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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浣兒 -【烈焰飛鳳(天帝傳說 敦煌九鳳之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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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4 00:00:2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蘇浣兒 - 烈焰飛鳳(天帝傳說 敦煌九鳳之九)

他南宮無咎有一座藏著無數女人的宮殿  
但他最深愛的女子卻不在其中  
十年前的一場誤會,使她傷心遠走  
而此刻竟傳來她已香消玉殞的消息  
她怎可如此瀟灑離開人世,他不准!  
就算要直搗冥府,他也要將她搶回來……  

她楚鳳衣深深愛著、相信著的男人──  
欺騙她!背叛她!更親手殺了他倆的“寶貝”  
因此她發誓今生不再與他相見  
可如今他竟在聽聞她的死訊時一夕之間白發  
還癡狂的要隨她上窮碧落下黃泉……  
她恨他、怨他,怎能在他幾番舉動下動搖了心?  
就算他說願意用生命來換她的原諒  
她也不可能如此輕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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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4 00:00: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墓碑上那蒼勁有力的字寫著──

    敦煌朱天楚鳳衣之墓

  看到這幾個大字時,南宮無咎幾欲瘋狂。

  他連連後退,眼睛瞪得老大,簡直快站不住腳。他無法相信自己千裡迢迢趕到敦煌,所聽的,居然是楚鳳衣的死訊;所看的,竟然是一抔黃土,一塊青石。

  「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一旁的楚南風低聲說道:「我知道你很難相信,但……但是大姊真的已經死了。」

  「不,這不是真的!是你在騙我,是你們在騙我,要我徹底對她死心,對不對?」南宮無咎指著楚南風、楚雲章、諸葛容若及歐陽雍容吼道。

  楚南風搖了搖頭,「不是,我雖然不喜歡你,但也沒有必要因為這樣而告訴你大姊死了;再說你沒看到幾個小丫頭哭成那副德行嗎?連一向倔強得讓人頭疼的小若都哭得昏過去好幾次,這難道還假得了嗎?」

  楚南風說的是楚若衣、南宮朱衣、楚蝶衣和阙無衣幾個平時活蹦亂跳、沒片刻安靜的小丫鬟,而今她們卻哭得抽抽噎噎,連氣都快喘不過來。尤其是楚若衣和楚蝶衣,兩人從小就是楚鳳衣帶大的,對她們來說,楚鳳衣不只是她們的大姊,還等於是她們的娘親,所以現在視同親娘的大姊死了,她們能不難過嗎?當然是大哭特哭,而且不知哭昏過幾次了。

  南宮無咎還是不相信,他伸手輕撫那青石墓碑,身子微微顫抖著,「我……我不相信……」

  這時,一個驚天動地的哭聲從後頭傳來,只見雲岫衣邊哭邊爬,滿臉鼻涕眼淚地爬到楚鳳衣的墓碑前,抱著墓碑嚎啕大哭,「哇!鳳姊姊,妳怎麼死了呢?妳怎麼可以丟下小岫一個人就死翹翹了呢?鳳姊姊,鳳姊姊……」

  本來就哭得不可收拾的幾個小丫頭,聽到雲岫衣這麼一哭,頓時抱在一起,也哇哇大哭起來,「哇!大姊,大姊,妳怎麼可以死翹翹呢?大姊!哇!哇!」

  隨後跟到的楚雲軒無法置信地看著這一切,他問楚聿豐,聲音有些哽咽:「五弟,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大姊會……」

  楚聿豐回道:「大概在一個月前,大姊接到一封從幽幽谷送來的信。」

  南宮無咎一愣,「幽幽谷?你是說我師父他派人送信給鳳兒?不可能!師父他早就臥病不起,人事不知,怎麼可能還會派人送信給鳳兒?」

  諸葛容若接口道:「這是真的!鳳兒接到信時,我也在場。起先我也不相信已經臥病多年、近幾年來更是人事不理的師父會送信給她,可是當我看過信後,我發現……」

  「發現什麼?」

  諸葛容若看著南宮無咎,「那真的是師父寫的,而且那字跡、措辭及口氣,除了師父,世界上根本找不出第二個人會那樣寫。」

  「信上……寫了多少藥名?」南宮無咎瞪大眼睛問道。

  「七味藥,前面三味是女貞子、輕粉、百部,後面四味是防己、遠志、續斷和白頭翁。」

  正哭得淅瀝嘩啦的阙無衣聽得一頭霧水,紅著眼睛扯扯楚南風的袖子,小小聲地問:「大哥,什麼叫女貞、男貞、輕粉、重粉的,那是什麼東西?為什麼這個男人也叫大姊的師父作師父?他們是同一個師父嗎?」

  楚南風點點頭,指著諸葛容若和南宮無咎說:「嗯!大姊、容若還有他,都是藥王夏濟生的徒弟,而夏濟生雖被稱為藥王,一生卻鮮少幫人看病開方子,通常都由門下弟子代勞。所以能讓他親自看的病,絕對是世間罕見的疑難雜症;而由他親自所開的方子,自然也是非比尋常。甚至有人說,藥王看的病不是病,開的方子也不是方子。」

  阙無衣搖搖頭,「什麼叫看的病不是病,開的方子不是方子?大哥,我聽不懂耶!」

  何止阙無衣聽不懂,其他幾個小丫頭也聽得暈頭轉向,連怎麼哭都忘記了,紛紛抬起頭看著楚南風。

  楚南風溫柔地伸手替阙無衣抹去滿臉的淚水,「所謂病,有的是時氣所感而致,有的是髒腑不調所致,但有的病卻非時氣也非髒腑不合所引起的,而有其他原因,這就叫是病又不是病。至於是方子又不是方子的,這就像大姊所接到的信,這封信可以說是藥方,因為上頭所寫的,每一味都是可以入藥的藥材;卻也可以說不是藥方,畢竟世上沒有哪一帖藥是這樣寫的,所以只有慧根深厚,或精熟藥材醫理的人,才會知道他究竟寫的是什麼。」

  阙無衣又搖頭,臉上的疑惑更深了,「不懂,大哥,我還是聽不懂,你說簡單一點給我聽好不好?人家好喜歡大姊,人家好想知道大姊究竟接到什麼信,為什麼那信會害她死翹翹?」

  楚南風還來不及回答,諸葛容若便接著解釋:「師父的藥方之所以難懂,是因為師父通常假借藥材移作他用。譬如鳳兒所接到的這封信當中有七味藥,這七味藥有假借、有比喻,甚至還有隱喻。像女貞子是指師父的女兒夏織紅;輕粉則是一種毒藥,從水銀提煉而成的;百部是說師父他中毒已深,踏出百步便會七孔流血暴斃而亡。」

  阙無衣還是皺著眉頭,「大哥?是這樣嗎?小岫,妳聽懂諸葛大哥在說什麼嗎?」

  雲岫衣邊抹淚邊搖搖頭,她當然聽不懂了。比她先到鳳宮,又比她多念過一個月書的阙無衣都聽不懂了,她這個立志做劫富濟貧、每天忙著到處搶銀子救人的大蝦……不,是大俠怎麼會聽得懂呢?

  楚南風接著說:「沒錯,至於後半的防己、遠志、續斷和白頭翁四味也各指著四件事,但這四件事其實總歸起來是一件事。防己,是要大姊小心身邊的人;遠志,是叫她從此遠離幽幽谷、遠離藥王一門;續斷是要大姊和無咎盡棄前嫌,破鏡重圓,夫妻和好;所以最後才會有白頭翁一味,祝他倆白頭偕老、永結同心。是吧,無咎?」

  

  南宮無咎沒有說話,可那素來挺拔潇灑的身軀卻抖個不停,一向掛著幾許淺笑、眉頭凝著一抹抑郁的俊美臉龐,如今卻是一片慘白,毫無血色,顯然楚南風和諸葛容若說對了。

  那封信寫的正是藥王夏濟生受親生女兒以輕粉毒害,僅余百步之命的事實;而在他壽命將盡之際,他希望楚鳳衣和南宮無咎這對昔日愛侶能言歸舊好、破鏡重圓,從此遠離藥王一門,遠走他鄉,過著恩愛和諧的幸福生活。

  久久,他終於擠出一句話,聲音卻沙啞得有些嚇人:「然後呢?鳳兒就到幽幽谷去了,是不是?」

  楚聿豐點點頭,「沒錯,大姊一接到信,馬上就動身到幽幽谷去。」

  「她一個人去的?」南宮無咎此時已經漸漸恢復鎮定,可他的雙手仍微微顫抖,顯示出他的內心依舊十分激動。

  「大姊本想一個人去,但我不放心,所以便駕車送大姊去。幸好我跟去了,否則今天大伙兒可能連大姊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因為……」楚聿豐頓了頓,眼眶逐漸紅了起來,雙手緊握成拳,連話都說不下去。

  南宮無咎猶如親眼所見,冷靜的說:「因為她到半路就毒發,差點到不了幽幽谷,是吧?」

  楚聿豐點頭,腦海裡滿是楚鳳衣毒發時,那口吐黑血、渾身痙攣顫抖的痛苦模樣。

  南宮無咎又說:「我猜猜,那毒一定來自那封信,對吧?」

  楚聿豐又點頭,「雖然大姊中毒,可她還是硬撐著到幽幽谷,沒想到真正的危險,卻是在幽幽谷內。」

  南宮無咎接著說:「你們沒有見到我師父?」

  楚聿豐輕輕「嗯」了聲,繼續把他當時所知道的事情說出來。

  原來當日楚鳳衣堅持單獨進入幽幽谷,不要楚聿豐相陪。楚聿豐無奈,只好獨自一人在幽幽谷外,如坐針氈地候著。

  隨著時間一刻一刻地過去,楚鳳衣卻如同幽幽谷的雲霧一樣,遇著太陽就消失無蹤,完全沒有半點消息。有幾次,楚聿豐幾乎捺不住性子想進去一探究竟,可一想到楚鳳衣的倔強個性,與江湖上對幽幽谷的傳說,他又硬忍了下來。

  就這樣一直等到夕陽西下,幽幽谷中濃霧四起,讓等得心急如焚的楚聿豐失去耐性。

  就在楚聿豐打算不顧一切闖進幽幽谷時,濃霧中有條人影跌跌撞撞走出來;見狀,他急忙迎上前去,那赫然是滿身鮮血、幾乎已經奄奄一息的楚鳳衣。

  楚聿豐對南宮無咎說:「我不知道在幽幽谷裡到底發生什麼事,竟會讓身懷絕世武功又醫術精湛的大姊中毒又重傷。我想,你和大姊夫妻一場,一定會很想見她最後一面,所以我就找你來了;只可惜大姊等不到你來,就……」

  他沒再往下說,但意思卻再清楚不過了。

  xxxxxx

    聽完楚聿豐的話,現場一片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息,所有人面面相觑,想不懂楚鳳衣究竟在幽幽谷中遇到什麼事。

  南宮無咎聽著、想著,有一瞬間,他的雙手緊握,全身不住顫抖,可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沒多久他就完全平靜下來了。

  他低頭靜靜看著楚鳳衣的墓碑,想著兩人曾經有過的一切、想著兩人曾經歷過的酸甜苦澀;久久,他終於抬起頭,眼睛出乎意料的澄澈明亮,似乎已經下了很重大的決定。

  「聿豐,鳳兒的九鳳玦在她身上嗎?」

  楚聿豐眉頭蹙了起來,從懷中取出九鳳玦交給南宮無咎,「不,不管過去你們有多少恩怨,現在大姊死了,這九鳳玦自然歸你所有。」

  南宮無咎微顫著手接過九鳳玦。

  他最了解她了,知道這九鳳玦打從她入鳳宮那一天起,便無時不刻的戴在身上,即使在他們成為夫妻,共享最親密、最歡愉的銷魂時刻中,她也未曾取下;如今九鳳玦在他手上,而她呢?

  南宮無咎眨眨眼睛,勉強中斷思緒,抬起頭問楚南風和楚雲軒:「南風、雲軒,把你們的九鳳玦借我,可以嗎?」

  楚南風愣了一下,說:「借你?可是大姊都……」

  楚南風一直都知道南宮無咎為了想見楚鳳衣一面,因而處心積慮從他們身上奪取九鳳玦,但現在楚鳳衣已死了,他還要九鳳玦做什麼?

  南宮無咎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充滿苦澀與酸楚。「鳳兒說過,要見她的面,除非我能找到九塊九鳳玦。她一向倔強,說出去的話;就算死了也絕不反悔,所以她現在雖然死了,我仍不想違背她的話。請你把九鳳玦借我,可以嗎?」

  楚雲軒眉頭一擰,心中閃過一種不祥的預感,「你……你想做什麼?難不成你要……」

  南宮無咎沒有回答,卻又轉過頭去,戀戀不捨地看著寫有楚鳳衣名字的墓碑,半晌,他說:「不做什麼,我只是想見她而已。」

  楚南風歎口氣,「你……唉!罷了!既有今日,何必當初?」

  兩人對看一眼,互相點點頭,同時把九鳳玦從妻子身上取出,拋給南宮無咎。

  「拿去吧!」

  南宮無咎伸手接過,臉上表情說不出是心酸還是喜悅。

  他終於湊齊九塊九鳳玦了,終於可以兌現對楚鳳衣的誓言,見她一面了,可是她卻……

  想到這兒,南宮無咎不禁吼道:「為什麼?這是為什麼?我好不容易湊齊九塊九鳳玦,為什麼還是見不到妳呢?是妳自己說,只要我湊齊九塊九鳳玦就可以見妳的,為什麼我還是見不到妳?為什麼妳言而無信、為什麼妳說話不算話?為什麼?為什麼?」

  南宮無咎叫嚷著,那聲音是如此熱情淒厲、那神情是如此愛戀悲憤,而那滾滾流下的淚又是如此讓人心酸動容、不忍卒睹。

  突然,南宮朱衣指著南宮無咎驚叫起來:「大哥,你的頭發……你的頭發怎麼會……變白了?」

  眾人一聽,望向南宮無咎,果然看到他一頭烏黑及腰的長發,竟在一瞬間變成灰白!顯然楚鳳衣的死,對他的打擊太大,讓他瞬間白了頭發!

  可南宮無咎渾然不覺,還哈哈大笑起來,整個人宛如已經瘋狂。「哈哈哈……鳳兒,記不記得我們曾經發過誓要生死與共的?記不記得我們在朱雀天女面前起過永遠不離不棄、永為夫妻的誓約,而現在妳卻先走了,這到底算什麼?妳真的那麼恨我,恨到連一點機會也不給我?妳好狠好狠啊!」

  楚聿豐搖頭,「無咎,不是這樣的,大姊她先中毒後受傷,連二哥和容若都束手無策,怎麼會是……」

  南宮無咎眼中射出一道絕望的光芒,「束手無策?其他人或許會束手無策,但對她而言,這世上有什麼毒是她解不開的?」

  楚聿豐一怔,「你……你是說大姊她故意……」

  一聲絕望淒涼的笑從南宮無咎口中逸出,「沒錯,她是故意的,她故意不解開自己所中的毒,她故意不替自己療傷;為的就是不讓別人救她,也不讓我見她!」

  所有人聞言,全部愣在當場。

  這怎麼可能?楚鳳衣可以解毒不解毒,可以療傷不療傷,她居然……刻意尋死?

  楚聿豐還想說什麼安慰南宮無咎,卻見南宮無咎發出一聲清嘯,明亮的眼中閃出奇異的光芒。

  「鳳兒,是妳說的,只要我找齊九塊九鳳玦就可以見妳的,現在我已經找到九塊九鳳玦了,所以我要去見妳了。不管妳在天涯海角,或在黃泉冥域,總之我都一定要見到妳不可!」

  楚聿豐、楚南風、楚雲軒、諸葛容若及歐陽雍容聽了,頓時緊張起來。

  諸葛容若不會武功,但他運籌帷幄的高明手腕素來為眾人所佩服,是以他對其他四人使了個眼色;霎時,四個人從各個方向悄無聲息地掩近南宮無咎,准備在他動手自盡前阻止他。

  可南宮無咎發現了,他淡然一笑,「放心,我不會死的!在沒見到鳳兒前,我是不會輕易死去。」

  接著,他走到楚鳳衣的墳墓前,深深看了一眼,突然,他雙臂一伸,將那塊墓碑抓了起來扔向一旁。

  眾人看得大驚失色,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時,南宮無咎已經開始挖墳了。

  是的,挖墳,南宮無咎開始挖墳,用他的雙手拼命地挖開那掩蓋住楚鳳衣的泥土,想見她最後一面。

  楚雲軒連忙制止他,「無咎,別做這種傻事,就算你把墳挖開了,大姊也不會活過來的。」

  「是啊,無咎,你這樣做,大姊即使知道了,她也不會高興的。她把九鳳玦給你,就是要你好好活下去啊!」楚南風也勸道。

  南宮無咎沒有回話,只是低著頭,用他的雙手拼命刨土、拼命挖,顧不得那土弄得他一身髒,濺得他滿身都是泥,彷佛他挖開這些土,就可以再見到楚鳳衣一樣。

  一直沒說話的歐陽雍容見狀,忍不住上前想點南宮無咎的穴道制止他。畢竟沒有人願意看到他這種近乎瘋狂的行為,即使過去有再多的不是,即使過去大家都很不喜歡他、很討厭他,但他們就是不願意看到他這種既瘋狂又自殘的舉動。

  不過楚聿豐伸手攔住歐陽雍容,因為他是除了楚鳳衣外,最了解南宮無咎的人。「別管他,讓他去吧!這時候不管什麼人說什麼話,他都聽不進去的。」

  「可是……」歐陽雍容還是覺得不妥。

  就在這時,一個小丫頭的聲音嚷嚷著:「姊夫,我來幫你,我才不相信鳳姊姊已經死了呢!說不定鳳姊姊只是生氣躲起來而已,我現在就幫你把她挖出來,免得時間太久,鳳姊姊真的死翹翹了!」

  然後就看到一條小小的身影風也似地奔到南宮無咎身邊,果真也用雙手開始挖泥土,那是雲岫衣。

  接著,一條紅色的嬌小身影邊說邊跑,也沖了過去,「大哥,我也來幫你,我不相信鳳姊姊會這樣就死翹翹了。」

  這是南宮朱衣,她是南宮無咎的妹妹,一向和他最好了;現在大哥有事,妹子怎麼可以袖手旁觀?當然是挽起袖子立刻沖上前幫忙。

  雲岫衣和南宮朱衣這麼驚天動地的嚷嚷,聽得阙無衣也有些動搖。

  對喔,說不定鳳姊姊只是一時生南宮大哥的氣,所以躲起來不理他;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也得幫忙把鳳姊姊挖出來才行,因為她好喜歡好喜歡鳳姊姊,好討厭鳳姊姊死翹翹喔!

  阙無衣趕忙撩起袖子,咚咚咚跑上去幫忙挖。「我也來幫忙,我好喜歡鳳姊姊,我可不能看著鳳姊姊被悶死翹翹!」

  三個小丫頭這麼一做,其他幾個也忍不住了,紛紛嚷著:「我也來,我也要幫忙把鳳姊姊挖出來,我不要鳳姊姊被悶死翹翹!」

  於是乎,雲岫衣、阙無衣、南宮朱衣、楚若衣、楚蝶衣統統蹲到南宮無咎身旁,幫他挖泥土挖墳,免得她們最最敬愛的鳳姊姊真的被悶死。

  幾個男人登時又好氣又好笑,又覺得不可思議。

  這是什麼跟什麼?楚鳳衣如果沒死,他們會把她放入棺材裡埋起來嗎?他們做事會如此胡塗嗎?

  可是……這南宮無咎也太厲害了吧?居然三言兩語就煽動了幾個固執的小丫頭,而且是心甘情願、自動自發地幫他挖墳?

  難怪楚鳳衣會愛他入心、恨他入骨,還發下永不見他的毒誓!因為這男人實在太危險、太有煽惑力,也太有女人緣了。

  不行!得把小丫頭們跟他隔開才是,不然任由南宮無咎那三寸不爛之舌繼續說下去,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幾個男人相互使了個眼色,紛紛上前攔腰將妻子抱起,嘴裡勸道:「別做傻事了!大姊已經死了,就算妳挖開墳來,大姊也不會復活的。」

  幾個小丫頭當然是又踢又打,拼命抵抗。

  「我不要!鳳姊姊沒有死,我要幫姊夫把鳳姊姊挖出來,我要幫姊夫把鳳姊姊挖出來!」

  楚南風忍不住喝道:「別鬧了,大姊已經死了!如果大姊知道妳們也跟著南宮無咎發神經,整天哭鬧挖墳的話,大姊會怎麼想?妳們想讓大姊死不瞑目嗎?」

  小丫頭們一愣,繼而嘴巴一扁又哇哇大哭起來。

  「可是人家真的很想大姊嘛!人家真的不要大姊死翹翹嘛!」

  幾個男人聽了,幾乎忍不住想放手由她們去。

  是啊!如果大姊沒有死的話,那該有多好?

