上無人可治,可是她又不想死,所以要我下山來找你偷九鳳決替她治病。”

  “然後你就為了九鳳決,到熙和城當了三個月的小乞丐,叫了人家幾百聲的娘?”

  “才不呢!我曾經到敦煌去等你喔!”

  楚南風嚇一跳,“到敦煌等我?”

  “是啊!我想你既然住在敦煌,那我去敦煌等你就一定沒錯。可是我在那些佛窟外頭整整守了一個月,啃了一個月的干饅頭,吹了一個月的黃沙風,別說是你了,就連一只螞蟻都沒有看見。”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南秦?”

  “笨蛋楚大哥,當然是等出來的啊!”

  楚南風更詫異了,“你是說你等了我一個月之後,又等了我一個月?”

  阙無衣毫不在意地點頭,似乎把這當作一件很自然的事。“我也不知道我等了多久,反正我在山上,也常常一個人守著雪洞等師父回來,所以這也沒什麼,反正我還不是等到你了!”

  “然後呢?你跟著我到南秦?”

  “嗯!我變成各種不同的人跟著你,有時候是小乞丐,有時候是老太婆,不過大部分時間,我都把自己扮成小書僮,背著一簍子書和藥材,悄悄跟在你後面走。萬一被你發現了,我就說我跟主人走失了,這樣你也不會生氣;如果你沒發現的話,那別人會以為我是你的書僮,自然也不敢欺負我!”

  楚南風恍然大悟,難怪這一路上他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蹤,原來是這丫頭。只是這丫頭也實在過於聰慧大膽,居然想得出這種笨方法來跟蹤自己?

  幸好他一向仗著自己藝高膽大,對於那些跟在身後的小毛賊不以為意,否則這丫頭就算有一百條命,也去了九十九條半。

  “無衣,是誰教你易容術的?是不是你師父?”

  “才不是呢!師父不會易容術,這是我自己會的喔!”

  “你自己會的?”

  “對啊!我從小就一個人陪著師父,可是師父又常常不在,所以我只好自己一個人玩,你看我現在可以扮老婆婆、小乞丐、小書僮,那都是我一個人玩出來的喔!很厲害吧?”

  楚南風點點頭,可不知怎地,一股霧氣卻很不聽話地襲上眼睛,連心頭也泛起一絲心酸與憐惜,那是對阙無衣從小一個人孤獨無依感到心酸,對她從小就懂得怎麼體貼別人、照顧別人感到憐惜。看來這丫頭並不像外表那樣刁鑽、古怪啊!

  阙無衣問道:“楚大哥,我師父她到底是什麼病?”

  楚南風一愣,拉回已經有些遠揚的思緒,“這……這我現在還不敢斷定,得看了才知道。”

  阙無衣有些失望,“是嗎?你是神醫,不能聽一聽就知道嗎?”

  楚南風微微一笑,“你以為我是神仙嗎?光用聽的,就知道你師父得什麼病?”

  “可是大家都說你即使沒親自到場,也一樣可以治好病的,不是嗎?而且我還親眼看到你在南秦的路上,單單用幾句話,就治好一個姑娘的病,為什麼現在你又說……”

  她說著說著,突然住了口,睜大眼睛怔怔地看著楚南風的背後。

  楚南風察覺她臉色不對,“無衣,你怎麼啦?”

  阙無衣臉色有些泛白,猛地推開楚南風,“楚大哥,危險!”

  楚南風被她推到一旁,正想問她發生什麼事時,卻愕然看見一道黑影撲向阙無衣。

  隨著黑影掠過,只聽見阙無衣發出一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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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3 00:01: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無衣,這是百解丸,可以緩解百毒,你先吃了,我馬上幫你檢查傷口,嗯?”

  楚南風低聲說著,輕輕將兩顆充滿香氣的藥丸塞入阙無衣口中。

  阙無衣點點頭,依靠在楚南風懷中的小小身子不住顫抖,“楚大哥,你……你有沒有事?那只大笨蛇呢?它有沒有咬你?”

  原來剛剛有條蛇鑽到楚南風身旁想咬他,阙無衣見了,想也不想就推開楚南風,卻反倒讓自己被蛇咬,痛得她死去活來,渾身發冷、發顫,嘴唇發黑,連話都不會說了。

  “當然是見它的蛇祖宗去了,你想,這種會無端攻擊人的毒蛇,我還會讓它活下去嗎?”楚南風安慰著她,心底卻泛起一種難以言語的感受。

  這丫頭實在善良得讓人心疼啊!居然會為了幾乎不相識的自己而甘願被蛇咬?

  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為他這麼做,教他既感動又驚訝。

  曾經,他不了解為什麼這丫頭會為了九鳳決,做出那種認陌生人作親娘的笨舉動,可經過剛剛的事情卻讓他明白,這丫頭雖然刁鑽、古怪、賴皮,甚至滿口粗話,卻是個會讓人打從心底想疼她、愛她、寵她的善良小丫頭。

  好比說方才,她大可不必理會那條毒蛇,讓他去給蛇咬的,畢竟他是大夫,大夫對蛇還不了解嗎?可她卻推開了他,讓自己去給蛇咬。

  又像在破廟裡,她寧可自己被打得遍體鱗傷,也不讓人傷害凌秀;縱使凌秀是她用五十兩銀子“租”來的臨時娘親,她還是像侍奉親娘一樣對待凌秀,每天早出晚歸,認真地扮著小乞丐,將乞討或偷來的食物給她吃。

  真想看看她的師父到底是誰,居然能教出這樣一個天真善良的小東西來!

  楚南風想著,看著阙無衣的眼裡,多了一絲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

  阙無衣小手揪著楚南風的衣襟,含含糊糊地道:“可是……我聽師父說,蛇是不會主動攻擊人的,既然這樣,那為什麼那只大笨蛇會想咬你呢?”

  楚南風微微一愣,俊美的臉上浮現一抹歉疚,“這……這該怎麼說呢?我……我實在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搖搖頭,似乎不知該怎麼去解釋從不主動攻擊人的蛇,為什麼會想咬他?因為那條蛇,根本就是被他吸引來的。

  想起這事,不得不想到楚若衣那個稀奇古怪的寶貝妹妹。

  楚若衣從小喜歡養蛇,愛往蛇堆裡鑽,身為二哥的他,為了滿足寶貝妹妹的怪癖好,只好隨身帶著會吸引毒蛇的藥物,幫楚若衣抓蛇。因此只要一到有蛇聚集的地方,不論大小蛇聞到味道就會自動尋來。是以那條蛇會突然冒出來,正是被他身上的藥味所吸引,想不到卻連累阙無衣被咬。

  想到這兒,楚南風不禁暗暗怪起楚若衣,若不是她,他哪需要去弄什麼會吸引蛇的藥?該死又讓人頭疼的小鬼頭,他發誓,下次非得弄條蛇咬咬諸葛容若,否則那小鬼頭永遠不會知道被蛇咬是何等的痛!

  楚南風低聲說道:“這當然是有原因的,等你好一點,我再告訴你。現在告訴我,那條大笨蛇咬你哪裡?”

  阙無衣咬咬唇,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有些吞吞吐吐道:“在……在大腿上。”

  楚南風一愕,低下頭看著她修長的腿,“大腿?”

  她的臉更紅了,“是啊!就在大腿上,楚大哥,我想……我應該已經沒有事了,因為我吃解藥了……”

  他眉頭一蹙,神色異常凝重,“你是吃了解藥沒錯,不過那藥只能解普通的蛇毒;但剛剛那條,是很罕見的赤眼金蛇,赤眼金蛇的毒性劇毒無比,素有三步倒之稱。”

  “三步倒?”

  “對,也就是說只要被赤眼金蛇咬了,走出三步就會倒地死亡。”

  “那……我為什麼還活著?”

  楚南風一笑,“這有很多原因,第一,你沒有走三步;第二,有我在你身邊,就算是有一百條的赤眼金蛇也咬不死你;第三,你還得帶我去替你師父治病,所以那條大笨蛇咬不死你的!現在別說話,我幫你瞧瞧傷口,否則時間拖越久,中的毒就越深。”

  不容阙無衣拒絕,楚南風旋即撩起阙無衣的裙子,動手褪下她的長褲,露出大腿上那深深細細的兩道齒痕。

  他從自己衣服上,撕下一條長長的布條,先用布條綁住阙無衣大腿的傷口上方,好讓毒液不再往上竄。跟著又伸出手,輕按著傷口四周,凝神注意那紅腫發黑的肌膚,以及從傷口裡微微滲出的透明液體。

  突地,只聽到阙無衣一聲低呼,“楚大哥,不要,你會中毒的,你這樣做會中毒的……”

  原來楚南風為了幫阙無衣吸出毒汁,竟用自己的嘴去**阙無衣的傷口,再一口口吐掉。

  阙無衣不住掙扎,不住嚷嚷著,眼眶中已經飽含淚水,“楚大哥,你不要這樣做,你不能中毒,我不要你中毒!你中毒的話,師父怎麼辦?我怎麼辦?楚大哥,楚大哥……”

  可楚南風對於阙無衣的掙扎與呼喚置若罔聞,仍繼續為她**出毒汁,直到黑血變紅,直到她傷口感覺痛了,直到他認為毒液已經都吸干淨了,這才抬起頭沖著阙無衣一笑。

  “傻丫頭!你都能為楚大哥被毒蛇咬一口,楚大哥為你吸幾口毒又算什麼?況且,我是個大夫,而且是個專門使毒、配制毒藥的大夫,記得嗎?”

  “可是……可是……”阙無衣哽咽地看著他,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般滾落。

  “可是人家不要你中毒嘛!萬一你中毒死翹翹的話,那師父怎麼辦?你答應過我,要幫師父治病的啊,所以我不要你中毒,不要你中毒!”

  聞言,他眼中漾出一抹溫柔,“喔?你這麼擔心我?”

  她哭得抽抽噎噎,“嗯!人家真的好擔心你,好不喜歡你中毒。”

  “為什麼?我只是個大夫,你為什麼這麼擔心我?”

  “我說過了啊,萬一你中毒的話,那誰來幫師父治病?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你對我那麼好,我當然不要你中毒。”

  “別人對你不好嗎?”楚南風邊說著,邊從身上扯下一塊布,再取出隨身攜帶的解毒散,輕輕撒在傷口上,輕輕地為她包扎。

  她嘟起小嘴搖頭,圓溜溜的大眼偷觑著他, “你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雖然一開始你罵我,可是你都是很溫柔地罵我,一點都不凶,也不怪我偷了你的九鳳決,還拿銀子給我,要我葬了凌大娘,要我去買衣服,現在又替我吸毒,我……”

  “你怎麼啦?”楚南風扶起她,又塞了兩顆解毒丸到她嘴裡。

  她有些害羞地咬咬唇,半晌,突然撲進他懷中,小嘴啧啧有聲地在他臉上親著。“我喜歡你!楚大哥,我好喜歡你喔!”

  楚南風一愣,這次他沒有拒絕,伸手抱住她。“是嗎?”

  “是啊!你對我好,所以我喜歡你。”

  “那如果人家對你不好,你是不是就討厭他?”

  阙無衣嬌憨一笑,很自然說道:“不會啊!如果因為人家對我不好,我就討厭這個人,那我要討厭的人太多了,那多不開心啊!”

  楚南風覺得這話有問題,正想繼續發問時,她又開了口。

  “楚大哥,你訂親或者有妻子了嗎?”

  “沒有,我還沒有娶妻,也沒有定親。”

  小丫頭紅著臉看著他,“那……你有沒有喜歡的姑娘?”

  楚南風帶著一抹興致盎然的微笑看她,“喜歡的姑娘?到剛剛為止,都沒有。”

  阙無衣沒聽懂楚南風別有涵義的話,又接著問:“那……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他的眼變得又黑又深邃,“喜歡?”

  “是啊!我想知道,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只要一點點就好了喔,有沒有?有沒有?”

  他點頭,輕撫著她可愛的小臉,“有,我喜歡你,而且不只一點點,是很多很多點。”

  聽到楚南風說有很多很多點喜歡自己,阙無衣高興得漲紅臉,“那……楚大哥,我……我嫁給你,做你的妻子,好不好?”

  楚南風眉頭一挑,眼中有驚訝、有欣喜、有不可思議以及更多更多的感動。

  他問道:“為什麼想嫁給我?一個多月前,你還把我罵得狗血淋頭,說我是臭鳳凰、大笨鳥,為什麼現在又想嫁給我?”

  阙無衣一臉天真無邪,表情卻又十分認真。“因為你對我好,救了我的命,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想嫁給你,一輩子都跟著你、陪著你。”

  “就這樣?”

  阙無衣用力點頭,“嗯!就是這樣,我喜歡你,所以我要嫁給你!可以嗎?楚大哥,我可不可以嫁給你?”

  楚南風從沒有想過,一個姑娘居然會這樣大刺刺地向一個男子求親,而且理由竟是如此簡單,卻又如此誠摯,讓人絲毫沒有拒絕的余地。

  他摸摸她的頭發,給了她一個既潇灑又溫柔的笑,並順著她的語句說道:“好,你可以嫁給我。”

  阙無衣小嘴微張,高興得有些傻掉了,“你說我可以嫁給你,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敦煌九鳳一向都是說話算話。”

  阙無衣怔怔地看著楚南風,好半天說不上話。

  突然,她撲進楚南風懷中,小手緊緊抱住他,哽咽說道:“楚大哥,謝謝你,謝謝你答應我可以嫁給你,謝謝你!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拒絕我的!”

  楚南風一笑,摟著她讓她躺在草地上,細心地替她蓋上自己的外衫,“好了,現在睡上一覺,到明天你的腳比較不痛時,我們就出發,嗯?”

  阙無衣開心地點頭,“嗯!”

  xxxxxxx

  奉節,是進入巫山前,最大的一個城鎮。

  由於兩人一路風塵僕僕,加上阙無衣又受了毒傷,所以一進入奉節,楚南風便找了當地最大的客棧住下,先好好飽餐一頓,跟著請客棧老板娘替他們買了兩套新衣服。

  楚南風是不必講了,他本就長得極潇灑好看,一換上那白杭絹畫做成的新衣服,更顯得俊美無鑄,湛然若神。

  倒是阙無衣這丫頭,還真應了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句話。

  其實楚南風早就知道這小丫頭長得不差,雖然她總是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狼狽不堪,又是小乞丐又是老婆婆的亂扮一通,可從她那細致秀氣的五官輪廓、窈窕玲珑的身形來判斷,楚南風知道,若是好好打扮,這小丫頭絕對會是個神采照人的大美人,只是,他沒想過會美得教他捨不得移開眼睛。

  但見她眉如翠羽,膚如凝脂,齒如瓠犀,手如柔荑。一張小臉似桃**,白裡透紅,一對眼睛水汪汪,水靈靈,透著幾許慧黠、純真和野性,面那似櫻桃般的紅艷小嘴,此刻正微微輕咬著,透露出她心底的緊張。

  客棧老板娘相當有眼光,幫阙無衣選了一套極能襯托她嬌小身材的衣服,沉香色水緯對矜衫兒搭著玉色皺紗眉子,下著白碾光絹挑線裙子,一頭洗得干干淨淨的長發很自然地披散在身後,簡單地用一條鹦哥綠發帶系著,益發襯得她面若朝霞,色若春花,端麗可愛,似臨風芍藥,如潤露牡丹,教人又驚又喜、又愛又疼。

  眼瞧著楚南風只是看而不說話,阙無衣緊張得一顆心都要蹦出胸口了。

  她絞著手來到楚南風面前,“楚大哥,我……我穿這樣,好不好看?”

  楚南風沒有說話,伸手到懷中取出一條項鏈替阙無衣戴上。

  阙無衣小嘴張得好大,因為長這麼大從來就沒有人送過她禮物,而且是這麼貴重的禮物。

  楚南風打趣道:“小心點,嘴巴張這麼大,一會兒有蚊子飛進去,可別叫我救你喔!”

  阙無衣趕緊閉上嘴巴,卻還是高興得直發抖,“這……給我的?”

  “不喜歡?不喜歡就還我。”說著,還真伸手打算拿回項鏈。

  阙無衣頓時蹦得老遠,緊緊抓住那條項鏈、開心得眼淚直掉,高興得語無倫次,“喜歡,我當然喜歡,我好喜歡,我非常喜歡,喜歡得不得了,喜歡得快要飛上天了……”

  見到小丫頭高興成這副模樣,楚南風不禁啞然失笑,這丫頭從沒收過別人的東西嗎?

  怎麼單單一條項鏈,就可以讓她高興得像毛毛蟲上身,滿房間蹦來蹦去的?

  阙無衣開心地蹦回他面前,小手緊緊抓住他的手,“楚大哥,我做菜給你吃,好不好?”

  楚南風一愣,“做菜?我們不是在飯館客棧嗎?為什麼還要做菜?”

  “因為你送我項鏈,我也得回送你才是,人家不是都說禮什麼往來嗎?可是我身上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不會,只會做菜,所以我做菜給你吃,好不好?”

  他搖頭,眼中露出一絲異樣的光采,“不,不需要你做萊來回報,你現在就有一樣很好的回禮,你知道嗎?”

  阙無衣偏著小腦袋瓜,秀眉也皺了起來,“真的嗎?怎麼我不知道?”

  他啞著嗓子低聲說道:“你把眼睛閉上,一會兒你就會知道了。”

  “眼睛閉上?是這樣子嗎?”

  阙無衣毫無心機地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不安地歙動著。

  “對,現在把嘴張開,對,就是這樣!”

  楚南風低下頭,用自己的唇緩緩堵住阙無衣一無所知的小嘴。

  阙無衣仿佛受到驚嚇,下意識地想避開他,“不要……”

  他伸手摟住她,溫柔地托起她的臉面對自己,“小傻瓜!你不是想嫁我嗎?”

  她困惑地點頭,“是啊,我是想嫁你啊!”

  “既然如此,那就乖乖的別動,讓我好好親你,這是妻子對丈夫該做的事情之一,也是你送我的回禮,明白嗎?”

  她迷迷糊糊地點頭,果真閉上眼睛,乖乖地不動。

  楚南風覆上她的嘴,有如捧著易碎的寶物般小心翼翼地**著,又好像怕她受到驚嚇似的,極溫柔地舔舐著,舌尖勾畫著她小巧飽滿的唇形,直到她適應自己,不再拒絕自己了,這才真正堵住她的嘴,狂烈地**挑逗,纏綿熱切地親吻,直吻得她連氣都快喘不過來時,—這才眷戀不捨地放開她。

  阙無衣一臉傻呼呼的,小嘴大張,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楚南風,半天說不上話,似乎不很明白楚南風剛剛對自己做了什麼事,只知道她並不討厭那種感覺,甚至……有一點點的喜歡。

  看見阙無衣愣在那裡,滿臉的迷糊與茫然時,一種無法形容的愛憐油然而生,這丫頭真的純真得什麼都不懂。

  既不懂得男女之防,也不懂禮教之別,完全沒有半點心機,高興了就是滿屋子蹦蹦亂跳,喜歡了就說要嫁給他,生起氣來掄起小拳頭找人拼命,認真時連跪地求饒扮乞丐都沒關系,他……他是第一次遇到像她這樣,純真的像張白紙的人,這也是他第一次為一個女人心動,是啊!她讓他心動,讓他心疼,讓他想教她、寵她、保護她。

  他低下頭,還想再吻吻阙無衣,教教他這沒過門的小妻子怎麼親嘴,突然,他的背沒來由地竄起一陣寒意。

  他下意識地抱起阙無衣往地上一滾,無數的箭隨即破窗而入,向著兩人射過來,若非楚南風閃得快,只怕兩人都已成箭靶子了。

  阙無衣嚇得面無血色,小手緊緊抱住楚南風,“楚……楚大哥……”

  楚南風摟著她,一腳踢翻桌子,讓放倒的桌子作為屏障,躲在桌子後。“沒事的,有楚大哥在這裡,不會有事的!”

  “可是……”

  兩人話都沒說完,如下雨般的亂箭又射了過采,其中一枝還正中阙無衣小腦袋瓜頂上,嚇得她閉起眼睛,哇哇亂叫:“哇!死翹翹了,死翹翹了,楚大哥,我的頭被射中了,我一定會死翹翹的。”

  聽見她哇哇亂叫,楚南風不覺也緊張起來。可待他定神看去,原來那箭只是射中桌子,離阙無衣的頭還有一寸距離,並沒有射中她。

  他松了口氣,將那枝箭抽了出來,“沒事的,無衣你看,你的腦袋瓜還好好的在頭上,一點事也沒有。”

  阙無衣悄悄張開眼睛,又摸摸自己的腦袋瓜,果然眼睛、鼻子、嘴巴都還在原來的地方,既沒走位也沒流血,當然更沒有受傷。

  阙無衣吁了口氣,抓住楚南風的衣袖不敢放,“可是那些壞蛋都還在外頭耶,怎麼辦?”

  他神情嚴肅地點點頭, “嗯!根據我的估測,外面至少有十來人,而且全是有功夫底子,不是普通的弓箭手。”

  一聽到楚南風這麼說,本就嚇得語無倫次的阙無衣,益發胡言亂語了,“那怎麼辦?我們要怎麼出去?出去的話,會不會被射得全身都是洞洞?我還沒見到師父,還不想死,更不想全身都是洞洞的去見師父,那樣師父就不認得我了!楚大哥,你武功比較好,你比較有名,你去跟他們說可不可以等我見到師父再殺我?好不好?好不好?”

  楚南風一愣,“無衣,你在胡說些什麼?什麼有人要殺你?別胡說了,這些人是沖著我來的……”

  阙無衣搖頭,雙手抱住小腦袋瓜猛搖,臉色一片慘白,“不,是真的,他們真是來殺我的!打從我一下山,就有人要殺我,不管我多努力的跑,多努力的躲,甚至把自己弄成小豬,躲在豬窩破廟裡,他們還是有辦法找到我。楚大哥,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還不想死,我想見師父,我想嫁給你,我還想替你生寶寶,我……”

  楚南風啞然失笑,“傻瓜!你一個小丫頭,怎麼可能有人想殺你?別胡思亂想,那些人是……”

  楚南風話沒說完,一陣箭雨又朝兩人射過來,不,應該是說朝著阙無衣射過去。因為那些箭全都瞄准了阙無衣躲藏的地方,若不是有桌子擋著,有楚南風護著,只怕阙無衣早已經成了蜂窩。

  難道……真有人想殺這天真活潑又絲毫不懂人情世故的小丫頭?

  正這麼想,門口突地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殿下,十殿下,是我,我是窦青,十殿下,您沒事吧?”

  驟然聽見窦青的聲音,楚南風臉上喜色乍現,“窦青,我在這裡,你帶人去把外頭那些人處理掉,記得留一個活口好問問事情,知道嗎?”

  “是!請十殿下放心,窦青知道!”

  窦青的聲音漸去漸遠,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嘶喊殺伐聲,與金鐵交鳴聲,當所有的聲響都靜止下來時,楚南風知道事情已經結束了。

  “無衣,已經沒事了,那些人都被……”

  可懷中的阙無衣卻悶不吭聲。

  楚南風忙低頭看去,這才發現阙無衣早不知何時暈了過去,肩膀上還插著一枝箭,可愛的小臉上毫無血色。

  楚南風不禁大驚失色,“無衣,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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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3 00:01: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開開心心地騎在驢背上,阙無衣舒服地窩在楚南風懷中,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楚大哥,你瞧,那棵樹叫大衣,是我的好朋友兼救命恩人喔!有一次我不小心滑倒,差點摔到山谷下去,就是靠著那棵樹橫出來的手救了我;從那時候開始,我就跟她結拜為姐妹了。還有還有,離那棵樹遠一點的地方有個洞,你瞧見沒?那個洞住著我另外一個好朋友,是一只狼喔!我替它取了名字叫白衣。

  楚大哥,我告訴你,那白衣好可憐,它因為年紀大了,全身的毛也變成白色的,牙齒掉光光,差點被它的同伴吃進肚子,是我花了好大力氣才把它救出來,還每天帶一只兔子腿給它當飯吃,不曉得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白衣還在不在?有沒有被同伴吃掉?”

  跟著,她又叽哩呱啦東指西指,這朵花叫紅衣,那朵花叫黃衣,右邊那棵草叫綠衣,上頭飛的那只老鷹叫黑衣,仿佛見到多年不見的好友一般,興奮得差點摔下驢背。

  看到阙無衣開心得像個小娃子,楚南風心頭卻掠過一絲既不解又憐惜的復雜感覺,“無衣,你沒有朋友嗎?”

  阙無衣笑咪咪的,指著這一片青山綠地花草樹木說道:“有啊!我的朋友就是剛剛跟你介紹的,有大衣、白衣、黑衣、紅衣、黃衣,這些通通都是我的朋友!”

  楚南風搖頭,“不,我是說人的朋友,你沒有人的朋友嗎?”

  阙無衣還是笑咪咪的,卻一轉身投入楚南風懷中。“有啊,你不就是我的朋友?還有師父啊,對了,還有娘,我是說凌大娘,她也是我的朋友喔!”

  一種無法言語的疼痛,湧上楚南風心頭,他明白這丫頭雖然外表看似活潑頑皮,可心裡頭卻是極度孤單寂寞。因為她從小就和師父兩人在山中生活長大,而她的師父又常常不在山上,所以她可以說是一個人孤獨地面對整座山。無怪乎她會不懂人情世故,無怪乎她會不知道禮儀之防、男女之別,更無怪乎她會將一些動物、植物當作好朋友,替它們取名字了。

  “無衣,我……”

  仿佛知道楚南風想說什麼,阙無衣抬起頭沖著他笑,打斷他的話:“楚大哥,那個叫窦青的人是誰啊?為什麼喊你十殿下?十殿下是做什麼的?為什麼你一喊,窦青就去幫你殺那些要害我的壞蛋?”

  “窦青是我的貼身護衛,負責保護我的安全。”

  阙無衣一臉大驚小怪,“護衛?楚大哥,你已經這麼厲害了,還需要護衛?”

  楚南風一手握著缰繩趕驢,一手輕撫她可愛的小臉,“那是我大哥送我的,他擔心我的安危,就派窦青和一些侍衛來保護我!”

  聽到他還有大哥,阙無衣露出羨慕的眼神,“楚大哥,你還有哥哥啊?”

  “我不只有哥哥,還有一個姐姐、四個妹妹和三個弟弟。”

  “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四個妹妹和三個弟弟?真好,楚大哥居然有這麼多哥哥、姐姐、妹妹和弟弟,哪像我什麼都沒有,也沒有爹和娘,只有師父。不過我現在有了你,楚大哥,你就是我的哥哥,對不對?”

  他笑著搖頭。

  阙無衣顯得有些失望,“不對?楚大哥,你不願做我的哥哥?”

  他伸手扯停驢子,定定瞅著掩不住失望神色的小丫頭,“我不是你的哥哥,我是你的丈夫,記得嗎?”

  “丈夫?”

  “對,我們親了嘴,定了親,所以我就是你的丈夫了。 ”

  “親嘴?定親?”阙無衣摸了摸嘴唇,陡然間紅了臉,“你親我的嘴,我們就算定親了,是不是?”

  “沒錯,你讓我親過、抱過,又收了我給你的定親禮,所以這輩子你只能嫁給我了。”

  幸福與羞澀的紅霞,頓時溢滿阙無衣的小臉,“那……哥哥呢?我好想要一個哥哥!楚大哥,你也做我哥哥,好不好?”

  楚南風憐惜地吻吻她,“等你跟我回鳳宮,你不但會有哥哥、姐姐,還會有妹妹。”

  “真的?”

  “當然是真的,以後鳳宮裡的每個人,都是你的哥哥、姐姐、妹妹,鳳宮就是你的家,所以,你不會再孤單一個人了。”

  阙無衣怔怔地看著楚南風,半響,突然爆出一聲歡呼,在楚南風懷中鑽來鑽去,“耶!呀呼!我有哥哥,我有姐姐,我有家了,我有家了!耶耶耶!”

  楚南風啞然失笑,摟著扭來扭去的她說:“無衣,你身上受了箭傷,傷口還沒愈合,所以別太興奮了。”

  可阙無衣實在太高興了,半天都靜不下來。猛地,她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問道:“楚大哥,那十殿下是什麼?窦青為什麼一直叫你十殿下?為什麼看到你還會跪在地上?”

  楚南風一愣,正想著該怎麼跟她解釋自己還沒進鳳宮前的身份時,一旁的山徑忽然傳采一道女子冷冰冰的聲音,“他是西魏國皇帝最寵愛的弟弟,堂堂正正、尊貴無比的皇子,窦青見了他,不叫殿下又要叫什麼?”

  “誰?”楚南風銳利的眼掃向山徑,一手忙護住阙無衣。

  可出乎意料的,阙無衣卻掙脫他的懷抱跳下驢背,沖向隱藏在山壁後的一道人影。

  “師父,我回來了,師父,師父!”

  楚南風詫異地張大眼睛,師父?這丫頭的師父不是病了?怎麼會守在山徑等他們?更奇怪的是,她的師父居然知道他原來的身份?

  這時,一條纖細的人影緩緩從山壁後走出來,面對楚南風,“十殿下,好久不見了,你還記得我嗎?”

  乍見這人,楚南風整個人像被雷打中似的愣在當場。

  是她?薛聞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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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瞪著薛聞莺,楚南風冷冷地開口: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薛聞莺幽怨地看著眼前這俊美如昔,不,應該說是比以前更加溫文爾雅、潇灑俊美,益發吸引人的楚南風。

  但見他劍眉斜飛,鬓若刀裁,丹唇外朗,面如冠玉,一頭長發隨意地以發帶輕輕系著,加上一身白衣,更襯得他潇灑倜傥,無與倫比。

  她記得他和臥龍諸葛容若一樣,都喜好穿白色衣衫,可她卻只喜歡看他,看他長長的睫毛因沉思凝眉,而微微翕動著,看他一對似幽潭的深邃眼眸明亮有神,看他一身爽朗清舉,湛若天神的安定氣質。

  她曾在兩個男人身上看到這種安定氣質,一個是諸葛容若,另一個就是他。可比起諸葛容若的機智敏捷,聰慧深沉,她更愛他的自負、冷漠與滿身的傲氣,也就是這份自負、冷漠與傲氣,讓她在十四年前第一次看到回宮探望兄長的楚南風時,就忍不住愛上他。

  可這個男人知道嗎?不,他不知道!否則他不會見了自己,既沒有問她為什麼還活著,也沒有問她過得如何,卻只問她為什麼在這裡。

  薛聞莺禁不住開口:“你還是像十四年前一樣,從不管別人死活,見了我,既不問我好不好,也不問我為什麼沒死,居然只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楚南風冷然道:“你是我的皇嫂,論禮,我是不該在這裡跟你平起平坐,跟你說話的,只是我答應無衣要替她師父治病,才不得不問一下。”

  薛聞莺臉色微微一變,“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沒有無衣的話,你連話也不跟我說,是嗎?”