  就在他們這麼想時,南宮無咎已經撥開楚鳳衣棺木上的泥土,並小心翼翼打開緊閉的棺木。

  xxxxxxx

    當棺木一打開,楚鳳衣那栩栩如生、宛若洛水女神般絕代麗容赫然出現在眼前。

  乍見楚鳳衣,南宮無咎激動得不住地顫抖,雙眼緊緊瞪著楚鳳衣,從她梳得烏黑整齊的長發,一襲沉香色水緯對衿衫兒,看到那交叉在胸前的雪白雙手。

  他伸出手,崇敬地輕撫著她恍如白玉般、一如往昔的臉龐。

  是啊!一如往昔!縱使他們已經分隔十年不見,她依然一如往昔般美麗絕塵,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跡,更看不出這是一個死人,除了她眉宇間微透著的一股黑氣。

  他沙啞著聲音說:「我終於見到妳了,鳳兒!十年了,我可終於見到妳了!」接著他低下頭,在楚鳳衣緊抿的唇上輕輕一吻,伸手將她抱了起來擁入懷中。「我終於見到妳,終於又抱著妳了!從現在開始,不管發生任何事,都沒有人、任何事可以將我們分開了;我永遠都不離開妳,永永遠遠都不會再離開妳了。」

  他抱著楚鳳衣緩緩站起身,一步步朝著山崖走去。

  這祁連山是楚鳳衣最愛的一座山,過去兩人時常一同到山上采藥,即使後來兩人分手了,楚鳳衣也還是常常一個人到這兒采藥,所以敦煌九鳳其他八人,才會將楚鳳衣葬在這裡,而非鳳宮裡原本就為他們准備好的墓穴。

  驟見南宮無咎抱著楚鳳衣走向崖邊,楚聿豐大驚失色,「無咎,你別做傻事,其實大姊她……」

  南宮無咎彷佛沒有聽見般,嘴裡喃喃念著,腳下不斷往前走。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記後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記得這是妳最愛的一首詞,從現在開始,我每天念給妳聽,每天和妳一起賞明月、照彩雲,絕不再讓妳孤獨一人,也絕不再讓妳為我傷心流淚了。」(注一)

  說罷,南宮無咎往前踏進一步,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整個人伴隨著楚鳳衣一同跌入那深不見底的山谷裡,而在他不停往下墜,風不停從他耳邊呼嘯而過之際,他彷佛聽到楚鳳衣的聲音,神識也彷佛回到了他們初相見的那一刻……

  注一:晏幾道 臨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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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樹蔭下,南宮無咎斜靠著樹干,雙手抱胸,一對深沉如水的眼眸瞬也不瞬地凝視田畦上,那如仙似幻,正一面撒種子一面澆水,一面嘴裡還念念有詞的美麗倩影。

  真是太美了!他從沒想過,居然會在幽幽谷這樣一個人煙罕至的絕谷險地中,看見這恍若神仙妃子般的絕色女子,雖然她看起來年紀尚小,但卻完全無損於她的麗質天生與出世絕塵。

  南宮無咎眼睛眨也不眨地靜靜看著,連動都捨不得動一下。

  只見她雲濃绺發,鬓挽烏雲,眉如翠羽,肌凝瑞雪,臉襯朝霞。纖腰楚楚,如回風舞雪;蛾眉颦笑,似將言而未語:蓮步輕移,欲行又止;潔如秋菊被霜,靜如松生空谷,艷若霞映澄塘,神似月射寒江,清揚婉約,直如仙露明珠。

  南宮無咎一直很懷疑洛神賦裡,曹子建所描寫那如洛神般美貌的女子是否真的存在,現在他一點都不懷疑了,因為他眼前就活生生的站了一個,一個美得教人連氣都快喘不過來的洛水女神。

  她……應該就是師父近來又收的小師妹,楚鳳衣吧?他曾聽諸葛容若提起,師父又收了一個弟子,而且是從敦煌鳳宮來的閉門女弟子,叫楚鳳衣,她……應該就是吧?

  南宮無咎猜得沒錯,這個在田埂裡一面播種一面灑水,還一面念念有詞背著藥經的少女,正是楚鳳衣。

  楚鳳衣原本是叫雲鳳衣,因為從小就過繼給朱雀天女,所以在十二歲那年,由她的父親親自將她送到鳳宮交給朱雀天女;算來,這是她到鳳宮的第二年了。

  這兩年裡,朱雀天女教了她很多事,上從天文地理、武功招數,下至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乃至姑娘家都一定要會的女紅、廚藝她也都學了。

  一年前,楚鳳衣向朱雀天女說希望能學醫,因為她的二妹身子骨很差,不管請多少大夫來看都沒有起色,所以她希望能學好醫術,好回去治妹妹的病。

  朱雀天女原先是反對的,因為鳳宮裡多的是醫書可讓楚鳳衣翻,根本不需要另外再去拜師,但後來不知為什麼,朱雀天女竟突然送她到幽幽谷來,要她和夏濟生好好學習醫術。

  對於自己可以學醫,而且是跟著赫赫有名的藥王學醫,楚鳳衣高興極了,幾乎是卯足了勁在學。從到幽幽谷的第一天開始,她就這樣不停地學、不停地記,因為學醫不比學詩詞歌賦,背一背就可以寫詩填詞了;就單單以藥材來說,能入藥就有三千多種,至於那不知名的,更是數不清了,遑論她現在都還沒開始讀師父架上的那些成堆的藥經醫書呢!所以她不把一天當二天,甚至是三天用,成嗎?

  只是,她覺得師父好像不是很喜歡她,打從入門到現在,師父什麼都沒教她,只叫她背藥材、記藥名,或者像現在這樣,每天在田埂撒種子、犁田……這是為什麼呢?

  楚鳳衣疑惑地想著,同時蹲了下來,從囊袋裡抓出些許白朮的種子撒在泥土裡,然後用雙手細心地將泥土覆上,再用杓子舀水輕輕澆著,輕聲念:「白朮,性甘溫,健脾強胃,止瀉除濕,入脾胃二經,陰虛燥渴者忌用。」

  接著她又從背著的竹籃中取出一包山藥種子,走到另一處田畦問挖土種植,一面輕聲念道:「山藥甘溫,理脾止瀉,益腎補中,溫熱壅遏者忌用。」

  就這樣,她一面種著種子,一面復頌著藥名、藥性及用法,爬上爬下的,在田畝問認真地辨識那一株株已長大開花,或者才剛破土而出冒出新芽的藥材。

  她蹲著身子逐一辨識藥材,「這是遠志,這是沙參,這是知母,這是瑣陽,這是……這是……」

  她瞪著那像豆子般圓圓薄薄的綠芽,以及長有幾朵白花的植物發愣。這是什麼?長得像小豆子,又開著白花,葉子上還有毛茸茸短短的小刺,記得她曾在書上看過,說這是……是……

  楚鳳衣蹙著眉頭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來那到底是哪一種藥草。

  突然一個聲音說:「那是仙茅。」

  楚鳳衣恍然大悟,「對了,這是仙茅。書上說仙茅辛溫有毒,治一切風氣,補暖腰腳,清安五髒,久服輕身益顏色,助筋骨,益肌膚,長精神,明耳目,填骨髓,開胃消食……」

  楚鳳衣像在背書般,一口氣將書上所記得的全念了出來,直到快念完了才發現,剛剛是誰說這是仙茅的?

  她轉過身,赫然看見離自己不到十來步的田畦上,一道極修長潇灑的藍色身影正含笑的看著她。

  「你……」楚鳳衣猛退一步,嚇了一大跳。「你是……」

  南宮無咎見狀,眉頭微微一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飄身上前,將楚鳳衣拉入自己懷中。「小心,這是師父花了很多功夫才種出來的白頭翁,萬一踩著了,師父鐵定生氣的。」

  楚鳳衣完全沒想到他會伸手拉自己,一個不留神,整個人就這樣撞入他懷中。

  她羞得面紅耳赤,一把推開他,「你放開我!」

  南宮無咎一愣,抱著楚鳳衣的手連忙松了開來,可他這麼一松手,與恰巧用力推他的楚鳳衣,在這一來一往間被震了開,眼看著她就要摔得四腳朝天、狼狽不堪時,南宮無咎又是飄身一縱,從空中攔腰抱起她,穩穩地落在田畦的最下方。

  南宮無咎低下頭,看著余悸猶存的佳人,悄聲說:「小心點,萬一妳摔著了,師父可不會饒過我的,我可不想一回來就挨師父一頓數落。」

  楚鳳衣抬起頭,對上南宮無咎那澄澈如水的星眸,「你是……」

  南宮無咎放肆地看著她,眼中滿是驚愕、贊賞與無法置信。

  老天!近看之下的她,更美了,美得不可思議、美得驚心動魄,美得數他再也想不出話來形容她,只能這樣愣愣地看著。

然後,他抑不住心中的悸動,低下頭湊近那微啟的紅艷櫻唇,「妳好美!我見過那麼多女人,可沒有一個及得上妳的十分之一。」

  說著,他堵住了她驚愕微啟的唇,既溫柔又帶著幾許試探地吻了她。

  楚鳳衣大驚失色,別過頭用力想推開他,「不要,你放開我,放開我!」

  南宮無咎眉頭蹙了起來,一把攬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別這樣,我沒有惡意,我只是忍不住,只是想知道妳叫什麼名字,是不是師父新收的小師妹?」

  飽受驚嚇的楚鳳衣哪聽得進他的解釋,她使勁推著南宮無咎,慌張地想逃開這個初次見面,卻無禮抱她、吻她的孟浪男子。

  這時,另一道溫和爽朗卻堅定有力的男聲傳來--

  「無咎,你在做什麼?師父在找你呢!」

  聽見這聲音,楚鳳衣和南宮無咎兩人同時一愣,反應卻全然不同;南宮無咎有些失望、不捨,而楚鳳衣卻如獲大赦,忙掙脫南宮無咎的手,飛奔到那男子身後,雙手緊抓住他的衣衫。

  「容若哥,救我,那個人……那個人……」

  這個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楚鳳衣的人,正是周國的王子,後來的攝政王,人稱臥龍的諸葛容若。

  諸葛容若微微一笑,握住楚鳳衣的手將她帶到身前,指著南宮無咎說:「別緊張,這是大師兄南宮無咎,師父跟妳提過的,記得嗎?」

  楚鳳衣搖搖頭,不肯再看南宮無咎,同時轉身將臉埋入諸葛容若懷中,嬌弱的身軀略微顫抖著,顯然她是被南宮無咎的粗魯無禮與放肆不羁給嚇著了。

  諸葛容若見狀,抬起頭看向南宮無咎,溫和的眼中有著責備與不認同;其實他之所以會出聲,正是因為看到南宮無咎強吻楚鳳衣的那一幕。他知道南宮無咎一向放蕩不羁、膽大妄為,但不羁妄為到強吻一個初見的少女,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他又道:「無咎,師父在多齋軒等你,你快去吧!」

  可南宮無咎動也不動,用帶著些許疑惑、些許不捨,與些許嫉妒的眼光看著兩人親密的樣子。

  「你們……容若,你和她是……」

  對於南宮無咎的反應,諸葛容若心知肚明,他自幼在宮廷長大,對於人、對於男女之間,難道還猜不透、看不清嗎?

  他淡淡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以著平和的語氣堅定的說:「你快去吧!師父對你的遲歸很不高興,你快去向他老人家解釋,否則今天晚上你可有苦頭吃了。」

  接著,他也不管南宮無咎有什麼反應,便牽起楚鳳衣的手往林子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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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嚇著了?」諸葛容若柔聲的開口,看著那驚魂未定、滿臉紅暈、渾身滾燙的楚鳳衣。

  楚鳳衣搖搖頭,微顫著手理了理鬓發,「沒、沒有,我沒事。」

  話雖說沒有,但諸葛容若從她仍輕顫的肩頭看得出,南宮無咎孟浪的舉動真的嚇著她了。

  「沒事了,妳不用怕,有我在這兒,他不敢過來的。來,吸幾口氣,讓自己靜下來,嗯?」

  楚鳳衣點點頭,深深吸了幾口氣,緩緩平復那被攪得波瀾四起的情緒,然後問:「他是誰?你說他是大師兄,那麼他是……」

  「他是香雪海的主人,叫南宮無咎,師父所收的第一個弟子。」

  「香雪海?那不是傳說中的女兒國,只有女人住的地方嗎?為什麼他一個大男人竟會是香雪海的主人?」

  「香雪海確實是女兒國,的確也只有女人住在那裡,不過創造香雪海的南宮無垢卻是個男人;而南宮無咎是他的親生兒子,所以也就順理成章的成了香雪海的主人!」

  楚鳳衣聽得皺起眉頭,「一個大男人終日和一群姑娘窩在一起,那不是很奇怪嗎?而且只有他一個男人,這豈不是怪上加怪、腦袋有問題?」

  諸葛容若忍不住笑了出來,「是很怪,但還不到腦袋有問題的地步,他如果真的腦袋有問題,師父會收他做徒弟嗎?況且他的醫術還在我之上呢!」

  「真的?」楚鳳衣無法相信,畢竟南宮無咎給她的第一印象實在太差勁了。

  「當然是真的,我說話何時騙過人?再說他置身在女人堆裡也不是他自願的,而是有原因的。」

  「不管什麼原因,一個男人成天窩在姑娘堆裡,就是有問題。我看他根本就是個見了姑娘便發狂的大色鬼!」楚鳳衣說著,雪白姣好的臉上有一絲薄怒。

  諸葛容若定定的看著動怒的楚鳳衣,心裡不禁在想,這小姑娘真是美得不可思議,而且她的美在飄逸絕艷中,尚帶有一股其他女人所沒有的靈氣慧秀,難怪南宮無咎會在驚艷之余,不顧一切沖動地吻她了。

  他又說:「別這麼說,他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至於他到底有什麼苦衷,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聽師父說過是為了他母親。」

  「容若哥,你和他不熟嗎?」

「我們是師兄弟,說不熟,聽起來會覺得有點奇怪。但老實說我真的不了解他,甚至常常猜不透他在想什麼;或許是因為我的身分關系,他對我,總不免多了一絲戒心與隔閡。」

  楚鳳衣點頭,這點她倒是可以理解。

  她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諸葛容若時,先是被他的俊美外表給嚇著,畢竟對一個行將及冠的年輕男子而言,他的確長得太漂亮、也太文弱了些。

  不過當她知道,這個俊美如神、弱不勝衣的諸葛容若,竟然是大周國皇帝的愛子,日後極有可能繼位成為大周皇帝時,楚鳳衣心中也不禁起了一絲隔閡。

  她一向不喜歡王孫公子、公侯將相,因為在家裡時,那些王孫公子、公侯將相給她的印象實在太差了。

  但隨著兩人接觸的時間增多,楚鳳衣逐漸發現,諸葛容若其實是個機智多謀,且個性隨和溫文,絲毫沒有半點架子的人,所以她也跟著喊他容若哥,打從心底將他當成自己的哥哥,

  只是,個性這樣隨和溫文的諸葛容若,居然會和南宮無咎不熟?可見南宮無咎是個多奇怪的人了。

  這時,諸葛容若抬起頭看看天色說:「鳳兒,妳今天該撒的種子都撒完了嗎?如果沒在太陽下山前撒完,是會挨師父罵的。」

  楚鳳衣這才想起,自己還有好幾袋種子沒撤呢!她登時又怪起南宮無咎來!

  都是他害的!都是那個粗魯無禮又奇怪變態的臭男人害的!居然第一次見面,就不由分說地親她、抱她,這世界上哪來這麼不知羞恥、這麼不要臉的人呢?

  簡直跟登徒子沒兩樣!

  一想到他親自己,楚鳳衣便不自覺地憶起他的唇壓在自己唇上的感覺;霎時,她彷佛感覺到南宮無咎就在身旁抱著自己一樣,整個人頓時熱了起來,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諸葛容若察覺到她神情有異,「怎麼啦?妳的臉好紅,是不是嚇著,一時間還靜不下來?」

  楚鳳衣忙搖頭,「不是,我沒嚇著,我只是突然覺得熱而已。容若哥,這兒有袋沙參,你幫我拿去西邊的田裡撒上,好不好?」

  「當然好,還有什麼沒做的,拿過來我幫妳!」

  諸葛容若取下楚鳳衣背上的背袋,拿出幾袋種子掂了掂分量,「我們一人一半,希望能在太陽下山前把這些種子撒完、澆上水,嗯?」

  楚鳳衣沖著諸葛容若露出甜美的一笑,那笑容美得令人目眩神迷。「好,沒問題,而且我有一些問題正好可以問你呢!」

  諸葛容若也回她一個溫柔的笑,「又熬夜讀書了?當心身子,別累著,知道嗎?如果有不懂的,盡管來問我。」

  楚鳳衣點點頭,和諸葛容若一起蹲下,兩人一個撒種子一個灑水,同時交頭接耳叽叽咕咕說個不停,渾然不知南宮無咎那修長的身影正隱在一株大樹上,睜著兩只又是嫉妒又是充滿疑惑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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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幾天,楚鳳衣一直擔心自己會再遇見南宮無咎,一直在想當自己遇見他時該說什麼?如果他又像那天一樣,不由分說地抱自己、吻自己時,她又該作何反應?

可出人意外的,她沒再遇見南宮無咎,就連藥王夏濟生破例為一個老太太診病把脈時,南宮無咎也沒出現。

  其實夏濟生之所以會破例,是因為那老太太是由兒子千裡迢迢遠從塞外背來的,夏濟生看在這人是個孝子的份上,便破例親自為老太太診治,但南宮無咎竟然沒出現。彷佛南宮無咎這個人就此消失無蹤,彷佛那天午後所發生的,只是一場夢而已。

  又過了半個月,楚鳳衣仍舊沒有看見南宮無咎,而她那一顆懸著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看來那個粗野又無禮的男人是不會再出現了,看來那天下午的事只是一場意外:是的,那只是一場意外,一場如夢似幻的意外,夢醒了,也就沒有了。

  楚鳳衣不斷這麼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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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楚鳳衣在夏濟生的交代下,背著小竹簍,打算去采一些沉香回來。

  不過因為幽幽谷附近並沒有沉香樹,所以楚鳳衣只好到遠一點的馬蹄谷去采。

  顧名思義,馬蹄谷之所以叫馬蹄谷,除了形似馬蹄外,也因為這谷地裡長滿了沉香樹,而沉香樹又名馬蹄樹,所以就被當地人叫作馬蹄谷了。

  當楚鳳衣到馬蹄谷時,太陽已西偏了,橘紅色的光芒將谷地照得一片通紅,如同披上紅色薄紗般,透著一絲淺淺的暖意。

  她循著光線,找著了幾株看上去頗為結實高大的沉香樹。

  但怎麼帶回去呢?總不能整棵樹拔起來扛回去吧?可師父又沒教她怎麼采沉香,只告訴她帶回沉香,這可該怎麼辦呢?

  楚鳳衣想著,來到一棵沉香樹下,伸手搖了搖樹,看了看樹上那正迎著夕陽綻放的白花,以及有點像橘子葉的樹葉。

  該不會是把花和葉子采回去吧?不,不是,她記得沉香之所以香,並不是花香也不是葉子香,而是樹木本身有香氣,那麼是樹枝啰?

  她輕輕吸了口氣,縱身上樹,取出一把隨身攜帶的小刀,正准備砍斷樹枝時,一個她既陌生又熟悉、既害怕又期待的男子聲音突地響起--

  「妳如果把樹枝砍斷帶回去,不但會被師父責罰,說不定連晚飯都沒得吃!」

  楚鳳衣一驚,腳下一滑,整個人直直往下墜,「啊!」

  這時,一條潇灑的身影如風般飄過,一雙結實的手臂攬住她,一對深邃熱情的眼眸緊緊瞅著她,那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南宮無咎。

  南宮無咎摟著她輕松落地,低聲問:「沒事吧?有沒有摔著哪裡?」

  楚鳳衣渾身像被雷打到似的猛地一顫,伸手想推開他,「放開我!」

  他依言松開手,楚鳳衣便不自覺地想往後退,且想離他越遠越好,可她才剛一動,腳踝便傳來陣陣抽痛。「好痛!」

  原來她剛剛那一陣驚嚇,不僅讓她亂了真氣,也讓她在慌亂中撞到樹枝,扭傷了腳踝。

  南宮無咎眉頭一皺,蹲下身子,捧起她的腳踝,「妳受傷了?我瞧瞧。」

  楚鳳衣立即縮腳,不想讓他碰著自己,卻反而痛得眼淚都快掉了。「別碰我!要不是你,我怎麼會受傷?」

  「先別說這些,妳腳扭傷了,如果不快點治療的話,只會越來越痛。妳忍著點,我先幫妳……」

  「不要!」她忍著痛,硬是把腳縮回去,「你別碰我,我自己會治。」

  他定定瞅著她,瞧她臉上那抹倔強的神情,以及那強忍著痛皺起來的眉頭,和滿眶不願意掉下的淚水,「妳……唉!好吧!妳自己治,我去找點藥草來。」

  說著,他果然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去尋找藥草。

  見他離開,楚鳳衣繃緊的心終於梢梢松了開來,她伸直腳,雙手撫著右腳腳踝,輕輕退下鞋襪一看,不禁倒抽了口氣。

  她的腳踝已經又紅又腫,難怪會痛得無法走路。

  這可怎麼辦?該怎麼治呢?因為她還沒學到治療跌打損傷的本事,所以根本不會,頂多只會用濕布摀住腳,讓腳不要那麼痛罷了。

  但是……哪裡有水呢?