  “沒錯!嫂嫂與叔叔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麼話好說的。”

  薛聞莺臉色又是——變,“你……”

  不過一瞬間,她又回復正常神色,“我就是無衣的師父,現在我以無衣師父的身份跟你說話,請問十殿下,可以嗎?”

  楚南風臉色一沉,冷冷瞪著薛聞莺。

  一旁看著他們針鋒相對,言語交鋒的阙無衣,小臉上滿是詫異神情,她扯了扯楚南風的手,小小聲問:“楚大哥,你認識我師父,是不是?”

  可阙無衣這個自然又無心的動作,卻惹惱了薛聞莺。

  她尖聲叫道:“無衣,你給我滾出去,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余地!”

  一向十分活潑開朗的阙無衣,見了薛聞莺就像看到貓的小小老鼠,自卑、畏縮又慌慌張張,尤其看到薛聞莺生氣了,她更是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咚一聲忙跪在地上,抓著薛聞莺的手哀求:“師父,您別生氣,您生氣的話,病會加重的!”

  薛聞莺一揮手就往阙無衣臉上甩去,怒沖沖地道:“我叫你滾出去,聽見沒有?還是你出門一趟,整個人也變了,再也不聽我的話了?”

  阙無衣捂著臉,圓圓大眼中滿是不知所措,“師父,您別生氣,無衣這就出去。師父,您餓不餓?無衣這回買了好多師父愛吃的東西,要不要無衣……”

  “滾,你現在馬上給我滾出去!”

  看見師父這麼生氣,阙無衣咬著唇一句話也不敢說,委委屈屈地起身走了出去。臨走前,還不忘小小聲關上門,不敢打擾師父和楚南風說話。

  楚南風冷眼旁觀這一切。

  遣走阙無衣,薛聞莺臉上仍布滿怨恨與暴怒之氣,她回過頭看著楚南風,“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這麼對她,是不是?”

  楚南風淡淡一扯嘴,“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你本來就是喜怒無常,愛無端遷怒他人的人,該奇怪的是,無衣居然能忍受你這麼久,還師父長師父短,一路上盡惦記著你!”

  “你……你心疼她?你心疼這丫頭,是不是?”

  他哼了口氣,“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不心疼她,要心疼誰?”

  聞言,薛聞莺像被悶雷擊中,半晌說不出話,“你……你說什麼?那賤丫頭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沒錯!雖然我還沒回禀我大姐和大哥,不過我已經決定等你的事情處理好,就帶著無衣回鳳宮成親,從此不再讓她涉入江湖,要她在鳳宮好好讀書、好好生活,做一個天真像樣的好姑娘。”

  聽著楚南風的話,薛聞莺先是臉色慘白,繼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啊,真是好啊,真是一樁天造良緣,一樁足以為天下人楷模的姻緣啊!我祝福你們夫妻白頭偕老,琴瑟和鳴,祝你們夫妻永永遠遠能雙宿雙飛,百年好和!”

  楚南風眉頭一擰,“你……”

  薛聞莺陡然止住笑聲,並伸出右手,“十殿下,現在可以請你幫我看病嗎?”

  楚南風瞪著她,久久才伸出手按在薛聞莺的右手上,以食指、中指和無名指把脈。

  就在楚南風專心把脈之際,薛聞莺卻從左手衣袖裡倒出一包粉末揉在掌心,待楚南風把脈到一定程度,准備換手時,突然,她將手中的粉末全撒向楚南風。

  依照楚南風的身手,薛聞莺這招根本不可能得逞,可一來,他正專心把脈,二來,他自認醫術、武功精湛、百毒不侵,任何人在他面前都玩不出花樣,不過當一個人過於自信時,往往就給了有心人可趁之機。

  所以薛聞莺這招竟然奏效!

  只見楚南風身子搖搖晃晃的,眼睛直看著薛聞莺,口中不住咳嗽,“你……為什麼?”

  薛聞莺哈哈笑了出來,站起身道:“因為你是我的,我不會讓任何人搶走你,即使那人是我從小養大的小賤貨也不准!”

  楚南風還想說什麼,卻感到腦袋一陣暈眩,跟著砰的一聲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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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阙無衣抱著一堆竹筍回家。

  這是她剛剛花了好些工夫,跑到屋子後方的竹林裡挖出來的。

  黃昏並不是挖竹筍的好時間,因為竹筍一碰著空氣和陽光,就會變老、變苦、變得難吃,所以一般人都會選擇清晨天還未亮時去挖竹筍。

  不過阙無衣實在沒有地方可去,又怕自己一進門就惹師父生氣,只好跑到竹林裡挖竹筍,希望師父見了喜歡吃的竹筍,能開心起來。

  想起師父,她不由得想起師父的病。

  不知道師父的病怎麼了?也不知道楚大哥是不是能把師父治好?她是非常相信楚大哥啦,可從剛剛他們兩人談話的樣子看來,楚大哥好像很不喜歡師父耶!

  這一路走來,她多少也對楚南風的個性和行事作風有點了解,她明白楚南風雖是個大夫,卻是個極端我行我素,根本不管別人死活的大夫,更不輕易動手幫人治病,甚至有幾次還打算毒死幾個貪生怕死、為富不仁,還一天到晚死纏著要他治病的人。

  想起來阙無衣就忍不住捏了把冷汗,那次若不是她龍女小神偷在一旁幫著偷天換日,把毒藥換成了瀉藥,只怕那幾個病得死去活來的倒霉鬼,早去見他們的老祖宗了!

  至於師父……師父也是個奇怪的人。

  其實阙無衣從來不覺得師父奇怪,因為她打小就和師父在一起,自然不覺得師父奇怪。但這回下山,她碰到了好多人,尤其是那個她花了五十兩銀子租來的娘,讓她知道原來世界上還可以有如此溫柔的人啊!既然人可以如此溫柔,那為什麼師父要這麼凶、這麼奇怪呢?

  這麼凶、這麼奇怪的師父,遇上老是不管別人死活的楚大哥,他們……不會有事吧?

  想著,阙無衣就覺得一顆心快從胸口跳出來了。

  她把竹筍拿到後面廚房去放,然後蹑手蹑腳地來到客廳,小小聲叫著:“師父,我回來了,我摘了您最喜歡吃的竹筍喔……”

  不過客廳裡沒有半條人影,倒是左邊的小房間裡有聲音傳出來。

  奇怪?現在還不到師父休息的時間,為什麼師父房間裡會有聲音?

  阙無衣悶悶想著,偷偷摸摸地溜到窗戶邊,透過窗縫往裡頭偷看。

  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阙無衣整個人活像被石頭打中一般,眼睛睜得好大。

  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師父怎麼可能和她最愛的楚大哥一起躺在床上?但若不是他們,那躺在師父床上的一男一女是誰?

  阙無衣揉揉眼睛又看了一次,錯不了,那女子就算燒成灰她也認得,是從小將她養大的師父,而那個衣服已經半被褪盡的男人,正是一路陪她走來,始終對她好好,對她好溫柔的楚南風!

  只聽見楚南風掙扎道:“放開我,薛聞莺,你放開我!”

  薛聞莺趴在楚南風身上,眷戀地瞅著他俊美無鑄的好看臉龐,“不放!我費盡心思,好不容易終於見到你,好不容易才能擁有你,我說什麼也不放!”

  楚南風試圖掙脫薛聞莺的掌控,奈何他全身酸軟,絲毫提不起力氣。

  他喘息道:“你放開我,無衣隨時都會回來,我不想無衣看見這種狀況。你快放開我,放開我!”

  薛聞莺搖頭,“辦不到!我之所以讓那丫頭下山偷九鳳決,為的就是要把你引到山上來,現在既然你來了,我又怎麼可能放了你?”

  “你……”楚南風瞪著她。

  薛聞莺一笑, “你擔心無衣那賤丫頭?你放心好了,她不會知道的,她一向膽小如鼠,見了我跟見了貓一樣,話都不敢多說。只要我不叫她進來,你也不說,她是不會知道的。”

  “不行,不管無衣知不知道,我們這樣做就是不對,你放開我,放開我!”

  “有什麼不對?我已經不是你大哥的妃子,你也不是西魏國的十殿下,這樣做有什麼不對?”

  “不對!人倫名分,是不會因為時間、地點的不同而改變,對我來說,你是我的嫂妃,更是無衣的師父,於情於禮,我們都不能這樣做。快,你放了我,趁無衣還不知道,趁事情還有轉圜余地時放了我,我不會告訴無衣的。”

  聽到楚南風開口閉口都是阙無衣,薛聞莺不禁怒上心頭,“無衣,無衣,你的心裡面就只有阙無衣那個賤丫頭嗎?”

  “無衣她天真善良,單純活潑,我喜歡她是很自然的事,況且,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講到她,有什麼不對?”

  薛聞莺忍不住吼道:“那我呢?我又算什麼?這十四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想你,沒有一天不念著你,而你居然開口閉口都是那丫頭?你知道我為什麼叫她下山去找你嗎?還不就是為了見你,而你居然這樣對我?”

  楚南風還是搖頭,“如果我知道無衣的師父是你,那麼我絕對不會答應跟她回來,更不會答應要替你治病,因為你根本就沒病,而我根本就不想見到你!”

  薛聞莺頓時臉色慘白, “你……西門戬,你好狠的心啊!十四年前我為了你,從貴妃被打入冷宮,再從冷宮被貶為奴隸,吃盡苦頭,受盡嘲笑,而你竟然說你不想見我?”

  西門戬正是楚南風原本的名字,他原是西魏國皇帝第十個兒子,在五歲那年進入鳳宮成為敦煌九鳳的昱天之後,就改名為楚南風。西門戬這名字,他已經好久沒有聽人提起過了!

  聽到她提起十四年前的事,楚南風不禁歎了口氣。“聞莺,事情都已經過去十四年,你也已經離開西魏國,還提那些做什麼?你放了我好不好?十四年前,我沒有對不起大哥,十四年後,我也不想對不起大哥,更不想對不起無衣,所以聞莺,收手吧,好不好?”

  薛聞莺瞪著他,“不想對不起你大哥?不想對不起無衣?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你是不是對得起我?對得起我這十四年來的守候和辛苦?”

  “我……”

  薛聞莺深吸了口氣,“我不想管十四年前如何,也不管你現在如何,我只知道我終於見到你了,我只知道我終於可以得到你,所以,我是絕對不罷手的!”

  說著,薛聞莺低下頭,狂亂地吻著楚南風赤裸的胸膛,焦慮的手在他幾近全裸的身上不住地來回撫摸著,挑逗他最原始的感官和欲望,攻擊他因為藥物而瀕臨崩潰的理智。

  楚南風掙扎著,用殘余的理智和體內如火燒的欲望對抗,努力想守住最後一道防線,畢竟這道防線一跨過,將會是一場無法遏止的人倫丑劇啊!

  十四年前,當他還是個十四歲的生澀少年時,他都能以理智制止這場丑劇的發生,十四年後,已貴為敦煌九鳳的他,反倒沒有能力阻止嗎?

  不!不行!絕對不行,無論如何,他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他聲嘶力竭地吼道;“住手,薛聞莺,你聽見沒?如果你不住手的話,休怪我不客氣了!”

  薛聞莺哪停得下來,又怎麼聽得進他的話呢?她一心只想得到楚南風,打從十四年前,第一次看到回宮探視兄長的他以後,她就知道這輩子除了這個男人,她誰也不要!

  縱使他們是叔嫂關系,縱使她會因此遭到天下人唾罵、恥笑,她還是要他、等他,還是不擇手段想得到他!

  想著,她起身褪下衣衫,跨坐在楚南風身上,急於想擁有這個男人。

  因為她知道,只要這道防線一跨過,那麼眼前這個男人就是自己的了,不管他願不願意,甘不甘心,在道義上、在情理上,他都會是自己的!那麼,也就不枉費她十四年來的辛苦與犧牲。

  就在這時,從窗戶邊傳來一道低咽的哭泣聲。“不可能,這一定是騙人的,一定是騙人的!師父怎麼可能和楚大哥在一起?師父怎麼可能和楚大哥在一起?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楚南風和薛聞莺兩人同時一愣,望向窗邊,阙無衣那嬌小可愛的身影正出現在窗戶外。

  阙無衣大叫著:“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楚南風聞言,心下大駭,也不知道從哪兒生出來的力氣將薛聞莺推開,抓起衣服,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無衣,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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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3 00:02: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楚南風跟在阙無衣身後,嘴裡不住地叫喊著:“無衣,等等,你聽我說,無衣,無衣!”

  阙無衣邊跑邊哭,壓根兒就沒有聽到楚南風的叫喚,因為她被自己剛剛所看到的事實給震得腦袋昏沉,整個人都傻掉了。

  她最尊敬的師父,居然和她最愛最愛的楚大哥一起在床上滾來滾去?這教她怎麼能接受呢?

  她在這個世上無依無靠的,唯一的親人、依靠,就是她視若爹娘的師父,想不到師父竟然搶了她的楚大哥I

  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辦?她好喜歡楚大哥,她真的好喜歡楚大哥,她喜歡到一天沒有見到楚大哥就好難過,喜歡到連睡覺時,都忍不住會夢見他,可是師父居然也喜歡楚大哥?

  她到底該怎麼辦?

  阙無衣哭著,滾滾而下的淚水讓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她從沒這麼傷心過,即使小時候師父威脅說不要她時,也沒這麼傷心過。

  可現在她卻覺得自己的心好痛好痛,比讓師父責打還痛,比被毒蛇咬了還痛,甚至也比被箭射傷來得痛,痛得她喘不過氣來,痛得她連跑都快跑不動了。

  突然,一根橫出泥土的樹枝絆住阙無衣,讓她一個踉跄整個人撲倒在地,而傷心至極的她干脆趴在地上大哭特哭起來。“哇!楚大哥不要我了,楚大哥不要我了,哇!”

  楚南風跌跌撞撞地來到阙無衣身旁,由於他身上中了薛聞莺所下的春藥,雖然他已經自行服藥緩和,可春藥這種藥物的真正解決之法,仍是男女**,因此他吃下的解藥形同沒吃,加上這一陣奔跑,使得他猶如被人放在火堆上燒烤一般,痛苦得渾身顫抖。

  他慢慢蹲下身子,輕輕撫著哇哇大哭的阙無衣,“小傻瓜,楚大哥何時說過不要你來著?”

  正哭得肝腸寸斷,哭得喘不過氣的阙無衣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小小身子蹦了起來,投入楚南風懷中。“楚大哥,楚大哥,我……我……哇!”

  楚南風實在不舒服極了,又知道一下子也勸不住她,索性摟著她躺在地上,讓她哭個過瘾。

  阙無衣還真的哭個不停,嘴裡嘟嘟哝哝邊哭邊說:“楚大哥,無衣好喜歡你,無衣真的好喜歡你,可是師父也喜歡你,怎麼辦?楚大哥,無衣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真的不想將你讓給別人,可是師父不是別人,是把無衣養大的師父啊!把無衣養大的師父也喜歡楚大哥,這樣一來,無衣……無衣……只好……只好……哇!”

  楚南風聽得眉頭一擰,“只好如何?只好把我讓給你師父,是不是?”