  她勉強撐著站起身,想找看看有沒有山泉或溪水,可她才剛踏出一步,整個人又幾乎往前撲倒,幸好南宮無咎恰恰趕回及時抱住她,免得她摔得鼻青臉腫、狼狽不堪。

  「怎麼了?想去哪裡?」他摟著她的腰,帶著些許責備的問。

  她別過頭,躲避他的眼神,「不要你管,放開我!」

  「不管不行,妳是因為我才會把腳扭傷的,所以我怎能不管妳?」他抱起她,讓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然後蹲下身捧起她的腳仔細看著。

  「可能會有點痛,妳得忍著點。」

  楚鳳衣還來不及拒絕,南宮無咎就已經握住她的腳踝轉了起來,「不要,好痛!」她痛得眼淚都掉下來了,雙手不自覺地緊抓著他的肩,「你……」

  他抬起頭沖著她露出溫柔燦爛的一笑,那笑,不知為何竟讓楚鳳衣的心微微一揪。

  南宮無咎柔聲的說:「很痛吧?不過這種方法最快最有效,再敷上藥休息一個晚上,保證妳明天就可以活蹦亂跳了。」

  他邊說邊拿出采回來的藥草,放在嘴裡咬爛,然後敷在楚鳳衣腳踝上,接著又撕下衣服一角,熟練地包扎著。「這是紅花,可以破瘀活血,通經止痛,對付這種扭傷最有效了。」

  他又看著她,神情溫柔而真摯,深邃的眼眸中卻充滿灼熱的火焰,「還疼嗎?」

  楚鳳衣搖頭,回避著他的眼神,「你……你放開我,我還得去采沉香呢!而且師父還等著我回去!」

  「別管什麼沉香了,妳都受傷了,還想幫師父采藥?」

  可楚鳳衣事師至孝,對於師父說的話,一定遵行照做,不敢有絲毫的違背,所以她說:「不,我既然答應師父了,就得把沉香采回去,你放開我,我要去采藥。」

  南宮無咎按住她的手,「不行,我不讓妳去,妳現在去根本采不到沉香,況且這種季節、這種時候,哪來的沉香可以采?」

  她忍不住瞪他,「你……」

  「別瞪我,妳一瞪我,會讓我又想親妳嘴的。還是……妳想我再親妳?」他湊近她,滾燙的唇離她不到一吋。

  楚鳳衣登時漲紅臉,慌亂地扭開頭,「不要,你讓我走,我不看你,你也別再來找我,好不好?」

  「為什麼?」他離她更近了,從他身上傳來微帶著香氣的男人體味,弄得楚鳳衣心煩意亂。「為什麼不要我找妳?妳知道我很喜歡妳,從第一眼看到妳開始,我就喜歡上妳了。」

  「我不能,我不能!」楚鳳衣只是搖頭,慌張地閃躲著他。

  「為什麼不能?是不是因為諸葛容若的關系,所以妳拒絕我?」

  「不是,這和容若哥無關,你不要瞎猜。」

  「既然這樣,那妳更沒有理由拒絕我了。」

  「不,我不能!我根本不認識你,我才見過你一次,這是第二次,你叫我怎麼能……」

  「不認識?」他低聲說道,炯炯有神的眼緊盯在她臉上,「這還不簡單,這樣不就認識了……」

  話聲剛落,他已然湊上嘴堵住楚鳳衣的唇,重重地吸吮著。

  「不要、不要,嗚……」楚鳳衣掙扎著,拼命想掙脫他。

  這次南宮無咎抓得很緊,似乎下定決心不再讓楚鳳衣有拒絕逃脫的機會。因此他不但吻她,還將她整個人抱起來讓她抵住大石塊,跟著用雙腿將她圈在自己懷中,一手托著她的下巴,一手扣住她掙扎不已的雙手,放肆恣意地狂吻。

  楚鳳衣又驚又慌又羞又氣,她幾乎是使盡吃奶力氣地掙扎,不過她越是掙扎,從南宮無咎身上傳回來的力氣就越大:她越是想掙脫,南宮無咎就吻得越深,吻得讓她毫無招架之力。到最後,她簡直快昏過去,連氣力都沒了。

  就在楚鳳衣力氣快要用盡之際,突然間一陣天搖地動,整座山谷彷佛灑面湯似的搖來晃去,震得人完全站不住腳。

  南宮無咎只愣了一下,旋即摟著楚鳳衣往地上一滾,用自己的身體蓋住她,「是地震,別亂動!萬一讓落石壓著就不好了!」

  楚鳳衣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只是本能地縮在南宮無咎懷中,靜靜等待地震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那搖晃的感覺慢慢停了下來,轟隆轟隆的落石聲也逐漸停止,一切又歸於平靜。

  南宮無咎抬起頭,向著地震過後的馬蹄谷看去,只見落石滿地,樹木倒的倒、斷的斷,一片狼藉的模樣。

  然後他看向谷口,跟著低下頭對懷中的楚鳳衣露出一抹莫測高深,又帶著幾許詭異的笑說:「看樣子我們兩個得在這裡過夜了。」

  楚鳳衣一怔,「什麼意思?什麼叫得在這裡過夜?」

  他神情極為復雜,似乎是欣喜,又似乎是遺憾,「因為谷口被落石堵住,出不去了。」

  楚鳳衣轉過頭,隨著他的視線朝谷口一看,霎時瞠目結舌,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天啊!竟然有這種事!她竟然因為一場地震被困在馬蹄谷裡,而且是和她最不想見、最怕見到的南宮無咎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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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4 00:01: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拿著一只烤得香酥可口的魚,南宮無咎來到楚鳳衣面前,將魚遞給她。「吃了牠,我記得妳沒吃午膳就出門,現在肚子應該很餓才是。」

  楚鳳衣先瞪著那條魚,然後抬起頭瞪他,「你監視我?不然你怎麼知道我沒吃午膳?」

  南宮無咎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沒錯,我一直都在注意妳,因為我喜歡妳、想要妳,所以自然得知道妳在做什麼。」

  她頓時怒上心頭,伸手便給了他一巴掌,「你不要臉!你……」

  他微微一笑,輕輕撫著被她打紅了的臉頰,炯炯有神的眼緊緊盯住她,「我是該打!第一次見到一個姑娘,就抱著人家強吻,還傻傻地跟著人家屁股後面到處亂轉,她去打水,我也跟去打水;她去播種子種藥材,我就躲在樹上偷看:她在廚房裡生火煮飯,我就在外頭聞著柴火味猛咳嗽。」

他頓了頓,啞著聲音說:「連她睡著了,我都還捨不得走,呆呆地守在她房門外幾十尺遠的地方,生怕她會像一陣煙似的消失了。然後當我知道她要到馬蹄谷采沉香時,連覺也沒睡、飯也沒吃就跟來了,哪知道居然把她嚇得扭傷了腳;妳說,這樣的我,難道還不該打?」

  楚鳳衣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人居然死纏爛打到這種地步,連她在睡覺都還跟著?她……她不能原諒他,絕對不原諒他!

  她舉起手又往南宮無咎臉上落下,「你不要臉,你該死,你是登徒子,你是色鬼,你……」

  南宮無咎沒有回避、沒有還手,只是靜靜坐著,任由楚鳳衣的巴掌一下、兩下、三下……不住地落在他的臉上。

  最後是楚鳳衣自己手痛心軟才縮回了手,「你……你為什麼不躲不閃?你明明可以躲開的,為什麼不躲呢?」

  他淺淺一扯嘴,伸手握住她微微紅腫的小手,送到唇邊輕輕一吻。

  「因為妳在生氣,而生氣的妳,看起來好美;再說,是我錯在先,讓妳打幾下也是應該的。」

  楚鳳衣像被雷打到似的,忙縮回手,「你……」

  「還生氣嗎?」

  她沒有搖頭沒有點頭,只是有些困惑地盯著他。

  「既然妳不生氣了,那可以把魚吃了吧?妳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又走了那麼遠的路,再不吃點東西的話,身子會累壞的。來,拿去。」他再次把魚遞到她手上,柔聲說著,眼中滿是真誠。

  在這種情形下,楚鳳衣還能拒絕他嗎?她接過烤魚,秀秀氣氣、一小口一小口吃著。

  見她吃了魚,南宮無咎終於放心了,便起身到火堆旁繼續翻烤著幾條還沒烤熟的魚。

  楚鳳衣窩在大石頭旁,一面啃著魚,一面藉由火光和月色偷偷打量他。

老實說,他真是個罕見的美男子,卻不是像諸葛容若那種令人驚異的俊美,而是一種氣質,一種令人無法忽視、難以忘懷的獨特氣質。

  見他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丹唇外朗,風流俊望,如清露晨流,如新桐初引,蕭蕭肅肅,爽朗清舉,風姿特秀。

  可最引人注意的,不是他俊逸灑脫的舉止身形,而是他眉宇間那若隱若現、似有還無的一抹憂郁,以及那總是噙在嘴角上,一絲淡淡的,卻帶著些許狂妄與玩世不恭的微笑。

  就是這抹微笑與抑郁,讓他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既蕭爽狂妄又抑郁寡歡的矛盾氣患如孤松獨立,鶴在雞群,卻又濯如春柳,朗若寒星,教人想忘都忘不了。

  而南宮無咎彷佛知道楚鳳衣在看他似的,轉過頭來沖著她露出燦爛的一笑;那一笑讓楚鳳衣心跳漏了一拍,臉上不知怎地竟漲得绯紅。

  她慌忙地低下頭,假裝在啃魚肉。

  此時南宮無咎已經拿著一條魚又走了過來,他徑自拿走楚鳳衣手上啃了一半的魚,將一條剛烤好全新的魚遞給她。

  「剩下的魚頭和魚尾不好吃,妳就別吃了,給我吧!」

  楚鳳衣一愣,看他拿起那條自己啃了一半的魚津津有味的吃著:心中又詫異又感動,「你……」

  「快吃,冷了會有魚腥味,那就不好吃了!」他溫柔說道,眼中滿是笑意,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楚鳳衣看著他,「你……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根本不認識你,甚至還打你、罵你,你……你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而且……」

  「而且什麼?」他停下來等著她的話。

  「而且你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喔?哪裡奇怪?」他笑看著她。

「你好像很高興。」她頓了頓,「我們被困在這種地方,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還得用這種克難的方式才能填飽肚子,為什麼你卻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妳真想知道?」

  楚鳳衣一愣,「我……」

  「如果妳想知道的話,那告訴妳也沒關系。」

  他突然湊近她,那距離之近,讓楚鳳衣又聞到他身上那若有似無的香氣。

  「因為妳,因為有妳在,因為可以和妳在一起,所以我很高興啊!」

  她張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盯著他。

  「妳不相信,對吧?但我說的都是實話。打從我第一眼看到妳,我就一直幻想著能這樣和妳單獨在一起,現在夢想成真了,我能不高興嗎?」他低下頭,滾燙的唇離她不到一吋,「別拒絕我,我的小鳳兒,如果妳再拒絕我的話,那我只好不顧一切……」

  話還沒說完,地面又開始搖動起來,而隨著震動,周遭的山林樹木也隨著發出轟轟的聲音,落石巨巖,夾雜著泥沙黃土,猶如千軍萬馬般朝兩人直襲過來。

  南宮無咎不假思索、反射性地將楚鳳衣抱入懷中,用自己的身子護住她。

  突然,只聽到南宮無咎一聲悶哼,隨即有水珠滴落在楚鳳衣臉上,楚鳳衣大驚失色,「你……你怎麼啦?你沒事吧?」

  南宮無咎低笑著,那聲音聽來有些勉強,「沒事,當然沒事,如果有事的話,我還能說話、還能保護妳嗎?我當然沒……事!」

  說著,南宮無咎身子一軟,癱在楚鳳衣身上動也不動,顯然已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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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南宮無咎醒過來時,首先感覺到的,不是頭頂上那和煦溫暖的驕陽,而是一陣陣余韻悠揚,如龍潛深谷、鳳舞九天的箫聲。

  他覺得怪異,在這空谷中為何會有箫聲?

  這麼一想,他很自然地動了動,想翻身起來。

  楚鳳衣溫柔的聲音傳來,一雙溫暖的手按住他,「別動,你傷得不輕,流了不少血,還是躺著比較好,不要起來。」

  南宮無咎看向她,赫見她蒼白的臉上掛著幾顆晶瑩的淚珠,「好好的,怎麼哭了?」

  她搖頭,可淚珠已經滴落在南宮無咎手上。

  「這……是為我嗎?」

  這次她沒搖頭,淚水又滴了下來。

  他忍不住心疼,伸手抹去她的淚,「告訴我,這是不是為我而掉的淚?如果是的話,那我此刻就算死了,也了無遺憾:如果不是,那我可真恨不得立刻再讓大石頭猛砸幾下,只為能換得妳為我流的一滴淚。」

  她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你這人怎麼到這時候還沒半刻正經?難道你沒看見人家已經急得……」

  她說不下去了,一張俏臉漲得通紅,那模樣,說有多誘人就有多誘人。

  他抓住她的手輕輕吻了吻,「這麼說來,妳是真的為我哭了?妳瞧,我不是好好的,沒事嗎?」

  她幽幽地瞅著他,「你……何苦呢?何苦為了我,三番兩次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呢?現在又讓自己受了重傷,你……」

  他微微一扯嘴,大手緊緊抓住她的,澄澈的眼直盯著她,「因為我愛妳啊!為了妳,即使要我付出生命我都願意,何況只是受這小小的傷!」

  「但是我……」她頓了頓,猶豫了好一陣子才說:「你知道我身分不同,不是一般女子。我的終身大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能決定的,還必須經過天女的同意:而且,即使天女同意,我也不一定能嫁給你,因為你還要接受天火焚身的試煉,還要等我滿十八歲,這樣……你還願意嗎?」

  南宮無咎不在乎地搖頭,「我說過,為了妳我連命都可以不要了,何況是接受試煉?再說,妳認為我是那種因為妳的身分而退卻的人嗎?」

  他伸手撩起她左手的衣袖,露出一節恍如白玉的藕臂,輕撫上頭一粒珠紅色的守宮砂,「我早知妳來自敦煌鳳宮,也知道鳳宮的規矩,更明白妳必須滿十八歲才能嫁人,否則我早在第一次看見妳時就要了妳,妳知道嗎?」

  楚鳳衣再次紅了臉,活像被大石頭打中似的抽開自己的手,「你!」

  「別躲我,我只是實話實說,別把我當成大色鬼,我只是個想愛妳又怕嚇著妳的可憐蟲罷了。」他勉強說道,接著松開楚鳳衣的手,無力地往地上一躺,冷汗不斷從他額頭滑落,顯然這番交談,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楚鳳衣一驚,忙湊了過去,「你很疼嗎?你翻過身,讓我看看你的傷。」

  他搖頭,「不要緊,我躺一下就好。來,過來這兒躺著,讓我抱一下,好不好?」

  「不行,你受了傷,得上藥包扎才是。」

  「不需要,只要妳讓我抱一下,我的傷就不會痛了。過來,讓我抱抱,嗯?」

  「可是……」

  「別可是,快過來。還是妳要讓我因為抱不到妳而傷勢惡化?」

  楚鳳衣瞪了他一眼,「胡說,哪有人會因為這樣而傷勢惡化的?」

  「有,現在不就有一個了?」他哀求著,臉上有痛苦、有期待,「鳳兒,求求妳,妳不會忍心看我為妳受傷,再為妳傷勢惡化,死在這兒吧?」

「你!」楚鳳衣又瞪他。她雖知道世上沒有人會因為這樣而傷勢惡化的,但是當一個男人這樣哀求一個女人,又為這個女人像傻瓜一樣團團亂轉、做盡傻事,甚至為她而受傷時,世上又有哪個女人可以拒絕的?

  所以楚鳳衣終究心軟了,她湊近南宮無咎,在他身旁躺下。

  南宮無咎等不到她完全躺下,早已一把將她摟進懷中,滾燙的唇急切地尋找著她的,終得一償宿願,毫無忌憚地吻著她。

  楚鳳農起先微微掙扎了一下,可隨著南宮無咎的吻逐漸加深,她也拋開了心中的那份矜持,伸手摟住他,毫無保留地回應他。

  久久,南宮無咎滿足地松開楚鳳衣,而指尖猶仍戀戀不捨地撫著那被他吻得有些腫脹的香唇,「鳳兒,嫁給我!」

  楚鳳衣偎在他懷中,羞澀地點點頭。

  「不過……」南宮無咎頓了頓,雙手緊緊抱住楚鳳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不過什麼?」

  「不過我們得先通過師父那一關。」

  楚鳳衣一愣,是啊!他們還有個師父,所以自然得禀告師父。只是……

  她怎麼會忘了?

  南宮無咎俊美的臉上浮現一絲陰影,他低頭吻了吻楚鳳衣,「沒關系,一切有我在,不管發生什麼事,都由我承擔著:而且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不是嗎?只要有心,只要我們是真心相愛,我相信師父一定會同意的!」

  「無咎!」不知怎地,楚鳳衣心中莫名地閃過一絲不安。

  xxxxxx

  「不准!我說不准,就是不准!」

  多齋軒裡傳來夏濟生一聲怒吼,同時還夾雜著乒乒乓乓的碎裂聲,顯然是有東西被打破了。

  只見南宮無咎和楚鳳衣雙雙跪在地上,臉色蒼白,一旁是臉色凝重的諸葛容若,及其他幾名弟子。

  南宮無咎認真的說:「師父,我和鳳兒是真心相愛的,請師父相信我們,請師父成全!」

  夏濟生怒氣沖沖地瞪著他,「真心相愛?你們才認識幾天,就能真心相愛?鬼才相信你的話!」

南宮無咎大聲說:「愛一個人和時間長短沒有關系,而端視真心與否。師父,不管你相不相信,打從我第一眼看到鳳兒開始,我就知道她是我這輩子唯一想娶、唯一想要的女人。這種感覺和時間長短無關,我相信師父你應該也有過同樣的感覺才是。」

  夏濟生反怒為笑,「你這不要臉的東西,居然向我說起教來了!你憑什麼向我說教?」

  「師父,這不是說教,而是事實。我愛鳳兒,我一定要娶她!」

  夏濟生眼睛一瞇,陰沉地看著南宮無咎,「我不准!」

  南宮無咎不服氣地道:「為什麼不准?」

  「因為……」夏濟生張嘴,似乎想說什麼,還向臉色蒼白的楚鳳衣看了一眼,可終究沒有說出口。「因為你是我的弟子,所以我不准。」

  「但年初時,五師弟和七師妹也同樣向師父請婚,為什麼師父卻准了?鳳兒也是你的弟子,為什麼師父卻不准我們同門相戀?」

  夏濟生橫了楚鳳衣一眼,「我從來就沒承認過她是我的弟子,現在她竟敢恬不知恥地和你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丑事來,那我就更不承認她是我的弟子!」

  聽到「恬不知恥」和「見不得人的丑事」幾個字,楚鳳衣渾身一顫,眼睛瞪得老大,「師父,我沒有,我和無咎是清白的,我們什麼也沒有做!」

  夏濟生冷哼一聲,語氣充滿鄙夷的說:「沒有?沒有的話,妳這個堂堂未來鳳宮的主人,會在三言兩語、短短幾天內,就和這個小畜生愛得死去活來,還說要嫁給他?說給鬼聽,鬼也不相信!」

  南宮無咎握住楚鳳衣的手,毫無畏懼地仰視著夏濟生,「師父,雖然我和鳳兒兩情相悅,互許終身,但我和鳳兒問,絕對是清清白白的,絕沒有做出任何見不得人,或有愧師門的事情來;再說,鳳兒也是行三跪九叩之禮,在祖師爺面前燒過香磕過頭、正式入門的弟子,為什麼師父你不認她?」

  「不需要問為什麼,反正我就是不承認她是我的弟子!至於你這小畜生,如果你還自認為是我藥王弟子的話,那就乖乖聽話,離開這個丫頭,將來師父還有很多東西要傳授給你,這藥王的衣缽也是由你繼承;但如果你堅持要和這不要臉的丫頭在一起,堅持非娶她不可,那除非……你不認我這個師父!」

  夏濟生說完,對諸葛容若和其他弟子喊道:「你們跟我來!別理會這兩個無恥之輩!」說罷,他轉身便往內走。

  楚鳳衣見狀,幾乎昏厥過去。

  南宮無咎急忙伸手摟住她,「鳳兒,沒事吧?」

  「我沒事。」楚鳳衣搖搖頭,可柔弱的身子卻抖個不停。

  她拾起頭看著南宮無咎,「無咎,怎麼辦?師父他……」

  南宮無咎溫柔一笑,「沒關系,師父雖然把話說得很嚴厲,但我知道師父最疼我了,只要我們在這兒誠心求他,我相信他老人家一定會答應的。」

  「可是他說不認我是弟子。」

  「那只是氣話罷了,畢竟兩個未婚男女一起相處那麼多天才回來,換作是妳,妳能不生氣嗎?」

  「不,我相信師父他會這麼生氣,一定有其他的原因;一定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才會惹師父生這麼大的氣。或許,我們不應該……」

  聽到楚鳳衣有些退縮的言語,南宮無咎激動地抓住她的雙肩,「鳳兒,難道只因為師父生氣,不答應我們兩人的婚事,妳就要放棄嗎?」

  「我沒有,但是我不想違背師父的意思,對我來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既然拜他為師,自當竭盡心力侍奉他、孝順他、不惹他生氣,可是現在師父卻為了我和你的事發這麼大的脾氣,還要把你趕出去,我真的……」

  「不需要管這麼多,我只問妳,愛不愛我?」

  「我……」楚鳳衣咬咬唇,微微一點頭,「我當然愛你,否則我怎麼願意跟你在馬蹄谷裡過那麼些天,還跟你回來向師父請命呢?」

  「既然妳愛我,我也愛妳,那還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的?」

  「但師父他……」

  「師父要怎麼想,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但是我們可以用行動來表示我們的真心。」

  「你想如何做?」

  「我們一起到門口跪著,一方面忏悔自己的錯,向師父陪罪;另一方面也是讓師父看看我們的真心,請求他老人家答應我們的婚事,妳說好不好?」

  楚鳳衣點頭,「理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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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兩人就在多齋軒前的泥地上跪了下來,一面忏悔陪罪,一面希望夏濟生能答應他們的婚事。

  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第二天,楚鳳衣和南宮無咎仍然跪著沒有起來,而夏濟生也沒有理會他們,任由他們跪著。

  第三天,天氣開始轉變,一大早便飄起毛毛細雨,到了中午雨勢加大,豆大的雨珠如同石頭般,毫不客氣地落在楚鳳衣和南宮無咎身上,可他們仍是動也不動,靜靜跪在地上,任由風吹雨打。

  這雨,就這樣下了兩天兩夜,而兩人也就這樣在雨裡跪了兩天兩夜,不吃不喝不眠。

  到了第五天,天氣終於放晴了,久不露臉的陽光探出雲層,照在兩人濕滌滌的身上,形成另外一種痛苦折磨。

  南宮無咎倒還好,他畢竟年輕,再加上自幼習武,這麼幾天幾夜的折磨算不得什麼,只是他身上有傷,風吹雨打日曬下來,臉色已經有些發白。

  至於楚鳳衣,那就更糟了。她雖有習武,但畢竟時日不長,平日身子雖然健康,可再怎麼健康的姑娘家,又哪禁得起這種折磨呢?