  阙無衣窩在楚南風懷中點點頭,“嗯!因為師父把無衣養大,照顧無衣這麼久,無衣得報答師父,無衣不能對不起師父,可是我好喜歡你喔,我真的……”

  說著,淚水又滾了下來,弄得楚南風胸前一片濕答答的。

  楚南風有些生氣,又覺得有些好笑,可更心疼這丫頭竟然善良到連自己的丈夫都可以讓,只因為對方是把她養大的師父。

  “可是無衣,你問過我的意見沒有?你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就要把我讓給她,無衣,你這樣做,你想過我沒有?”

  阙無衣抬起哭得一塌胡塗的小臉,“你的……意見?”

  “是啊!你沒問我是不是喜歡你師父,就貿然想把我讓給她,你這樣做難道不怕我生氣嗎?”

  阙無衣圓溜溜的眼睛盯在楚南風身上,“那……你喜歡師父嗎?”

  “我如果喜歡她,又何必出來追你?”

  “你是說……你不喜歡師父?” 。

  他擰擰她的小鼻子,“我喜歡的,是一個會幫動物和花草取名,善良天真又會偷東西又裝乞丐和老婆婆,還笨得想將我讓給別人,叫阙無衣的小丫頭。”

  一抹可愛又含著淚珠的笑,浮現在阙無衣小臉上。

  她撲進楚南風懷中,高興得語無倫次:“楚大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就知道你絕對不會讓我失望的,楚大哥,我好喜歡你喔,我真的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喔!”

  楚南風“嗯”了聲,臉色卻有些蒼白,渾身更不住顫抖著,他沙啞道:“無衣,你現在不要抱著楚大哥,離楚大哥遠些,知道嗎?”

  阙無衣困惑地抬起頭,“為什麼?我喜歡你,我要抱著你,不行嗎?”

  楚南風**一聲,全身像火燒般難受,“當然可以,但不是現在,楚大哥現在身體不舒服,你這樣抱著我,我怕我會克制不住自己。”

  聽到楚南風身體不舒服,阙無衣可緊張了,她翻起身,關心地摸了摸楚南風的額頭,“楚大哥,你額頭好燙,你發燒了是不是?你等等,我去找師父來,師父一定知道該怎麼做……”

  楚南風一把拉住她,“別、別去!她處心積慮想拆散我們,你這一去豈不是給了她可趁之機?難道你真的想把楚大哥讓給她?”

  阙無衣急得團團轉,眼淚又快掉了,“那怎麼辦?我該怎麼做才能幫你?”

  他艱澀一笑,“不礙事的,楚大哥是大夫,記得嗎?聽楚大哥說,千萬別讓我碰到你,不管你待會兒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別靠近我,別讓我碰到你,知道嗎?”

  “可是……”

  “沒有可是,聽話!離楚大哥遠些,楚大哥這麼做是為你好。”

  “那……我去那邊的樹下等你,你如果有事的話叫我一聲,我會很快跑過來的。”

  雖然不明白楚南風為什麼要自己離他遠些;但阙無衣還是照做了,她乖乖地跑去不遠的大樹底下等楚南風。

  她這一走,楚南風大大松了口氣,可就這麼一松懈,殘存在體內的春藥,立刻如同齊發的萬箭般全數進發出來,痛得他在地上打滾,熱得他汗水淋漓,不住撕扯著衣衫,嘴裡發出如野獸般的吼叫:“啊——”

  在遠處的阙無衣見狀,根本顧不得楚南風的吩咐,立刻奔了過去,“楚大哥,楚大哥,你要不要緊,要不要緊?”

  楚南風眼中射出一抹瘋狂的光芒,不由自主地想伸手去抱她。但他的理智,他殘余的一絲理智卻提醒著他,不行,她是無衣!是你最疼、最愛的無衣,你不能這樣待她!

  阙無衣全然不知道楚南風正在理智與欲望的煎熬中掙扎,伸手抱住楚南風。

  “楚大哥,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救你?楚大哥,你告訴我,告訴我啊!”

  楚南風用力推開阙無衣,“走開!不要碰我!我叫你走開,聽見沒有?”

  阙無衣被他推開後,隨即又哭著跑回來抱住他, “我不走!你是我這輩子最最喜歡的人,你能叫我眼睜睜地看著你痛苦而不理你嗎?楚大哥,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救你?”

  楚南風痛苦地喘息著,眼中閃著驚人的光芒,“無衣,你師父對我下了春藥,那是種會讓人迷失心智,無藥可解的毒,你知道嗎?”

  阙無衣搖頭,“什麼叫春藥?”

  “春藥就是……一種吃了會讓人喪失理智,會讓人做出可怕事情的藥,要解除這種藥,除了等它藥效自行消退外,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個姑娘來做夫妻才可以做的事,你懂嗎?”

  阙無衣似懂非懂地點頭。

  “既然懂了,那就快點離開,別管我了,我不會死的!”

  可阙無衣竟然搖頭,“我不走!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難過。楚大哥,雖然我不懂什麼叫夫妻才可以做的事,可是……可是你說我可以嫁給你,不是嗎?既然我可以嫁給你,那我不就是你的妻子?既然是你的妻子,那我們……我們是不是可以做夫妻才可以做的事?”

  楚南風一愣,“無衣,我不想這樣對你,你是我最愛的女人,我不想這樣對你,我想給你一個熱熱鬧鬧的婚禮,給你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給你溫暖又溫馨的家,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草草結為露水夫妻,你懂嗎?”

  阙無衣還是搖頭,“我不懂!我只知道你現在好難過,我只知道一定要救你,不然你會死翹翹的,我不要你死翹翹,楚大哥,我不要你死翹翹啊廠

  說著,阙無衣含著眼淚脫去衣服,露出在夜風中微微顫抖的姣好身軀。“楚大哥,我喜歡你,為了讓你快點好起來,我願意……我願意現在和你做夫妻才可以做的事,我……”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所以干脆閉嘴,把自己投入楚南風懷中,小手緊緊抱住他。

  楚南風一陣錯愕,“無衣,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這樣可以救你,為了救你,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無衣,你……”

  阙無衣搖頭,十分認真地說道:“楚大哥,快點,快點告訴我,怎麼樣才可以讓你好起來?”

  楚南風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純真又美麗、熱情的小小人兒, “無衣,楚大哥知道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妻子,不管我們有沒有拜堂成親,你永永遠遠都是我楚南風的妻子!現在閉上眼睛,楚大哥教你怎麼為我解毒。這是你的第一次,難免會有點疼,但楚大哥會盡量溫柔,盡量不弄疼你,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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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楚南風抱起阙無衣找了個隱密的山洞入內休息,又起了一堆火取暖,因為阙無衣著實累壞了,需要好好休息,睡上一覺。

  看著懷中熟睡的阙無衣,楚南風真不敢相信薛聞莺那個女人居然可以教出這麼善良、這麼純真、這麼令人心疼、心動的小丫頭來。

  以他對薛聞莺的了解,阙無衣不近墨者黑,那就謝天謝地,該偷笑了,還妄想她會犧牲自我去救別人?

  可這丫頭不但一而再、再而三地犧牲自己去遷就別人,甚至委曲求全,想把他讓給薛聞莺!

  好個薛聞莺,真不知你是怎麼對她的,竟讓她變成這樣一個委屈自己的小可憐!

  他回想薛聞莺對阙無衣說話的口氣,想著她對阙無衣的威嚇、打罵、鄙夷,又想起阙無衣將野狼和大樹當作朋友的事情,看來,阙無衣從小到大,應該吃了不少苦頭。

  無所謂,反正從現在開始,他會保護她、會愛她,不再讓她受到一點點委屈,也不讓她寂寞的和野狼及大樹說話了。

  他愛憐地低下頭吻了吻熟睡的阙無衣,這時,她忽然醒了過來,抓住楚南風的手。“楚大哥?”

  楚南風抱起她,“我在這兒。”

  阙無衣小手撫著他的臉,關心問道:“楚大哥,你沒事了吧?還痛不痛?還要不要我再幫你解毒?”

  楚南風感動地將額頭抵住她的,半天說不出話來,“我不痛了,我已經好了,倒是你,告訴我,你疼不疼?難不難過?”

  阙無衣將頭埋在他懷中,悶悶地點頭,“嗯!我好難過,難過得快要死翹翹了。楚大哥,如果我早知道替你解毒會這麼難過,那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要替你解毒。”

  這麼老實的回答,聽得楚南風啞然失笑,“傻瓜,已經來不及了,現在你再怎麼後悔、難過,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不過楚大哥跟你保證,以後就不會了。”

  阙無衣小臉一垮,秀麗的眉頭皺成一團。“還有以後啊?楚大哥,你中的毒很深,要解很多次嗎?可是你剛剛不是說你已經好了?”

  楚南風忍不住笑了出來,“我身上的毒是已經解了,可是我心裡所中的毒,是怎麼樣也解不完的,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現在答應嫁給我,答應替我生寶寶。”

  阙無衣顯得有些躊躇,不知所措地玩著指頭,“如果我嫁給你的話,是不是還得常常幫你解毒?”

  楚南風好笑地吻吻她,“那當然,你不幫我解毒,楚大哥我可是會死翹翹的,你捨得楚大哥死翹翹嗎?”

  她搖頭,還是很猶豫,外加幾分勉強,最後她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那……我還是嫁給你好了,因為我好喜歡你,我不想你死翹翹,可是我又好怕痛,怎麼辦?”

  說著,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終至聽不見。

  楚南風摟著她躺在地上,伸手解開她的衣衫,在那細嫩光滑的肌膚上來回輕撫著。“不會,楚大哥保證以後都不會讓你難過了……”

  他緩緩堵住她的小嘴,兌現了自己的諾言,以無比的耐心和溫柔,引領著阙無衣進入一個她還沒體驗過的新世界。

  在那裡,只有她和楚南風;楚南風領著她上天,領著她下地,領著她飛越雲彩的頂端,領著她穿過無邊無際的情欲世界,享受著最極致、最原始的歡愉,領受著最銷魂、最蝕骨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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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阙無衣滿足地偎在他懷中,開心又幸福地玩著散亂在他胸前的長發,“大哥,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問吧,我在聽呢!”楚南風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衫替自己和阙無衣穿上,然後又摟著她重新坐好。

  “你是怎麼認識師父的?下午我看你和師父躺在床上,是不是就是要做我們剛剛在做的事?”

  楚南風一怔,心裡明白該來的總是要來,該說的還是得說。雖然這小東西純真沒有心機,卻仍舊會擔心、會留有陰影,而他,不要她純真的心靈有半點陰影。

  “無衣,我先問你,從小你就和師父在一起嗎?”

  阙無衣點頭,“我是師父養大的,自然從小就和師父在一起,連名字都是師父取的呢!”

  “喔?那你對父母親有印象嗎?或者聽你師父提起過你父母親的事?”

  “沒有,打從我有記憶以來就是和師父在一起,師父也從來不講我爹娘的事。”

  “那她是不是像今天這樣,常常打你、罵你、凶你,還把你趕出去?”

  阙無衣霎時嘟起小嘴,沮喪地點頭,“嗯!師父好凶,常常罵我笨手笨腳,什麼事也不會做,有時候還會說我是……是……”

  “是什麼?”

  “是小賤種。我本來不知道小賤種是什麼意思,後來聽凌大娘說,才知道那是很難聽很難聽用來罵人的話。不過師父也對我很好,像她會教我怎麼認自己的名字喔!可是我好笨,怎麼樣都學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尤其是那個阙字,真得好難記好難認,有時候在其他地方看到它,我還會不認識它呢!哪像師父什麼都會,會彈琴、會寫詩、會跳舞,有好幾次,我都求師父教我,可是師父總嫌我笨,不肯教我!大哥,我真的很笨嗎?為什麼師父都不肯教我?”

  楚南風登時無言,他搖頭,“不,你怎麼會笨呢?記不記得我們兩個剛認識的時候,你扮成小乞丐和老婆婆,狠狠捉弄了我一番,害我婆婆長婆婆短的叫你?”

  阙無衣嘻地一笑,“記得啊!那時候大哥好笨,居然被我偷走九鳳決,還一直叫我婆婆!不過我也被你害得很慘,拉肚子拉得差點屁股開花。”

  “無衣,我問你,既然你說你師父什麼都沒教你,那你的武功,你那些妙手空空的招數又是從哪裡學來的?”

  “那是有一次師父出去好久都沒有回來,我一個人在家覺得好無聊,肚子又好餓,所以就偷偷下山溜到鎮上玩,哪曉得一到鎮上,就看到一群人在欺負一個老乞丐。我覺得那群人很討厭,居然欺負一個那麼老又那麼可憐的老乞丐,就糊了很多牛大便球球,趕走那群人。

  那個老乞丐覺得我聰明又可愛,不但給我東西吃,還教我怎麼偷東西、怎麼不被人發現喔!至於你說武功,我不會武功,不然也不會在熙和城中被那群牛大便打了!可是我在市集和別人搶東西吃時,也偷偷學了幾招!我算算,有挖眼珠、掐脖子、踢屁屁還有踹男人的蛋蛋,雖然招數不多可是很有效喔!”

  楚南風差點笑出來,糊牛大便球球去打人?挖眼珠、掐脖子、踢屁屁、踹男人蛋蛋?怎麼都是些不入流的下三濫招數?有的還臭氣熏天!

  唉!也只有這個什麼都不會,卻又沖動善良的小小賴皮鬼、小小痞子,才想得出這種又快又臭死人又狠毒有效的方法來保護自己了。

  “楚大哥,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認識師父的?”

  楚南風濃眉蹙了起采,思緒也跟著陷入一個久遠的時空裡。

  “無衣,你曾經問我,為什麼窦青會叫我殿下,不是嗎?”

  “對啊!人家現在還是想知道,為什麼窦青會叫你十殿下?”

  “那是因為我的父皇,也就是我的父親,是西魏國的皇帝,而我是父皇第十個兒子,本名叫西門戬,所以窦青才會叫我十殿下。”

  阙無衣小嘴微張,眼睛瞪得老大,“皇帝?大哥,你是說你是皇帝的兒子?”

  “沒錯。”

  “那你不就是王子了?”

  “對,我是西魏國第十個王子。”

  “既然你是王子,為什麼不在西魏國當王子,要去敦煌當什麼臭鳳凰呢?”

  楚南風微微一笑,“這事說來話長,總之,是我母後與當時的太後不和,加上母後不希望我在一個充滿爾虞我詐,成天爭名奪利的地方長大,後來正好有那麼一個機緣可以進入鳳宮,在征求我父皇的同意後,我就離開西魏國,改名換姓到鳳宮當起臭鳳凰來了。”

  “那你是幾歲進入鳳宮當臭鳳凰的?”

  “五歲!”

  “五歲?好可憐,這麼小就離開爹娘,去當什麼臭鳳凰。楚大哥,你真的好可憐,要是我才不去呢!如果我有爹娘的話,就算給我全世界叫我當一百次臭鳳凰,我都不要!”小丫頭說得神氣得不得了!

  楚南風莞爾一笑,“臭鳳凰長臭鳳凰短的,無衣,你就這麼討厭我們敦煌九鳳?”

  “不會啊!我好喜歡楚大哥你,怎麼會討厭楚大哥的兄弟姐妹?只是我覺得要人家丟下爹娘、改名換姓還不能回家很殘忍罷了!”說著,還拿起一顆石頭死命捏著,嘴裡嘟嘟嚷嚷的:“臭鳳凰!臭鳳凰!臭鳳凰!”