  所以,此刻的楚鳳衣渾身發顫,滿臉通紅,額頭滾燙,胸口一上一下劇烈起伏著,似乎隨時都有倒下的危險。

  南宮無咎心疼極了,他一把將楚鳳衣摟入懷中,又急又氣又惱地朝著多齋軒大喊:「師父,我和鳳兒在這裡跪五天五夜了!如果我和鳳兒不是真心相愛,我們能在這兒跪上五天五夜嗎?師父,難道你老人家就真的這麼固執、這麼狠心,不肯答允我們的婚事嗎?」

  多齋軒裡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息。

  南宮無咎又喊:「師父,鳳兒已經病倒了!她為了求得師父的原諒,自願在這兒跪,現在她都病倒了,難道師父還不肯認她、還不肯原諒她嗎?」

  這時,夏濟生蒼老陰沉的聲音傳來:「她是生是死,關我何事?我早已說過,不承認她是我的弟子!」

  南宮無咎一聽,頓時怒氣橫生,抱緊楚鳳衣喊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認你這個師父,從現在開始,我不是藥王的弟子,我和藥王一門,再無任何瓜葛!」

  楚鳳衣大驚失色,「無咎,你不可以這樣,你不可以為我自絕於師門……」

  但楚鳳衣話才說到一半,便感到眼前所有的東西都在旋轉,她用力抓著南宮無咎想讓自己清醒些,卻終究還是敵不過多日的雨打日曬,在南宮無咎懷中暈了過去。

  南宮無咎臉色大變,心如刀割,「鳳兒,鳳兒!師父,鳳兒暈過去了,師父,求求你快出來看看,師父、師父……」

  突然,一個女子清亮的聲音從半空中傳來--

  「這種氣量狹小、心中只有自己的人,不管他人死活的自私自利之輩,還求他做什麼?再說,你不是已經脫離師門,不再認他做師父了嗎?」

  南宮無咎一愣,看著這一身紅衣從半空中飄然落下,宛如女神降世的絕美身形,「妳是?」

  那女子說道:「我就是鳳兒的母親、朱雀天女、敦煌鳳宮的主人。南宮無咎,既然你已離開師門,那麼你就和鳳兒一起到鳳宮來,等鳳兒滿十八歲,由我為你們兩人主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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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4 00:01: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南宮無咎就這樣離開藥王夏濟生門下,和楚鳳衣一起回到鳳宮。

  南宮無咎早有聽聞敦煌佛窟底下有座地下皇城,其規模上可比唐長安城,下不遜金陵城;可是當他親眼看到鳳宮時,仍不免為其宏偉、華麗與莊嚴所震懾。

  但見朱欄玉砌,峻宇雕牆,雲屏與珠箔齊開,寶殿共瓊樓對峙。屋檐上,青鸾彩鳳交飛:樹蔭下,白鹿玄猿並立,空氣中飄散著袅袅香煙,水氣氤氲裡端的是瑞氣紅霞。

  這哪是宮殿?說是天宮還差不多。

  「這是……」他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朱雀天女微微一笑,「很驚訝,是不是?」

  「嗯,我早聽人說過敦煌佛窟裡有座古代皇城,也已經做好心理准備,只是我沒想到竟會是這樣。」他贊賞地歎了口氣。

  「還有更讓你驚訝的事。」朱雀天女對楚鳳衣說道:「鳳兒,帶著無咎到華佗閣去,從現在開始,你們兩人的醫術就由我親自傳授;至於武功,就讓勝哥來指點你們。」

楚鳳衣愣住,「傳授?娘,您……您說您要傳授我和無咎醫術?還要爹爹傳我們武功?」

  勝哥是朱雀天女對夫婿的一向稱呼,全名是玄武天子楚勝衣;至於朱雀天女當然也有名字,她叫凌雲。

  原來楚鳳衣打從還在娘胎時,就過繼給凌雲和楚勝衣做女兒,而她到鳳宮後,凌雲和楚勝衣也視她如己出;因此雖然兩人不是親爹娘,但對楚鳳衣來說,卻與親爹娘無異。

  凌雲說道:「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可是娘,您為什麼不告訴我您會醫術呢?而且您既然會醫術,那又為什麼要送我去師父那兒?」

  凌雲秀眉一擰,「這自然是有原因的,至於是什麼原因,我現在不想說,也許有一天我會讓妳知道。」

  「那您為什麼送我到師父那兒去呢?您知道師父他……」

凌雲若有所思地看了南宮無咎一眼,「我當然知道夏濟生不肯認妳,而且我還知道他不肯認妳的原因,不過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從現在開始,妳和無咎就在這兒好好學習醫術,我會把我所知道的一切統統教給你們,只希望你們能……」

  她沒再繼續往下說,卻又看了南宮無咎一眼。

  而南宮無咎一心沉醉在能與楚鳳衣長相厮守,又能學得醫術的雙重喜悅中,絲毫沒有注意到凌雲那意在言外的神態和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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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楚鳳衣和南宮無咎就留在鳳宮裡,專心向朱雀天女凌雲學習醫術,並由玄武天子楚勝衣教他們武功。

  兩年後,楚鳳衣滿十八歲了,在她滿十八歲生辰這天,朱雀天女果真實踐諾言,為她和南宮無咎主婚,完成了兩人的終身大事。

  一年後,楚鳳衣便為南宮無咎生下一個兒子,取名無忌。

  無忌雖然還很小,卻眉清目秀,長得很像楚鳳衣,因此南宮無咎簡直快把他寵上天了,成天陪著他東玩西晃,一下子教他認藥材、一下子教他扎馬步學武功,恨不得把自己所學全部教給這個寶貝兒子。

  又過兩年,楚鳳衣和南宮無咎盡得凌雲和楚勝衣真傳,便一起帶著兒子周游列國,闖蕩江湖;一方面行醫,實踐楚鳳衣自小就想習醫、救濟貧困的夢想,另一方面也可以從行醫修學中,繼續學習更高層的醫理。

  由於夫妻兩人醫術高明,武功高強,一路上行醫濟世救了不少人,也治了不少病,遇著貧苦艱困的老弱婦孺和災民,夫妻兩人還分文不取,甚至以金銀相助。是以不出一年,名揚大江南北,贏得了醫神和醫仙的雅號。

  所謂的醫神,自是稱許南宮無咎下手如神,藥到病除;至於醫仙,除了贊揚楚鳳衣醫術高超,有菩薩心腸外,更是因為她那如女神般的天仙美貌了。

  這天,夫妻二人攜子回到楚鳳衣的故鄉,一方面探望父母親和兩個小妹,另一方面也是為幫二妹治病,因為她這個二妹生來身子弱,不知看過多少大夫、吃過多少藥都沒起色,所以楚鳳衣才會專程回家一趟,打算好好治治妹妹的病。

  哪知兩人剛踏入吳國境內,一輛馬車便迎面而來,駕車的是個紅衣女子;那女子在馬車上連聲嬌叱,馬鞭揮個不停,橫沖直撞,一路撞倒不少小攤路人,還直朝著楚鳳衣和南宮無咎的馬車過來。

  南宮無咎劍眉一擰,眼明手快地將馬車拉向旁邊,避開了與那女子對撞。

  這時,那女子咯咯的笑個不停,聲音如同銀鈴,十分清脆好聽。

  南宮無咎聽到這笑聲卻渾身一震,抬起頭朝那女子看去,那女子也正看著他,充滿笑意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和驕縱。

  南宮無咎臉色霎時沉了下來,是她?她不是應該在幽幽谷嗎?怎麼會……

  正抱著無忌睡覺的楚鳳衣察覺到南宮無咎的不對勁,「無咎,怎麼啦?你認識那馬車上的姑娘嗎?」

  他搖頭,「不……不認識,我怎麼會認識她呢?我只是覺得她很面熟,所以多看兩眼。走吧!妳家在哪裡?妳不說,我怎麼會知道呢?」

  楚鳳衣盈盈一笑,指著自小就很熟悉的路,引領南宮無咎回家。

  xxxxxxxxxxxxxx

  第二天,南宮無咎借口要到城裡買藥材,一整天不見人影,直到深夜才姗姗回來。

  第三天,南宮無咎還是一大早就出門,直到天快亮才回來。

  然後第四天、第五天都一樣,甚至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南宮無咎都常常不見人影,有時候甚至幾天沒有回來過夜;要不就是人回來了,卻滿臉疲憊,倒頭就睡,幾乎沒和楚鳳衣說到半句話。

  楚鳳衣心裡納悶極了,他不是這樣的人,他平時雖沉默寡言,可那只是對外人,對她,他一直都是溫柔體貼的,極盡所能地愛她、寵她、照顧她,從來沒有像這樣過,什麼話都不肯說,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難道他……遇上什麼麻煩了?

  想到這兒,楚鳳衣不禁擔心起來。

  她來到房裡,看向那裹在棉被中正熟睡的身形。

  她在床沿坐下,正想開口,南宮無咎卻突然從被窩中伸出手扣住她,緊接著二話不說的將她拉進懷中,滾燙的唇立時壓了下來。

  「無咎,你……」

  南宮無咎一語不發,扳著楚鳳衣的下巴,既熱情又狂野、既放肆又溫柔地吻著她,同時還撬開她的唇,將舌尖探進她嘴裡大肆地探索攻擊著。

  楚鳳衣讓他吻得氣喘吁吁,拼命掙扎,「無咎,不要這樣,不要……」

  可南宮無咎根本聽不進去,他邊吻著楚鳳衣邊扯她的衣衫,一瞬間將她剝得精光,只剩下脖子上所佩戴的九鳳玦。

  「無咎,不要這樣,現在是白天,我們不好做這種事,而且無忌隨時會醒,他一醒過來就要找我……」

  南宮無咎浪蕩一笑,雙手撐在楚鳳衣肩頭兩側,看著身下美得不可思議的她,

  「今天不管無忌,為了陪他,我可是好久沒有寵妳了。再說,妳是我的妻子,丈夫愛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有誰可干涉?」

  「可現在是白天……」

  「白天更好,白天我才可以更清楚地看妳、更光明正大的愛妳,妳知道嗎?」他不在乎地說著,神情極為狂野。

  楚鳳衣頓時察覺到丈夫的不對勁。

  不對!這不是平時的他,平時的他雖然也會不管時間、不管地點,隨心所欲拉著自己親熱,可他臉上從沒有過這種放蕩到近乎自暴自棄的神情。

  他……他到底怎麼啦?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會變了一個人?

  「無咎,你怎麼啦?你是不是遇上什麼困難不能解決?」

  南宮無咎哈哈一笑,「我是香雪海的主人,又有妳這樣一位天仙似的鳳女做妻子,我還有什麼事不能解決的?別瞎猜,我只是想好好愛妳而已!」

  說著,他抱起她來到窗邊,就著窗外灑進來的陽光注視著她,近乎崇拜地輕撫著她晶瑩赤裸的姣好身軀。

  天!太美了!縱使和她做了這許多年的夫妻、縱使愛過她無數次,可每一次看到她,他總要為她的美、為她的聖潔而驚艷、贊歎。

  「鳳兒,我說過妳很美嗎?」

  楚鳳衣點點頭,不解地看著他。

  「那我說過我愛妳嗎?」

  楚鳳衣又點點頭,他何止說過愛她?他不只以言語,更是以行動來愛她,讓她感到倍受呵護,讓她慶幸自己當初沒有嫁錯人。

他再度抱起她來到桌子前,將她放在桌子上,然後緩緩脫去衣衫壓住她,「鳳兒,我要妳記住,我愛妳!我是真的愛妳,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愛妳的心都一樣的,一直都沒有變:而且不管我將來做了什麼,或者我變成什麼樣子,在我心底,妳才是我最愛的女人,知道嗎?」

  「無咎,你……」

  楚鳳衣還來不及回答,南宮無咎已然大剌刺地占有她,同時堵住她的嘴,不想聽她的疑惑,也不想見她滿眼的不解,只想愛她,像現在這樣,永永遠遠地愛她、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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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久,南宮無咎終於松開楚鳳衣,抱著她一起躺回床上。

  楚鳳衣窩在他懷中,不解地撫著他結實的胸膛問:「無咎,你怎麼啦?我覺得;你好像有心事瞞著我,對不對?」

  「心事?」南宮無咎愛憐地梳理著她已經散亂的長發,指尖沿著她被吻得腫脹的唇輕輕勾畫,「妳怎麼知道我有心事?」

  「因為你……」

  這時,丫鬟的聲音在門口傳來:「大小姐,姑爺,外頭有個姑娘說是要找姑爺。」

  楚鳳衣一愣,忙拉被子蓋住自己,「什麼姑娘?」

  「我不知道,她只說她姓夏,從幽幽谷來的,說一定要見姑爺。她還說如果見不到姑爺的話,她就要去縣衙擊鼓鳴冤,說大小姐……大小姐……」

  突然,南宮無咎一聲喝斥:「不用說了,妳下去吧,我馬上去見她!」

  楚鳳衣詫異地看著南宮無咎,因為才經過一場歡愛的他,竟在片刻間變了臉,而那神情之冷、態度之淡,讓楚鳳衣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無咎,你認識這姑娘?」

  南宮無咎微微颔首,背對著楚鳳衣沒有回頭,「鳳兒,妳在這兒等我,我去去馬上回來。」說著,也不管楚鳳衣有什麼反應,徑自穿上衣服,頭也不回地開門走出去。

  楚鳳衣愣了下,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竟會變了個人?莫非那姑娘……

  她陡然想起方才丫鬟說的,那姑娘姓夏,還來自幽幽谷。幽幽谷?夏?難道她是……夏濟生的女兒?

  想到這兒,楚鳳衣頓時覺得不對勁,她急急忙忙穿上衣裳,胡亂梳理了頭發趕到客廳。但客廳裡空無一人,哪來什麼姓夏的姑娘?

  楚鳳衣招來丫鬟,「碧春,姑爺到哪兒去了?怎麼不見人影?」

  小丫鬟碧春說:「姑爺帶著那個姑娘到花園去了。」

  花園?好好的客廳不待,去花園做什麼?

  楚鳳衣懷著滿腹疑問的來到花園。

  還沒到花園,楚鳳衣已經聽到南宮無咎和那女子說話的聲音。

  「妳來做什麼?」

  那女子妩媚一笑,容貌極是艷麗,「我們這麼久沒見面,你不問我好不好,卻是問我來做什麼?南宮無咎,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冷冷冰冰,無心無情。」

  「廢話少說,妳到底來做什麼?」

  女子靠近他,伸手將他略略歪斜的衣襟撥正,鼻子還用力嗅了嗅,「你還是那麼香,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你仍在用我調配的熏香,原來你嘴裡無情,可心裡卻是想著我的!」

  南宮無咎神情更冷了,「夏織紅,我再問妳一次,妳到底來做什麼?」

  原來這女子,正是藥王夏濟生的獨生愛女,夏織紅。

  夏織紅咯咯一笑,「生氣啦?以前你沒這麼愛生氣的,怎麼現在動不動就生氣?是不是和她在一起讓你綁手綁腳,使得你心情郁悶,連脾氣都變差了?」

  南宮無咎冷眼一瞪,根本懶得理她,掉頭就要走人。

  夏織紅忙拉住他,「別生氣,我說就是了,你知道我和香雪海那些女人一樣,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南宮無咎生氣,不是嗎?」

  「哼!」

  他雙手抱胸,神情極冷淡,而這種神情,是楚鳳衣前所未見的。

  「無咎哥哥,我來……當然是來看你的,順便……也看看你那姿容絕代、醫術無雙的鳳凰妻子,當世第一天之驕女,楚鳳衣啊!」

  「看我?現在妳已經看到我了?妳可以走了!」

  夏織紅笑了出來,親昵地用手指卷起南宮無咎的一绺頭發玩著,那聲音、那神態,嬌媚至極,聽得人骨頭都要酥掉了。

  「無咎哥哥,我從進門到現在,還不到一刻钟,加上那天在路上看見你的時間,這五年來,我只見了你這麼短短時間,怎麼夠呢?你知道我要的是全部的你,而不是這麼短短時間的相聚,這樣……只會讓我更想擁有你,你知道嗎?」

  南宮無咎臉色一沉,揮掉夏織紅在他身上摩挲的手,「少來這一套!妳以為我不知道妳來做什麼嗎?」

  「你知道我為什麼而來?」

  南宮無咎瞪著她,「我當然知道!告訴妳,不管妳說什麼話,使出什麼手段,我都不會答應妳的!所以妳別想拿我娘來威脅我!」

  「威脅?這樣說多難聽!再怎麼說你母親也是我的婆婆,為人子媳者怎麼好拿婆婆來威脅丈夫呢,你說對不對?無咎哥哥!」

  聽到夏織紅稱呼南宮無咎的母親為婆婆,再聽她三番兩次叫他無咎哥哥,還神情親昵,說他是她的丈夫,楚鳳衣就像猛然被雷打中一般,半晌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丈夫?他竟是她的丈夫?這是怎麼回事?

  還有,為什麼他們兩人做了五年夫妻,連兒子無忌都四歲了,而她居然不知道他母親還活著?他到底還有多少事沒有告訴自己?

  楚鳳衣隱身在大樹後面,隔著枝葉偷看南宮無咎,她希望他能否認,希望剛剛所聽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果然南宮無咎冷然的說:「很抱歉!我的妻子只有一個,那就是朱天楚鳳衣;至於妳夏織紅,妳既不是,也沒資格做我的妻子。」

  夏織紅聞言,臉上不由得浮現一絲嫉妒,「你還敢說?當初爹爹叫你接近她,是要你套問鳳宮的情況,伺機竊取鳳宮裡所密藏的醫書。想不到你竟然假戲真作,弄假成真娶了她。我問你,她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叛出師門,做出這種欺師滅祖的事情來?你也不想想,當年若不是爹爹救了你和你娘,哪有現在的你和香雪海?你不感恩圖報就算了,竟然還不顧一切娶那不要臉的賤女人為妻?你不覺得很過分嗎?你……」

  南宮無咎怒聲喝斥:「夠了,夏織紅,妳說夠了沒?如果妳要撒野,那就回幽幽谷去撒野,別到這裡來,也別找我!」

  夏織紅聽了,不禁也動了氣,「我撒野?南宮無咎,你居然說我撒野?如果不是你叛出師門,娶了她,我哪需要千裡迢迢從幽幽谷到這裡來找你呢?也不想想,我們的婚約可是打從我還在娘胎時就訂下的,而你現在居然違背父母之約娶了別人,還說我撒野?你……南宮無咎,你可惡!我要殺了你!」

  夏織紅怒氣沖沖地叫嚷著,整個人撲上前,掄起拳頭便打。

  南宮無咎略一側身,避開她的攻擊。

  但夏織紅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在南宮無咎側身的同時,看准他的命門要害踢出一腳,南宮無咎不假思索地側身閃過。

  夏織紅見狀,一回身又朝他的臉踢去,這次南宮無咎避之不及,只得一個鐵板橋下腰,躲開夏織紅的連環踢。

  可夏織紅要的就是這個,她一見南宮無咎使出鐵板橋,立刻撲身上前,雙手一抱,將南宮無咎壓在身下,並送上自己的唇,堵住他的嘴。

  南宮無咎一怔,伸手想推開夏織紅,但夏織紅順勢抱著他滾到地上,香艷的紅唇貪婪地吸吮著他的。

  南宮無咎又氣又惱,用力的推開夏織紅。「放手!我叫妳放手,聽見沒有?」

  夏織紅哪肯放手,她不遠千裡追他追到這兒,為的就是這一刻,因此她說什麼也不肯放手,反而把南宮無咎抱得更緊。

  「我不要,你是我的,我為什麼要放手?該放手的是楚鳳衣,而不是我!」

  「妳!」南宮無咎為之氣結。

  他單手一回,震開夏織紅,另一只往地上一撐,正想跳起身離開時,突然瞥見一雙他極熟悉的繡花鞋出現在眼前。

  他順著繡花鞋往上看,楚鳳衣那殊無血色的美麗臉龐赫然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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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4 00:02: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楚鳳衣面無血色地看著南宮無咎,以及不遠處那已經被震得口吐鮮血的夏織紅。

  「鳳兒,我可以解釋,妳聽我解釋……」南宮無咎站起身,急忙想解釋。

  楚鳳衣搖頭,走到夏織紅的身邊,由上往下看著她,聲音輕柔卻微微顫抖:「妳……妳說妳姓夏,從幽幽谷來,那妳是……」

  夏織紅毫不在乎地抹抹嘴唇站起來,瞪著楚鳳衣看,「我叫夏織紅,藥王夏濟生是我爹!」

  她果然是師父的女兒!

  楚鳳衣又接著問:「妳……妳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嗎?」

  夏織紅嘴角一扯,眼中泛出一絲惡毒,「我剛剛說什麼?我和無咎哥哥說了很多話,做了很多事,妳說的是指哪一個?」

  「妳說妳和無咎自小有婚約,可是因為師父要無咎來接近我,竊取鳳宮的醫書,所以才沒和無咎成親,這是真的嗎?」

  夏織紅咯咯一笑,「當然是真的。我和無咎哥哥的婚約,可是打從我還在娘胎時,我爹娘和無咎哥哥的娘定下的,無咎哥哥的娘還說我十二歲開始就可以到香雪海住,她要教我怎麼做香雪海的女主人呢!」

  「所以妳一直都在香雪海?」

「當然,我是無咎哥哥的妻子,當然得住在他住的地方,陪著他娘;所以說我是這世界上最知道無咎哥哥、最了解無咎哥哥的人了。我不但見過他娘,見過他在香雪海的每一個女人,我還知道無咎哥哥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弟弟是有血緣的親弟弟,叫獨孤瀚,雖然年紀還小,卻已經是夏國的國君:至於無咎哥哥的那個小妹妹則是領養的,叫南宮朱衣,我也見過。而妳呢?妳知道無咎哥哥什麼事?」

  楚鳳衣咬著唇搖頭。她不知道,她連他母親還活著的事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他還有一個親弟弟,及一個領養的小妹妹?

  這時,南宮無咎上前,「鳳兒,不是我不告訴妳,而是我……」

  楚鳳衣根本不理他,她又問夏織紅:「妳說師父要無咎接近我,是為了竊取鳳宮的醫書醫術,這是真的嗎?」

  夏織紅點頭,眼中的怨毒更深,「當然是真的,如果妳不相信,大可以直接問無咎哥哥,問他是不是奉了我爹的命令接近妳,是不是去竊取鳳宮的醫書?妳還可以問他,這幾天做什麼去了?為什麼都常常不回來?」

  楚鳳衣看向南宮無咎,滿臉的無法置信和疑問,「你……你做什麼去了?為什麼最近常常不回來?」

  南宮無咎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眼睛盯著鞋尖,雙手緊握成拳,卻一言不發。

  夏織紅說道:「說不出口?無咎哥哥,既然你說不出口,那就由我來替你說。他去見我爹,把他在鳳宮所學到的一切統統告訴我爹,順便也把他所看到的九鳳玦告訴我爹,好讓我爹可以知道九鳳玦到底是什麼東西。無咎哥哥,你說對不對?」

  楚鳳衣渾身一顫,幾幾乎站不住腳;久久,她勉強開口問:「無咎,她……她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去見師父?真的是受師父之命才接近我、才娶我的?」

南宮無咎抬起頭,眼中滿是痛苦,「鳳兒,我……」

  楚鳳衣見狀,頓時明白過來,原來夏織紅說的,全是真的。

  「是真的,對不對?」她顫聲問。

  南宮無咎靜靜看著她,半晌才僵直地點頭。

  楚鳳衣連連後退,一手捂著嘴,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我以為你是真的愛我,以為你這幾天沒回來,是為了二妹的事在外頭奔波,想不到你竟然……」

  話還沒說完,楚鳳衣便掉頭奔回屋裡,她怕自己再待下去,會忍不住哭出來,而在這種時候,她不想,也不願讓南宮無咎和夏織紅看到自己的眼淚。

  目送楚鳳衣離開,他回頭惡狠狠地瞪著夏織紅,「這下妳滿意了吧?」

  夏織紅也瞪著楚鳳衣的背影,「我滿意什麼?我說的統統都是事實,你也知道的,不是嗎?況且你本來就是我的,是她恬不知恥把你搶走,我現在只不過搶回本來就屬於我的一切。」

  南宮無咎冷冷一哼,「很抱歉!雖然妳說的都是事實,可是我所講的也都是事實。我愛她,這輩子,我只愛她一個女人,只娶她一人做我的妻子!所以不管妳使出什麼手段都沒有用,因為我只愛她,只要她,只認她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我兒子的母親:至於師父那兒,就麻煩妳告訴他,我該講的都已經講了,該做的也已經做了。他想要鳳宮的秘密和醫書,就請憑自己的本事去做;從現在開始,我和他完全斷絕師徒關系,我不認他做師父,他也別認我是弟子!」

  「南宮無咎,你……難道你不顧你娘的生死嗎?你別忘了你娘她……」

  他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連話都懶得說便轉身就人,把夏織紅氣得龇牙咧嘴猛跺腳。

  可惡!可惡的南宮無咎,居然完全無視於她的存在,一心只在那賤女人和她所生的賤種身上?甚至連爹爹的話和自己母親的生死都不管了?

  好!既然你無情,那就別怪我無義!咱們走著瞧,我一定會要讓你知道我的厲害,我一定要讓你痛不欲生、下跪求饒!

  xxxxxxxx

  房間裡,小無忌拿著一條手帕爬到椅子上,湊到楚鳳衣身邊,拼命地為她擦眼淚。「娘,不要哭哭,無忌給娘呼呼,娘不要哭哭!」

  楚鳳衣抬起頭,看著稚子天真可愛又酷似自己的面容,「無忌乖,娘沒有哭哭。」

  小無忌聽了連忙踮起腳尖湊近母親,嘟著小嘴往她眼睛裡吹氣,「那我給娘吹吹,娘就不哭了,對不對?」

  楚鳳衣破涕為笑,用兒子拿來的手帕擦干眼淚,「嗯!娘現在已經沒有哭哭了。」

  看見母親不哭了,小無忌高興地摟著母親又親又說:「娘,爹幫我抓到了一只好大的蝈蝈,還幫蝈蝈做了一個好大的籠子喔!娘,妳要不要看?我去拿來給妳看好不好?」

  提起南宮無咎,楚鳳衣心頭一揪,霎時沉了臉,「別提起你爹,他……他不是你爹,他……」

  這時,南宮無咎沙啞痛苦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鳳兒,求求妳,別……別這樣……」

  小無忌不知道父母親之間的沖突,看見父親走進來,便很開心地滑下椅子沖進父親懷中。「爹,我正要拿蝈蝈給娘看呢!因為娘剛才哭哭不開心,所以我想拿蝈蝈給娘看,讓娘開心。」

  南宮無咎順勢抱起兒子說:「嗯!你去拿蝈蝈來給娘看。記得不能吵到爺爺、奶奶,也不能去找二姨,她還在生病,知道嗎?」

  「知道!」

  小無忌用力點頭,很開心地跑了出去。

  南宮無咎來到楚鳳衣面前蹲了下來,伸手握住她的手,「鳳兒,聽我說,我可以解釋。」

  楚鳳衣抽開手,低著頭不看他,「你……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我和你成親五年,連無忌都四歲了,我居然不知道你有母親、有一個做皇帝的弟弟,還有一個收養的妹妹。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沒告訴我?」

  「不是我不說,而是我有不能說的原因。」

  「不能說還是不敢說?」楚鳳衣終於抬起頭來看著他,美麗的大眼中卻充滿淚水,「是不是因為你和她有婚約,所以不敢說?」

  南宮無咎沉重地點頭,「是,我是不敢說!因為妳是那樣溫柔、那樣孝順的人,如果我說娘還在,以妳的個性,一定會排除萬難把娘接過來一起住。可是,我根本沒有辦法讓娘離開香雪海,一來她身子弱,二來妳也看到了,師父一直都讓織紅陪著我娘,監視她老人家。在這種情形下,我怎麼敢讓妳知道我娘還在呢?」

  「但她是你娘,你總不能為了自己、為了怕我知道,就把你娘丟在香雪海吧?」

  「所以我才去見師父,把我在鳳宮所學的一切統統告訴他,希望他能放了我娘。」

  楚鳳衣忍不住睜大眼睛,「把你在鳳宮所學的,統統告訴他?包括醫術、武功及鳳宮的一切?」

  「是!」

  「那麼當初你之所以接近我,就是為了能到鳳宮學醫術?」

  南宮無咎愣了一下,還是點頭,「沒錯。」

  雖然已經知道他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但是從他嘴裡講出來的肯定答案,仍舊讓楚鳳衣心痛得無以復加。

她微微顫抖著,「那……當初師父不准我們的婚事,還說他不認我,就是為了讓你可以順利借著叛出師門的理由和我在一起?」

  良久,南宮無咎仍然點點頭。「沒錯,那確實是出自師父的安排,因為師父說唯有如此,才能讓妳對我死心塌地。」

  死心塌地?楚鳳衣閉了閉眼睛,讓淚水順著眼角落下。是啊!她是對他死心塌地,死心場地愛他、死心塌地相信他、死心塌地跟著他,卻怎麼樣也想不到她的死心塌地,竟變成人家的一種算計。

  看見她的傷心,南宮無咎心如刀割,他跪在楚鳳衣面前,再次伸手握住她。

  「鳳兒,妳要相信我,我是真心的,雖然一開始我確實是照著師父的交代去做,刻意接近妳:但當我認識妳、了解妳後,我發現,我實在沒有辦法欺騙妳,因為妳是那樣溫柔、那樣真誠、那樣坦然,又那樣善良的人,我怎麼能狠下心去欺騙這樣的妳,我愛妳啊,我……」

  楚鳳衣忍不住打斷他的話,失控大叫:「你已經欺騙我了,而且你騙了我五年,整整的五年!」

  「鳳兒,妳聽我說……」

  「我不要聽!我不想再聽你的任何解釋!」楚鳳衣搗著耳朵,淚水滾滾而下,「我一直想不懂,為什麼師父他就是不肯認我,就是不把我當弟子?不管我再怎麼孝順他,聽他的話,不管我再怎麼努力記藥材、背穴道,再怎麼努力念書讀經,他就是對我不假辭色,就是不肯把我當成弟子:原來他當初接受我就不是真心的,原來他還有這個計畫,而他女兒又和你有婚約,難怪他不肯認我,難怪他不准我們的婚事,難怪他會發那麼大的脾氣!我懂了,這五年來,我一直想不懂的問題,我現在終於懂了。」

  「鳳兒,事實不是妳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你敢說一切都不是真的?」

  「這……這確實是真的,但真的並不一定就代表是真相:事實上,我對妳的感情……」

  楚鳳衣搖頭,「不要再說了。你想說的一切我都知道,所以你不需要再說了。」

  「鳳兒!」

  楚鳳衣抽開手站起身,背對著他說:「你去救你娘吧!如果師父念茲在茲的,就是鳳宮裡所密藏的醫術,那麼你在鳳宮所學的一切,應該可以讓你把你娘救出來。所以你去救她吧,我絕對不會阻攔你,也不會怪你!」

  南宮無咎一愣,眼睛不自覺地瞇了起來,這不像她,這完全不像她。她……難道她想……

  「鳳兒,妳不怪我?」他試探地問。

  「當然,你是為了你娘才這麼做的,我怎會怪你?你去救你娘吧!等你救出你娘後,我們之間再來做個了結。」

  聞言,南宮無咎霍然變色,「什麼了結?」

  楚鳳衣轉過身定定地看著他,她的眼中依然含著淚,可除了眼淚外,還多了一絲堅毅。「無咎,我們分手吧!」

  南宮無咎胸口一緊,「分手?」

  「是,分手!我們分手吧!」

  「為什麼?為什麼要分手?」

  「因為我愛你,正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沒有辦法接受真實的你;再說,你還有婚約,不是嗎?認真算來,是我楚鳳衣低賤下流去搶了人家的丈夫,所以我怎能不還給人家呢?」

  「不,我不答應,我絕對不答應!我愛妳,鳳兒,我是真的愛妳啊!我怎麼能夠……」

  南宮無咎話還沒說完,丫鬟碧春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大小姐,不好了,小少爺不見了!」

  楚鳳衣一愣,「妳說什麼?妳說小少爺怎麼了?」

  「小少爺不見了。」

  南宮無咎忙抓住碧春問:「為什麼小少爺會不見?他不是去抓蝈蝈嗎?怎麼會不見的?」

  「我也不知道!剛才老爺要我去找小少爺來吃點心,我到處找都找不到小少爺。」

  楚鳳衣聽了不禁著急起來,「屋裡屋外部找過了嗎?」

  「都找過了,就是沒看到小少爺。」

  楚鳳衣身子一軟,差點暈倒在地,南宮無咎連忙抱住她。

  「鳳兒,別急!無忌才四歲,四歲孩子不會跑太遠的,我們到處找找,一定找得到的!」

  楚鳳衣勉強打起精神點頭道:「嗯!我們到處找找,碧春,叫大家一起來,一定要把小少爺找回來,知道嗎?」

  「知道。」

   xxxxxxxxxxxxxxxxxx

  楚鳳衣發狂似地到處找尋小無忌的下落,奈何裡裡外外、城裡城外她幾乎都跑遍了,就是找不到兒子蹤影,讓本就心急如焚的楚鳳衣更加不安。

  無忌會去哪兒了?一個才四歲,過了年也才五歲的孩子,能去哪兒?而且無忌怕生,又是第一次回來,一個怕生、又第一次回爺爺、奶奶家的孩子,能去哪兒?

  難道……是有人抱走無忌?

  一想到有人抱走無忌,楚鳳衣更是急得一顆心全揪在一起。

  會是誰抱走無忌?是那個好色又無惡不作、一直纏著要自己嫁給他的王爺謝邕?不可能,早聽說他娶了不下十七、八個老婆,兒子、女兒沒有二十個也有十五個,他抱走無忌做什麼?

  那麼,是被與無忌年紀相差無幾的小妹雲岫衣帶出去玩了?

  不可能!小妹雲岫衣雖然活潑好玩,成天靜不下來,卻不是個不懂分寸的丫頭;如果是她帶無忌出去玩,她不會不讓自己知道的。

  那麼是……

  不知為何,楚鳳衣心頭閃過「夏織紅」三個宇……難道是她?

  想到夏織紅可能帶走無忌,楚鳳衣頓時臉色蒼白,全身不住地發抖。

  她……如果真是她把無忌帶走的,那麼無忌會怎麼樣?她……會不會……

  不!不會的!夏織紅抓無忌做什麼?和她牽扯不清的是南宮無咎,如果她真的有心要報復,也得找南宮無咎,而不是找無辜的孩子出氣啊!

  對!不會的,無忌不會落入夏織紅手裡,絕對不會!就算無忌真的落入她手裡,無忌也不會有事的,畢竟她要的是南宮無咎,不是年僅四歲的小無忌。

  想到這兒,楚鳳衣安心不少。

  就在楚鳳衣好不容易強壓下心頭的不安時,一只小手扯了扯她的衣服。

  楚鳳衣低下頭一看,發覺是個約莫十歲、穿得渾身破爛骯髒的小乞丐,「有什麼事嗎?」

  那小乞丐把手攤開,手掌心握著一團紙,「有個人叫我把這東西給妳,還說妳會給我一文錢。」

  楚鳳衣勉強一笑,從懷中取出兩枚銅錢交給小乞丐。「這兩枚銅錢你拿著,東西可以給我了吧?」

  小乞丐把紙條丟給楚鳳衣,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楚鳳衣無暇去管小乞丐,立即打開捏亂的紙團,上頭寫--

  楚鳳衣,請到城北亂葬崗一見,遲了唯恐令郎性命有損。

  夏織紅

  她見狀差點暈了過去!

  無忌……無忌竟然真的落入夏織紅手裡?她……她抓走無忌做什麼?她到底想做什麼?

  楚鳳衣狂亂的想著,一面跌跌撞撞趕到城北亂葬崗。

  可還沒到亂葬崗,楚鳳衣大老遠便看到一條人影跪著,傻愣愣地凝望地上一具小小的身軀,她認得,那是和她做了五年夫妻的南宮無咎。

  他怎麼會在這兒?他身前那個小小身軀是誰?是無忌嗎?無忌怎麼啦?無忌是不是受傷了?不然怎麼會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楚鳳衣放慢腳步,一步一步膽戰心驚地往前走。

  這時,她聽到夏織紅瘋狂的笑聲。

  「哈哈哈!南宮無咎,你親手殺了你兒子,你親手殺了你和楚鳳衣那賤女人所生的寶貝兒子!哈哈哈哈哈,南宮無咎,你聽見沒?你兒子是你親手殺死的,你兒子是你親手殺死的!」

  楚鳳衣聞言,整個人猶如被雷狠狠打在頭頂一樣,腦袋瓜嗡嗡作響,而那句「你親手殺了你兒子」的話,如同雷聲般不斷回響在耳際。

  楚鳳衣發出一聲淒厲的叫喚:「不--」

  跟著她眼前一黑,腳下一軟,砰的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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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4 00:02: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黃沙滾滾的官道上,一名男子騎著一匹快馬風馳電掣地奔跑著。

  馬上的男子約二十來歲,容貌極為俊美,可惜在那俊美出眾的臉上卻滿布抑郁、悲傷和悔恨。

  不消說,這不分晝夜趕路的男子自然是南宮無咎,而他的目標是鳳宮。

  自從在吳國皇城外小無忌慘死後,楚鳳衣便完全變了一個人。

  她不言不笑不吃不喝不睡,不是終日抱著兒子屍首發愣,就是拿了一堆藥想給小無忌吃,好似這樣做,小無忌便能活過來。

  但是可能嗎?那已經消逝的小小生命,能回得來嗎?

  當然不可能,任憑再好的醫術、再高的武功,也回溫不了已經冰冷的軀體,救不回已經遠揚的小生命。

  楚鳳衣自然知道,因此到了第三天,她抱著小無忌來到雲家後花園的一塊空地,定定看著那長滿青草的泥地。

南宮無咎看著她,心中又愛又悔又恨。這幾天的痛苦煎熬,折磨得才正值青春年少的他一下子似乎老了十歲。

  他啞著聲音問:「鳳兒,妳想做什麼?」

  楚鳳衣低頭看著兒子恍如沉睡般的天真容顏,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的說:「我想替無忌找一個地方,讓他好好睡一覺。」

  南宮無咎點頭,「妳想讓無忌睡在這兒?」

  「嗯!」

  「好,妳等等,我去叫人准備一下。」

  「不要,我想自己來。無忌怕生怕冷,又怕人多,所以我想自己來。」楚鳳衣蹲下身子,將小無忌放在地上,然後脫下自己的外衣包住他。「無忌,這是娘的衣服,你最喜歡的一件衣服,現在娘替你穿上,這樣你就不會冷了。」說完,她動手刨著泥土,為最心愛的兒子刨著泥土,為他做最後一件可以幫他做的事。

  南宮無咎眨眨眼睛,忍住即將傾瀉而下的淚水,也蹲在地上刨土。

  楚鳳衣沒有說話、沒有拒絕,只是靜靜地挖著土,靜靜地把兒子放入那小小的棺木中,然後靜靜地放入挖出來的泥洞中再蓋上泥土。

  接著,她抬起頭,「無咎,你去找塊墓碑,我想自己來題字。」

  南宮無咎點頭,轉身到城裡頭買了一塊上好的墓碑。

  當他帶著墓碑回到雲家時,楚鳳衣已然不見蹤影,而那新多出來的一壞小小黃土上已有一塊小小的墓碑,而上題著--

  愛兒  無忌之墓

  立碑人  敦煌朱天楚鳳衣

  南宮無咎顫抖著在那墓碑前跪了下來,微微發抖的手指,輕觸碑文上那以上等內力書寫而成的字。

  沒有姓只有名,沒有時間,沒有父親之名,只有母親沉痛的留書,以及簡簡單單「愛兒無忌」幾個字。

  這代表什麼?難道她已經認為無忌不是他的兒子了?難道她把自己支開,就是為了不讓自己在墓碑上題字,就是為了……離開?

  是的!楚鳳衣就這樣離開了!她沒有留給南宮無咎任何只字片語,也沒有對南宮無咎有任何不滿的質問,甚至連一句怪他的話都沒說,就這樣悄悄葬了兒子,悄悄消失了蹤影,回到那傳說中神秘尊貴的敦煌鳳宮去了。

  想到楚鳳衣悄然離自己而去,南宮無咎一顆心痛到無以復加。

他買了幾匹馬連夜起程,不吃不喝不睡,不分晝夜拼命趕路,只為追回他這輩子唯一所愛的女人。

  是啊!她是他唯一所愛,而他卻傷她傷得這麼深,讓她連一句話都不說,就這樣抱著滿懷的傷心,一個人回去敦煌。

  他怎能讓她一個人回敦煌呢?他怎能讓她抱著懷腹的傷心疑問回鳳宮呢?他得解釋,他得取得她的諒解,他不能讓她這樣抱憾終生;因為他愛她啊,他從來就不想傷害她啊!

  xxxxxxxxx

  馬上的南宮無咎一邊跑一邊想,這時,敦煌那巨大的佛窟已經矗立在眼前,而他終於也回到這個曾經是他溫暖的家的地方。

  他在距離佛窟尚有一段路時就飛身下馬,改以輕功趕路,等他奔到佛窟時才發現,竟有條人影在佛窟前等著他。

  他心頭一喜,忙奔上前,卻發現那不是楚鳳衣,而是楚鳳衣排行第五的弟弟,昊天楚聿豐。

  這時的楚聿豐才十七歲,已出落得玉樹臨風、儀表堂堂,日後可以想見會是個萬人迷的美男子。

  楚聿豐雙手一張,攔住了南宮無咎的去路,「你只能到這兒,再過去大姊就不准了。」

  南宮無咎握住楚聿豐的肩,又喘又激動地說道:「聿豐,她在哪裡?我想見她。」

  楚聿豐搖頭,「大姊不會見你的!如果她想見你,何必托我到這兒等你?」

  「她……她不見我?是她親口說的?」

「何止?她當著我們八個兄弟姊妹,及天女、天子面前發誓說的。這是她的誓詞,或者說是給你的絕情書,你拿去看吧!」

  南宮無咎抖著手接過那張薄薄的信箋,打開信箋,一绺以絲線綁住的長發赫然在眼前,上頭還有著他所熟悉的娟秀字跡寫著--

  發斷情絕,永不相見;唯有鳳玦,得續前緣。

  南宮無咎抬起頭,「這是?」

  楚聿豐說道:「大姊當著我們大家的面發了三絕誓,永不見你的面,永不出宮,永不以真面目見人。大姊還說,她言出必行,絕無虛假;若你真想見她,就拿九塊九鳳玦來,那樣她或許會看在九鳳玦的面子上見你一面,否則你就當她已經死了,徹底忘了她!」

  南宮無咎不住地顫抖,就像置身在寒冰雪國般,瞪著那信箋和伊人的發絲發愣。久久,一陣飽含痛苦與熱情的狂笑,自他嘴裡進發而出,「哈哈哈!忘了她?她要我忘了她?我愛她啊!我以我全部的生命和力氣去愛她,她居然要我忘了她?哈哈哈,我不忘,我偏偏不要忘了她,我要見她,我一定要見她!」

  南宮無咎如同發狂般,提氣便往前沖。他曾住在這裡,他是除了敦煌九鳳外最熟悉這裡的人,因此楚聿豐哪攔得住他?

  這時,另外三條人影緩緩自佛窟裡頭走了出來,那是楚南風、楚雲軒,還有一個是諸葛容若。

  諸葛容若淡淡的說:「不用去了,即使你去了,也是白費力氣,因為鳳兒已經啟動陣法,這陣法除了敦煌九鳳和我以外,世上無人可破。所以你回去吧!她說不想見你,那就是不想見你,任何人都無法改變她的心意。」

  南宮無咎哈哈大笑,「啟動陣法?就算會死在陣法裡,我也要見她!」

  楚聿豐忙拉住他,「別逞強!你知道二哥、三哥素來對你心有芥蒂,現在又發生這種事,他們對你簡直恨到骨子去了;所以如果讓他們兩人聯手,再加上一個諸葛容若從旁催陣,你很有可能真會死在這兒,你知道嗎?」

  南宮無咎根本毫不在意,唯一的兒子死了,最愛的女人又對他誤會那麼深,甚至為此棄他而去,那他一個人獨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

  他戚然的說:「死就死,難道我還怕死不成?」

  楚聿豐搖頭,「不是這樣!我問你,你還想見大姊嗎?」

  「我當然想,我有好多好多話等著跟她說。」

  「既然如此,那就活下去,想辦法得到九塊九鳳玦,這樣才能見到大姊。」

  「但誰不知道九鳳玦是你們敦煌九鳳的隨身之物,豈是說拿就能拿到的?而且其中還有一塊在你大姊身上,我怎麼可能拿得到?她分明就是……」他又氣又急,到後來居然哽咽得說不下去。

  楚聿豐一笑,攬著他的肩膀往外走。「辦法是人想出來的,聰明如你、冷靜如你,怎麼可能想不出辦法?回去吧,有空我會去香雪海看你,順便向你說說大姊的近況。」

  南宮無咎看了楚聿豐好一會兒後終於點頭,「好,我聽你的話先回去,但是我要你告訴鳳兒,既然條件是她提出的,那就別怪我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了。」

  「我知道,你去吧!」

  南宮無咎又回過頭,戀戀不捨地看了這個有楚鳳衣在,以及他曾經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在這裡,他度過這輩子最快樂的日子;在這裡,他有過妻子、愛兒,但他也在這裡失去妻子、愛兒。

  不過無所謂,他會見到她的,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不管要用什麼手段,他一定會取得九塊九鳳玦,然後再一次見到她,見到那個他唯一深愛過、永永遠遠也都愛著的女人,楚鳳衣。

  xxxxxxxx

  南宮無咎以為自己是死定了!因為從那麼高的山崖跳下來,不跌得粉身碎骨那才真是奇怪!

  可世界上奇怪的事偏偏就這麼多,他確實從山崖上跳下來,然而他並沒有死:他不但沒死,甚至連一點傷都沒有,只是掉在湖裡弄得一身濕。

  南宮無咎不知道自己在湖裡躺了多久,只知道現在是白天,陽光很強,照得他有點熱,但身下的湖水又透著一股清涼,矛盾得讓他有點想笑。

  他仰躺在水面,任由湖水載著飄蕩,眼睛直視著那不知有多高的山崖好一會兒、,然後,他想到了楚鳳衣。

  自己沒死?那她呢?她在哪兒?該不會摔得粉身碎骨了吧?