  楚南風一翻白眼,“我有說不能回家嗎?”

  阙無衣大驚小怪,“你可以回家啊?”

  “風宮的規矩雖然嚴格,卻不是沒有人情味的地方,也沒有斷絕親子血緣關系。其實我母後還在世時,我一年總也會回去個三、四次,直到我父皇、母後歸天,我大哥即位後,才比較少回去。至於我和你師父,是在太皇太後六十歲的壽誕上見面的。”

  阙無衣聽不懂什麼父皇、母後、太皇太後這麼一大串又臭又長又難記的稱呼。“楚大哥,什麼叫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就是我父皇的母親,也就是我的祖母,是皇宮中權力最大的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今年應該已經快八十歲了。”

  “八十歲?那不是已經老得不能動了?”

  楚南風冷冷道;“她確實已經老得不能動,可是她的嘴巴還可以動,她的心也還很不安分,成天妄想著要操縱宮中,甚至朝中的一切。”

  其實當年楚南風會以五歲的稚齡,離鄉背井獨自去鳳宮,有大半原因正是來自於這位永遠不服老,永遠把權力欲望、把禮教規矩擺在最前頭的太皇太後。

  “那師父和這位已經八十歲的老婆婆有什麼關系?”

  “你師父是我的大嫂,我大哥的妃子,太皇太後生日,她能不去嗎?”

  阙無衣愣住,“妃子?師父是皇帝的妃子?”

  “沒錯,她就是當年名滿天下,艷賽京華的柳浪聞莺,薛聞莺薛貴妃。”

  “薛貴妃?師父是貴妃薛聞鴛?”

  “無衣,你怎麼啦?你的臉色不大對,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阙無衣搖頭,小手緊緊抓住楚南風,“楚大哥,好奇怪!我應該不知道師父叫什麼名字的,可是……可是我聽見你說師父名字的時候,我竟然覺得我聽過這個名字。”

  楚南風也跟著臉色一變,“你聽過?在哪裡聽過?”

  阙無衣又搖頭,“我不知道,我只覺得我聽過,而且是很久很久以前,我還很小很小的時候聽過。”

  “那怎麼可能?你不是說你對小時候的事沒有印象了?怎麼會……”

  就在這時,一道女子冰冷的聲音從山洞外傳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因為她在皇宮中長到四歲,自然聽過我的名字!”

  阙無衣和楚南風同時一愣,起身看向山洞外,一條人影正如鬼魅般站在山洞口,那正是薛聞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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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3 00:02:2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楚南風瞪著薛聞莺,“你來做什麼?又想脅迫我跟你做那種見不得人的丑事嗎?”

  薛聞莺哈哈大笑,銳利的目光從阙無衣看到楚南風,又從楚南風看到阙無衣,“丑事?這世間上最丑陋的事,都讓你楚南風一人做盡了,還有什麼丑事可做?”

  楚南風眼睛一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是個明眼人,又是個醫術超群的大夫,應該一看就知道,又何必問我呢?”

  楚南風一個跨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不要這樣暖昧不明的!你到這裡來,究竟想做什麼?你剛剛說那話,又是什麼意思?”

  薛聞莺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視線落在他後頭那一臉無措的阙無衣身上,“西門戬,你瞧瞧這賤丫頭像誰?”

  楚南風根本就懶得回頭,他把注意力全放在薛聞莺身上,提防她又乘機下毒。

  薛聞莺說道:“你不覺得她長得很像一個人嗎?不,不能說很像,應該說一模一樣!”

  楚南風還是冷冷瞪著薛聞莺,既沒說話也沒回頭去看阙無衣。

  “既然你不想猜,那我就有話直說了,省得你說我心機深沉,機關算盡。你不覺得她長得和你的皇後嫂子一模一樣嗎?”

  楚南風一愣,“皇後?你是說明昭皇後阙曼碌?”

  “正是阙曼碌那賤人,這賤丫頭正和薛曼碌長得一模一樣,連破壞人姻緣、搶情人的卑鄙個性都一模一樣!”

  楚南風搖搖頭,極力回想阙曼碌的長相。他只見過阙曼碌幾次,而且都是在很正式的場合中見到的,所以他從未好好看過阙曼碌。

  不過阙曼碌是個風華絕代,極美麗的女子,因此楚南風倒是還記得她的長相,尤其是她那一對水靈靈又活潑有神的眼睛,讓人印象非常深刻。

  眼睛?對了,無衣不是也有一對活潑有神的眼睛嗎?

  想到這兒,他不由得回過頭看了阙無衣一眼。

  或許是心理作用的關系,或許是楚南風受到暗示,所以當他回過頭特別注意去看阙無衣的眼睛時,不知為何,竟有看到阙曼碌的感覺。

  霎時,他渾身一震。

  不,不可能!不可能會有這種事,不可能會有這種事!

  薛聞莺冷冷一笑,“你也發現了吧?這賤丫頭的眼睛幾乎和阙曼碌一個樣,既淫賤又會勾人魂魄,若不是看在她還算聽話的分上,我早戳瞎了她那對眼睛!”

  楚南風不禁松開了薛聞莺的手,有些結巴地道:“你是說……無衣是……”

  “她就是阙曼碌那賤女人的親生女兒,也就是你大哥的親生女兒,你的血親侄女!”

  楚南風頓時像被雷擊中似的,整個人連連後退,“不可能!不可能會有這種事!你……你有什麼證據?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無衣是……我大哥的女兒?”

  薛聞莺瞪著驚愕不已的楚南風,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包袱丟給楚南風。“這是我帶她到這兒定居時,她穿在身上的衣裳,你瞧瞧就知道是不是了!’

  楚南風抖著手接過那個包袱打開一看,裡頭是一套小女孩穿的衣裳,從大小判斷,差不多是三、四歲左右的娃娃,雖然事隔多年,但衣服上的龍鳳繡紋依舊相當清楚。

  不過最救楚南風驚訝的,卻是包袱裡的金鎖片,那金鎖片上鑄著四個字——仙露明珠!

  楚南風眼睛霍然瞪大。

  他想起十八年前,自己還只是個十歲的小娃娃時,大姐為了代他祝賀阙曼碌產下皇女,特意命人打造金鎖片,並教他提了四個字,那四個正是“仙露明珠”!只是後來這個小公主長到四歲時,卻跟著這塊金鎖片一起失蹤,任憑所有人翻遍皇宮,就是找不到她,想不到現在居然又讓他看到這塊金鎖片!

  難道……難道無衣真是當年那個無故失蹤,不知下落的小公主嗎?果真如此,那他……

  只聽得“當”一聲,楚南風手中的娃娃衣服和金鎖片一起掉落在地,冷汗從他額頭不住冒出。

  他伸手抱住自己的頭,天啊!他做了什麼事?他到底做了什麼事情啊?

  他……他居然……居然要了自己大哥的親女兒做妻子?天啊!他……他還是人嗎?他還算是人嗎?

  一陣得意的笑聲,發自薛聞莺口中,“西門戬,不,現在應該叫你楚南風。楚南風,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嗎?”

  楚南風抬起頭,惡狠狠地瞪著眼前這個外表美麗,內心卻丑陋得無以復加的女人。

  “因為你們兄弟兩個,甚至連阙曼碌那賤人在內,都自诩為正人君子,尤其是你和阙曼碌,更自認為自己守禮守節守聖人之教,瞧不起凡夫俗子,瞧不起男女之欲,我行我素,孤芳自賞,毫無同情心與恻隱之心,所以我就讓你們嘗嘗這種敗壞人倫,敗壞聖人之教的苦果,哈哈哈!”

  楚南風滿眼通紅,聲音沙啞得救人驚訝,“哼!說的比唱的好聽,還把我大嫂也拉進來!其實你會這麼做,只不過是想報復我拒絕你罷了,不是嗎?”

  薛聞莺微微一愣,眼中流露出一抹既愛又恨的復雜光芒。“沒錯,如果你曾經試著接受我、關心我,不,其實只要你對我有對那賤丫頭的一點點好,就算要我受盡天下人的恥笑,要我一輩子老死宮中,為奴為隸,甚至為了你死我都願意!可你沒有,你不但拒絕我,還裝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去告訴阙曼碌,讓阙曼碌在大庭廣眾下,當著後宮所有嫔妃的面前羞辱我,你……你好狠的心啊,楚南風!”

  想起當年阙曼碌如何以皇後之尊羞辱她,如何在後宮所有嫔妃面前剝光她衣服鞭打她、杖責她,又如何奏請楚南風的親大哥,也就是西門靳在一夜之間將她貶為奴隸,發配去外頭挑糞洗馬桶的恥辱,她就心中有恨!

  楚南風已經恢復鎮靜,可是他眼中仍有掩不去的傷痛。“就算如此,你也不需要把怨氣發洩在一個無辜的小女孩身上!甚至將年僅四歲的她帶離爹娘身邊,帶到這與世隔絕的深山裡,任她自生自滅,既不教她也不養她,還鎮日折磨、羞辱她,這難道就不狠心嗎?”

  “你懂什麼?你又知道什麼?”薛聞莺瞪著楚南風,“要報復一個人最好的方式,有時候並不是直接去傷害她,而是奪走她最心愛的人,讓她心愛的人受苦,這樣才能真正讓她痛不欲生!

  我恨阙曼碌,如果當年她不是那樣地羞辱我,或許我還不會想到要去搶走她的女兒,但如果不這樣,我還不知道報復一個人,可以報復得多徹底!你想想,如果阙曼碌知道她最心愛的小女兒,居然讓她最尊敬的小叔給玷污了清白,她會怎麼痛苦?你再想想,如果你的大哥知道他失蹤了十四年的小女兒,竟然成了自己兄弟的女人,他會怎麼難過?

  而你,你這個堂堂的西魏國十殿下,尊貴無比的敦煌昱天,如果讓天下人、讓你的兄嫂知道你居然做出這種玷污親侄女的人倫丑事時,他們將會如何看你?”

  “你!”楚南風恨得簡直想掐死眼前這個已經變成惡鬼的女人!“你究竟想如何?你到底想做什麼?”

  薛聞莺微微一笑,“你說呢?我處心積慮把這小賤人養大,費盡心思讓她去找你,你說我到底想做什麼?”

  楚南風沒有說話,但她的心思,他已經心裡有數了。

  “我要你!雖然我經歷這麼多痛苦,雖然我曾經恨過你,但我還是喜歡你,還是要你!只要你肯答應和我在一起,那麼天底下,將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除了你,除了我,除了這個小丫頭外,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我甚至可以答應你,讓這小丫頭留下來,我和她一起侍奉你……”

  楚南風冷冷打斷她的話,“你少做夢!我寧可接受天下人的唾罵,寧可成為千古罪人,也絕不會接受你的條件!”

  “你……好!算你有本事,算你有種,反正你可以帶著這丫頭躲回敦煌,藏在鳳宮中一輩子不出來,但是她呢?你想過世人會怎麼看她嗎?一個和自己叔叔相戀的下賤貨,一個誘拐自己親叔叔的**小娃子,一個置自己師父於不顧的逆徒!”聽到這話,楚南風身子不覺微微顫抖起來,是啊!他可以不顧世人的感受,不管世人的批評,但是無衣呢?無衣怎麼辦?她是那麼地純真無瑕啊,怎麼能讓她背負這種亂倫的罪名活下去?

  他嘴巴一張,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此時,一直靜靜聽著他們說話的阙無衣卻突然開口:“楚大哥,我不在乎!”

  楚南風一愕,轉過身抓著阙無衣那小小肩頭,“無衣,你說什麼?”

  阙無衣仰起臉看著他俊美中卻透出一股抑郁之氣的好看臉龐。“我不在乎自己是什麼身份,也不在乎你是什麼人,我只要可以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可是我是……是你的親叔叔,你知道嗎?”

  阙無衣搖頭,小臉上寫滿真誠,“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對我好,只知道我喜歡你,想嫁你做你的妻子,其他的我都不想管。”

  “無衣,這不是你不想管就可以不管的,因為這是鐵的事實,任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也是誰都無法違逆的!”

  “那又如何?我就是不想管。打小我就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你們所說的那些什麼事實、什麼關系從來就沒有管過我。現在有了楚大哥你,我更不想管那些什麼事實、什麼關系,我只知道,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會很不開心,我會一直哭一直哭,哭到自己死翹翹為止,大哥,你忍心看我死翹翹嗎?”

  楚南風又是感動又是心痛,他知道這丫頭從小天不收地不管,什麼禮教人倫,對她來說全是身外之物,全然不具任何作用!

  但是他不一樣啊!他是敦煌九鳳,又是西魏國的十殿下,他豈能不管?敦煌九鳳雖把名利權位視為糞土,把功名利祿當無物,卻不能不將人倫禮教當一回事啊!

  “無衣,我……”

  薛聞莺上前握住楚南風的手,“南風,我知道你很為難、很痛苦。但其實你不需要痛苦,只要你不說、我不說、無衣不說,這件事根本不會有人知道……”

  楚南風甩開她的手,“確實如此,只要我們不說,確實沒有人會知道!問題是,天知、地知、鬼神知,還有我的良心也知!”

  “那又如何?你是個大夫,都可以見死不救,更何況是這種事?”

  “這是不相同的兩件事,不能相提並論!”

  “不能相提並論?難道你不想和無衣一起相守到老?南風,我知道你很喜歡無衣,否則也不會答應跟著她上山。既然你喜歡她,那何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做個世外化人,享享齊人之福?我願意跟她一起……”

  楚南風縱聲狂笑,“薛聞莺,你把我楚南風當作什麼了?享齊人之福?別說現在我心裡有無衣,就算我沒有遇上無衣;沒有愛上她,我還是不可能接受你!你死了這條心吧!”

  薛聞莺瞅著他,眼睛瞪得老大,“你……你就這麼討厭我?這麼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楚南風冷哼一聲,“不是討厭,而是沒感覺,我對你,從來就沒有任何感覺,何來討厭與喜歡之說?”

  薛聞莺連連倒退,“你……楚南風,你果真面冷心冷,我行我素,見死不救啊!”

  楚南風握起阙無衣的手,一面說一面往外走。“我承認我是我行我素,見死不救,不過那是因為有些人根本不值得救,有些人則是根本沒資格跟我談條件,就像你!”

  眼看著楚南風和阙無衣就要離開,突然,薛聞莺握住一把匕首往自己心窩扎去。“楚南風,你回過頭來看我!”

  楚南風連頭也懶得回,大跨步就往外頭走!

  可阙無衣卻回頭了,她一眼瞧見薛聞莺手執利刃,嚇得忙掙脫楚南風的手,奔回薛聞莺身邊!“師父,你不要這樣,你不要死,師父!師父!”

  就在這時,薛聞莺卻伸手將阙無衣拉近自己身邊,同時按下山壁上一塊突出的石塊。

  但聞轟隆巨響,亂石紛飛,一瞬間就將洞口封閉住,隔絕了裡外兩個世界,而阙無衣就這麼和薛聞莺被關在山洞裡,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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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你不要緊吧?你有沒有讓石頭打中?”阙無衣趴在地上,雙手抱住小腦袋瓜,小屁股翹得高高的,生怕掉下來的石頭會打中自己。

  黑暗中傳來薛聞莺那冰冷怨恨的聲音,“我死了,你豈不是更稱心如意?”

  阙無衣搖頭,爬起身子,摸索著來到薛聞莺面前。“師父,你受傷沒有?疼不疼?你放心,楚大哥會想辦法救我們的!”

  “救我們?是救你還是救我?或者是我們兩個都救?”

  “當然是救師父和我啊!”

  “你錯了!他要救的是你而不是我,他巴不得我快點死,又怎麼會來救我?”

  阙無衣還是很堅持,而且非常有信心,“楚大哥不是那種人,他或許會見死不救,但他對師父,對我,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楚大哥一定會采救我們的!”

  薛聞莺一哼,“楚大哥?到現在你還叫他楚大哥?他是你的親叔叔,不是你楚大哥!”

  “我才不管楚大哥是我的什麼人呢!總之,他永遠都是我楚大哥,他也答應我可以嫁給他,所以我要嫁給他!”

  “你不能嫁給他,如果你不想讓他身敗名裂,遭受天下的辱罵恥笑,你就不能嫁給他,也不能把你們已經成為夫妻的事讓別人知道!”

  阙無衣不解,“為什麼?”

  薛聞莺幾乎是用吼叫的,“因為他是你的叔叔,你懂不懂?”

  阙無衣還是不懂,“叔叔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楚大哥變成我的叔叔,我就不能嫁給他了?”

  薛聞莺快被這天真到幾乎愚蠢的小丫頭給氣死了。“叔叔就是你爹的弟弟,所以你不能嫁給他!”

  “爹爹?我有爹爹?那我爹爹在哪裡?師父,我爹爹在哪裡?我還有沒有娘?師父,我有沒有娘?”

  “你當然有爹娘,而且你爹還是西魏國的皇帝,叫西門靳,你娘,是西魏國的皇後,叫阙曼碌,至於你,就是他們兩人所生的小賤種!”

  阙無衣絲毫不在意薛聞莺那尖酸刻薄又帶刺的話,只是很開心又有點著急、有點不解地問:“既然我有爹娘,那為什麼我爹娘不要我呢?”

  “他們怎麼會不要你?只是他們找不到你罷了!”

  “找不到我?”阙無衣似乎懂了,“師父,是不是你把我帶走了,讓我爹娘找不到我?”

  “沒錯!我就是要報復你母親那個賤人,就是要報復那對無情無義,眼中只有自己,沒有別人的兄弟!”

  “師父,我爹娘和楚大哥,是不是做了對不起師父的事,讓師父很生氣很生氣,所以才把我抱走出氣?”

  “對不起我的事?他們何止對不起我?他們欠我的太多太多了。”

  於是薛聞莺把當年自己怎麼進宮受寵,怎麼和阙曼碌爭風吃醋,互相斗法,又怎麼遇上回宮探視兄嫂的楚南風,怎麼愛上年僅十四的楚南風,又怎麼被阙曼碌發現,怎麼失寵貶為奴隸,怎麼偷抱小孩離宮的經過說了出來,聽得阙無衣嘴巴張得好大,久久都合不起來。

  這些事情她剛剛已經大概聽過一次了,只是雖然有聽,卻聽得一頭霧水,可現在聽薛聞莺蠅蠅道來她才知道,原來師父會把自己抱走,不讓爹娘看到自己,是因為她受了這麼多委屈! .

  想著,阙無衣趴在地上,對著薛聞鴛恭恭敬敬地磕頭陪罪,嘴裡嘟嘟嚷嚷說個不停:“師父,對不起,我替我爹娘還有楚大哥向師父陪罪,請師父原諒他們吧! 我想他們應該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故意的,事情也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而且楚大哥說,生氣對身體不好,師父身體本來就不好,如果一直這麼生氣的話,病會加重的。萬一嚴重到死翹翹的話,無衣會很傷心的!求師父不要生氣,原諒他們吧!無衣在這裡向師父磕頭,求師父不要生氣,絕對絕對不要生氣喔!”

  薛聞莺詫異極了,這丫頭……這丫頭竟然向自己磕頭道歉?

  “無衣,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是我,是我薛聞莺讓你從小沒爹沒娘,從小跟著我吃苦受罪,你知道嗎?”

  “知道啊!是我的爹娘先對不起師父,所以我代替爹娘來服侍師父幾年,讓師父消消氣也是應該的,不是嗎?”

  “可是……我設計讓你和楚南風叔侄亂倫,你也不生氣嗎?”

  阙無衣天真地搖頭,“當然不生氣,如果不是師父叫我去偷楚大哥的九鳳決,我一輩子都不會認識大哥,所以我還得謝謝師父呢!”

  “但他是你叔叔……”

  她毫無心機地說道:“我才不在乎呢!我就是喜歡楚大哥,就是要嫁給他,即使會死翹翹的話,我也要嫁給他!”

  薛聞莺默然了,這丫頭善良得教人忍不住心疼啊!

  她想起這幾年來,自己刻意疏遠她、冷落她,甚至不給她東西吃,不教她讀書識字,她不但沒有絲毫怨恨,還每天開開心心地陪著自己,乖乖地在山上等自己回來,甚至自力更生,到外頭抓野兔、摘野果填飽肚子,一點也不怨天尤人!

  “無衣,你……你和你娘完全不一樣,你比你娘更好、更善解人意,師父……師父對不起你,師父……咳咳咳!”

  阙無衣忙撲上前,扶著薛聞莺,“師父,你不要緊吧?你忍忍,我去叫楚大哥快點……”

  薛聞莺一面搖頭,一面猛烈咳著,“別、別去,無衣,你別去,別去……”

  “師父,可是你咳得好厲害……”

  話還沒說完,便聽到薛聞莺一陣猛咳,跟著“哇”一聲,大口大口溫熱的液體就這麼全吐在阙無衣手上!

  阙無衣嚇得哇哇大叫:“師父,師父,你吐血了,對不對?對不對?楚大哥,你快點來啊,師父吐血了,楚大哥,楚大哥!”

  薛聞莺喘息著,緊緊抓住阙無衣的小手,“別叫他,叫了他也聽不到,誰教我自作孽,還連累你也跟著被關在這裡?”

  “可是……師父,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翹翹的,我不要師父死翹翹,我不要師父死翹翹……”阙無衣說著,眼淚撲簌簌地掉在薛聞莺手上。

  薛聞莺心頭一熱,這世上,竟然有人會為她掉淚?“無衣,你在為我掉眼淚,為我哭嗎?”

  “嗯!你是無衣的師父,你就要死翹翹了,我當然會哭。”阙無衣扯著薛聞莺的手,“師父,你等等,我去把石頭搬開,叫楚大哥進來!”

  說著,她還真跑到洞口,一塊石頭一塊石頭的搬,也不管這樣得搬多久,反正阙無衣就是很單純地想,只要把石頭搬開,楚南風就可以進來了;只要楚南風可以進來,那師父就不會死翹翹了!

  看到這個小丫頭如此為自己擔心,如此盡心盡力想救自己,任憑是鐵打的心腸也會軟化,何況是看著她長大的薛聞莺?縱使薛聞莺對於西門靳、阙曼碌夫妻有著太多的怨恨,縱使對楚南風又愛又憎,可是在阙無衣這麼個純真善良的小丫頭面前,她已然毫無怨恨了!取而代之的,是懊悔、是慚愧、是自歎不如,無怪乎驕傲、冷淡如楚南風會愛上她啊!

  “無衣,你過來,師父有話跟你說。”

  阙無衣正拼命搬石頭,拼命想救薛聞莺,“師父,你再忍耐一下,我馬上就把石頭搬開了。”

  “無衣,聽師父說,我記得你娘在還沒有人宮冊封為皇後時,就已經懷了你,我曾經問過你爹這件事,你爹卻只是笑,什麼也不肯說。如果你可以活著出去見到你爹娘的話,一定要記得把這件事問清楚,這樣一來說不定你和楚南風可以……可以……咳咳咳!”

  阙無衣非常非常努力地搬著石頭,根本沒有聽到薛聞莺所講的這段要緊話。突然,薛聞莺劇烈咳嗽著,大口大口地嘔出鮮血。

  阙無衣見狀,連忙丟下石頭跑了過采,“師父,你怎麼啦?”

  同一個時間,一片漆黑的山洞,突然射入一道光芒,原來楚南風命守在山腳下的窦青和侍衛,上山把阻塞在洞口的石頭給搬開。

  楚南風顧不得自己一身狼狽,奔入山洞便問:“無衣,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事?”

  阙無衣淚眼汪汪地看著楚南風,滿臉塵土,“楚大哥,師父死翹翹了,師父她死翹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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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3 00:02:4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西魏國皇城前,一名年約二十八、九歲,相貌極為俊朗好看的年輕男子,領著一名約莫十七、八歲,身材嬌小,卻極可愛、極動人的小丫頭站著。

  只見那小丫頭嘴巴張得好大,圓溜溜的眼睛直瞪著高聳入雲,金碧輝煌的皇宮大門。“大哥,這裡就是我的家嗎?我的爹娘,就住在這裡面嗎?”

  不消說,這出色的一男一女,自然是楚南風和阙無衣兩人。

  那日薛聞莺傷重死了之後,楚南風便帶著阙無衣往西魏國而來,准備將她送還給他的大哥、大嫂,也就是無衣的親生父母親。

  其實楚南風不想這麼做,在他心裡面,壓根兒就不想管什麼叔侄血親關系,他只想好好疼她、寵她、愛她,給她一個安定的家,讓她過無憂無慮的生活。

  可他能嗎?他可以不計一切毀譽,但他能賠上敦煌九鳳的名聲嗎?他可以不管別人的羞辱,但他可以不顧世人對阙無衣的批評嗎?

  縱使有千百個不願意,楚南風還是讓窦青先回西魏國報訊,自己再帶著阙無衣來見她的父母,畢竟這丫頭從小到大吃了太多苦,該讓她回到原本屬於她的地方。

  楚南風勉強一笑,“是啊!這裡就是你的家,你的父皇和母後、還有奶奶和你的兄弟姐妹,通通都住在裡面。”

  阙無衣嘴巴都快合不起來了,“兄弟姐妹?我……我有兄弟姐妹?”

  “當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一共有八個哥哥,四個弟弟,五個姐姐,三個妹妹,一共是二十個兄弟姐妹。”

  阙無衣傻眼了!二……二十個兄弟姐妹?她……她居然一下子冒出二十個兄弟姐妹?二十個耶!

  “楚大……大哥,我可以……可以住在這裡嗎?”她結結巴巴的說著,眼睛眨也捨不得眨一下。

  也難怪她會如此驚訝,因為她從小就和薛聞莺住在鳥不生蛋,人煙全無的簡陋山屋中,要吃的沒吃的,要穿的沒穿的,遇到下雨還得拿著桶子接雨水,哪想到會突然間冒出爹娘、二十個兄弟姐妹,及這麼一大間的屋子來?

  楚南風一笑,眉宇間卻布滿憂郁,“你當然住這裡,你的奶奶、爹娘,還有你的兄弟姐妹都住這裡,你自然也得住這裡。”

  “那楚大哥呢?你會不會跟我一起住?你說我可以嫁給你,既然我可以嫁給你,那我們就得住一起啊!楚大哥你……”

  楚南風勉強一扯嘴,“無衣,你聽楚大哥說,楚大哥不能……”

  這時,皇宮大門突然打開,聲聲傳呼由遠而近。“皇上、皇後駕到!”

  楚南風眉頭皺得更緊,定定瞅著兩頂轎子搖搖晃晃擺了過來。

  “無衣,你聽好了,一會兒見到爹爹,要跪下去叫父皇,見到娘,要叫母後,還要說父皇萬歲,母後千歲,知道嗎?”

  阙無衣一臉不解,“為什麼?人又不可能活到萬歲、千歲,為什麼要說萬歲、千歲?如果真的活到萬歲、千歲,豈不成了老妖怪?我才不要這樣叫呢!而且為什麼要我跪他們?他們又不是師父,我才不跪呢!”

  “無衣,你……”突然,從轎子裡走出一男一女,不等阙無衣靠近,便上前將阙無衣一把抱進懷中摟得緊緊的,喜悅與欣慰的淚水不住落下。“無衣,我可憐的小女兒,母後總算見到你了!母後總算見到你了!”

  阙無衣何嘗見過這種陣仗?又何嘗被人這樣莫名其妙抱得連氣都喘不過來?

  她嚇得哇哇大叫,拼命掙扎,“楚大哥,你快來救我,楚大哥,楚大哥……”

  可身旁哪還有楚南風的蹤影?楚南風不知何時便已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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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花園裡傳來陣陣的呼喝聲和叫喊聲。

  “咬它,無敵大將軍,快狠狠地咬它,對,就是咬那裡,用力咬,用力咬,最好把它咬成兩段,讓這臭蟋蟀,雜種蟋蟀去見它的祖爺爺去!”一個少年激昂的聲音喊道。

  阙無衣那氣憤不平的聲音響起:“誰說我的鳳凰兒是臭蟋蟀,雜種蟋蚌?鳳凰兒,咬死它,再把它的腸子給拖出來吃掉,吃得屍骨不存,連胡須都吃光光!”

  一時御花園中只聽得加油聲、呐喊聲、咒罵聲四起。

  突然,又聽到阙無衣嚷嚷著:“你做什麼把我的鳳凰兒踩死?可惡!你這牛大便,輸不起就不要玩!”

  那少年也跟著嚷嚷著:“你罵人?你這來路不明的小賤貨居然罵人?來啊,大家一起上,打死這來路不明的小賤貨!”

  說著,還當真一群人圍著阙無衣就打。

  可阙無衣豈是好欺負的?她從小為了替師父和自己謀口飯吃,在市集中與人扭打斗狠,學了一身不入流,卻極為好用的陰狠招數,加上這些日子來,天天憋了一肚子氣,此時全數借機爆發出來,所以這些養尊處優的龍子鳳孫,哪是素來潑辣、無賴又正在氣頭上的阙無衣的對手?

  一下子不是這個眼睛被打腫了,就是那個脖子被抓出一條血痕;一下子又是那個寶貝的子孫袋被踢痛了,要不就是這個心肝的心窩被捶了一拳,頭發被扯掉一大塊!

  頓時就聽到一群皇子、公主們又哭又鬧,利落些的,趕緊到父親和母親那兒告狀,更機伶些的,就干脆一狀告到老祖宗那兒,也就是皇太皇太後,算起來應該是楚南風的祖母,阙無衣曾祖母李萏蓉。

  “皇太皇太後有令,命十四公主即刻到慈安宮晉見!”

  阙無衣正把她的十三哥按在地上,使勁地拳打腳踢,又掐又捏,又咬又捶,完全不把皇太皇太後的命令當作一回事。

  “你踩死我的鳳凰兒,我要打死你替鳳凰兒賠命,我一定要打死你替鳳凰兒賠命!”

  阙無衣眼睛睜得老大,小拳頭一下又一下結結實實全落在十三皇子身上,揍得他又哭又叫。

  “皇太皇太後救命啊!曾祖母救命啊!曾孫兒要被人打死了,曾孫兒要被人打死了!”

  阙無衣凶巴巴地吼著:“打死你又怎樣?我就是要打死你,誰教你殺了我的鳳凰兒?那是我特別抓來要給楚大哥看的,你殺了鳳凰兒,就等於殺了楚大哥,所以我要打死你!你叫誰來都沒有用,今天我就是要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什麼叫誰來都沒有用?哪來的不聽話、不受教、又沒有規矩的野蠻丫頭?還不給我拉開,跪下!”