  想到楚鳳衣可能會摔得粉身碎骨,南宮無咎連半刻都靜不住,連忙翻過身,在湖面上找尋著楚鳳衣的身影。

  不多久,他看到楚鳳衣那絕美的身影在湖面上順著湖水飄動。

  他游過去,一把將她抱入懷中,跟著破水而出,找了片干淨的草地放下她,細心地檢查她身上是否有什麼地方摔傷了。

  真奇怪,明明知道她已經死了,可他就是忍不住想這麼做。因為他怎麼會忍心讓她跌落山崖,再撞得滿身傷?當初若不是因為抱著必死的決心,這種事他根本做不出來。

  他用手指梳理著她濡濕的長發,用衣袖擦去她臉上的水珠,再低下頭吻了吻她冰冷的小嘴,柔聲道:「鳳兒,妳的衣服被水弄濕了,不過沒關系,我馬上生火幫妳把衣服烤干,免得妳穿了不舒服。」

  說罷,他就真找了些樹枝來生火,跟著又扶起楚鳳衣靠在自己身上,彷佛她仍活著般溫柔地一手托住她,一手解著她的衣衫。

  就在南宮無咎的手解開她的外衣,打算解下她的肚兜時,他忽然覺得自己看見了那已不會起伏的胸口微微的動了動。

  他眨眨眼睛,以為自己看錯,於是再定睛看去,果然看見楚鳳衣的胸口正微弱地起伏著;但那幅度之小,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

  南宮無咎搖搖頭,又是驚訝又是不敢相信。

  難道她……沒死?一閃過這個念頭,南宮無咎隨即伸手扯下楚鳳衣的肚兜,單掌按在她左胸上,凝神注意著。

  果然,從他手掌心傳來微弱的溫熱及跳動,她果真沒死!

  兩行清淚緩緩自他臉上滑下,落在楚鳳衣赤裸的胸前。

  她沒死,她真的沒死!

  天啊!她沒有死,她還好好活著!

  想到楚鳳衣沒死,南宮無咎簡直想跳起來大吼大叫,可他的喜悅之情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他想到,既然楚鳳衣沒死,那為什麼楚聿豐會將她放入棺材中埋葬了?既然她沒死,那為何之前自己沒有發現?他記得檢查過,確定她已經斷了氣,否則自己做什麼抱著她往山崖下跳?既然她已經斷了氣,為何現在又能活過來?

  莫非是九鳳玦的關系,讓她死裡逃生?如果是九鳳玦,那麼她之前就不會氣息全無;那麼是……毒性?或者是有兩種以上的毒在她體內,導致毒性相沖,救了她一命?

  南宮無咎連忙替楚鳳衣把脈,果然發現她的脈象微弱,而且在那極微弱的脈象,隱隱可以察覺出有兩股力量在相互拉扯。

  果然是因為有兩種以上的劇毒所產生相沖,不過現在首要之務,是先讓她醒過來,否則即使九鳳玦可以解百毒,但對一個死人也起不了效用。

  思及此,南宮無咎片刻都不敢耽誤,先取出他一直隨身攜帶的針盒,以金針過穴方式,連扎楚鳳衣周身三十六大穴;當他將最後一針扎在楚鳳衣人中穴時,只聽得嘤咛一聲,死了整整兩天的楚鳳衣醒了。

  她緩緩睜開眼睛,對上南宮無咎又著急又高興又擔心的臉。

  「你……」

  南宮無咎握住她的手,「鳳兒,妳醒了?我還以為妳……」他哽咽得說不下去。

  楚鳳衣無力地想抽開手,「放……放開我……我不想……不想看見你……」

  他緊緊握住她,片刻也不肯放,「別這樣,妳中毒中得很深,我得先想辦法幫妳解毒。告訴我,妳中了什麼毒?這樣我才能用九鳳玦幫妳解毒!」

  楚鳳衣搖頭,拼命想抽出手,「不要碰我,我不要你碰我,我不想見你,我不想見你!你走!走!」

  「鳳兒,別這樣!我知道妳恨我、討厭我,但是拜托妳,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好不好?妳中了毒,又受了這麼重的傷,如果不趕快醫治,妳一定會……」

  「我就是想死,怎樣?我就是……哇!」突然,楚鳳衣眼睛瞪大,嘴巴一張,大口的黑血就這麼朝著南宮無咎身上吐去,整個人頓時昏厥。

  南宮無咎大驚失色,抓起她的手號脈。

  不好,怒急攻心,讓原本就傷勢沉重的她,益發毒入膏肓了。

  這該怎麼辦?聽她的話不管她?不行,這樣做就等於親手將她送上死路!他好不容易從閻王手中將她搶回來,現在說什麼都不能再把她的命交出去:但是不聽她的話,以她倔強的個性,恐怕兩人會就這樣耗下去,耗到她生命終了為止。

  這……該怎麼辦呢?南宮無咎無助地看著昏厥的楚鳳衣,心裡想,他愛她啊!不管她對他的誤解有多深、恨有多深,他就是愛她;即使要他為她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是她卻不要他救。

  要知道他雖然醫術神通,對於毒藥、毒性也頗有了解,但世上有毒的藥材沒千種也有百種,只要隨便幾種配在一起,就算他再怎麼厲害,也無法從幾百種有毒的藥材中,去猜出她到底是中了哪種毒。而無法知道她中了什麼毒,就無法動用九鳳玦來救她,這該如何是好?

  他明明可以救她的,卻因為誤會而無法救她,甚至可能得眼睜睜地看著她在自己面前又一次死去。

  他怎能呢?他怎麼忍心呢?

  天!他到底該怎麼辦?

  這時,他的視線又一次停留在楚鳳衣身上,看著她殊無血色的蒼白面容。

  然後他眉頭一鎖,霎時下了決定。

  他再次取出銀針,往楚鳳衣周身大穴落下,一面仔細地轉針,一面注意著她的反應。

  過沒多久,楚鳳衣醒了,呼吸有些急促地看著南宮無咎,「你……你走,我寧可死,也不想見你,更不要你救!」

  南宮無咎哈哈一笑,那笑聲是沉悶而痛苦的,「我當然知道妳寧可死也不要我救,但是妳知道嗎?妳如果死了,那也我活不成了。」

  楚鳳衣別過頭,「你的死活,干我何事?」

  「自然干妳的事!因為我愛妳,我之所以活到現在,也是為了見妳,如果妳死了,那我一個人活著有什麼意思?」

  楚鳳衣閉上眼睛懶得看他。

  南宮無咎輕歎口氣,「鳳兒,妳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楚鳳衣雙唇緊閉,那模樣看上去似乎睡著了,但南宮無咎知道她沒有。

  他說:「這是祁連山谷底,聿豐他們捨棄天女為你們九人准備好的墓穴,而把妳葬在祁連山上;但現在妳卻在祁連山谷底,妳知道為什麼嗎?」

  楚鳳衣緩緩睜眼環顧,果然發現山壁高聳入雲,四周盡是山石樹木,幾片白雲飄過,那天空顯得離她好遠好遠。

  南宮無咎定定瞅著她,眼中溫柔無限,卻又隱隱夾帶著一絲瘋狂,「因為妳死了,不,因為他們說妳死了,而我不相信!所以我把妳從墳墓中挖出來,把妳從棺材裡抱起來跳下山谷,所以妳現在才會在這裡。」

  楚鳳衣無法相信,「你……」這男人居然……挖墳開棺?甚至還……跳崖?

  他接著說:「我愛妳,雖然妳恨我,但我只要知道妳還活得好好的,那我就感到心滿意足,別無所求了。不過,我早下定決心,如果妳死了,那我也不想活,妳知道嗎?」

  「你……」

  「現在妳不肯告訴妳到底中的是什麼毒,又不肯讓我碰妳,那不是等於要我眼睜睜看著妳死嗎?我愛妳,我怎能眼睜睜看著這種事發生?既然妳想等死,那我陪妳,我絕不苟活!」說罷,他便從靴筒中取出他一直隨身攜帶的匕首,在楚鳳衣還來不及看清楚他想做什麼時,那匕首已經往他胸口扎了進去,鮮血霎時染紅他的衣襟。

  楚鳳衣驚駭不已,「你……你做什麼?你……」

  他微微一笑,伸手拔出匕首,任由鮮血不住滴落,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我說過,妳既然想等死,那我也陪妳一起等,我絕不一個人苟活!」

  他邊說,又邊舉起匕首,准備再扎第二刀。

  「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

  南宮無咎看著她,「那妳肯讓我為妳療傷了嗎?」

  「我……」她搖頭,「你別管我,我的傷已經沒有救了。你……你還是先把血止住,先替自己療傷要緊。」

  「既然妳覺得妳的傷不要緊,那我的傷又有什麼要緊的?就讓它這樣流光血好了。」他將匕首拋在地上,單手摀著傷口,任由那鮮血從指縫中不斷地流出,不斷地染紅他身上的衣服。

  楚鳳衣勉強撐起身子看著他,看著眼前這個她曾經深愛過、也恨過的男人。

  她知他甚深,明白他看起來雖風流倜傥,溫文儒雅,實則個性中有著任性狂妄的一面,甚至當他發狂起來,會不顧一切的瘋狂,否則他哪會為了得到九鳳玦,連自己的親弟弟都拿來利用?還把唯一疼愛的妹妹南宮朱衣送到皇宮當小苦力?

  這樣的一個男人,一旦說要血流盡而死,那麼他就一定會做到。

  她雖恨他,卻也不願見他如此自殘,特別是當他的自殘還是為了自己時,她更不能了。

  「你……你先止血,先替自己療傷。」

  南宮無咎面不改色地看著她,現在他的衣衫已經全被鮮血染紅了,「那妳先告訴我,妳中的是什麼毒。」

  「你……」她看著他,半晌,終究耐不住他的執拗而點頭,「好,我告訴你,但是你得答應我先替自己止血療傷。」

  南宮無咎大喜過望,「妳答應了?」

  「嗯!我答應了,你先止血吧!你再這樣下去,我怕你會……」話都沒說完,楚鳳衣便看到南宮無咎身子緩緩向一旁倒下,她急得直喊:「無咎,你怎麼啦?無咎,無咎!」

  原來南宮無咎因為失血過多而暈倒在地,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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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4 00:02:3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南宮無咎拿著一些洗過的果子來到楚鳳衣面前,「鳳兒,妳先吃點東西,吃完再告訴我妳中的是什麼毒,好嗎?」

  楚鳳衣搖搖頭,閉著眼睛躺在地上,她看起來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

  「不餓?還是不想吃?」

  她還是搖頭,雪白的牙齒略略咬著嘴唇。

  他在她身邊坐下,「那我先用銀針幫妳把毒性引開,讓妳舒服些。」

  他取出銀針,往楚鳳衣身上扎,試著將她體內的毒引到四肢末端,再從四肢末端擠出體外。

  楚鳳衣又搖頭,「毒已入髒腑,引有何用?」

  「能排出多少算多少,總比一直積在妳體內好。」

  他在她手指上扎了針,跟著用力一擠,果然血緩緩流出,而且是呈現腥臭味的黑色。

  楚鳳衣抽回手,「你何必救我呢?你應該知道即使你這麼做,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我本就不求妳的原諒,我只希望妳能給我機會彌補自己的過錯。」他又抓回她的手,在她十根指頭上一一扎針,一一擠出毒血。

  她冷笑一聲,「過錯?你有什麼過錯?你不但是個孝子,還是個聽話的好徒弟,你怎麼會有過錯?錯的人是我,是我不該愛上你,不該嫁給你,不該帶你進鳳宮,還為你生了一個孩子:千錯萬錯,都在我身上,你怎麼會有錯?」

  「鳳兒,別這麼說,我是不得已的。我知道妳恨我隱瞞妳、欺騙妳,但是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絕對不會這麼做的!妳知道我寧可自己死了,也絕對不會傷害妳的!」

  「你已經傷害我了。這十年來,你不斷傷害我,你不斷讓我知道,原來你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甚至你連自己的兒子都可以……」想到無忌,楚鳳衣臉色漲紅,眼中含淚,整個人也激動起來,「他是你的兒子,他才四歲啊,你怎麼可以……怎麼忍心……咳咳咳!」

  楚鳳衣猛地劇烈咳著,彷佛挖心掏肺般不斷咳著,咳得她上氣不接下氣,钗橫鬓亂。

  突然,只聽得她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人也差點暈了過去。

  南宮無咎又是疼又是憐,手忙腳亂地拍著她的背,又用袖子替她擦去嘴角的血,直到她平靜下來。

  他說道:「我沒有,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真的沒有!」

  楚鳳衣喘息著抬頭看他。

  他繼續說:「妳和無忌,都是我生命中的唯一,我愛你們都來不及了,我怎麼可能會做傷害你們的事!」

  「可是夏織紅說……」

  「她說無忌是我害死的?」

  「嗯!她一直都是那樣說,即使這次我到幽幽谷見到她,她也是那樣說,而且她還給我看了證據,證明是你害死無忌。」

  南宮無咎眼睛一瞇,一手摀著胸口,顯然他的傷口疼得讓他有些受不了。其實他的傷並沒有徹底治療,一來這裡是深山絕谷,缺乏藥材;二來他並不是那麼在乎自己的傷,以至於他人是醒了,傷口卻仍滲血滲個不停。

  他忍痛問:「她給妳看什麼證據?」

  楚鳳衣從懷中取出一只已經濕透的小瓶子,倒出幾粒有些糊掉的藥丸說:「五毒腐心丹,這是你親手配制、親手熬煉出來的,你該不會忘記吧?」

  南宮無咎接過那幾粒五毒腐心丹,怔怔看著。

  那不聽話的淚水像斷線的珍珠直直落下,楚鳳衣哽咽地說:「無忌是中這五毒腐心丹死的,這五毒腐心丹放眼天下,除了你南宮無咎,還有誰會煉制?除了你南宮無咎有,還有誰會有?」

  他靜靜看著手掌心的幾粒丹藥,眉頭皺得緊緊的,「鳳兒,妳所中的毒,是不是也是這五毒腐心丹?」

  「沒錯!我原本只是懷疑無忌的死因,但是當我確定無忌是死於你親手所配制的毒藥時,我就想,既然你毒死自己的兒子,那何不連我也一起毒死?」

  「所以妳就自己吃了?」

  「是的,反正我先前已經中了子午斷腸散,再多一個五毒腐心丹也沒差,說不定還可以讓我提早去見無忌呢!」

  南宮無咎點點頭,又看著那幾粒丹藥;猛地,他抓起那幾粒丹藥往自己嘴裡送,連咬都沒咬就直接吞下肚。

  楚鳳衣一愣,「你……你做什麼?那是毒藥,你為什麼……」

  他勉強一笑,「我知道這是毒藥,正因為知道這是毒藥,所以我才要吃。」

  「為什麼?你又想用自殘的方式來逼迫人嗎?」

  「鳳兒,妳知道我不是那種人,更沒有自我虐待的傾向;只是如果我不這麼做,妳根本不會相信我的。」說著,他也從懷中取出一只小瓶子,倒出幾粒糊了、但依然香氣十足的丹藥。「這是五毒腐心丹的解藥,我一向都帶在身上。如果妳從夏織紅那裡拿到的真是我做的五毒腐心丹,那麼我現在只要吃下解藥,應該就可以解開身上的毒。」

  他把那幾粒解藥放入口中,咬碎吞下,然後在楚鳳衣身邊躺下,靜靜等待時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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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頓飯工夫過去,南宮無咎忍著腹中翻滾撕裂的痛楚,抓過楚鳳衣的手放在自己手腕上。

  「鳳兒,妳現在號號我的脈就知道了。」

  楚鳳衣帶著些許狐疑地伸出三根指頭輕輕按在他的手腕上,頓時,她臉色慘白。「你……這……這是怎麼回事?」

  南宮無咎咬牙說:「妳拿到的,根本不是五毒腐心丹。」

  「可是……那味道、那色澤怎麼看都像,你為什麼說不是?」

  「當然不是,如果是,我還會中毒嗎?」

  她看向他,「那無忌……」

  「無忌不是我害死的……不,就結果來說,無忌可以算是我害死的,他是因為我才會被毒死,但絕對不是我親手下毒毒死他;他是我的兒子,我最愛的親生兒子,我怎麼可能會做那種事?」

  「那……她給我的是什麼東西?」

  「應該是她自己提煉的毒藥,因為我曾經把我在鳳宮學到的一些配方告訴師父,她大概是從師父那兒知道的。不過妳知道,名雖同為五毒,但有毒的藥材起碼也有上百種,因此除非她自己說出來她用的是哪五種毒,否則即使我再厲害,也解不開她所配置的毒藥。」

  楚鳳衣點點頭,表情卻有些呆滯,似乎仍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但這的確是事實啊,因為這男人又一次不惜犧牲自己來證明事實。

  南宮無咎握住她的手,「鳳兒,現在知道無忌不是我害死的,妳還怪我嗎?」

  「我……」

  「鳳兒,我真的很後悔,後悔當時不該為了信守對師父的承諾,而把鳳宮的一些不傳秘方告訴師父,進而間接害死無忌,我很後悔,真的很後悔。我不敢求妳原諒,只求妳給我機會補償妳,好不好?」

  「我……」楚鳳衣不再拒絕他,不再把手抽回來,卻也沒有答應他。

  「鳳兒,如果妳不答應我,那我……我……」南宮無咎說著,突然噴出一口血來。

  楚鳳衣嚇了一大跳,換她緊張起來,「無咎,你要不要緊?是不是很痛?你等等,我馬上……」

  南宮無咎搖頭,伸手抱住她,「求求妳,給我機會,讓我彌補妳,否則……否則我死不甘心!」

  楚鳳衣伸出手微微抵他胸前,「胡說,你不會死的,我中的毒比你深,我都沒死了,你怎麼可能會死?」

他愛憐地撫著她蒼白的容顏,「小傻瓜!這方面妳應該比我更清楚,怎麼反而說這種話?求求妳,看在我快死的份上,答應我,好不好?」

  她略略一怔,繼而想到自己之所以中毒中得這麼深,卻得以存活,除了有九鳳玦保命外,也和中毒的種類有關。

  她中的是兩大劇毒--子午斷腸散和五毒腐心丹。

  就論理而言,如果單中其中任何一種,都足以要人性命,但現在她卻是同時中兩種毒。同時中兩種劇毒,並不代表毒素的進行一定會更快,因為有些藥物有相生相克之效,毒物亦同;所以她雖然同時中兩種毒,卻因為毒性相克,反倒使得她從中取得生機,加上南宮無咎抱著她從高空墜下,在急速又強大的沖力下,轉移了一些毒性到四肢體表去,所以她才能撿回一條命。

  可是南宮無咎卻不相同,他先是受了傷,又吃了夏織紅的五毒腐心丹,所以此刻的他,早已痛得死去活來,半截身子都在鬼門關前徘徊了。

  「鳳兒,求求妳,求求妳……」南宮無咎抱著她,意識已經逐漸迷糊,雙手慢慢松了開來,「看在我快死的份上,求求妳……」

  楚鳳衣忍不住淚眼汪汪,伸出手來緊緊抱住他,「不准你死!我不准你死!你欠我這麼多,欠無忌這麼多,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死了?我不准,不准,不准!」

  他勉強一笑,湊過嘴想吻她,「是嗎?那我就……」

  一語末畢,他已然癱在楚鳳衣身上,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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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鳳衣手握銀針,在南宮無咎身上連下數針,正想再往他胸口的檀中穴落針,好制止他身上不住加速運行的毒氣時,一只大手握住了她。

  「不要這麼做,妳自己也傷得不輕,不要再費神為我做這種事!」

  楚鳳衣一愣,看向南宮無咎毫無血色的蒼白臉龐,「你醒了。」

  南宮無咎起身,低頭拔掉她扎在自己身上的數枚銀針,卻也同時看見胸口上已經包扎好的傷口,他眼中露出一抹溫柔。

  「鳳兒,這傷口是妳幫我包扎的嗎?這裡沒有別人,一定是妳對不對?我好高興,我……」他這麼一激動,猛然牽動到傷口,痛得他忍不住呻吟出聲:「好痛!」

  楚鳳衣連忙扶他躺下,「別動!你的傷口很深,血流個不停,加上你又中毒,所以我費了好大功夫才使它不再流血,你可不能……」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妳在擔心我嗎?我以為妳對我除了恨以外,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我是恨你,但我也不能眼睜睜看你死掉:畢竟你欠我太多了,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才會不顧一切為妳跳崖、為妳自殘、為妳服毒,因為我知道我真的欠妳和無忌太多太多了。告訴我,妳身上的毒要不要緊?需不需要我去找解藥?」

  「你想去哪裡找解藥?」

  「解鈴還需系鈴人,自然是找她了!」

  楚鳳衣搖頭,「不行,你現在連站起來都有問題了,更何況是去找她!」

  「但是不找她的話,妳身上的毒該怎麼辦?」

  楚鳳衣溫柔一笑,「我身上的毒已經解了。」

  南宮無忌一愣,繼而想到一件事。

  他伸手往自己身上一摸,果然找不到九鳳玦。「九鳳玦呢?妳收回去了?」

  「嗯!你為了信守承諾,找到九塊九鳳玦,也見到了我,所以我自然得把九鳳玦收回來。」

  「妳用九鳳玦解毒了?」

她點點頭,「先前我一直以為無忌是你害死的,所以不肯用九鳳玦解毒,一心只想求死。現在你為我受傷又中毒,又置身在這種深山險谷中,如果我鐵石心腸,再不以九鳳玦解毒的話,我擔心我們兩人真會一起死在這裡。」

  「只要能跟妳在一起,死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

  她忙捂住他的嘴,「不許你這樣說,這樣太消極,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他順勢吻了吻她的手掌心,「我愛妳,想和妳同生共死是很自然的事,這有什麼消極、積極之別?」

  她幽幽地看著他,「那夏織紅呢?」

  「夏織紅?」

  「對,夏織紅!」

  「這和她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關系。」楚鳳衣一面說,一面又幫他重新扎針,好纡解他體內的毒,「當初師父之所以討厭我,不認我,就是因為我搶走他女兒的丈夫,可見在師父心中,你和她一定關系非比尋常。而且我想,她也一定很愛你,對不對?如果她不是很愛你,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喪盡天良、人神共憤的事情來?」

  南宮無咎閉起眼睛,既是享受、也是感受楚鳳衣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扎針的觸感。「或許吧!或許她以她自以為是的方法在愛我!」

  「那你呢?你愛不愛她?」

  他睜開眼睛,猛抓住她的手,「我只愛妳!十年前……不,是十七年前,當我第一眼看到妳時,我就忍不住愛上妳了;到現在我還是只愛妳一個,甚至到了可以為妳不惜一切,乃至於犧牲生命的地步。鳳兒,難道妳還不了解我的心嗎?難道真要我掏心挖肺死在妳面前,妳才會了解嗎?」

  如此激動的情緒,自然又引得南宮無咎咳嗽連連。

  「不是,而是我怕,非常怕。」

  「怕?妳怕什麼?」

  她定定瞅著他,美麗的眼中陡然充滿淚水,「怕你會傷害我,怕你會再一次背叛我、欺騙我,怕我會再一次心碎!」

  他深深的回望著她,眼裡盡是溫柔、明亮而澄淨的。「妳知道我素來有些瘋狂自大,寧可負盡天下人,也不願天下人負我;唯獨對妳,我是絕對不會背叛妳,也絕不會負妳的,妳知道嗎?」

  他轉移視線,看著眼前蒼翠的山谷,「其實我之所以會入藥王門下,會和織紅訂親,是因為我娘。」

  「我知道,你說過師父曾救了你娘。」

  「我娘本來是夏王獨孤隽的愛妃,是我爹在一次游獵中硬把她搶過來作為妻子。我爹很愛我娘,為了給她一個最舒服、最習慣的生活環境,他特地買了很多女孩子充作宮女來服侍她,讓她可以像在皇宮裡一樣,過著皇後般的生活。」

  「這就是香雪海會有那麼多女人的緣故?」

  「嗯!香雪海這名字,也是我爹為我娘起的。因為我娘她非常喜歡花草樹木,閒來無事時,還會自己種植一些花草怡情養性,所以爹就派人種上千棵的桃樹、梅樹、李樹和梨樹,好讓這些樹開花時,放眼望去有如雪海一般。不過娘雖跟著爹多年,她心裡最愛的,仍然是瀚弟的父親獨孤隽。

  是以在爹過世後,她帶著我想回夏國,卻因被發現而遭到隔離;第二次,娘她獨自離開,終於回到夏國,可因為那時候我實在太小,因此差不多一年後,爹的屬下便潛入夏國皇宮把她劫了出來。這一劫,就劫出了我娘的病,也劫出我和藥王及織紅的一段恩怨糾葛。」

  楚鳳衣點點頭,這段經過她大致知道,也聽楚聿豐、獨孤瀚提過,不過從他嘴裡說出來卻是第一次。

  她邊說邊取下他身上的銀針,並扶他坐起來,拿了幾顆洗干淨的果子塞到他嘴裡。「是不是因為你娘病了,在群醫束手無策的情形下,所以你找上師父?」

  「沒錯。但妳也知道,師父他是不輕易幫人治病,可娘的病又很重,已經到了不得不治的地步,所以他開出一個條件,那就是我必須成為他的弟子,並娶她的女兒為妻。」

  「可當時夏織紅尚未出世,不是嗎?」

  「沒錯,當時的約定是,如果師母生的是男孩,那麼兩人就結為兄弟;如果生的是女孩,就結為夫妻。後來師母生下的是女孩,所以娘也信守承諾,答應等織紅滿十八歲,就讓我娶她過門。但是我不可能娶她,即使我沒有遇見妳、沒有愛上妳,我還是不可能娶她。」

  「不過她住在香雪海,不是嗎?既然你不想娶她,為何她會住在香雪海照顧你娘呢?」

  「住?」南宮無咎冷冷一笑,「說監視還差不多,因為她知道香雪海裡都是女人,怕我和我娘見多了女人會變卦,所以干脆住到香雪海,省得她一天到晚提心吊膽。」

  他看向遠方,凝視著變換無窮的蒼狗白雲,「問題是我根本不愛她,不,應該說只要是稍微正常一點的男人都不可能會愛上她;因為她既多疑又善妒,且殘忍自私,往往為了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就疑神疑鬼,牽連他人。如果沒記錯的話,我的一個婢女只因為多看我一眼就被她毒瞎眼睛;一個為了博我歡喜,替我縫了雙鞋子的丫鬟被打斷兩條腿;還有一個丫鬟只因伺候我入浴的時間稍微久了點,就被她活活毒死。很難以置信,對吧?」

  楚鳳衣聽得目瞪口呆,久久合不上嘴巴。

  被毒瞎眼睛?被打斷腿?還被毒死?那麼她這個和他成親、生小孩,又一起生活了數年的妻子,豈不是該被大卸八塊?

  南宮無咎接著說:「最悲慘的,是一個娘送我的通房丫頭,已經懷了兩個月身孕,有一天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蹤,幾天後她已經被野狼啃得剩下幾根骨頭的屍體終於在香雪海後山發現。」他搖搖頭,「這種女人,天底下有哪個男人敢娶她為妻?」

  楚鳳衣眨眨眼,依舊滿臉的無法置信。「可……可她愛你不是嗎?」

  「愛?這種強迫人接受,甚至為了自己不惜傷害別人的愛,根本不能叫作愛,而是掠奪、是侵占,這種感情我承受不起,更無法接受。」

  楚鳳衣頓了頓,心裡想著記憶中的夏織紅,的確,她確實是那種敢愛敢恨、敢於為了愛付出一切的女人;這樣的一個女人,如果存心要報復男人的話,那……最好的方法就是從他心愛的人下手,所以無忌才會慘遭毒手。

  楚鳳衣想到無忌,南宮無咎彷佛心有靈犀也想到兒子無忌。

  「鳳兒,妳回家去看過無忌嗎?」

  她搖頭,「沒有,一來怕觸景生情,二來我不想違背自己當初說不踏出鳳宮的誓言,三來我很怕遇見你,那會讓我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南宮無咎握住楚鳳衣的手,幽幽地道:「如果無忌還活著,現在已經十五歲,可以娶妻生子了!可惜他還來不及長到十五歲,就讓夏織紅那個殘忍自私的女人給害死了!」

  楚鳳衣沒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垂淚。

  就在楚鳳衣和南宮無咎相顧無言、淚眼相對時,有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聲音傳來--

  「是嗎?南宮無咎,原來你那寶貝兒子竟是我一手害死的?原來在你眼底,我夏織紅竟是如此殘忍自私、如此不堪的一個女人!」

  楚鳳衣一愣,抬起頭向前望去,赫然看見那個總是一身紅衫的夏織紅竟不知何時已來到兩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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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4 00:02:5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妳來做什麼?」南宮無咎掩不住厭惡地問。

  夏織紅輕擺蓮步,來到南宮無咎面前,看著一向倜傥風流、神采翩翩的香雪海主人南宮無咎,而今竟變得狼狽至此;臉色死白委靡,一身衣衫又破又濕,且被血染得通紅,更甚者,他那一頭總是飄散在身後的長發,竟然白了大半。

  他正值盛年,是最潇灑、最迷人,精力最旺盛充沛的時候,而他居然白了頭發!一定是她,一定是為了她,否則他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她怒視楚鳳衣,一副想將她生吞活剝的模樣;可當她看到南宮無咎滿臉嫌惡,又急於想保護楚鳳衣的神情時,不覺冷笑一聲。

  「你為了可以跟她同生共死,不惜跳下山崖,難道身為你妻子的我,就不能和你一同殉情嗎?」夏織紅慢條斯理的說著,且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南宮無咎。

  南宮無咎伸手將楚鳳衣攬到身邊,緊靠著自己,冷冷的開口:「我的妻子只有一個,那就是她,朱天楚鳳衣!」

夏織紅眼中進出怒意,大聲說:「我才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父母之命所定下的妻子!除了我,沒有任何女人可以做你的妻子;除了我,沒有任何女人有資格可以幫你生孩子!」

  「所以妳就把無忌毒死!他只是個四歲孩子,妳怎能下得了手?而且在事隔十年後,妳居然還假借師父的名義,把鳳兒騙去幽幽谷想害死她?」

  夏織紅嫉妒地看著相擁在一起的兩人,「誰教你心裡自始至終都只有她,成天朝思暮想為的就是見她一面,想和她再續前緣。你就這麼喜歡她、這麼愛她?難道她就這麼好,值得你這樣不顧一切的愛她,甚至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愛情本來就是會讓人不顧一切,特別是遇到了一個心靈相契、情意相合的夢中仙子時,更會不顧一切;況且,鳳兒的好,是妳或是其他女人都比不上的。」他深情的看著楚鳳衣。

  夏織紅嫉妒得大吼:「她有什麼好?」

  「她當然好,她擁有妳所沒有、所欠缺的一切,尤其她溫柔、善良、體貼、善解人意,且秉性至孝,這更讓我覺得難能可貴。」

  「孝?」

  「對,就是孝。」他沖著楚鳳衣溫柔一笑,「我從她對待師父的態度就知道,這個女子會是我這輩子唯一想要的女人,除了她,我誰都不要。畢竟師父曾經那樣羞辱她,還說不認她,甚至趕她出師門,而她對師父依然是不離不棄、恭敬順從,所以我……」

  「那是裝模作樣、裝可憐,你懂不懂?」

  南宮無咎冷眼一橫,「如果是裝模作樣、裝可憐,那麼鳳兒又豈會中了妳的圈套,差點死在幽幽谷?」

  夏織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久久說不出話來。

  的確,她當初就是看准楚鳳衣善良孝順,也看准當她知道爹爹生病了,急著想見她,那她一定會不顧一切趕來。

  想不到她是趕來了,也中了毒,可她卻沒死!而且她不但沒死成,還和南宮無咎破鏡重圓、言歸於好。這……這實在是可惡,太可惡了!

楚鳳衣柔柔一笑,伸手替南宮無咎擦去額頭上的冷汗,然而她當轉過頭面對夏織紅時,她的眼神卻是堅定銳利的,「夏姑娘,妳到底來做什麼?妳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又怎麼知道我們沒有死?」

  夏織紅語帶譏諷地道:「妳朱天楚鳳衣是何等響當當、何等厲害的人物,妳的一舉一動,莫不受到所有人的注意,所以妳的死訊,自然也在一天內傳遍天下。不過真正轟動天下的,卻是一向在花叢中打滾,在女人身上做功夫,對任何女人都一樣溫柔多情,卻從不對任何女人動心動情的香雪海主人南宮無咎,居然一天白了頭而且還抱著妳一起跳崖殉情,這是何等大事啊!我怎麼能不來看看呢?」

  「看什麼?看我們兩個是不是真的死了?還是看妳殺人弒親的丑事有沒有傳出去?」楚鳳衣言詞犀利地問。

  夏織紅聞言驟然變臉,「妳在胡說些什麼?」

  「是不是胡說,妳自己清楚!」

  夏織紅靜靜看著即使在這樣惡劣環境下,依然飄逸若仙、美得出塵的楚鳳衣。

  猛地,她哈哈大笑起來,「我沒有殺人!如果妳要說我殺人,那就請妳拿出證據來!」

  「妳!」

  「怎麼?沒有證據嗎?還是妳要說妳那短命下賤的兒子是我害死的?問題是,妳親眼看到我害死他了嗎?」

  「妳!」

  南宮無咎緩一口氣說:「確實沒有人親眼看見妳害死無忌,但是這個東西,請問妳要如何解釋?」他手掌一翻,手中赫然是那瓶還剩幾粒丹藥的五毒腐心丹。

  夏織紅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那是你的五毒腐心丹,你那寶貝兒子不就是讓你喂了這五毒腐心丹而死的嗎?所以怎麼能說是我害死他的?」

  「那解藥呢?」

  「你自己做的毒藥,怎麼會找我要解藥?」

  「不找妳要解藥,難不成找師父?」

  夏織紅一怔,「你……什麼意思?」

南宮無咎從懷中掏出另一只小瓶子倒出解藥,「這是我做的五毒腐心丹的解藥,可卻解不了我現在身上的毒;而我記得我曾經將五毒腐心丹的配方告訴師父,師父又告訴了妳,所以我現在不找妳討解藥又該找誰?」

  夏織紅大驚失色,忙奔到南宮無咎面前蹲了下來,「你吃了五毒腐心丹?」

  他面不改色地點頭,「嗯!為了證明我不是那種會對自己兒子下毒手的禽獸,為了取得鳳兒的諒解,我吃了妳做的五毒腐心丹。」

  夏織紅頓時目瞪口呆,「你、你瘋了!你居然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吃下五毒腐心丹?你……」

  南宮無咎懶得理她,「把解藥拿來!」

  她搖頭,「沒有,我沒有解藥。」

  這下輪到楚鳳衣大驚失色,「妳說什麼?妳沒有解藥?」

  夏織紅點頭,「沒有,我當初只是隨性所至才做了這五毒腐心丹,又怎麼會想到去做什麼解藥呢?」

  楚鳳衣厲聲地問:「那妳總該記得用了哪五毒吧?」

  豈料夏織紅還是搖頭,「不記得了!我拿了配方後,曾經改了其中幾種藥材,還加了一些藥材,這些藥材有的我見過,有的我沒見過,所以我根本記不得用過哪些藥。」

  楚鳳衣聽了臉色一沉,想都不想便舉手往夏織紅臉上打去。「妳這該死又不懂事的王八蛋!妳知道妳這樣會害死多少人嗎?妳以為師父教妳習醫制藥,是要妳拿去害人嗎?妳以為當初朱雀天女把五毒腐心丹的秘方傳出鳳宮,是為了用來害人、用來報仇的嗎?妳這自私自利、任性妄為的蠢蛋,妳……」

  南宮無咎有些詫異,臉上有著無法形容的喜悅與滿足,更用一種帶著欣賞的目光看著盛怒中的楚鳳衣。

  她……居然為了自己發這麼大的脾氣?就他所了解,鳳兒很少發脾氣,不管她遇到再怎麼憤怒、生氣的事,她也很少發脾氣,因此更別提打人了,可她現在卻為了自己發脾氣,甚至打人。

  想著,他將楚鳳衣拉進懷中,張手抱住她,「鳳兒,別生氣,這種事根本不值得妳生氣。」

  楚鳳衣氣得渾身發抖,一時間真情流露,「可是沒有解藥的話,你會死的。我不要你死,我還有好多好多話沒跟你說,有好多好多事等著和你一起去做,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啊!」

  南宮無咎深深望著她,「這麼說來,妳不怪我了?不怪我害死無忌了?」

  「不怪你,打從我醒過來第一眼看到你時,我就不怪你了;而且你為了我自殘、為了我服毒,還情願拋下一切和我同生共死,就算我再怎麼鐵石心腸、再怎麼恨你,我也無法怪你、恨你了!我……」

  他搖頭,「吁!別說,別再說了。讓我好好看看妳,嗯?」

  他看著依然美麗如昔的楚鳳衣,心中滿滿的激動、感謝與不捨。

  經過這麼多年,他心中美麗的仙子還是那麼飄逸絕塵,如仙露明珠,歲月一點都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反倒將她歷練得更成熟、更內斂,眉宇間也平添一抹堅毅。

  他忍不住湊上前,輕吻著她的眉,她的眼,再順著她挺直小巧的鼻來到她的唇邊,緩緩堵住那連作夢都會夢見的香唇,小心翼翼又無比溫柔地吸吮著。

  楚鳳衣輕歎口氣,張嘴迎向他,感受著兩人相濡以沫、心靈相契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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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良久,夏織紅氣得目皆欲裂,幾欲發狂。

  這兩人竟然無視於她的存在,就這樣親熱起來?可惡,真是太可惡了!

  她凶神惡煞般地撲上前,分開兩人,「不要臉!楚鳳衣,妳到底要不要臉!無咎哥哥是我的,我的!妳恬不知恥地搶走他,還害得他受傷、中毒,現在妳又想來搶他了!我不准,不准,不准!我不准妳搶走他,不准妳搶走他!」

  兩人一時反應不及,竟被夏織紅硬生生分了開來。

  夏織紅一把將南宮無咎搶了過來,一把尖刀抵在他喉嚨上。

  楚鳳衣頓時血色全無,「妳在做什麼?無咎傷得很重,妳不能這麼做。」

  夏織紅直直瞪著楚鳳衣,「我要妳走!」

  「我不走!無咎傷得這麼重,無論妳說什麼,我都不走。」

  「妳以為世上只有妳一個大夫,只有妳會治病、解毒、救人嗎?」

  「話不能這麼說,無咎受了傷又中了毒,而且他中的還是妳親手做的、連妳都解不開的毒,這時候,妳帶走他有什麼用?妳只會害死他,妳知不知道?」

  「我不管,我不管他是死是活,總之我就是要他,就是要他和我在一起。」說著,她手上微微一使力,那刀鋒立刻劃破南宮無咎的脖子,鮮血沿著刀刃不停滴下,「妳到底走不走?如果妳不走,那我現在就殺了他,和他同歸於盡!」

  「妳!」楚鳳衣怒火中燒,心急如焚,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南宮無咎淡淡一笑,對楚鳳衣說:「鳳兒,妳走吧!不要管我了!」

  「可是……」

  「能見妳一面,我已經滿足;能得到妳的原諒,我已經沒有任何遺憾。所以妳走吧,不要管我了。」

  「可是我不能丟下你啊,我……」

  「妳知道我寧可自己死,也不願傷害妳;我寧可自己遭受千刀萬剮,也不想見妳受到一點傷害。既然妳身上的毒都解了,那妳就走吧!不要再管我了,反正中了五毒腐心丹的我,本來就沒剩多少日子好活。」

  「我不要,我……」

  「鳳兒,妳快定,妳只要記得我愛妳,不管我生或死,我永遠都是愛妳的;不管我到哪裡,我的心永遠都和妳在一起。快離開這裡,不要管我了!」

  楚鳳衣仍眷戀不捨,不想離去。她愛他啊!這十年來,她本就沒有停止過愛他,現在又知道他為她付出這麼多的情況下,她怎能捨他而去?

  她癡癡地看著南宮無咎,看著這個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無咎,我……」

  兩人這種難分難捨的樣子,又讓夏織紅受不了了。她手上一用力,南宮無咎脖子上頓時又多出一條血痕,鮮血也流個不停。「楚鳳衣,妳還不走?如果妳再不走,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他,讓妳永遠後悔莫及?」

  楚鳳衣見狀,登時緊張起來。「別、妳別殺他,我走就是,我走就是了。」

  她一面看著南宮無咎一面後退;心底、臉上盡是不捨;然後,當她的視線轉到夏織紅臉上時,她眼中浮現一抹堅毅。

  她朗朗的說:「夏姑娘,我希望妳會好好的照顧無咎,別再讓他受到傷害,否則……我……」

  楚鳳衣頓了頓,沒再繼續往下說,可意思卻再清楚不過。

  她再次看了南宮無咎一眼,南宮無咎也看著她,兩人交換著無聲的誓言,在這一瞬間,無數的愛戀情感交融而過,在這一瞬間,他們彼此相屬、彼此擁有,即使他們現在必須分開,卻仍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接著,楚鳳衣露出溫柔的一笑,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將南宮無咎和夏織紅留在這孤天絕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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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鳳衣一走,南宮無咎立時像全身力氣都被抽光一樣,整個人癱了下來,再也支撐不住。

  夏織紅連忙攙住他,「無咎哥哥,你不要緊吧?」

  南宮無咎一把推開她,「別碰我!」

  他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可走不了幾步,便因為腳步浮沉,一個踉跄而摔倒在地,大吐鮮血。

  夏織紅撲上前,想扶起他,「無咎哥哥,你很疼嗎?你很難過對不對?你等等,我馬上幫你……」

  南宮無咎再次推開她,厲聲道:「不要碰我,也不要管我,讓我一個人靜靜,可以嗎?」

  「可是你的傷……」

  南宮無咎瞪了她一眼,隨即掉過頭半爬半走地離開夏織紅,往他和楚鳳衣曾經一起休息過的山洞而去。

  夏織紅一語不發,遠遠地跟著他,跟著這個打從她會識人、會講話以來,就忍不住愛上的男人!是啊!她愛他啊,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就知道自己會是他的妻子,就一直在為這一天作准備。

  可是隨著她越大,和南宮無咎親近的機會越多,她的打擊也越大。因為她發現、不管他走到哪裡,總有一堆女人跟著他。他吃飯,有女人為他擺碗筷,為他試菜;他穿衣,有女人拿著不下十套的衣衫,從裡到外為他打點:他睡覺,外床上一定躺著女人守夜,以備他的不時之需;連他沐浴,都有女人等著為他從頭服侍到腳。

  所以她幾乎是跟著嫉妒一起長大的,她越大,心中的嫉妒也多:到後來,她幾乎終日生活在嫉妒中,嫉妒他身邊每一個女人,甚至連服侍他的丫鬟,她都嫉妒,都不放過。

  不久之後,她發現,其實這些女人對他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充其量只是丫鬟侍女;雖然這些女人個個愛他,可他的心卻像被冰封一樣,永遠不為任何一個女人所動,包括她在內。

  直到那一天他遇上楚鳳衣,然後一切都變了!

  一向游戲人間的他,忽然認真起來;一向翻滾在花叢胭脂堆的他,忽然專一起來;一向溫柔卻無心無情的他,突然對楚鳳衣死心塌地起來,並付出他所有的一切,甚至願意為了她叛出師門,離開香雪海那如帝王般的生活。一切一切,只為了楚、鳳、衣。

  是啊,就是為了楚鳳衣,她才會失去他,她才不能擁有他,如果沒有楚鳳衣就好了!沒錯,如果沒有楚鳳衣就好了,那麼他仍會是她的,縱使他不能完全屬於她,至少她也不會完全失去他。

  可楚鳳衣的出現,奪走了全部的他,包括他的笑、他的吻、他的怒、他的溫柔和他的無心無情。

  所以她抓走楚鳳衣生的小賤種,因為只要沒了那個小賤種,那麼楚鳳衣在他心中的地位定會一落千丈;接著再弄死楚鳳衣,那麼他又會完全是她的了。

  想不到的是,楚鳳衣沒死,反倒是他受了重傷、中了毒,生命垂危。

  不過無所謂,只要能擁有他,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她都無所謂!