  李萏蓉蒼老卻不失威嚴地說著,幾名太監隨即上前架開阙無衣,強將阙無衣按在地上。

  阙無衣兀自忿忿不平地叫嚷著:“他踩死了我的鳳凰兒,那是我要給楚大哥看的,所以我要打死他替鳳凰兒償命!”

  “住嘴!是哀家的曾孫兒重要,還是你養的小畜生重要?”

  阙無衣氣得渾身發抖,不甘心地仰起頭叫著:“當然是我的鳳凰兒重要!至少我的鳳凰兒不會罵我、不會欺負我、不會打我,不會叫我半夜跪在外頭不准睡覺。”

  李萏蓉登時臉色鐵青,“大膽!給我狠狠掌嘴,好好教教這沒規矩的小丫頭!”

  兩名太監踏步上前,左右開弓,對著阙無衣就是甩耳光,打得阙無衣小臉腫得像饅頭,嘴角還帶著血。

  不過她仍舊不服輸地喊著:“我就是沒規矩,怎樣?我就是沒有教養,怎樣?反正你們都討厭我,看不起我,既然你們討厭我、看不起我,那何不干脆把我打死,省得礙你們的眼?”

  李萏蓉聞言,氣得全身都在發抖,“你以為哀家真的不敢打死你?”

  阙無衣一仰頭,“你這丑老太婆,丑老妖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老老怪物!難怪楚大哥不喜歡回來,要我是楚大哥,打死我也不回來,免得被你氣老、看老了!”

  李萏蓉眼前一陣暈眩,氣得差點連心跳都停了。

  楚南風是她心中多年來的痛,敦煌九鳳這四個字在宮中更沒人敢提,可這丫頭開口楚大哥,閉口鳳凰,不但將所有的宮女、太監全改名叫什麼鳳什麼凰,連一只蟋蟀也叫鳳凰兒,豈不擺明了要跟她作對!

  “你……你這小賤貨,你給我好好跪在這裡,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准叫她起來,就算皇上來也一樣!除非她肯來道歉認錯,肯好好讀書學禮儀,肯乖乖聽話,從此不再提老十的事,否則就讓她跪死在這兒!小十三兒,到曾祖母這兒來,讓曾祖母瞧瞧你傷得怎麼樣了!”

  十三皇子得意洋洋地瞥了阙無衣一眼,腳不點地的跟著李萏蓉離開。

  其他人眼見阙無衣又被皇太皇太後處罰,都紛紛譏笑了一陣才各自散去。

  偌大的御花園,毒辣的太陽下,只剩下阙無衣獨自一人跪在地上。

  她心裡想著,死就死,誰怕誰啊?反正在這裡又見不到楚大哥,又成天被嘲笑、被欺負,還不如死翹翹算了。

  想到自己見不到楚南風,阙無衣便覺得一顆心好悶好悶,悶得她直想大吼大叫,亂蹦亂跳。

  可是不行,在這個鬼地方,別說吼叫了,連說話稍微大聲一點都會被指正,更何況是亂蹦亂跳、打架呢?

  更教她受不了的,是她每天都被逼著去念書,讀那要命的什麼經,到現在她還是記不住一首,只記得什麼“四杜有角,未憤飄飄,習孵以朝”。但是她也不懂,那四杜是什麼樣的動物,為什麼會長角?既然長了角,又為什麼要“飄飄”呢?飄飄是不是會飛?既然會飛,那為什麼要“未憤”才飛?未憤是不是代表還沒生氣? 可是一般人不是生氣了,力氣會更大嗎?但這只四杜居然還沒生氣就可以飛了?難道它長了翅膀?不對啊……既然長了翅膀,又干什麼得學習孵蛋?而且還是早上學孵蛋?

  還有哪!她每天都得寫字,寫得她手指都腫了,卻連自己的名字也寫不好,只會寫一個“衣”字。

  不過真正教阙無衣難受的,不是讀書、寫字,也不是這裡頭一大堆像牛毛的規矩,就算每天都被欺負、被罵,被那個老老老太婆罰跪責打也無所謂,反正她從小到大,被打得還不夠多嗎?

  她真正難過的,是她見不到楚南風,而見不到楚南風也就罷了,因為他說過他不喜歡這裡,她自然見不到他,可是她居然連他的名字也不能提,甚至連想都不能想,這可教她受不了!

  她最喜歡、最愛、最想見到的人,就是她的大哥楚南風啊!可是她竟然連想都不能想,提也不能提,這是為什麼?

  更教她想不透的,是楚南風為什麼突然不見了?為什麼突然把自己丟在這個鬼地方,不要自己了?這裡雖然好,有吃、有住、有人服侍,連洗澡、穿衣服都有人跟著,但是卻沒有楚南風!光是這一點不好,就足夠讓她悶到心裡發慌了!

  楚大哥,你為什麼不來?為什麼不來看無衣?無衣好想你,你知道嗎?無衣在這裡,每天都被欺負、被嘲笑,你知道嗎?現在全世界會對無衣好的,只有大哥你了,會真正關心無衣的,也只有大哥你了,可是你為什麼不來接無衣呢?難道……就因為你是無衣的叔叔,就再也不要無衣了?

  阙無衣想著,眼淚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

  她雖然還是不認得字,不會寫字,但上了兩個多月的課,也漸漸知道什麼叫作倫常、禮教,也知道楚南風為什麼會說他們的叔侄關系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

  但……但她還是好想他啊!即使他是叔叔,她還是好想他啊!只要可以見他一面,只要可以再和他說說話、撒撒嬌,就算會死翹翹,就算會被天下人歧視、辱罵,她也甘心啊!

  阙無衣想到這兒,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楚大哥,你在哪裡?無衣好想你,無衣好想你啊……哇!”

  自從阙無衣進宮後,幾乎不掉眼淚的,即便被那些兄弟姐妹們和李萏蓉欺負得

  她還是不哭,可現在她卻哭得那麼傷心,只因為楚南風不要她了,只因為楚南風不再來看她!

  阙無衣哭著哭著,突然咚一聲,身子歪歪倒下,暈了過去。

  她這一倒下,一條潛藏在樹上很久的白色人影匆匆忙忙躍了下來,直奔阙無衣身邊。

  這條白色人影正想抱起阙無衣時,幾名宮女走了過來,“哎呀!十四公主昏倒了,快,快禀告皇太皇太後,說十四公主昏倒了!”

  這條人影見狀,身形極快地隱人花叢中,看著幾名宮女七手八腳地抬走阙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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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阙曼碌焦急地在佾和宮中走來走去,一旁坐著的是李萏蓉。

  李萏蓉蓦然說道:“皇後,不是哀家要說你,老十隨隨便便找了個丫頭回來,說是你當年掉了的女兒,你怎麼就信了呢?”

  阙曼碌一怔,慌忙地跪下,“老祖宗,十弟並沒有隨隨便便,他是有證據的,而且薛聞莺自己也承認當年是她抱走小無衣的。”

  “薛聞莺說的話有幾兩重?能信嗎?當年老十才十四歲,她就能和他搞出那種不要臉的事情來,現在當然也可以和老十聯合起來,隨便找個丫頭來充數。”

  “十弟沒有隨便找,十弟也不可能和薛聞莺聯手,他討厭薛聞莺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和她聯手?況且無衣身上也有十弟當年為她打造的金鎖片,所以錯不了的!”

  “金鎖片到處都有,怎能憑金鎖片就認定這稀奇古怪的不識字丫頭,是我天家血脈?”

  “老祖宗,孫媳真的可以確定無衣就是當年失蹤的小瓊瑩,因為她……”

  “因為她幾乎和年輕時的皇後長得一模一樣,這可是誰也騙不來的!”聲音傳來,西門靳高大的身軀隨即踏入。乍見丈夫來到,阙曼碌臉色喜色一現,“皇上,你來了?”

  西門靳點頭一笑,朝著李萏蓉行了個禮,“老祖宗,聽說小無衣又惹您生氣了?”

  李萏蓉哼了聲,“何止惹我生氣?那丫頭根本就是存心要把我氣死!”

  西門靳陪笑道:“怨不得老祖宗生氣,那丫頭確實野了點。不過這也不能怪她,她從小在外頭吃苦,難免學了些壞習慣。所以孫兒想,把小無衣接到我那兒去住,讓孫兒親自來教她,也免得老祖宗生氣,不知老祖宗以為如何?”

  “不成!不管各嫔妃所生為男為女,一落地後,就交由皇後來帶,這是皇室中的規矩,豈能因她而打破?”

  西門靳說道:“既然如此,那孫兒謹遵老祖宗教誨,把無衣交給皇後管教,因為她是皇後的親生女兒,把她交給皇後,是最好不過了!”

  李萏蓉一愣,沒想到西門靳竟會如此順著竿爬。

  她正想著該如何拒絕時,太醫走了出來,“見過老佛爺、皇上、皇後娘娘!”

  阙曼碌忙問道:“無衣怎麼了?她不礙事吧?”

  太醫一恭身,臉上神色有些奇怪,“十四公主很好,她沒什麼事,只是……”

  “只是什麼?你說啊!”阙曼碌著急問。

  太醫還是有些猶豫,“十四公主是沒有病的,只是她有……喜脈。”

  阙曼碌—愕,“喜脈?你是說……無衣她……懷孕了?”

  太醫滿臉尴尬,“是,十四公主有喜了!”

  西門靳臉色一變,“胡說八道!無衣是個還沒有出嫁的小姑娘,怎麼可能有喜?是不是你弄錯了?”

  看到皇上生氣了,太醫忙往地上一跪,“臣也以為自己弄錯了,所以又看了幾次,十四公主確實是有喜了。”

  西門靳和阙曼碌同時愣在當場!

  怎麼可能?一個還沒有出嫁的小姑娘居然會有喜?一個入宮後,連宮門都沒踏出一步的小公主,怎麼可能懷上孩子?難道……她在還沒有入宮前,就已經……此時,李萏蓉那充滿威嚴與怒氣的聲音響起:“王中漢,你確定你沒有診錯?”

  這名叫王中漢的太醫忙磕頭,“臣再三確認,確定無誤。”

  李萏蓉一仰頭,“那好,皇帝,你說這該怎麼辦?”

  西門靳也不知該如何說話了,“孫兒……孫兒……”

  李萏蓉說道:“我這一生辛勤勞碌,所為的,就是維持我們西門一氏的穩定、強盛與顏面,想不到現在居然讓這小丫頭給壞了?不許,我絕對不許有這種事發生!來人!”

  幾名太監立即跨了出來,“在!”

  “去把十四公主給我架來!”西門靳和阙曼碌臉色同時一變,還來不及阻止,阙無衣便已經被人架了出來,她嘴裡兀自亂七八糟罵著:“你這臭老太婆,你抓我出來做什麼?我睡覺睡得好好的,你把我抓出來做什麼?”

  李萏蓉冷眼看著披頭散發,形容極為蒼白狼狽的阙無衣,“我問你,你肚子裡的孩於是誰的?”

  阙無衣愣住了,“孩子?你說我肚子裡的孩子?”

  “是啊!剛剛太醫診斷,說你有了孩子!一個未出閣的公主,居然有了孩子?這是何等的荒唐,又是何等下賤無恥的事?說,這孩子是誰的?”

  阙無衣根本沒把這話聽進去,一心只想著,她有寶寶了?她有楚大哥的寶寶了!這寶寶是她和楚大哥的,這寶寶是她和楚大哥的!

  眼看得不到回答,李萏蓉又問;“我在問你話你沒聽清楚嗎?這孩子是誰的?你是和誰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情來?”

  阙無衣一仰頭,圩得意又好神氣地說道:“楚大哥的!這個寶寶,是我和楚大哥的寶寶!”

  這下輪到李萏蓉愣住,“楚大哥?你是說……楚南風?”

  阙無衣驕傲地點頭,“沒錯,這是我和楚南風大哥的寶寶!”

  在場所有人頓時全睜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她……她居然和楚南風有了孩子?楚南風不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嗎?而她居然和他有了孩子?這豈不是……亂倫?

  李萏蓉頓時怒氣橫生,“皇上,這老十真是你的好弟弟,居然和自己的親侄女做出這種丑事來?你說該怎麼辦?”

  西門靳臉色有些奇怪,似乎並不驚訝也不生氣,“老祖宗,其實這件事……”

  李產蓉一擺手,“沒什麼好說的!我今天要替我西門皇族清理門戶,你不會反對吧?”

  “老祖宗!”

  “來人,去准備一帖打胎藥,把孩子打下來,然後把這小丫頭關進地牢裡,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出來!”

  阙無衣登時氣得又蹦又跳,指著李萏蓉鼻子便罵:“你為什麼不自己吃打胎藥?你已經老得生不出寶寶,就嫉妒我可以和楚大哥有寶寶嗎?告訴你,要吃你自己吃,我才不吃呢!”

  李萏蓉冷冷一笑,“是嗎?這麼說來,你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打掉這孩子了?”

  阙無衣雙手抱著小肚子,下意識地保護著還沒出世的寶寶。“你為什麼不打你自己的小孩,為什麼要打我的?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的小孩都死光光了,沒得打,所以才打我的小孩出氣,對不對?”

  這話說得又准又毒,更一語戳中李萏蓉年輕喪夫守寡,中年喪子的悲痛,氣得她渾身亂顫。“很好!皇上,皇後,你們也看見了。這丫頭是何等的伶牙俐齒,又是如何不遵守皇室規矩,敗壞皇室門風,所以怨不得我心狠手辣!來人,把這丫頭拖下去,活活給我打死!”

  “死”字才剛出口,幾名太監已經上前准備要架起阙無衣往外走,突然,一條白色人影晃過,現場頓時響起大監的哀號聲,以及阙無衣又驚又喜的嚷嚷聲。

  “楚大哥,是你?”來的人,正是阙無衣朝思暮想的楚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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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3 00:03: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抱著楚南風,阙無衣哭得浙瀝嘩啦,抽抽噎噎,一張可愛的小臉皺成一團,還不忘邊告狀:“哇!楚大哥,我總算見到你了,無衣總算見到你了!如果再見不到你,我真怕我會被他們欺負得死翹翹了,連寶寶也被他們弄死翹翹了!哇!”

  楚南風摟著她,滿臉的心疼與好笑,這丫頭以為他什麼也不知道嗎?一個人獨自把七、八個皇子,三、四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公主給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還說被欺負得快死翹翹了?

  不過說她被欺負,那倒也不假,挨耳光、罰跪、罰背書、罰寫字都有,不准她出門到處亂玩、不許她和太監們賭博吃酒也有,只是說到死翹翹嘛……這好像還有點……

  阙無衣可不知道楚南風一直都在暗中偷偷注意著她、保護著她,只是很滿足很高興地抱著楚南風,指著臉色已經鐵青的李萏蓉告狀。“楚大哥,就是這個丑老太婆,她一天到晚欺負我,十三哥他們背不出書,她罰我,十三哥做錯事,她也罰我,像剛剛,十三哥踩死我要送給你的鳳凰兒,她不責怪十三哥的錯,卻跑來打我,還說要弄死我們的寶寶。楚大哥,你打她替我出氣!”

  楚南風搖頭,“不成,無論她再怎麼蠻橫不是,再怎麼不明事理,她還是我的親祖母,也是你曾祖母,所以不可以這樣說話,懂嗎?”

  這話聽起來斯文儒雅,卻比阙無衣的話更狠更毒,直指李萏蓉是個老眼昏花,不辨好壞,不明事理的老糊塗!

  精明如李萏蓉,怎麼會聽不懂他的暗諷?

  她冷冷道:“好一對卿卿我我的叔侄,皇上,這就是你一心寵愛的女兒和弟弟,嗯?居然就在我面前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來?到底要臉不要臉?”

  西門靳臉色一變,“皇祖母,其實……”

  楚南風一抬手,制止了西門靳的話,“大哥,讓我來說,免得你為難!”

  他上前,向李萏蓉行了個禮,“孫兒見過祖母,向祖母請安!”

  李萏蓉頭一仰,尖酸刻薄地道:“不敢,我怎麼敢接受堂堂敦煌九鳳的昱天請安?別折煞我了!”

  楚南風一笑,“祖母,我知道您仍為當年母後送我去敦煌的事生氣著,不過孫兒今天來,不是為了當年的事,而是想為無衣討公道。”

  李萏蓉眼睛一瞪,“討公道?大家聽聽,這是什麼話?居然要為一個來路不明的丫頭討公道?可見他們之間的關系到底有多見不得人了!”

  “祖母,您為什麼要說無衣來路不明呢?其實,您比誰都清楚她的身世,不是嗎?”

  李萏蓉一愣,“你……你胡說些什麼?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楚南風從懷中抽出一樣東西放在手掌心,“這是一枝金牌令箭,上面寫著如朕親臨,底下卻有慈安宮三個小字,我想,這應該是祖父當年賞給祖母的吧?”

  李產蓉臉色一白,“那……那又如何?”

  “祖母,您知道孫兒這金牌令箭,是從誰身上拿到的嗎?”楚南風頓了頓,說出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名字。 “薛聞莺!”

  登時,西門靳和阙曼碌雙雙詫異出聲:“薛貴妃?她怎麼會有這金牌令箭?難道她……”

  楚南風朗聲道:“大哥,事到如今,你還想不通嗎?堂堂一個貴妃,怎麼可能莫名其妙從宮中失蹤?尤其她還是一個被貶為奴隸的貴妃,身受眾多太監的監視,更不可能帶著一個四歲的小公主同時失蹤,除非……”

  阙曼碌立即猜想到個中原因,霎時刷白了臉,“十弟,你是說……祖母她派人將金牌令箭送給薛貴妃,讓薛貴妃帶走無衣,是不是?”

  楚南風點頭,“沒錯!正是咱們偉大的皇祖母,親自派人將這金牌令箭拿給薛聞莺。要她將無衣帶出宮殺害,理由正是為了無衣的身世。”

  李萏蓉的臉色難看極了,“你……你有什麼證據證實是我做的?”

  楚南風一笑,“證據?你派在中途劫殺我和無衣的人已經招供了,難道還需要證據?”

  “那又如何?即使證明這事確實是我做的,那又如何?我也只不過是為了保有皇家血統的純正,剔除掉那外來的野種罷了!這樣做,難道有什麼錯嗎?”

  “當然沒錯,你所做的一切,統統都沒有錯!錯的是我不該將無衣交給她的父母,我以為讓一直渴望有爹娘的小無衣,回到大哥、大嫂身邊才是對的,想不到卻險些害死她;所以我今天來,就是要來帶她走的!”

  阙無衣一聽,頓時高興得大嚷大叫:“楚大哥,你真的要帶我走?不再離開我,不再丟下我一個人了?”

  楚南風點頭,“沒錯,無衣,楚大哥已經來好幾天了,只是想看看你到底好不好,過得快樂不快樂,沒想到,卻看到你為了一只小蟋蟀和別人打架,還為了寶寶差點沒命,所以楚大哥決定要帶你離開,永遠不再回來了。”

  阙無衣撲進楚南風懷中,小臉在他身上磨磨蹭蹭的,“楚大哥,楚大哥,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帶我離開的,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楚南風低頭沖著她一笑,“那好,我們走吧!一會兒我幫你好好把把脈,看看身子,嗯?”

  阙無衣開心地點頭,“嗯!我們走!再也不要住在這種不能大嚷大叫,又有一堆臭規矩的臭地方了!”

  兩人手牽著手,就要往外走。

  這時,李萏蓉說道:“不准走!你們誰都不准走!我絕對不准你們兩個敗壞我西門皇室的門風!來人,統統給我拿下,送地牢監禁。”

  楚南風微微一變臉色,老實說,在大哥面前他實在不想使出放毒的手段,但這個老太婆卻固執得很,如果不使出非常手段,只怕他和無衣都難以平安脫身。

  突然,西門靳的聲音響起:“住手!誰敢傷害朕的寶貝女兒和南弟.朕就砍他十族!”

  這麼一聲令下,所有已經上前准備抓人的太監、侍衛,紛紛僵在當場,動也不敢動。

  李產蓉氣歪了臉,“皇上,你……”

  西門靳走到她面前行了個禮,“祖母,事已至此,如果再繼續往下扯,只怕會更損天家顏面。”

  “皇上,你這是什麼意思?”

  “人倫之常,骨肉親情,是世間最難得最美好的事,孫兒不希望連這麼一點兄弟、骨肉之情都沒有。”說著,西門靳一揮手。“來啊!送皇祖母回慈安官。從今以後,沒有朕的號令,你們誰再到皇祖母那兒搬弄是非,說三道四的,小心你們的項上人頭!”

  “皇上,你……”

  西門靳根本懶得理她,“孫兒恭送皇祖母回宮!”

  楚南風贊賞地點點頭,“這才是我的好大哥,西魏國的好皇帝。大哥,咱們就此別過,有空到鳳宮來,咱們兄弟再好好聊聊!”

  他牽起阙無衣的手往外走,阙曼碌從後頭追了上來。“十弟,等等,我有東西要給你。”

  楚南風接過阙曼碌遞來的一封信,“嫂子,這是……”

  阙曼碌道:“你看了就知道,總之,嫂子祝福你和無衣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隨即,阙曼碌走向阙無衣, “無衣,讓母後抱抱你,好嗎?”

  阙無衣瞪著眼前這個和自己長得好像,卻有點陌生的娘親。

  眼看阙無衣動也不動,阙曼碌顯得有些失望,“你不肯?也難怪你不肯,因為這些日子來,你確實受了委屈,母後雖然知道,卻是身不由己,幫不上忙啊!無衣,你年紀還小,很多事情都似懂非懂,所以,你要多讀點書,聽十弟的話,不要再和人打架了,嗯?還有,這是母後前幾天熬夜為你織的衣裳,也不知你喜不喜歡。”

  她一揮手,兩名宮女抱著兩包東西上前遞給阙無衣,阙無衣愣愣地接了過來。

  阙曼碌握著阙無衣的手,“無衣,你就要做娘了,母後既不能待在你身邊陪著你,也不能教你做一個母親所該做的事,因為我自己就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任。可是母後還是要祝福你,也希望你做了娘以後,不再淘氣、不再賴皮,以往那些不好的習慣、口頭禅,統統都改了,做一個像樣的娘,嗯?”

  阙無衣怔怔地點頭,抱著兩大包的衣服,跟在楚南風身後走。

  突然,阙無衣將包包放在楚南風手上,回頭撲進阙曼碌懷中,“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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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看我穿這樣好看不好看?”

  客棧中,阙無衣頭绾著一窩絲杭州攢、翠梅花钿兒、金鉀钗梳、海獺臥兔兒,上穿白绫襖兒、綠遍地金比甲、下著大幅湘紋裙子,看上去既嬌美又可愛,動人極了。

  這是阙曼碌為阙無衣准備的衣裳,她長這麼大,還沒穿過這麼美的衣裳,而且還是她的娘親親手做給她的喔!所以阙無衣好高興,一到客棧,立刻跑去一套套換穿給楚南風看。

  正在看信的楚南風點點頭,對著阙無衣伸出手,“過來,讓楚大哥抱抱。”

  阙無衣開心地撲進他懷中,緊緊抱著他,“楚大哥,我好想你喔!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那個又臭又悶的鬼地方呢!”

  楚南風揉揉滿是抱怨的小丫頭,“什麼又臭又悶的鬼地方?普通人想去還去不了,你可以住在裡頭,還嫌那裡臭又悶?”

  阙無衣舒服地賴在他身上,振振有辭地道:“當然又臭又悶,整天聽著她們講誰得寵誰失寵,講一堆比牛毛還多的規矩,還不臭又悶嗎?而且在那裡又見不到你,實在無聊透了。大哥,你為什麼把我一個人留在那裡?你不知道我會很想你嗎?”

  “我當然知道你會想我,但是那時候我又有什麼辦法呢?我只能把你交還給大哥和大嫂啊!只是想不到這樣做卻差點害死你。無衣,對不起,你會怪楚大哥嗎?”

  阙無衣頑皮地抵著他的鼻子,“如果你答應我,從此不會再丟下我一個人,那我就原諒你。”

  楚南風湊過嘴,溫柔地吻吻她,“我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絕對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不會再讓你傷心難過了。”

  “即使別人說你是我的叔叔也一樣嗎?”

  楚南風一笑,摟著她坐在自己腿上,“無衣,你現在知道什麼是叔叔了嗎?”

  阙無衣點點頭,“知道了,叔叔就是爹的兄弟,是有同樣血緣關系的長輩。可是又如何?我就是喜歡楚大哥你,才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叔叔呢!”

  “要是我真是你的叔叔,你怎麼辦?”

  “不怎麼辦,反正我就是要跟著你、陪著你,連寶寶都會跟我一樣。”

  這麼簡單明了的答案,從阙無衣口中說出,不知為何,卻讓楚南風感動得眼眶有點紅。

  他吻吻她,心裡想:傻丫頭!這要承受多少世人的歧視眼光,又需要多少的過人勇氣,而她,卻這樣簡簡單單說了出來,真不知她是聰明還是笨!

  他說道;“無衣,我不是你的叔叔。”

  阙無衣無所謂地點頭,“好啊,反正不管你是不是,我就認定你是我的楚大哥。”

  楚南風覺得有點好笑,“傻丫頭,我是說我們兩個沒有半點血緣關系,聽懂了嗎?”

  “為什麼沒有?那個丑老太婆還說我敗壞門風,要殺死我和寶寶呢!為什麼你現在又說沒有?”

  楚南風拿出那封阙曼碌寫的信,“這是你母後的信,你瞧瞧。”

  阙無衣別過臉,“不要,我最討厭讀書看字了,楚大哥,你告訴我娘的信寫什麼,好不好?”

  “你母後說,你是她還沒有入宮受封為皇後前,就已經懷了的孩子,你的親爹是前朝宰相的獨生子,叫凌雲,因為生病,還來不及娶你母後進門就死了。”

  “可是這樣皇帝爹爹怎麼還肯娶她做皇後?皇帝不是一向都很挑剔的嗎?宮裡規矩又這麼多,怎麼可能容許這種事發生?”

  “皇帝是很挑剔,但我的皇帝哥哥卻一點也不挑剔,因為他看中的是你娘的才干賢德,完全不在乎她先懷了別人的孩子。不過祖母那兒就不一樣了,她知道這件事後,處心積慮扶植薛聞莺,想取代皇後嫂子的地位,想不到因為我的關系,反而讓薛聞莺被廢。後來,祖母就干脆把金牌令箭給薛聞莺,叫她偷偷帶著你離宮,想把你害死。”

  “可是師父沒有害死我,她還把我養大了。”提到薛聞莺,阙無衣仍舊有點難過。“對了,楚大哥,你怎麼知道師父身上有金牌令箭?我在師父身邊這麼久,都沒有發現呢!”

  “那是你師父告訴我的!’

  “師父告訴你的?師父已經死翹翹了,還能告訴你啊?”

  “當然是她還沒斷氣時告訴我的。”於是楚南風將在山洞中薛聞莺臨終前所講的話對阙無衣說了一遭。“若不是你師父臨終前說出祖母的事,我也想不到你的離宮居然和祖母有關。”

  “既然知道和那個臭老太婆有關,你還把我一個人留在那裡?”

  “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侄女,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愛你,該不該帶著你遠走高飛,只好先把你交還給大哥大嫂,讓自己先冷靜一下。”

  “那後來,你又為什麼會來救我?”

  “因為我想你,很想很想你,所以就偷偷跑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哪知道卻剛好看到你和人打架,還為了寶寶的事和祖母大吵一架。”他捏捏她的小鼻子,“你啊!真是膽大妄為,不怕楚大哥一時來遲,救不了你嗎?”

  阙無衣好神氣地道:“我才不怕呢!我相信楚大哥會來救我,我怕什麼?”

  楚南風聽著,心頭忍不住揪了起來,這丫頭對自己的心一直那麼如一、堅定,反觀自己呢?卻差點親手將她送上死路。

  他早該知道,以她的個性,根本不適合皇宮那種地方,那種地方連他都嫌氣悶,何況是活潑純真如她?說來說去,還是他太缺乏愛人的勇氣,才會差點造成無法收拾的後果。

  想到這兒,他暗暗吁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九風塊遞給阙無衣。“無衣,這九鳳決你收下。”

  阙無衣接過九鳳決,搖了搖頭,又還給楚南風,“不要,這九鳳決好珍貴,我不要拿,免得掉了,那樣我會難過的。”

  楚南風啞然失笑,“不會掉的,況且這是敦煌九鳳的規矩,一旦嫁娶了,就得把九鳳決送給夫婿或妻子。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得把九鳳決給你,來,我替你戴上。”

  阙無衣乖乖地讓楚南風為她戴上九鳳決,然後又很小心地塞進衣服裡頭。“楚大哥,娘給的衣服還有很多件,我再去換幾套衣服,你幫我看看,好不好?”

  楚南風搖頭,“不好,我現在只想和我的妻子親熱,不想看她換衣服。”

  阙無衣臉上一紅,“可是人家好喜歡娘給的衣服,真的好想穿穿看嘛!”

  楚南風摟過她倒在床上,“不急,先解決我的事,再來解決你的衣服。”

  “那寶寶呢?”

  楚南風一拍額頭,“寶寶?我居然忘了寶寶?快,把手給我,我幫你把把脈。”

  阙無衣搖頭爬了起來,滿屋子亂跑,“不要,我要先換新衣服,然後再做寶寶的事,最後才是你的事。”

  楚南風忍不住笑了開來,“我排最後?好啊!你居然把我排最後?看我怎麼處罰你!”

  阙無衣扮了個鬼臉,滿屋子繞來繞去,嘴裡嚷嚷著:“楚大哥壞,成天只想著自己的事,都不管寶寶!寶寶,你好可憐,只有娘想到你,你的爹都不想你喔!甚至還會忘記你喔!寶寶,我們不要管爹爹了,咱們這就去鳳宮,看看久聞大名的敦煌宮長什麼樣子,好不好?”

  說著,還當真往外跑。

  楚南風簡直哭笑不得,這丫頭居然跟寶寶告狀,還想和寶寶連成一氣?這是什麼跟什麼?不行,他得趕緊上前安撫寶寶才行,省得到時候他們娘兒兩個頑皮鬼聯手對付他一個,那他豈不是虧大了?

  想到這兒,楚南風胡亂收拾了行李即追上前。“無衣,跑慢點,當心動了胎氣。”

  阙無衣開開心心地投入他懷中,“不會的,寶寶很開心,我也很開心喔!”

  “好,你開心就好,我們這就回家吧!”

  “回家?回什麼家?”

  “當然是臭鳳凰的家,那是我長大的家,也是你的家。”

  阙無衣用力點點頭,“嗯!楚大哥,我們回家!回你長大的家,回在敦煌的臭鳳凰家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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