  想著,她已經跟著南宮無咎進入山洞。

  山洞裡,南宮無咎早已支撐不住躺在地上。

  黑暗中,夏織紅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從那沉濁的呼吸來判斷,他一定很痛苦。

  她掉頭出去找了根粗大樹枝,取出隨身的打火石點著樹枝插在山壁上充作火把,然後來到南宮無咎身邊。

  「無咎哥哥,你餓不餓?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吃,好不好?」

  南宮無咎閉著眼睛沒有回答,久久,他才說:「織紅,妳走吧!我是個快死的人,妳不需要留在這裡陪我。」

  夏織紅搖頭,在他身邊坐下,「我不在乎,只要可以陪在你身旁,什麼我都不在乎。」

  「可是我不要妳陪,我只想自己一個人靜靜等死。」

  「無咎哥哥,到了這地步,你還在怪我,還不肯接受我嗎?」

  「這不是接不接受的問題,而是妳的所作所為,實在讓我沒有辦法原諒妳。」

  她抓住他的手,「我之所以會那麼做,也是因為我愛你,我想得到你,想嫁給你啊!」

  南宮無咎冷笑一聲,「愛?妳這種人也配講愛?」

  「無咎哥哥,你……」

  「真正的愛,並不是不擇手段去得到對方,而是要能發自內心地去愛人,設身處地為對方著想,希望對方得到幸福。縱使這幸福不是我所能給的,但只要她能幸福,我也就心滿意足。」

  「我是設身處地為你想啊!那楚鳳衣根本就不適合你,你看看你為了她連香雪海都不能住了,還把自己弄成這樣,她……」

  南宮無咎坐起身,嚴厲地瞪著她,「沒錯,我承認我不住香雪海確實是因為怕鳳兒嫉妒,但至少她不會去傷害其他接近我的女人,而妳會!妳不但會傷害無辜的人,甚至連自己親生爹爹都可以下手!夏織紅,妳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來?他是妳的親生父親啊!」

  「我……」夏織紅逃避他正氣凜然的凝視,「誰教他……誰教他要答應你和楚鳳衣的婚事呢!當初若不是他要你去接近楚鳳衣,你也不會被她迷了心魂,連自己的命都不要,所以……所以我……」

  「所以妳就將計就計,在師父寫給鳳兒的忏悔信上下毒,並引誘鳳兒到幽幽谷去,想害死她!只是妳大概怎麼樣都沒想到,鳳兒是中了妳的圈套但卻沒死,反倒是我,現在已經半截身子躺進棺材裡了,這下妳總高興了吧?」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如果她死了,那麼你就會回心轉意,回到我身邊……」

  「妳錯了,即使鳳兒死了,我也不會回心轉意;因為如果她死了,我會跟著她一起死。再說,我從來就沒有愛過妳,哪來什麼回心轉意呢?」

  「但是如果沒有她的話,那麼我們兩個總一天會成親的,那樣你還是會屬於我的。」

  「不,妳又錯了。就算沒有鳳兒,我也不會娶妳,因為我不想要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更不想娶一個我不愛的女人。」

  聽到他如此坦白的言語,夏織紅多年來一廂情願的想法不自覺地開始動搖,

  「即使沒有她,你也不要我?」

  南宮無咎看著她,知道自己的答案可能非常傷人,但為了讓她徹底死心,他還是點頭。「對,即使沒有鳳兒,我也不會要妳的。」

  「那……香雪海那些女人呢?如果沒有那些女人,你會不會……」

  「不會!永遠都不會!香雪海的女人,當初是我爹為了找人伺候我娘才買來的,現在既然娘已經讓瀚弟接去奉養,那麼就沒有所謂伺候不伺候的問題;況且我已答應過娘,一旦她回到瀚弟身邊,那麼我也會離開香雪海,把香雪海留給那些女人,因為她們其實都是遇人不淑、遭人陷害的可憐女子,我所能給她們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庇護所,讓她們可以在裡頭安心過日子罷了。」

  夏織紅如遭雷擊。原來,他自始至終就沒有愛過她,也沒有愛過香雪海的任何一個女人;原來,她對他來說,和香雪海那些女人並沒有什麼不同,同樣都是可有可無;原來,他之所以保留香雪海,只是想給那些女人一個住的地方;原來……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以為是想出來的。

  夏織紅瞪著南宮無咎,「你……當真沒有愛過我?連一點點都沒有?」

  南宮無咎摀著胸口點頭,「對,連一絲絲、一點點都沒有。」

  「從來沒有過?」

  「從來沒有!」

  空氣頓時凝結,聲音在幽暗的山洞中回蕩,回蕩著南宮無咎說過的每一句話,而那每一句話都彷佛在嘲笑夏織紅的愚蠢、無知和自以為是。

  突然,夏織紅縱聲大笑。「好,真是好啊!原來我這十幾年來的癡情,全都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幻想出來的,原來你不愛我,你根本不愛我,而我卻、卻……」

  她看著自己的雙手,那沾滿血腥的雙手,霍地抬起頭,「我不甘心!我愛了你這麼多年,為什麼你就是不愛我?我為你做了那麼多的事,為什麼你就是不愛我?既然如此,那我又有什麼好留戀的?反正不論你生或死,你都不會愛我;那麼與其讓你活著和楚鳳衣雙宿雙飛,不如就讓你死了,那麼你就會屬於我的了。」

  她瘋狂大笑,「哈哈哈!對,就是這樣,我要你屬於我,既然得不到活著的你,那我要死了的你,這樣就沒有任何人可以把你搶走了!」

  說著,她舉起尖刀撲向南宮無咎。

  南宮無咎根本無力反抗,他閉上眼睛,心裡默默的說:

  鳳兒,我愛妳,這輩子咱們無緣做夫妻,下輩子咱們再做夫妻,生他一窩兒子、女兒,而且不論兒子女兒,個個都像妳,不要像我,免得他們像我一樣,老是讓妳傷心、讓妳哭泣!鳳兒,鳳兒!

  這時,南宮無咎突然聽到一聲悶哼,跟著是物體倒地的聲音。

  他緩緩睜開眼睛,對上楚鳳衣那關心的臉龐,而在楚鳳衣身後,是楚南風、楚雲軒、楚聿豐三人,以及他的師父夏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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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14 00:03:1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師父,您……您怎麼來了?」南宮無咎身子一軟,險險暈倒在地上,幸好楚聿豐眼明手快,上前扶起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還有你,聿豐,你怎麼也來了?」

  楚聿豐單手抱著他,一面下手如電接連點了他身上好幾處穴道,以止住他流個不停的血。

楚聿豐說:「你抱著大姊往下跳後,我們也跟著下來了,畢竟你和大姊都是我們最親近的人,我們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們兩人葬身谷底!幸好我們來了,否則還真不知道你和大姊會怎麼樣呢?」

  「沒錯!把這藥吃下去,雖不能解你身上的毒,但多少能讓你好過些!」楚南風也點頭說,塞了幾粒解毒丸給南宮無咎。

  楚雲軒則拿出水袋喂他喝水。

  夏濟生走上前,看看暈在地上的夏織紅,以及臉色蒼白得嚇人的南宮無咎,不禁歎了口氣,「我聽說鳳兒死了,我不相信,所以就跑來看看,想不到卻看到你差點死在這丫頭手裡。唉!都要怪我從小把她給寵壞,才會讓她變成今天這種無法無天的樣子。」

  「可你不是也中毒嗎?怎麼還能來這兒?」南宮無咎在楚聿豐的幫助下,緩緩往地上坐下,還不住喘氣,而經過這番折騰,他的傷勢又更重了。

  「若不是鳳兒甘冒危險,用以身試藥的方法為我解毒,我這條老命早就不在了。」說著,夏濟生無限感慨地看著楚鳳衣,「鳳兒,妳還會怪我這個老胡塗嗎?當初若不是我執意要趕妳出門,執意不認妳,妳和無咎也不會經歷這麼多痛苦,甚至親生兒子都失去。說來說去,這一切都怪我!」

  楚鳳衣搖頭,「不,鳳兒怎麼敢怪師父?人家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既然鳳兒拜了您為師,那就會永遠將師父當作是自己的爹爹;既然是爹爹,又怎麼會有女兒怪爹爹的呢?」

  「怎麼會沒有?如果沒有,那無咎也不需要白白吃這麼多苦啦!」夏濟生意有所指地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夏織紅,「難怪無咎會這樣死心場地地愛妳,難怪凌雲會一眼看到妳就決定認妳做女兒,並且把鳳宮交給妳掌理,原來妳……妳很好,妳真的很好。」

  楚鳳衣還是搖頭,「師父不要這麼說,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沒什麼好值得誇獎的。只是師父,無咎他……」

  「妳別急,禍既然是我闖下的,自當由我來了結。」夏濟生從懷中抽出一張薄簽交給楚鳳衣,「當初那丫頭煉制五毒腐心丹時,正巧被我看見,我想這毒藥如果不知道配方,將不知會害死多少人,所以偷偷記了下來。現在我交給妳,以妳的能力,應該有辦法配出解藥,幫無咎解毒才是!」

  說完,夏濟生抱起了夏織紅,伸手在她身上連連點了好幾個穴道。

  南宮無咎見狀吃了一驚,「師父,你……」

  「我廢了她的武功和雙腳,從此,她只能乖乖地待在幽幽谷終老,再也不能出來害人。」

楚鳳衣聞言也感到意外,「可是這處罰未免太重了,她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如果知道自己被廢了武功和雙腳,那她一定會發瘋的。」

  「不重,比起死去的生命,這點處罰算什麼?我還打算將來如果她改過遷善了,就帶著她去行醫救人,也算是為她、為我自己的過去做些補償。」

  他抱起夏織紅往外走,當他走到洞口時,突然又回頭問:「鳳兒,妳娘……她好嗎?」

  楚鳳衣一愣,知道他問的是朱雀天女。「一切安好,前些時候收到爹和娘的飛鴿傳書,說他們在北方雪原找到很罕見的人參及雪貂,還說要把人參送來給我。」

  「他們一直都在雲游四方?」

  「嗯!打從我接掌鳳宮後,他們就一直在雲游四方,只偶爾送消息來給我知道,讓我放心。」

  夏濟生歎口氣,「好羨慕他們倆,如果當初我沒有……唉!想這些有什麼用?妳娘都已經兌現諾言,把妳送來當我的弟子,我還能有什麼怨言?鳳兒,替我捎封信,問候妳娘。」

  楚鳳衣點頭,目送夏濟生離開。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楚南風的驚叫:「大姊,妳快過來,無咎不行了!」

  楚鳳衣大驚失色,連忙奔到南宮無咎身邊,伸手握住他,「無咎,無咎!」

  南宮無咎無力地張開眼睛看著楚鳳衣,嘴巴嗫嚅著似乎想說什麼,可終究氣力用盡,一句話也沒說便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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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後

  南宮無咎踏出香雪海大門,身後跟著四名容貌、身段都極美的女子,分別是沉如嫣,夢妃尹夢梅、柳師師及宇文凝月。

  沉如嫣首先說道:「主上,你真的決定要這麼做?真的……不再回香雪海了?」

  南宮無咎回過身微微一笑,「當然,我何時說話不算話的?而且我說過,不要再叫我主上,從現在開始,我已不是香雪海的主人,妳們才是香雪海的主人,如果妳們願意,可以叫我一聲南宮大哥。」

  尹夢梅接著說:「可是主上,我們的命都是你救的,我們早就發過誓,要一輩子陪著你、伺候你,我們……」

  他搖頭,「那已經兩相抵銷了,況且妳們為了我也做了很多事,如果沒有妳們,我不知何時才能拿到九塊九鳳玦,更不知何時才能和鳳兒相見,所以應該是我謝謝妳們才是。」

  「可是我……」柳師師走上前,癡癡看著俊美如昔、潇灑逼人的南宮無咎,縱使他現在白了頭發,可那絲毫無損他的迷人風采,甚至更勝以往。「我想跟你走,可以嗎?我……我留在這裡就是想陪著你,既然你走了,那我也……」

  南宮無咎再次搖頭,「不,師師,當初妳就知道我是為了鳳兒才留在香雪海,既然鳳兒已經回到我身邊,那我也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裡。我要陪著她去雲游四方,懸壺濟世,盡自己的能力去幫助可以幫助的人。」

  柳師師還是有些捨不得,「可是……」

  這時,一輛馬車來到她們面前,駕車的,是個美得教人不敢逼視,美得教人驚心動魄、彷佛出水洛神般的白衣女子。

  不消說,這美得讓人目瞪口呆的白衣女子,自然是楚鳳衣了。

  楚鳳衣勒住馬,露出一朵攝人魂魄的微笑,「無咎,你好了嗎?好了就可以走了。」

  乍見楚鳳衣來到,南宮無咎臉上浮現一絲喜悅,他走到楚鳳衣身前握住她的手,柔聲說:「好了,可以走了。」

  「那我們走吧!」

  突然,宇文凝月開口:「請問……」

  楚鳳衣定神略略看了她一眼,認出她是楚雲軒的未婚妻宇文凝月,「妳想問雲軒的消息嗎?」

  宇文凝月點頭,「是的,他還好嗎?我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所以很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他很好,只是每天被岫兒拖著到處劫富濟貧當大俠。雖然我們瞧他很可憐,但他自己倒是樂此不疲。」

  聽到楚雲軒很好的消息,宇文凝月松了口氣,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她後退一步,「南宮大哥,楚姊姊,謝謝你們這些日子來的照顧,我也請你們碰到雲軒時代我轉告他,我會一直留在香雪海,默默為你們還有其他人祝福的!」

  楚鳳衣點點頭,手腕輕揚,馬車旋即揚長而去,片刻間消失得無影無影,只剩下幾名女子癡癡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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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鳳衣一直將馬車駕離香雪海幾十裡,才回過頭望了南宮無咎一眼。

  「你很有眼光嘛!」

  南宮無咎一愣,半響才明白她講的是香雪海那幾個女子。他真心誠意地道:「鳳兒,難道到這時候,妳還不肯相信我對妳的心?」

  楚鳳衣噗哧一笑,將馬車停在路邊,「我如果不知道,就不會說要去香雪海接你了。」

  「那妳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覺得可惜,她們都是那麼好的姑娘,卻為了你,這輩子可能都要獨守空閨,所以有點於心不忍罷了。」

「可是我人只有一個,心也只有一顆,無法再分心去愛其他女人;再說,當初她們到香雪海時我就說得很清楚,我愛的只有妳,除了妳,這輩子我不會再愛其他女人。」

  「我知道,我只是沒有想到你會那麼傻,傻到為我自殘、為我吞毒藥……」想到自己差點救不回他,楚鳳衣仍覺得余悸猶存,「你知道你差點真的就死了嗎?」

  他伸手輕撫她姣好的臉龐,滾燙的唇湊上前輕輕吻著她,「我知道,但妳也跟我一樣,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居然為了我跳進鳳池裡,寧可用天火焚身來換回我的一條命。我曾那樣傷妳的心,根本不值得妳這麼做!」

  她張臂圈住他的脖子,「沒有什麼值不值得,愛一個人是沒有道理的。再說你為了愛我,可以拋棄一切,難道我就不能為了你,也拋下性命嗎?」

  原來兩年前,夏濟生雖然將五毒腐心丹的配方給了楚鳳衣,楚鳳衣也配出解藥讓南宮無咎服下,但南宮無咎傷得實在太重,縱使服下解藥也無力回天。

  眼看著南宮無咎真的要一命歸天時,楚鳳衣突然想到,或許天火之刑可以救回他的一條命。雖然天火之刑是一種處罰,卻也是一種試煉,只要相愛的兩人心意相適、情意相連,必能跨越一切障礙,得到新生。

  於是楚鳳衣抱著南宮無咎,在敦煌九鳳其他八人的守護下,毅然決然跨進鳳池,承受著天火焚身的痛苦。

  也就如同當初水火同源的鳳池救了楚幻衣一命,這回鳳池也給了南宮無咎一個嶄新的開始,讓他得以彌補過去的錯,讓他可以和心愛的女人相守到老。

  不過話雖如此,他也休養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最近半年,才逐漸恢復昔日的功力與健康。

  想到這兒,南宮無咎低下頭密密地堵住楚鳳衣的小嘴,傾注所有的感謝與熱情來吻她:久久,他抬起頭看著她。

  「鳳兒,妳知道在鳳池裡,只要我們兩人中的任何一個,心中稍有一點差池,就可能被天火燒成灰炭,而妳竟然還願意一試?」

  楚鳳衣嫣然一笑,「因為我相信你,所以我願意一試。」

  一抹無法形容的感動浮上南宮無咎的心頭,他抱緊楚鳳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低下頭深深吻著她。

  半晌,他才松開楚鳳衣說:「鳳兒,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懂,現在妳可以告訴我了吧!」

  「什麼事?」

  「師父身上的毒是怎麼解的?為什麼一向固執的師父,最後竟然接受妳了?還有,師父和朱雀天女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楚鳳衣輕歎口氣,「師父和娘,還有爹之間的事,我不能告訴你,反正以後你就會知道。至於師父,其實那也沒什麼,只不過因為我不清楚師父除了輕粉外,還中過什麼毒,而當時他老人家又陷入昏迷無法言語,所以我只好割開師父的手腕,喝他老人家的血,然後再一樣一樣去試。」

  南宮無咎一愣,「什麼?妳是說妳喝了師父的血,讓自己跟他中一樣的毒?」

  「嗯!你知道我有九鳳玦護身,根本不怕那些毒,而且對象又是自己的師父,既是師父,又怎能不救?所以我想都不想,很自然就那樣做了。」

  「那妳當初進入幽幽谷時,織紅到底跟妳說了什麼,竟然會讓妳寧可一死,也不肯用九鳳玦解毒?」

  「因為她告訴我,這些年來她都跟你在一起,還替你生了孩子;她還說,當初無忌會死,就是因為你想要她生的孩子,所以才把無忌害死。」

  南宮無咎渾身一顫,「妳相信了?」

  「我不得不相信,因為她真的帶了一個長得跟你很像的孩子來見我,說那是你們的兒子。換作是你,你會不相信嗎?」

  他點頭,「確實,如果是我,我也會相信,而且在那十年裡,妳連見我一面都不肯,因此就算隨便哪個女人跟妳說替我生了一打兒子,妳大概都會相信。只是鳳兒,妳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我說過我相信你,尤其你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不惜以身試毒時,我還能不相信嗎?只是我很懷疑,夏姑娘那個兒子到底哪裡來的?」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說不定她就真的找到一個長得很像我的小孩。」

  楚鳳衣靠在他身上,「或許吧!說不定我身上現在也有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喔?」

  聞言,南宮無咎眼睛緩緩睜大,「妳……妳是說……妳有了?」

  她笑吟吟的看著他,伸出兩根手指,「對,我有了,兩個月。」

  他傻愣愣的,一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呆表情。

  楚鳳衣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你這呆鳥,沒當過爹嗎?居然傻成這樣?」

  「我……」他搖搖頭,簡直無法相信這是事實。突然,他跳下馬車,一把將楚鳳衣抱在懷中轉圈圈,「鳳兒,鳳兒,鳳兒,我要當爹了,我終於又要當爹了!我好高興,我好高興!」

  他抱著楚鳳衣轉圈圈還不夠,跟著又一個人興奮得像個孩子似的亂蹦亂跳。「我要當爹了,我要當爹了!」

  然後,他霍地安靜下來,寬闊的肩膀微微顫抖著。

  楚鳳衣察覺有異,忙走上前,「無咎,你怎麼啦?你……哭了?」

  南宮無咎搖頭,「不,我只是太高興了。我沒想到我還可以當爹,還可以當我們孩子的爹,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妳,以為我再也不能和妳長相厮守:想不到現在我居然要當爹了,妳說,我能不高興嗎?」

  她伸手溫柔的抹去他的淚水,「嗯,當然高興,我也很高興,我想,這或許是無忌送我們的禮物吧!」

  他摟過她,兩人一起回到馬車上。「怎麼說?」

  「我老是想著,也老是跟無忌說,如果可以,請他一定要再來當我們的孩子。所以我想,或許這孩子就是無忌的轉世!」

  南宮無咎輕撫著她依然平坦的肚子,「一定是的,我記得他最聽妳的話,既然妳都這麼說,所以一定是他沒錯。」

  「可萬一是個女孩呢?」

  「女孩也無所謂,反正不管是男是女,這孩子一定是無忌的轉世。」

  「嗯!」她點點頭,又看看天色,「我們走吧!天色不早了,再耽擱下去,今天一定回不了家,那就無法看到無忌了。」

  原來兩人這趟出游,是打算回雲家掃無忌的墓,一方面讓他知道爹娘已經重歸於好,另一方面也是將無忌的骨骸遷回鳳宮,好讓他能和爹娘長相左右。

  「好,我們早去早回。今天我又看到一些不知死活的貪婪之輩在佛窟外頭鬼鬼祟祟,我想大概又是為了九鳳玦而來,所以我們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楚鳳衣溫柔一笑,揚起馬鞭趕車,「不必擔心,南風和雲軒他們知道該怎麼處理。」

  「妳真的打算將鳳宮交給他們掌理?難道妳不怕那些無法無天的小丫頭會把鳳宮攪得一團亂?記得出門前,那幾個丫頭還因為捨不得妳,哭得死去活來,岫兒甚至說她一定會想妳想到哭死翹翹的。」

  楚鳳衣忍不住笑了出來,那幾個小丫頭,成天就知道胡搞瞎攪,亂講話!什麼哭死翹翹?依她看,玩到樂不思蜀倒是真的。

  她笑道:「不要管那幾個小搗蛋,反正總有人制得住她們。不過我是真的想離開鳳宮到外頭定走,因為我曾經對娘發過誓,有生之年一定盡自己的能力去行醫濟世;我已經在鳳宮虛度十年,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那會枉費我當初學醫的目的。」

  南宮無咎定定瞅著她,「鳳兒,妳知道我為什麼愛妳嗎?」

  楚鳳衣搖頭,「為什麼?」

  他扯住缰繩,湊過頭堵住她的嘴,「因為妳的善良!」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愛你?」

  「為什麼?」

  「因為你是個纏人精,纏得人不得不投降,只好愛你了。」

  他嘴角揚起一絲壞壞的笑,「是嗎?我纏人?」

  她瞅著他如銀的發絲取笑道:「是啊!有個白發爺爺成天在身邊纏著,還能不投降嗎?」

  南宮無咎眼睛一亮,「白發爺爺?好啊!居然說我是白發爺爺?也不想想我是為了誰才白了頭發?看我怎麼罰妳!」

  他將楚鳳衣往懷中一帶,兩人一起倒向馬車裡。

  只聽南宮無咎說:「宮主,我們很久沒有親親了吧?」

  楚鳳衣邊笑邊躲,「有,你剛剛親過很多下了。」

  「那不算!妳說我是白發爺爺傷了我的心,所以我得想個法子好好罰妳。」

  「可是人家現在肚子裡有小小無忌,不能親親,一親親就會動到胎氣。」

  「無妨,妳知道我是大夫,對這種事我會特別小心的!」

  「可是無忌他……」

  「什麼無忌?說不定是無悔呢!」

  「什麼無悔?」

  「如果是女孩,就叫無悔!」

  「不行,一定是男孩,一定要叫無忌!」

  「是嗎?那還不簡單,咱們努力一下,來個龍鳳胎,如何?」

  「龍鳳胎?」

  「對,只要妳懷了龍鳳胎,那無忌、無悔就一塊兒有了!」

  然後,又聽楚鳳衣一陣驚叫:「不成,沒有人這樣懷龍鳳胎的……」

  「有,現在不就看到了!」

  「可是……」

  「吁!別說話,會讓人聽見的。」

  至於楚鳳衣最後是不是懷了龍鳳胎,那只有等孩子生出來才能分曉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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